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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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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假面的盛宴]王府寵妾(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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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7 23:53: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章

  沈泰眼中血絲畢現,寫滿了亢奮。

  他眼睛死死地盯著小寶和狸花貓,一種嗜血的衝動上了心頭,恨不得上前捏死這兩個不讓他放在眼裡的東西。

  狸花貓似乎感覺到了威脅,渾身的毛炸起,柔軟的脊背緊繃呈弓狀,嗓子裡發出威脅的嗚嗚聲。

  「死貓!」沈泰罵道。

  他低下頭去看茶盞中的茶,見有粉末漂浮在水面上,情急之下伸出手指進去攪了攪,並神經質地對一直看著他的小寶笑著道:「你個小鬼看得懂我在做什麼?想不想喝一口試試?這茶很好喝的。」

  小寶忍不住眨了眨眼,覺得這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不過他懂得不要隨意去招惹一個瘋子的道理,尤其現在就他一個人在這兒,於是他佯裝聽不懂地對沈泰露出一個四顆牙齒的微笑,然後便轉身在小几上摳摳摸摸。

  沈泰哼了一聲,得意地坐了下來。

  他似乎太過興奮,在椅子上不停地挪來動去,好不容易才穩住自己亢奮的情緒,如同之前那般靜靜地垂首看著書。

  和煦的陽光透過窗格照射進來,暈得室中一片光亮。

  臨窗下的羅漢床上坐著個頑皮的奶娃,檻窗的沿上臥著一隻貓,還有個容貌英俊的少年正垂頭看書。

  畫面和諧得讓人忍不住恍惚,寧國公剛毅的老臉上露出一個微笑,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拍了拍少年單薄的肩膀,「方才那段話可再有心得?」

  沈泰支支吾吾,寧國公笑著道:「不懂無妨,祖父解釋於你聽。」

  寧國公在書案後坐下來,然後便將這段話用自己的理解說了一遍。這其中的理解很多都是他領兵幾十載的心得體會,十分難得,一般人即使想聽,恐怕也這種那種福分。

  「祖父睿智,孫兒受教了。」

  寧國公十分滿意沈泰的態度,一個知道上進的少年就該是如此,不懂不要緊,懂得虛心請教就好,愚笨不可怕,就怕愚笨還自以為聰明。

  他一面點頭撫著鬍鬚,一面端起旁邊的茶來喝,並未注意到他面前看似恭敬的少年,實則一直用眼角餘光在看著他。

  小寶也一直看著寧國公,見他端起茶盞,他小手就揮向小几上的一個擱著糕點的瓷碟。

  瓷碟掉落在地,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寧國公停下喝茶的動作,望了過來。

  而與此同時,隨著一聲喵嗚,一道影子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撲向寧國公,撞翻了他手中的茶盞。

  茶盞掉在書案上,裡面的茶水灑落出來,茶盞骨碌軲轆滾了幾下,落在地上,碎成了花。

  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小寶。

  而狸花貓更令人吃驚的反應在後面,只見它在落在書案上,又是一個彈腿,往沈泰頭臉上撲去。

  「狸花!」寧國公喝道。

  隨著一聲慘嚎,沈泰倒在地上,一隻手不停地摸著自己的臉,一隻手拚命的揮舞著。

  狸花貓藉著他的力道,彈回了羅漢床上,舔了舔貓爪子,重新盤臥下來,姿態慵懶。

  這一切讓小寶想到了一句話——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難道這貓成精了?還是也重活了一遍?

  書房裡的動靜,把門外守著的人都驚了進來。寧國公緊皺眉頭,指揮著人去將沈泰扶起來。

  可還不及去扶,地上的沈泰突然又悽慘地叫了一聲,痛苦地在地上掙扎抽搐,也不過只是十多息的時間,即七孔流血沒了聲息。

  這發生的一切實在太令人吃驚了,想要去扶人的僕從竟是愣在那裡不敢動了。

  「公爺……」

  寧國公幾個大步上前,蹲下去摸沈泰頸子:「快去請個大夫來!不,去給晉王殿下傳話,讓他把劉良醫借來一用。」

  屋中亂成了一片,不停地有人進進出出,沈二爺也收到消息來了。

  「爹,發生了什麼事?」

  緊接著便發現躺在地上,死狀無比悽慘的沈泰,沈二爺不敢置信地指著屍體道:「這是泰哥兒?他怎麼、怎麼……」

  寧國公凝重著老臉,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之後父子二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小寶。

  小寶很想無辜地眨眨大眼睛,可想著這沈泰背後還人,便磕磕絆絆地道:「紙包、茶……」

  他胖嘟嘟地小手指著地上沈泰,又指指狸花貓:「花花,不喝……」

  其實他可以說得更為條理清楚一些,可事情已經解決,為了不惹人懷疑,還是低調為上。且他素來是這麼和寧國公說話的,應該不難懂。

  果然寧國公懂了,親自來到屍體前去翻著沈泰的袖子衣襟等一切能藏物的地方,果然翻到一坨被揉皺了的紙團。

  思及小寶所言,他根本不敢去動那東西,只是皺眉看著。

  「小寶是說他把紙包的東西放進了茶裡,茶不能喝對麼?」

  小寶一副聽得很艱難的模樣,自顧自又是比劃道:「手指、茶……」他做了一個攪一攪的動作,這一會兒時間已經足夠讓他猜出沈泰的死因了。

  大抵沈泰根本沒料到這毒如此劇毒,不過是手指沾了些放了毒藥的茶水,又觸碰到被狸花貓抓出血痕的傷口,就足夠讓他一命嗚呼了。

  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大概就是最明顯的例子了。

  他又想起狸花貓撓傷沈泰的貓爪子,忙道:「花花,爪爪,洗……」

  這隻上了年紀的老狸花,平時最是讓寧國公生厭,可惜是老婆子的愛寵,只能忍受它時不時地從面前經過,偷偷跑去自己的床榻上睡覺,偷吃了自己的食物,莫名其妙房中有東西打碎。

  突然之間這隻老貓救了自己的命,寧國公心情格外複雜。

  聽見小寶的話,他似是想起什麼來,竟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忙命人打水進來與他淨手。不光他洗,狸花貓也被按著洗,換了幾盆子水,他又把才纔被茶水弄濕的衣裳脫下,才算是罷。

  倒是書案上潑的茶水並未讓人處理。

  到了此時,寧國公已經明白孫兒是怎麼死的了,不過還需驗證。

  劉良醫很快就來了,從那個紙團中提取了一些粉末,又檢查了沈泰的屍體和他臉上的傷口,得出的結論與寧國公所猜測的般無二致。

  沈泰竟然弒祖。

  可惜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害了自己。

  劉良醫讓人拿來幾個瓷瓶,將桌面上的茶水處理掉。下人將書案連同書案上被茶水侵蝕的東西全部拿出去燒,而此時寧國公夫人和沈二夫人都來了,除了大房的人還蒙在鼓裡。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寧國公夫人不停地拿著帕子拭淚。

  沈二爺面色凝重,沈二夫人臉上寫滿了吃驚,寧國公皺著濃眉坐在那裡,不過只是一會兒的時間不到,竟是給人感覺蒼老了好幾歲。

  「爹,這事該怎麼和大嫂交代?」

  寧國公一拍桌子,上面的茶盞隨之跳動了幾下:「還要怎麼交代?她養得好兒子,竟對祖父下如此毒手?!合則之前他的乖順都是裝的,都是想矇蔽老頭子,我自認待他不薄,卻沒想到竟是如此狼心狗肺!去把老大媳婦叫過來,這事我給她交代!」

  很快,沈大夫人就被請來了。

  她入門之前還絲毫沒察覺出異常,進來後見家裡人都在,一副三堂會審的模樣。她心中還有些驚疑,可隨著寧國公的心腹僕從如實將事情轉述了一遍,她頓時崩潰了。

  「怎麼可能,我泰哥兒怎麼可能會下毒害親祖父。你們是不是騙我的,是不是騙我的?我泰哥兒呢?人呢?」

  寧國公示意,很快就有兩名僕從抬了屍體上來。屍體上面蓋著一層白布,沈大夫人下意識要撲過去,沈二爺的一句話,讓她頓住了腳步,只敢遠遠看著。

  「此毒極烈,泰哥兒就是下毒時沾了些,又摸到了傷口,才會中毒身亡的。」

  僕從手上纏著布,將屍體上的白布掀開,沈大夫人捂著嘴,發出一陣痛徹心扉的嚎叫。沈三姑娘也沒比沈大夫人好到哪兒去,她就算再討厭這個哥哥,可如今人死了,剩下的也只是傷心難過。

  沈大夫人面色蒼白,身子搖搖欲墜,卻勉力支撐。她眼睛通紅,死死地盯著沈泰的死相,恨不得將之刻入心坎裡。

  「你們說我泰哥兒是給爹下毒,不小心沾了些,才中毒身亡的。既然是他下毒想害人,他為何不知道此毒性烈,竟蠢得不小心沾了些在身上。還有,我泰哥兒為何臉上有如此多的傷痕,是不是你們對我泰哥兒做了什麼?我泰哥兒真是命苦啊,莫名其妙就背上一個弒祖的罪名,這可是死後不能進祖墳的大罪……我們究竟礙了誰的事兒,竟如此對付我們孤兒寡母……睿哥你若是英靈還在,你快來看看啊,讓天降下天罰,劈死這些爛了心腸的人……」

  沈二爺本想再解釋一二,哪知大嫂說著說著,竟扯到有人故意害泰哥兒身上,還把大哥給扯了出來,他頓時又氣又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大嫂這話明明是在說他為了爵位故意害死了泰哥兒,好讓大房無人能與他們相爭。

  「大嫂,你這話說得可就虧心了,這跟我們二房一點關係都沒有……」沈二夫人分辯道。

  沈大夫人依舊不聽不聞,繼續哭道:「……這是要讓我們死啊,我們都死了,你們就如意了……」

  「老大媳婦,沒人想害你們,也沒人害泰哥兒……」

  「沒人害我泰哥兒,我泰哥兒死相如此悽慘,死得如此莫名其妙!娘,我知道你向著老二家,可睿哥也是你親兒子,是為了沈家鞠躬盡瘁的親兒子,如今睿哥去了才不過十載,你們就這麼對待他唯一的親兒子……我也不活了,讓我一起死吧……」

  沈三姑娘哭得泣不成聲,死死地拉住要去撞牆的沈大夫人,「娘,你別嚇我,別嚇女兒……」

  「閉嘴!都給我閉嘴!」

  隨著這句話,是什麼東西被掀翻了砸在地上的聲音。眾人望過去,就見寧國公鬚髮皆張、雙目沉痛地站在那兒。

  「老大媳婦,你這話說得真虧心!我自認沒對不起過你們大房,就算對不起,也對不起的是我兒子,跟你和你兒子半點關係都沒有!世子的位置是聖上賜下,我們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即使這寧國公的位置由我來選擇指派,我也是給老二,不會給泰哥兒!」

  沈大夫人神經質地笑了起來,笑得前俯後仰:「爹,你總算說實話了……」

  「我為什麼不給他?因為他被你給教歪了!」

  「貪念虛榮,遊手好閒,心思惡毒,手無縛雞之力,偏偏心比天高,命比紙簿。我就算把這位置給他,你敢讓他接?!」

  「我……」

  「這等不肖子孫,竟敢妄圖毒死親祖父,真認為毒死了老夫,這位置就是他的了?不怕跟你明說,就算沒了老夫,沒了老二,他這位置也坐不穩,照樣被人掀下來。這種解釋你接受也可,不接受也罷,既然接受不了,就搬出這寧國公府,免得同住一個屋簷下,兩看相厭!」

  寧國公這話就有些重了,明顯是在攆大房,沈大夫人完全回不過來神。

  這時,沈二爺發出一聲驚呼:「爹、爹……」

  卻是寧國公面如金紙,竟雙目緊閉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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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寶端著一杯茶,拿著胖手指在裡頭攪一攪。

  「花花,喝茶。」

  狸花貓:往後縮一下,喵……

  小寶:那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重生的,還是被我娘安排成穿越的了?

  狸花貓:繼續往後退,一直退到安全的地方,才蹲在那兒百無聊賴地舔著爪子。

  小寶:你不說我就請你喝茶。

  狸花貓:問題是我說了,你能聽得懂才行啊。喵……

  小寶:花花,你不知道不能隨便亂舔爪子麼,你看那人死好慘。

  狸花貓:像似被燙著了似的,使勁甩著爪子。

  喵,喵,你這麼威脅喵,你娘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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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一章

  寧國公暈了。

  屋中一片人荒馬亂,劉良醫還沒走出寧國公府大門,就又被請了回來。

  不多時,收到消息的晉王也來了。

  「老爺子的問題不大,就是受了刺激。需注意控制,藥得按時按點日日服用,若是再受到什麼刺激,恐有腦卒中的嫌疑。」

  「劉良醫,真是謝謝你了。」

  方才幸虧劉良醫沒走遠,趕來後替寧國公施了幾針,不然寧國公絕不僅是如此,恐怕自此要癱在榻上。

  「不謝不謝,老爺子一生戎馬,拯救了無數黎民百姓,當有此福報,這是上天庇佑。」

  晉王一身墨藍色長衫,坐在床榻旁邊的一張圈椅上,道:「你在這兒多留兩日,等情況穩定後再走。」

  劉良醫點點頭,又道:「殿下,今日這毒有些蹊蹺,如果老夫沒看錯的話,與胡側妃所中之毒乃是同一種。」

  一聽此言,晉王目光當即看了過來。

  沈二爺雖是不解其意,但也是目露凝重之態。

  「若不是此毒同樣有見血封喉之效,恐怕怎麼也聯繫不到一起。這藥可內服可外用,見血封喉,若是有見血的傷口沾之,損命僅在頃刻之間。而內服的話,根據藥性不同,發作時間也有早晚,當然,若五臟六腑中有出血的位置,會當即發作斃命。」

  「你確定是同一種?」

  「無十成,也有八成。」

  晉王點點頭,面上一派沉著,左手卻不自覺摸上右手的戒指。這是他在思索什麼的時候,下意識的反應。

  「大概和那幾位有關係……」

  床榻上響起一個虛弱的聲音,卻是寧國公醒了。

  沈二爺忙走了過去,「爹。」

  「扶我坐起來。」

  晉王歉道:「外祖,都是我連累了您。」

  寧國公靠在軟枕上,面容雖虛弱,但眉宇間卻蘊含著一抹剛毅。他渾不在意地搖了搖手,「若說連累,稱不上是誰連累誰,若是沒有當初你娘的入宮,也不會發生這一切,而你娘是我送進宮的。」

  打從沈鸞進宮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沈家必然要攙和進這一灘渾水中。

  可彼時沈家那種情況,根本不是他們能拒絕的,弘景帝需要一個可以制衡沈家的東西,所以選了沈家最得寵愛的女兒沈鸞,並許於妃位。

  他即想用沈家,又忌憚沈家。

  沈鸞進宮後,一直默默無聞,即不得寵,但也不是無寵。但僅憑她是沈家的嫡女,就足夠讓許多人為之忌憚了。

  本來以她的身子,是不適宜誕下子嗣的,她也一直沒打算生。可彼時弘景帝已奪回先機,暗中屢屢對沈家動手,沈鸞才不得已拼著命不要,瞞著沈家人偷偷懷上了晉王。

  沈鸞的一生都在為沈家犧牲,讓沈家人痛徹心扉,可恰恰也是她,為沈家留下了生機,所以真稱不上是誰連累誰,因為打從晉王生下來,就注定和沈家綁在了一起。

  若說真要給這一切找個罪魁禍首,大抵就是弘景帝,是這萬惡的皇權。

  晉王將之前胡側妃中毒之事,簡略地說了一遍。

  聽完後,寧國公道:「如此說來,這一切都是永王弄出來的?」

  晉王點了點頭。

  寧國公又道:「這實在不像似永王的為人,這種時候他動如此多的手腳,難道他是在忌憚什麼?」

  晉王沉吟一下:「他應該是想做什麼,怕本王壞了他的事,所以才會如此。」

  真砍掉了寧國公,等於砍掉了整個沈家,砍掉了晉王在京中的半個臂膀。自打晉王就藩,沈家人回到京城,寧國公和沈二爺就一直忙於京中勢力布設之事。

  寧國公南征北戰幾十載,沈家乃是武將世家,寧國公的父親以及他的兄弟,雖不如他本人戰功纍纍,也是頗有威望。所以沈家也算是桃李滿天下,這桃李自然相對指的是武官系統。

  就如同文官之間講究的同窗同鄉同座師一樣,武官也有同袍之誼與提攜之恩。尤其上了戰場,在生死之間,很多都是過命的交情。

  武官不同文官,這些軍伍出身的武夫們,很多大字不識一個,不像文官那麼多心眼子,他們講恩情重義氣。

  古語有云,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意思就是指這些讀書人因為懂得道理多,知道權衡利弊,瞻前顧後,考慮得多,想得也多。而莽夫們可不是如此,他們大多都是酒碗一摔,掀桿子就來了。

  所以這麼些年來,寧國公和沈二爺靠著一些舊部,著實拉攏了一些武將為晉王所用的。高級武官並不多,大多都是些中低級武將,可這些武將卻是遍佈了整個京城三大營,五城兵馬司乃至京衛指揮使司,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看這樣,永王是打算大動干戈了,所以率先拿了老夫開刀?」

  沈二爺問:「那如今之計該怎麼辦?」

  晉王沉吟片刻,道:「本王回去後便命人查,看其他幾處有沒有譬如此類這般事發生。另外,外祖病重之事可放出消息,二舅父可在外多表現出一些焦急憂慮的樣子。」

  「殿下是打算將計就計?」

  晉王點點頭,「永王必定有大動作,我們不如示弱以敵,看看他究竟打算做什麼。至於其他事宜,外祖和二舅父等待本王的消息即可。」

  「就照殿下說的辦。」寧國公拍板道。

  沈二爺點了點頭。

  晉王又望向劉良醫,「這種毒可有解?」

  這已經他第二次見到這種毒了,尤其劉良醫的解釋,更是讓他心中忌憚。雖說以他的情況,中此毒的可能不大,可每一個人手對他來說,都是能不損最好不損的。

  「是啊,這毒太狠了,若是哪天和永王的人真正對上,我們恐怕要吃不少虧。」沈二爺咂嘴道。

  劉良醫撫了撫鬍鬚,道:「這種毒解之不難,但凡毒物所生之地,十丈之內必有相剋之物。它難就難在發作太快,幾乎來不及給人解藥的時間。」

  「那你可是能製出解藥?」

  「能。」

  「那這件事交予你,最好是大批量的,需要人手和藥材,與暗一說。」

  劉良醫點點頭。

  晉王站了起來:「外祖、二舅父,本王這便告辭了。」

  「殿下日理萬機,不用為老夫擔憂。」

  「外祖當保重身體……」頓了頓,晉王又道:「小寶還等著您到時候教他武藝。」

  寧國公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就衝你這話,外祖也得好好保存自己。」

  *

  寧國公重病,沈家上下寢食難安,沈二爺四處尋求名醫,甚至求到了宮裡。

  弘景帝體恤老臣,將太醫院的太醫派了好幾個過去。太醫們都說寧國公情況不太好,受刺激過重,如果能撐過這次還好,若是撐不過去,恐有性命之憂,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

  弘景帝聽後,沉默了一會兒,又賞下大量珍稀藥材。

  既然寧國公病了,小寶自是不適宜還待在國公府。

  小寶回來了,還帶了一隻小奶貓。

  這隻小奶貓是那隻狸花貓的崽,狸花貓上了年紀。據國公夫人說,按照人的年紀來算,已經十幾歲了,這隻小奶貓是它最後一胎,前陣子跑出去撒歡,不知道和哪兒的野貓生下來的。

  小奶貓長得和母親如同一轍,都是狸花,才一個多月大,只有掌心大小。小寶沒跟任何人說,悄悄的就兜了回來,瑤娘多日不見兒子,抱著小寶親了好幾下小臉蛋,直到聽到一聲奶貓叫,才去探看究竟。

  最後從小寶衣襟裡找到這隻小奶貓,瑤娘這才知道為何方才小寶總用手推自己,原來是怕壓到懷裡的小貓。

  「這是從哪兒弄回來的?」看著掉落在炕褥上,掙紮著爬起來的奶貓,瑤娘去望小寶,又去看晉王。

  小寶是同晉王一起回來的。

  晉王也是一頭霧水,去看福成。

  福成摩挲著下巴,「該不會是那隻狸花貓的崽吧?老奴就在國公府見到那一隻貓。」

  小寶連連點頭,伸出小胖手摸了下小貓崽,對瑤娘道:「花花的,崽……」

  還真是那隻狸花貓的崽!

  幾個大人面面相覷。

  瑤娘自詡和兒子交流比較順暢,主動去問小寶:「小寶怎麼把小貓崽抱回來了?老貓肯定要找它的。」

  小寶連連搖頭,「花花給……」

  「你是說這隻小貓崽是老貓給的?」

  小寶忙點點頭。

  他也不知道那隻胖狸花,為何要把這小貓崽子叼來給他,把小貓崽叼來,那隻胖狸花就一溜煙跑不見了。他想著之前狸花貓的英姿,便動了想養隻貓的念頭,尤其這小東西瞧上去挺可愛的。

  「那你想養了?」瑤娘看著兒子。

  小寶點點頭。

  「那就養吧。」

  接下來的日子裡,瑤娘就和小寶忙著養小貓崽的事情。

  其實更多的是瑤娘無聊,閒的沒事給自己找事做。

  她帶著小寶,給小貓崽做了窩,做了小被子,親自挑了飯盆,還找了幾個小寶不愛玩的小玩意給它。因為小貓崽還不能吃飯,只能喝奶,又特意命人去買了頭羊回來。

  對了,還給小貓崽取了名字,叫花花。

  是小寶取的,他堅持認定這小貓崽就叫花花。

  而晉王也十分忙碌,他頻頻外出,神情時有焦慮。晉王為人雖冷硬,但從不是喜歡遷怒他人的性子,而最近幾日也不知怎麼了,身邊人時常遭受斥責,受罰的也不再少數,甚至連瑤娘那裡都不去了。

  時間如流水般劃過,轉眼間就到了弘景帝萬壽節這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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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二章

  臨近萬壽節的前三日,京城大街小巷就開始披紅掛綵。

  白日籠罩在一片火紅的海洋裡,夜晚也沒比白日差到哪兒去,幾乎家家戶戶門前都掛著大紅色的燈籠,官府取消了夜裡的宵禁,通宵達旦一整夜,比每年的上元節還要熱鬧。

  到了這一日,外面還是黑的,瑤娘就被叫了起來。

  她現在本就覺多,醒來後還迷迷糊糊的,就被丫鬟們扶著去洗漱穿衣打扮。晉王比瑤娘起得更早,已經穿戴整齊,十分無奈地看著她這種樣子,又好氣又好笑。

  等收拾停當了,晉王道:「讓她先睡一會兒,等外面準備好,再叫她。」

  於是紅綢又忙著把瑤娘頭上的髮釵都給拆了,將她扶到床榻上去,瑤娘問了句怎麼了,聽晉王說現在還早,她就再度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外面天已經亮了,小寶早就起了,與晉王在外面用早膳。瑤娘忙叫丫頭給自己重新梳妝打扮,幸好只用梳髮倒也簡單,收拾好便去了外間。

  小寶已經吃飽了,晉王剛撂下筷子。

  瑤娘有些尷尬:「都吃好了?」

  小寶心裡無聲地嘆了口氣,晉王吩咐丫頭給瑤娘擺膳,將她拉坐在身邊:「先用再說。」

  瑤娘忙端起粥碗,小口小口吃了起來,邊吃還邊對晉王笑,似乎很歉意自己耽誤事了。

  晉王感覺自打她有孕之後,就比以前笨了許多,眼色不如之前好了,人也嬌氣了許多,還迷迷糊糊笨手笨腳的,感覺……感覺他就像是養了個女兒。

  可出乎意料的,他竟沒有不耐的感覺,甚至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她。以前她的謹慎小心、謙卑識趣,其實都是她不得已的自我保護。

  其實想想也是,一個小門小戶家的女兒,雖是家裡窮了些,但也是無拘無束長大。突然為了生計,要入大宅門裡做下人,她必然要順時隨俗,抹掉自己的本性,去屈就去做一些改變。

  頓時心就軟了,想著她不過十四之年就必須背負未婚生子的重擔,被家人嫌棄,為外人鄙夷,也不知那時候是怎麼熬過來的,怎麼又把小寶生下來的。當即就覺得再寵一下她,其實也沒什麼。

  見她吃得急,他重拾放下的銀箸,夾了隻白灼蝦,放進她面前的餐碟裡。

  「慢慢吃,不著急。」

  「不是趕著要進宮麼?」

  「急也不急這一會兒。」

  晉王府門前大街上,屬於晉王的全副儀仗已經成列完畢,隊伍靠前方停著幾輛車,以最前頭一輛最為扎眼,乃是親王的車架。後面是三輛翠蓋珠纓的華車,晉王妃的車架位列第二,再次是瑤娘的,最後一輛裡坐著徐側妃和柳側妃。

  按理說,側妃們共乘一輛最佳。可瑤娘大著肚子,還要帶著小寶,就多加了一輛。

  柳側妃見車一直不動,就掀起車簾子問外面的丫鬟。

  等跟車丫鬟去車隊前頭問過王妃身邊的丫鬟,才知道是晉王一直沒到,不光晉王沒到,蘇側妃也還沒到。

  一身側妃冠服的徐側妃,看著自己塗著蔻丹的纖長玉指道:「這位如今的架子是越來越大了,不光王妃等著,咱們也得等著。這麼大一群人等著她一個,也不知她能不能消受得起。」

  柳側妃本不想搭理徐側妃,可天不亮就開始收拾,天麻麻亮出門上車,如今天色已經大亮,還是不能走,就格外覺得不耐煩。

  「徐側妃若是不滿,就和王妃和殿下和聖上說去,誰讓人家是聖上欽封的側妃,還生了王府唯一的公子。」終歸咎底,不是心裡沒感覺,還是帶了些酸味出來。

  同樣是側妃,徐側妃和柳側妃是皇后下的懿旨,而瑤娘卻是弘景帝下的聖旨,自然要矮上一截。

  「是啊,誰讓……」

  正說著,外面起了動靜,徐側妃撩開車簾子就見從正門走出來兩人。

  其中一個正是晉王,一身制式的親王冠服,說不出的俊逸威嚴,另一個卻是一身側妃常服的瑤娘。

  只見她穿一件紅素羅對襟繡百花萬福的裌衣,下穿寶藍色繡鸞紋襕邊馬面裙。頭戴金絲鬏髻,其上插鸞鳳牡丹鑲寶赤金分心簪,兩鬢插著赤金累絲流蘇掩鬢。明明身懷六甲,卻是不掩嬌媚,油紅似白的,一看就是身心舒暢氣色好的典型。

  瑤娘被攙上了車架,晉王才上了自己的車。不多時,車隊儀仗隊緩緩前行,向皇宮的方向行去。

  而與此同時,京城各處還有無數條長龍也往皇宮的方向而去。

  果真是來晚了,車隊行至大乾門就被迫停下。

  往前看去,前面數不清的車,綿延排了很長的隊伍。

  幸好今日有禁衛軍的人駐防,一位將領收到消息後趕來,便開始指揮著手下讓前面的車讓道,從大路中間空出一條道來,晉王府的人才得以繼續往前。

  一直到了東華門,門前的廣場停著各式寶車儀仗,安王、代王已經進去了,此時正往裡進的是永王,晉王因為排行為五,雖來晚了,到底還是插隊到了前面。魯王出了車架,憤恨地甩了一下手中的鞭子,才又回到車裡面去。

  下車的時候,晉王停下腳步,等晉王妃等人走到身後,才轉身道:「她有孕在身,你多看護些。」

  這話是對晉王妃說的,晉王妃面上帶著恭敬點頭應是,袖下的手卻是握成了拳。

  瑤娘就算再笨,也感覺晉王說這話有些不合時宜,她又不是小孩子,今日宮中人多,大不了她就躲著些,哪用得著晉王妃看護,這不是明擺著給人找不痛快。

  不過她肯定不會在這種場合說話,只能默不作聲。

  晉王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玉蟬,及玉蟬身邊跟著的一個太監打扮模樣的人,才整顏肅穆往東華門正門去了。

  晉王可走正中的門洞,而晉王妃等人卻只能走側門。按慣例,東華門是供太子、皇子及諸位閣老出入,可今日不同往日,女眷也可走的。

  出了東華門,就沒見著晉王了,瑤娘一路默默跟在晉王妃身後走著。她身側跟著玉蟬和一個小太監,小太監手裡抱著小寶。

  至於她身後不遠處,則是跟著徐側妃和柳側妃二人。

  晉王妃的步履有些急,似乎趕著去哪兒,瑤娘也只能一手扶著肚子,緊跟在她其後。走得十分吃力,倒也並不難受,幸好她今日沒穿冠服,不然那麼厚重的一身衣裳穿在身子,這會兒指定倒下了。

  一路緊趕慢趕,終於來到坤寧宮門前。

  晉王妃方才停下腳步,面帶歉意地對瑤娘道:「蘇側妃恐怕累著了,咱們已經來晚了,若是再晚,恐皇后娘娘會不悅。」

  不知怎麼,瑤娘就想到了之前,王妃幾個都到了,她和晉王卻姍姍來遲的事。

  王妃這是在說,就算不舒服,你也受著,誰叫你來晚了,自作自受。

  明明王妃神態和話語都不是在表達這個意思,偏偏瑤娘讀出了不一樣的味道。大抵是上輩子見多了王妃言不由衷的樣子,這輩子對應起來屢屢回憶,總是能多點不同尋常的感受。

  瑤娘早已是氣喘吁吁,面紅耳赤,卻是搖了搖頭:「妾身還好,正事要緊。」

  身後傳來一身幾不可查的嗤笑聲,卻是徐側妃不知為何笑了聲。瑤娘充耳不聞垂下頭,晉王妃面上含笑,眉心卻幾不可查地蹙了蹙。

  經過通報入了殿中,果然該到的人都到了。

  太子以及安王代王等府上的女眷都在,比上次瑤娘進宮時陣勢更為浩大。

  「還以為你們什麼事耽誤了呢。」太子妃笑著道。

  晉王妃走上前先是請了罪,然後解釋了一番。雖話裡話外都沒提瑤娘一個字。可她說話之時,下意識看了瑤娘一眼,在場的個個都是人精,自然懂得她的意思。

  原來是因為這個正當寵的晉王側妃仗著肚子擺架子,所以晉王府上的女眷才會來晚了。

  魏皇后只當沒聽出意思來,含笑看著瑤娘:「蘇側妃這是怎麼了?瞧你喘成這樣。」

  晉王妃也回首看向瑤娘:「蘇側妃你沒事吧,也是我急著趕來坤寧宮,倒是罔顧你有孕在身。」

  晉王妃面上是擔憂,眼中卻含著一絲隱晦。

  前有她埋下瑤娘恃寵而驕的隱線,若是瑤娘識趣還好,若是不識趣訴苦,必然要留下一個張揚跋扈的名頭。她這是打定主意讓瑤娘有口難言,有苦難訴了。

  小寶眼中閃過一抹惱怒,正想說什麼,就聽他娘道:「謝皇后娘娘,謝王妃關心,瑤娘無事,瑤娘本就出身寒微,當年懷小寶的時候,還能挑水煮飯洗衣,不過是急走兩步,不當什麼。」

  從表面上來看,瑤娘是在自輕,可這話裡卻是蘊含了許多意思。懷著第一胎是就能煮飯洗衣,必然不是個嬌氣之人,自然就沒有晉王妃隱晦的恃寵而驕之言。又點明了晉王妃有意為難她一個大肚婆,讓她在後面追著攆著。

  大婦明裡暗裡刁難小婦,這本就不是什麼罕見的事,哪家府上沒有這事。可這裡乃是坤寧宮,是皇家的地方,講究的是體面,今天又是萬壽節,不管怎麼說這種小事都不該鬧到這裡來。尤其皇家注重子嗣,哪怕魏皇后心裡並不看重瑤娘肚子裡的孩子,面上也必然不能這般表現。

  魏皇后一副心疼的模樣,對瑤娘招了招手。等她走到近前來,才拉著她的手道:「真是個可憐見的,你的事本宮也聽聖上說了,是晉王虧待了你們母子,幸虧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歸是父子團聚。」

  瑤娘低頭做害羞狀。

  「倒是個害羞的,也不像是個嬌氣的性子,人也乖巧。」

  魏皇后都這麼說了,一眾王妃們自是要應聲。

  魏皇后話裡話外都沒有說一句晉王妃的不是,可這番表現,明顯是掃了晉王妃的面子。又是可憐見,又是不嬌氣,不是明擺著將晉王妃之前的話都駁回了。

  晉王妃臉色難辨,臉上掛著淺笑,可眼中卻閃過一抹難堪。幸好魏皇后點到即止,很快就略過這茬說起今日的事了。

  今日乃是弘景帝的壽辰,也是普天同慶的好日子。弘景帝在皇宮設宴款待眾王公貴族、文武百官以及諸多番邦使節。這些人自然不可能光是自己來,肯定是帶了自家女眷的,這些女眷就需要皇后出面款待了。

  可皇后只一人,難免會有所疏漏,作為皇子妃的,自然也要幫著出面應對。

  倒也不用她們幹什麼活,只是四處幫著看顧些,不要出了什麼貽笑大方的錯漏,以及其他別的什麼意外就可。每次宮中有大典,這些都是慣例,眾王妃倒是並不陌生。

  至於瑤娘,她身懷六甲,也幫不上什麼忙,自然就被人忽略了。

  *

  前朝的宴設在太和殿、中和殿和保和殿,後廷則是在交泰殿和坤寧宮。

  從巳時開始,一直到近了黃昏還沒結束。

  這裡面本就沒瑤娘什麼事,她只用跟著大部隊走就行了,因為體恤她身懷六甲,魏皇后特意命宮女給她準備了間宮室,供以勞累之時暫作歇息。

  不過到底是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好表現太過,她經常是帶著小寶歇息一會兒,便再度出去,總體來說沒出任何岔子。

  這期間瑤娘認識了一個人,是慶王的王妃。

  不知為何,慶王妃待瑤娘特別熱情,主動過來找她說話。一般情況來說,都是王妃找王妃,側妃找側妃,是不會混淆的。可慶王妃一個做王妃的,來找瑤娘這個側妃套近乎。

  後來瑤娘聽慶王妃說起慶王當時還在京時和晉王很好,她才知道肯定是晉王特意安排的,估計是怕沒人搭理她,她自己尷尬。

  慶王妃姓肖,生得嬌俏玲瓏,有個三歲大的哥兒,如無意外這個哥兒將會是慶王府的世子。琰哥兒是個內向而害羞的孩子,不像同齡的孩子總是鬧著四處玩耍,而是很安靜的坐在母親身邊。

  小寶也很安靜。

  將兩人放在一起,倒也能玩著。琰哥兒很照顧小弟弟,還主動把自己的不倒翁給小寶玩。

  「我告訴你,這是人多,所以他有些怕生。若是在府裡,早就皮翻天了。」見瑤娘誇琰哥兒聽話,慶王妃口氣微微帶了些嫌惡。可看她含笑的眉眼,就知道這話言不由衷,當娘的就喜歡聽人家誇自家孩子乖巧。

  「小寶也是,人多就乖。若是在府裡,也皮得很。你是不知,最近不知從哪兒弄了隻小貓崽,天天磨著我讓丫頭給小貓崽做衣裳……」

  可惜做出來的衣裳,花花並不愛穿,只能給花花做玩意兒玩。

  「貓?不會抓著孩子吧?」

  「那倒不會,那隻貓很乖,還是隻小奶貓,牙齒和爪子都還沒長齊全,每天只讓他玩一會兒……」

  當娘的坐在一處總有數不盡的話說,兩個娘在這邊說話,那邊榻上琰哥兒和小寶正在玩一個不倒翁。

  其實小寶豎著耳朵聽瑤娘和慶王妃說話呢,時不時用指頭撥弄一下不倒翁哄琰哥兒。

  這兄弟倆完全誤會了彼此的意思,琰哥兒是讓著弟弟玩,總把被小寶推過來的不倒翁再推回去。小寶以為琰哥兒是想自己玩給他看,就百無聊賴地一下一下撥弄著。

  琰哥兒也真是乖巧,竟是不吵也不鬧,就看著小寶玩。

  真是個乖孩子,長得也俊俏,完全和多年後慶王府那個舞刀弄劍長相粗獷的毛孩子一點都不同。明明還是奶娃的小寶,心中發出一聲不屬於他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感嘆。

  眼見時候也差不多了,瑤娘和慶王妃收拾了一番,打算出去。

  這宴是從早擺到晚的,吃罷了宴還有餘興節目,宮裡幾處戲檯子都開了戲。

  按照身份,慶王妃和瑤娘是該去暢音閣的,因為暢音閣離交泰殿有些距離,兩人到時閱是樓和四周的圍樓上已經坐滿了人,東側圍樓的二樓上,給幾位皇子的內眷都留了座,兩人便悄悄上了二樓。

  慶王妃是王妃,她來早來晚是慶王府的事。可瑤娘不同,晉王妃已經來了有一會兒了,徐側妃和柳側妃也早就到了。

  晉王妃看了瑤娘一眼,道:「快坐下吧,就等你一個了。」

  瑤娘紅著臉正打算說什麼,邊上的慶王妃笑眯眯對晉王妃道:「五嫂千萬莫怪,都是我拉著小五嫂耽誤了。」

  這話說得晉王妃很不好接腔,她本就沒打算拿瑤娘怎麼著,不過是下意識的一句話。沒想到這蘇瑤娘也是個能行的,不過是一會兒功夫,就能和慶王妃混得如此熟悉。

  還小五嫂!

  晉王妃端著笑和慶王妃寒暄了兩句,這茬就算罷了。

  瑤娘在旁邊的圈椅上落座下來,也給小寶單獨立了個座,就在她身邊,一側站著玉蟬和那個小太監。

  戲檯子上正演著《四海昇平》,瑤娘沒看過這種戲,只覺得這戲看起來讓人眼花繚亂的。

  正看著,北面主樓名為『閱是樓』的二樓上起了一陣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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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7 23:53: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三章

  弘景帝今日很高興。

  他在位三十二年,河清海晏,國泰民安。雖早年邊關屢有戰事,可近多年韃靼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苟延殘喘,不足為懼。

  今日是他的六十壽辰,每六十年為一甲子,人生能有幾甲子。在這一日,舉國歡騰,萬邦來朝,俱是來為他慶生的。

  弘景帝也確實很高興,尤其皇太孫在全國各地蒐集了九十九名七十以上高壽之人,入宮給他祝壽,更是讓弘景帝吃驚之外,龍顏大悅。

  這次萬壽節,進貢上來的壽禮不勝枚舉,各式珍惜寶物應有盡有。其中巧奪天工者,費盡心思者,但無一物能讓弘景帝如此滿意。

  人到了晚年,免不了會擔憂壽限降臨,不然弘景帝也不會勞民傷財辦這場壽宴。而皇太孫之舉,無疑在告訴弘景帝,雖說人生七十古來稀,但並不是沒有。他必然能像這些高壽之人,活得長長久久。

  弘景帝難掩激動,當場讚道皇太孫心思巧妙,乃是至孝。並招他同席進宴,一時間遭來側目無數。

  朝中近多年屢有傳言,道是恐怕太子大抵只能當一輩子太子了,皇太孫才是下一任大位繼承者,而如今弘景帝此舉無疑是再一次肯定了皇太孫的地位。

  坐在左下方一席的太子面露不愉之色,只是低著頭猛喝酒。與他同桌的安王、代王、永王、晉王等人面色各異。尤其是魯王,滿臉憋屈,自己費盡心思準備的壽禮,竟還不如那毛頭小子找來的幾個人。

  換成他平時的性格,早就鬧翻天了,可惜今日太和殿彙集了無數朝臣、封疆大吏與番邦使節,他若是敢鬧,弘景帝能剝了他的皮。

  他自斟自飲喝了幾杯,眼神一轉,落在太子身上,站起來走了過去。

  「來來來,大哥我敬你,咱這大侄兒可真了不得,不光把我們這些叔叔的風頭給搶了,連你這個做爹的都得退一射
之地。」

  「喝酒就喝酒,哪兒來的這麼多廢話!」

  魯王嘿嘿一笑,就和太子推杯交盞起來。

  宴過一半,場面甚是熱鬧,不同於之前的拘謹,因為弘景帝的暫離,許多朝臣都紛紛離席去了別席敬酒。

  這期間有來找太子敬酒的,但找皇太孫敬酒的更多,一個皇太孫倒是將太子和諸王襯得黯淡無光,著實讓一些看在眼裡明在心中的大臣們心中唏噓不已。

  太子似乎喝多了,面紅耳赤地將依舊纏著找他喝酒的魯王推開,「不跟你喝了,孤要去如廁。」

  見此魯王醉醺醺的一笑,也並未多留。

  出了太和殿,太子的臉才拉了下來。

  他步履急促,走得又急又快,他的貼身太監鄧程只能綴在後面一路小跑,想叫又不敢叫,可憐巴巴的。

  路過延禧宮時,轉角有個身穿宮裝的人對太子招手。

  太子本就喝得醉眼惺忪,定睛一看來了興致,當即就隨著那宮裝女子身後去了。一路避著人左拐右繞到了一處無人的園子,這園中奇石環繞、綠樹成蔭,十分僻靜。

  這地方位於延禧宮東側一處無人居住的宮院之後,因為有一口井,井中死了好幾個宮女,屢有鬧鬼之說,尋常宮女太監們都不愛來此地,漸漸便荒棄了。

  太子越過一塊奇石,就見前方俏然立著一名身穿宮裝的女子。

  看著那熟悉的曼妙背影,太子心中鬱鬱頓消,笑著走上去將那女子抱住。女子嚶嚀了一聲,轉過臉來,粉面桃腮,儼然一絕色美人兒。

  「這種時候你也敢找孤來,膽子可真大你!」太子說著,大掌揉搓了下手中的軟肉。

  「就是這種時候,才沒人看著我。」

  太子湊在女子耳旁,不知說了句什麼葷話,惹得女子嬌羞連連,拿著粉拳捶他胸口。太子哈哈一笑,一把將她抱起,就往旁邊的一顆大樹後去了。

  *

  弘景帝自詡龍馬精神,到底是歲月不饒人,喝了些酒就有些不甚舒坦。

  他回了乾清宮洗漱靜坐,喝了盞茶,又小憩了半個時辰,才換了身龍袍又回到太和殿。

  此時大宴已接近尾聲,弘景帝在上頭坐了一會兒,又和幾位近臣說了話,才擺駕去了暢音閣。

  這一去就是浩浩蕩蕩,路上行著的時候,弘景帝問李德全:「太子人呢?」

  李德全跟在旁邊亦步亦趨,小聲回稟:「老奴方才聽人說,太子似乎喝多了,出恭去了。」

  弘景帝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到了暢音閣,魏皇后已經帶著諸多宮妃候著了。

  一通如排山倒海的『吾皇萬歲萬萬歲』之中,弘景帝在魏皇后身旁坐下。陪在閱是樓二樓正中的位置,除了魏皇后,幾個位分高的嬪妃及太子妃,便是皇太孫和安王晉王永王等人。

  至於諸王公大臣,封疆大吏以及外邦使節,和一些高品級的命婦,則都在四周的圍樓中。

  弘景帝說了幾句話,戲便開始了。

  這戲是昇平署剛編出來的《四海昇平》,戲文新穎,花樣繁多,即使眼界高如弘景帝,也忍不住讚了好幾聲好。

  一折過後,弘景帝還沒見太子出現,不禁皺了皺眉頭:「太子還沒來?」

  聽聞此言,魏皇后不禁去看皇太孫。

  趙祚早已心焚如火,還要佯裝鎮定:「孫兒已經命人去找了,父親大抵是喝多了。」

  「沒出息的東西!」弘景帝低聲斥道。

  魏皇后心中暗嘆,正想勸兩句,這時旁邊傳來一個嬌柔的女聲:「不光是太子殿下沒來,太子妃也沒見著,該不是出了什麼事吧。」

  說話的人是張淑妃。

  這張淑妃乃是四妃之一,生了永王,也算是弘景帝身邊的老人,在宮裡十分有體面。

  魏皇后本是不喜與這些嬪妃爭個長短,可今日乃是弘景帝的壽辰,太子又是她兒子,張淑妃這般說,不是在咒她。

  她冷了臉:「張淑妃,不會說話,就把嘴閉著。」

  魏皇后乃是元后,弘景帝素來敬重她,所以六宮嬪妃面前很有威嚴。她話一出口,張淑妃連聲認錯道:「都是臣妾失言了,臣妾也是有些擔憂。」

  擔憂?擔憂什麼?恐怕有兒子的嬪妃們個個都巴不得太子不好,魏皇后心裡明白。若不是她與陛下少年夫妻,若不是皇太孫爭氣,恐怕這太子之位早就換了人做。

  「去找,把太子找來!」魏皇后吩咐。

  她身邊的大太監洪讓領命下去了。

  她又軟言對弘景帝解釋:「這孩子愛逞強,又被那些朝臣敬酒,大抵是喝醉了在哪兒不小心睡著了。等他來了,陛下定要罰他。」

  弘景帝沒有說話。

  差不多過了兩刻鐘的時間,幾個太監擁簇著太子來了。

  太子面色慘白,神態驚慌不定,走路的姿勢竟有些踉蹌。而魯王跟在不遠處,面上難掩興奮之色。

  晉王看了過來,目光一凝,看了看魯王,又去看永王。

  永王似是察覺到晉王的眼神,對他露出一抹毫無異常的微笑。

  太子跌跌撞撞在弘景帝腿邊跪了下來,弘景帝見兒子這般窩囊樣,更是生氣。不過是來晚了些,何必驚成這般,在場還有這麼多朝臣和使節,沒得落了大乾朝的面子。

  他一個眼色過去,李德全就去扶太子,還一面道:「太子殿下您可真是喝多了,走路小心些。」

  太子被他強行扶了起來,肥胖的身子止不住打顫。還沒等他站直,魯王突然說話,他當即又滑倒在地上。

  「方才見大哥可是龍馬精神,撻伐不止,讓那如嬪叫苦連天,只聲求饒,怎生現在倒是站不穩了?」說完這話,魯王湊到弘景帝的身邊,面色急切道:「父皇,您不知兒臣方才看見了什麼,大哥竟與您那新寵如嬪私通。」

  明明戲檯子那邊鑼鼓喧天,四周圍樓喝彩不斷,偏偏這裡安靜得宛若無人之地。

  所有人都不敢說話,都知道這天要塌了。

  皇太孫唰的一下站起來,正打算說什麼,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

  隨著腳步聲,兩個宮女哭喪著臉奔了過來。

  她們直直往皇太孫就去了,口裡語無倫次道:「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皇太孫心中一個激靈,就想揚聲呵斥。

  哪知話還沒出口,就被一個女聲搶了先:「太孫,你別訓斥她們,她們也是忠心為主的好奴才,是……」

  她也不將話說完,滿是扼腕,欲言又止,唉聲嘆氣。

  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她遲疑地望著魏皇后,道:「母后,您還是去看看吧。」

  「到底出什麼事了?」

  「是太子妃……」

  永王妃的樣子實在惹人驚疑,先是太子出了事,魏皇后本就心中不定,又聽說太子妃似乎也出了事,哪裡還顧得上什麼。

  「有話就說,別支支吾吾!」

  「太子妃與侍衛幽會,被人撞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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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7 23:54:1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四章

  「臨來暢音閣之前,母后問起大嫂。兒媳想起大嫂之前離席時,面色有些蒼白,就想過去看看她,順道同大嫂一起來暢音閣。因著當時身邊還伴有幾位命婦,就一同去了,哪知去了東宮,卻撞見了不該撞見的……都是兒媳的錯,若是我沒讓那幾位命婦陪著……」

  永王妃以袖掩面,嗚嗚咽咽的哭著。似乎也知道這事不小,而因為自己這事才會敗露,心中惶惶不安。若只是自己人知道也就罷,問題是還有外人在。

  太子妃偷人,這簡直是趙氏皇族最大的恥辱。

  一陣驚呼聲驀地響起:「娘娘……」

  卻是魏皇后受不住刺激,厥了過去。

  場中頓時大亂起來,弘景帝也顧不得其他,忙吩咐人去叫太醫來,並命人把皇后抬回坤寧宮。臨走之前,吩咐李德全將所有相關人等一概收押等他詢問。

  閱是樓這邊的亂子,自然讓四周圍樓上的人紛紛側目。

  很快就有人傳信出來,道是魏皇后的舊疾犯了,陛下無心玩樂,已經隨之一同回了坤寧宮。

  發生了這樣的事,這戲自然看不下去了,一眾王公大臣及命婦們紛紛在內侍監的安排下出宮。

  另兩處戲台上的戲也戛然而止。

  本是如此喜慶的節日,卻是在臨快落幕之時發生了這樣的事,總是讓人覺得心中有一絲異樣。

  可皇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沒有人敢去猜想。即使瞧出點什麼門道的,也是噤若寒蟬。這些人中大抵也只有幾家人心中約莫知道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因為自家有女眷被扣在宮中沒有回來。

  瑤娘等一眾女眷也去了坤寧宮,魏皇后算是她們名義上的婆婆。婆婆突然病倒,兒媳婦自然要表示孝道。只是她們都是一頭霧水的,根本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心中卻是隱隱感覺事情恐怕沒表面上說這麼簡單。

  臨進坤寧宮的時候,玉蟬突然將瑤娘拉住,悄悄說了幾句話。瑤娘掩住面上的震驚,對她點點頭,才領著她們步了進去。

  *

  弘景帝從坤寧宮回來,已是戌時。

  魏皇后並無大礙,就是一時受了刺激。不過這場昏厥卻是引發了她的頭風舊疾,倒是符合了對外的說法。

  經過這麼久時間的沉澱,弘景帝已經恢復了一貫的平靜,所以當他走進來時,面容是沉凝的,眼神灼灼,似是能射入人心。

  他來到寶座上坐下。

  「孽障!」

  太子撲通一聲在弘景帝面前跪了下來,匍匐在地。

  一旁站著的有安王、代王、永王、晉王等人,弘景帝已經成年的兒子都在這裡了,一共八人。

  「父皇,求您饒了兒臣,兒臣只是一時糊塗,一時色慾熏心,都是那如嬪勾引兒臣,兒臣才會一時把持不住……」

  弘景帝一腳踹了過去,將太子踹了個四腳朝天。

  太子本就生得痴胖,這一腳下去明顯弘景帝是下了力氣,是恨極了才會如此大怒。

  「你,好得很!朝中屢屢有人彈劾你為人不端,肆意放縱,朕總是唸著你是朕的長子,為你說話,替你遮掩。如今你倒好,竟然偷你父皇的頭上了。你還想哄騙朕?如嬪已經交代了,與你之間可不是一次兩次,你倆苟且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

  弘景帝一面罵著,一面站起來不停地伸腳去踢太子,將太子踢得在地上亂滾亂爬,宛如喪家之犬。

  安王上前一步道:「父皇,還請息怒。」

  代王、永王、晉王、慶王、吳王也紛紛上前,勸道:「父皇,還請息怒。」

  只有魯王莫不在乎地站在那兒,嘴裡還在咋呼道:「你們還是不是父皇的兒子,這種事讓父皇息怒,大哥偷的可是父皇的女人……」

  「你給我閉嘴!」弘景帝斥道。

  這種事對一個男人來說,確實是奇恥大辱,尤其是對一個年邁的男人。親兒子偷了自己的女人,雙重背叛的滋味定是不好受的,同時因為弘景帝的身份和年紀,讓他忍不住質疑是不是如嬪嫌棄自己年邁老弱,又貪念太子權勢,才會偷偷與太子私會。

  這紫禁城之中有多少女人,弘景帝自己都不知道。

  幸過的,沒幸過的,寵過的,沒寵過的。如嬪確實是他新寵,但對他來說不過是個玩意兒罷了,而如今這個玩意兒卻背著自己和兒子私通。

  這是怕他死了,自己沒後路,所以給自己找後路呢。

  世上的男子大抵沒人能忍受這個,所以明明在進這間宮室之前,期間種種的利弊弘景帝都已想清楚,但還是失了控。

  「你當你老子不知道你在打什麼鬼主意?以為把他弄下來,自己就能上了?做你的春秋大夢!」

  弘景帝的口不擇言,讓魯王當時白了臉。他承認自己確實沒安好心,並幸災樂禍了,可他就是看太子不順眼,憑什麼他萬般皆不中,一眾兄弟卻只能屈就於他之下。

  換成安王、代王、永王,哪怕是魯王最看不順眼的晉王,他都沒這麼多的憋屈,唯獨太子不行。太子昏庸無能,一無是處,他仰仗的不過是嫡、長,所以他們得屈尊在他之下,甚至還要屈尊他的兒子之下。

  不過這話魯王是不會說的,他就算再傻,也知道這話說出去,他今兒這條小命是別想要了。

  魯王臉色乍青乍白,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弘景帝炮口又換了方向,「還有你們,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們在打什麼鬼主意。」不等安王幾個自辯,他又道:「去把那姦夫拖上來。」

  這話說出,頓時讓安王幾人心中一跳。

  事情太巧合了,先是太子,再是太子妃,似乎今兒所有事都讓東宮一家子給遇上了。說背後沒人動手腳,恐怕所有人都不信。

  可這手段也未免太低劣了,就算想把東宮一系鬥倒,可以分開進行,何必將兩件事都湊到一起,不是明擺著是在給自己找不痛快。

  甭管眾人怎麼想,那姦夫很快就被帶來了。

  此人倒是長了一副英俊相貌,不過這會兒卻是雙目緊閉,面色如土。衣衫破破爛爛的,身上被鮮血覆蓋,顯然是在來之前就被動了刑。

  晉王面色晦暗,看不清他內心中的情緒。永王有意無意又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讓他瞧了個正著。

  其實這會兒大家都在互相彼此打探,大抵都想弄清楚這是誰這麼大的手筆。

  永王咦了一聲,突然出聲了,「這人不是那孟家的遺孤孟獲先,當年孟家滿門抄斬,就剩了他一人。」

  提起這孟氏慘案具體就有些複雜了,大體就是弘景帝判了冤假錯案,聽信了讒言,才會致使孟氏一族滿門被抄斬。而這所謂的讒言其實與太子有關,事後等發現太子是想替他一個奶兄弟遮掩罪行,孟家人已經死的只剩孟獲先一個人了。

  而讓這宗案子沉冤得雪的人,正是晉王。

  因為此事,太子聲望大跌,若不是弘景帝一力保著,恐怕早就在朝臣們彈劾下,丟了皇儲之位。

  因為此事,晉王遭了弘景帝很長一段時間的的厭棄。

  於弘景帝來想,這件事明明有很多法子,卻偏偏選擇在大庭廣眾之下鬧出,明擺著是針對太子而來。不光讓太子丟臉,也讓他顯得昏庸無道。

  事後這件事雖真相大白,卻是草草收場,誰也沒想到彼時莫名失蹤的孟獲先竟會混到禁衛軍中,甚至入了皇城當差。

  聽永王這麼說,安王、代王等紛紛想起當年事了,也確認此人就是那孟氏遺孤孟獲先。彼時此人正是弱冠之年,雖這些年相貌產生了變化,但變化並不大。弘景帝因上了年紀,記憶不如以往,但也對上了幾分。

  弘景帝目光凌厲地看向晉王,當年晉王就與此人糾纏不清,難道說今日之事又是晉王弄出來的?

  「你還有什麼話說?他可是你長兄!當年你設計詆毀於他,如今又多番針對,你大哥就這麼礙了你的眼?」

  眼見事情牽扯上晉王,安王等人雖表情不顯,但眼中難掩幸災樂禍。

  慶王不禁上前一步:「父皇,還請您明察秋毫,五哥不是那樣的人。」

  安王一把將慶王拉住:「老七你就別多事了,父皇肯定會明察秋毫,不會放過任何想暗中生事之人。」

  魯王道:「五哥不是我說你,這事你就幹得有些不地道了,你就算再恨大哥,也犯不著找個人來讓他綠雲罩頂啊。」

  這話說得粗鄙不堪,但格外戳人心肺管子。

  太子顧不得躺在地上裝死,彈跳而起,「好你個老五,你竟然這麼對你哥哥。你還是不是人,是不是那如嬪勾引孤,也是你幹出來的?」

  太子雖是無能,但卻不蠢,深深明白這是他最後的機會。若是能讓老五背下這件事,父皇定會憐憫於他,對他重重拿起,輕輕放下。

  他生得笨蠢如豬,體格大,滿身的肥肉。這麼大的體積向晉王衝來,無疑是泰山壓頂。

  幸好晉王臨危不亂,在撞上的一瞬間躲過了,而太子因為衝勢太猛摔了個狗啃屎。

  太子痛呼不已,晉王置若罔聞地看著弘景帝,目光沉凝:「還望父皇明察,此事不是兒臣做的。」

  永王在一旁嘆了口氣,假惺惺地道:「不是你做的還能是誰,這孟獲先大抵是為了報當年救命之恩,另也是對大哥心中積怨,所以才會行此下招。」

  晉王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譏道:「既然四哥如此斷案如神,連人證物證都無須有,你何不與父皇求求,去了大理寺或是刑部,還回永州當那勞什子藩王作甚?」

  這話明擺著就是奚落,永王面色難堪,狠狠地一拂衣袖:「本王也是為了你好,你終究是父皇的兒子,主動向父皇認錯,父皇定不會嚴懲於你。」

  晉王沒有說話,明擺著不想搭理他。

  弘景帝的目光掠過永王,又去看安王、太子等人,這些兒子們面容各異,讓人根本猜不透面皮之下到底是什麼心思。他額上的青筋一蹦一蹦,忍不住伸手去撫了撫,又將目光放在最讓他看不透的晉王臉上。

  若論他幾個兒子,太子無能,安王老謀深算,可惜做人不夠大氣;代王是個將才,但做不了主帥;永王處事圓滑,做事滴水不漏,可恰恰是這份圓滑,讓弘景帝甚是不喜;老六暴戾成性,是他沒教好;老七老八都還稚嫩,當不了一面。

  唯獨老五晉王,是這麼多年來弘景帝都沒看透的。總以為這就是他的真正面孔,可他總能讓人大吃一驚。

  弘景帝將目光移至癱倒在地一直閉著目的孟獲先身上,「到底是誰主使你的,你最好說實話。不然,朕有百般手段讓你生不如死。」

  地上的孟獲先動了一下,他十分吃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這期間他的動作很慢,明顯就是受刑太重,已經完全支撐不住自己了。

  「不用你對我動刑,我自己說。」孟獲先笑了一聲,嘴角沁出一絲血跡,「是永王殿下吩咐我幹的。」

  此言一出,著實驚呆了眾人。

  不應該是晉王麼,怎麼又扯上了永王?!

  孟獲先看著面色鐵青的永王,笑得十分燦爛:「永王殿下,我承認你聰明蓋世,心機過人,可你把所有人都當傻子了。當年明明是你找到我,偏偏設計把晉王殿下引來,只因不願為了我這麼個人平白樹敵。之後晉王殿下為我孟家沉冤得雪,雖事情不盡如人意,但我承了他這份恩。誰曾想你倒是會事後做好人,暗中命人聯絡我,述說其中你出了多少力氣,才致使這件事辦成,而晉王殿下不過是被趕鴨子上架。」

  「我那時候年幼無知,而晉王殿下為人冷漠,便聽信於你。打算暗中隱藏圖謀後事,之後又通過你的安排進入了禁衛軍,為你所用。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我這步暗棋藏著多年不用,這些時間足夠我查出蛛絲馬跡了。我本是想查證當年事情真相,哪知竟然查出了您,恐怕您在當年之事中,沒少坐收漁人之利吧。」

  「知不知道?我等這一日很久了,你們這些人高高在上,我們這樣的人如同螻蟻。可我要你知道,螻蟻也是能咬死人,我孟家七十八口人日日夜夜都等著索命!」

  孟獲先嘴角掛著猙獰而快意的笑,整張面孔都扭曲了,他一面說,一面嗆咳,鮮血順著他嘴角流了下來,「該說的我都說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說完這話,他就閉上雙眼,一副任憑宰割的模樣。

  「你膽敢污衊!」永王驚詫大怒。

  同時暴起的還有一聲大喝:「好哇,老四,當年那事竟是你害孤!」

  這次不同之前的佯裝,太子是真怒了。

  其實那件事本身和太子並無多大的關係,他不過是受奶兄矇蔽,才會向弘景帝進言,誰知竟會惹出那麼一場事。因為這件事,太子一系遭受重創,太子在朝野風評急轉直下,每日都有彈劾讓太子讓位的。

  事後弘景帝雖保住了他,可太子的名聲已經壞透了,才會自暴自棄,放任自流。

  及至現在,太子每次被人彈劾,都要將當年之事拿出來說說。這麼說吧,這件事奠基了太子昏庸荒淫的初始。在此之前,他雖為人無能,但也是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的。

  不同於晉王,永王並不會武藝。

  太子含冤撞來,頓時將他壓倒在地,兩人扭打在了一處。

  這兩人也是可笑,都不會武藝,打起來就如同那市井粗婦一般,拽頭髮扯衣襟,甚至撓臉。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兩人已經進行了多個回合,等太監們過去將兩人分開拉起,兩人的髮髻散了,臉上也掛了好幾道血口子。

  「荒唐!荒唐!」

  弘景帝被氣得手發抖,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這場鬧劇自然再演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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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7 23:54: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五章

  今夜的紫禁城格外熱鬧,太醫們剛從坤寧宮出來沒多久,宮門還沒踏出,又被招去了乾清宮。

  太醫院裡的太醫們醫術高超,來了之後經多人診脈,後磋商經由太醫正稟明,為弘景帝進行了放血之法,弘景帝便幽幽轉醒了。

  「還望陛下能保重龍身,悉心靜養,不宜勞累太過。這放血之法只能治標不能治本,過極必傷。」

  弘景帝患眩暈之症已久,此病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並不嚴重。嚴重者腦卒中,自此癱瘓在床,或者一命嗚呼也不在少數。不嚴重者,頂多就是平日裡會有些頭暈目眩、耳鳴、心火燥熱。

  只是近多年,弘景帝因為朝堂之事,因太子之事,此病越來越嚴重了,日裡湯藥不斷,若是嚴重了,只能採用放血之法遏制。此法倒是挺有用,不過也同太醫們所言那樣,畢竟治標不治本,過極必傷。

  弘景帝揮了揮手,太醫們便被領了下去。

  寢殿中一片寂靜無聲,李德全湊上前小聲道:「陛下,那孟獲先自盡了。」

  「死了?真是自盡?」

  李德全點點頭,「老奴命人去看,從面上來看確實是自盡不假。另,永王殿下一直在外面求見,說自己冤枉。」

  冤枉?

  弘景帝口中咀嚼這個詞語,心中卻是泛起了一陣疲憊。

  今日發生之事太多,先是太子,再是太子妃,之後又爆出多年前的一樁舊案。那孟獲先能埋伏在禁衛軍中多年,甚至為了報復永王一直隱忍,就知道定是個心思狡詐之輩。

  弘景帝早就知道這些兒子們個個不簡單,但還是第一次如此直面面對這些——居心叵測,兄弟鬩牆。

  不對,上一次是晉王。

  可就在今日,那件事竟全然被推翻了,事實上在當年,他的這些好兒子們估計個個都在其中插了一腳。既害了太子,又坑了當時受他看重的晉王。

  所以,今日這事有沒有其他人動手腳,連弘景帝都不敢確定。畢竟若是成了,可是一招就打落了三個人。

  人心太難測,尤其是身在皇家,更是讓人不敢輕信,也不敢相信。

  「讓他滾回去,朕不想見他。」

  李德全點點頭,便吩咐人去傳話了。

  *

  紫禁城裡幽暗一片,尤其到了深夜更顯滲人。

  晉王等人因為宮門早已落鎖,無法出宮,只能暫居在宮中,可今夜大抵沒人能睡著的。

  瑤娘已經帶著小寶上榻了,卻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不光是她,小寶也是如此,似乎換了新地方,母子二人都有些不安心。尤其玉蟬和暗十一暗中警戒的模樣,更是讓瑤娘忍不住心悸。

  想著還沒回來的晉王,想著無疾而終的宴,想著方才之前來到這座宮室前,宮道上行色匆匆的禁衛軍,想著那些被送離皇宮的大臣們,瑤娘總覺得肯定還發生了什麼事。

  有人送來了夜宵,卻被玉蟬以瑤娘已經睡下拒了。

  玉蟬走進來,瑤娘忍不住抬頭去看她。

  「娘娘餓了麼?」玉蟬很顯然誤會了瑤娘的意思。

  瑤娘搖搖頭,遲疑道:「那人……」

  玉蟬明白過來,解釋道:「如今宮裡情況不明,殿下讓奴婢和暗十一小心警戒。這種外人送來的東西,還是不碰為妙,恐生不必要的麻煩。且宮裡發生了這樣的事,竟然還有人送夜宵,奴婢總覺得有些異常。」

  瑤娘連連點頭,「你做的對。就是小寶——」她望著兒子,小寶連著兩頓都沒有吃什麼東西,宮裡的御宴好看但是不好吃,很多菜送來都涼了。之前小寶都是和瑤娘隨便吃幾口了事,本是打算晚上了回了府再吃頓飽的,如今看來是莫想了。

  她是大人,忍忍也就過了,可小寶能忍麼?

  小寶揉了揉小肚子,很想告訴娘,他能忍啊。可是人小管控不住身體,肚子發出一陣腸鳴,在安靜的宮室中特別清晰。

  「小寶餓了!」

  笨娘,能不能不要說這麼大聲!小寶眼神有點兒哀怨。

  一說小寶餓了,玉蟬也有些著急了,忍不住去看旁邊一身太監打扮的暗十一。

  總是一團黑的暗十一,終於露出了真面目。與玉蟬之前想像的少年、蒼白、羞澀完全相同,甚至比玉蟬想像之中更為清秀。這種形象讓玉蟬更是瞧不上暗十一,在她心目中強者都應該高大、堅毅,像一座山那樣給人無限安全感,而不是這麼弱。

  是的,暗十一的樣子只給玉蟬的感覺就是幾個字,徒有虛名。

  暗十一見玉蟬看自己,心裡就有些慌,「那我去找點吃的?」

  「別去,都這種時候了,又是在宮裡……」

  正說著,外面又有人在敲門。

  暗十一過去將門打開,晉王帶著福成捲著一陣冷風走了進來。

  瑤娘就想下了榻,晉王幾個大步走過來,將她按住。

  「你坐著。」

  「沒出什麼事吧?」

  晉王搖搖頭,在福成的服侍下褪下身上的冠服。

  這厚重的冠服穿了整整一日,脫下後頓時輕快許多。他只著裡衫,又坐下讓人脫靴子,才對瑤娘道:「沒什麼事,就是父皇的老毛病犯了。」

  至於其他的晉王也沒打算和瑤娘說,這其中事情太複雜,不是一言兩語能解釋得清楚的。

  晉王將目光放在小寶身上,幸好這次因為寧國公府的事,提前洞悉了永王的動作,他順著線查下去發現了許多端倪。

  而孟獲先這條線與其說是永王的人發現的,不如說是晉王刻意露出對方的。永王果然上當了,讓晉王反轉了局面,還報了多年前的坑害之仇。

  就是可惜了孟獲先。

  不過在之前打算往東宮布下這步棋,晉王就和對方講明的此事後果,對方依舊義無反顧。只道是若真有那一日,希望晉王能幫忙照顧自己的妻兒。這些年孟獲先是娶妻生子了的,孟家畢竟只剩了他一個人,傳承香火刻不容緩。

  所以沒什麼心願的孟獲先,拼了這條命也將整件事在弘景帝面前澄清了,並幫著晉王反咬了永王一口。就如同他所言,他確實是螻蟻,但螻蟻也能咬死人。

  雖然孟獲先是咬不死永王的,但至少在多疑的弘景帝心中埋下了懷疑的種子。弘景帝有著所有帝王都會有的通病,疑心病很重,就不知這場事後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

  不過晉王知道,這會兒永王大抵頭疼著。

  他摸了摸小寶的小腦袋,被莫名其妙摸腦袋的小寶,抬著脖子看著模樣怪怪的晉王。感覺到兒子的注視,晉王臉色有些窘,他顧左右而言他對福成道:「東西拿來沒?」

  「應該來了……」

  正說著,門被敲響了,只響了三聲。

  福成出去了,不多時再轉回來,手裡多了個食盒。

  「有東西吃!小寶正餓著!」

  被餓了其實也很餓的小寶,覺得有些丟臉。不過隨著食盒打開,裡面露出冒著香氣的食物,他頓時不覺得丟臉了。

  其實就是一大湯碗的雞絲青菜麵,另還有幾個的小菜。香濃的雞湯,翠綠的青菜,微微泛黃的麵條,上面還臥著幾個荷包蛋。

  只有兩隻小瓷碗,玉蟬動手從大湯碗裡挑了兩碗出來。瑤娘這碗有湯有菜有蛋,小寶這碗因為怕他被燙著,就只有一些麵和幾片菜葉。

  小寶十分不滿,嘟著小嘴,伸手指晉王碗裡的荷包蛋。

  一共有五個蛋,他娘吃一個,還剩四個。他父皇肯定吃不了四個,所以還有他的。玉蟬只能又用公筷撥了一個到他碗裡。

  瑤娘其實也餓了,她現在特別不耐餓,已經吃上了,邊吃邊道:「別把蛋白給他吃,小心噎著。」

  這事歸咎於小寶的一件醜事,有次他吃煮雞蛋差點被蛋白噎著,自那以後瑤娘就不給他吃蛋白了。

  那次是意外!

  可惜沒人聽小寶說,而他也顧不上講,他人小嘴也小,光顧得吸溜麵了,哪顧得說其他。

  一家三口都抱著碗吸溜著麵,這大抵是晉王第一次遭遇如此尷尬的場景。

  竟然用大海碗吃麵。

  其實也不是沒有過,在軍營裡的時候,都是能簡則簡。出門在外,一日不吃也不是沒有。可關鍵是抱著大海碗當著女人兒子的面吃麵,就讓晉王格外有一種不威嚴的感覺。

  而且瑤娘還不停的誇他,「殿下真厲害,你不知道方才有人給送了夜宵,可是我們都不敢吃。您是從哪兒弄來的這些麵,不是說宮裡一到晚上御膳房就停了灶火,宮門又落鎖了。」

  晉王窘意頓生,他若是連碗麵都弄不來,白瞎了他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子。

  小寶吃得小嘴四周都是蛋黃,默默地看著娘犯蠢,爹犯愁。

  晉王思及方才聽到的話,望向玉蟬,玉蟬就把方才的事說了一遍。比瑤娘知道的更多,玉蟬和暗十一還看到有人在外面偷窺,雖是一閃即逝,但總讓人神經緊繃。

  晉王皺起眉:「等會兒早點歇下,今晚恐怕宮裡不會平靜。」

  *

  乾清宮後寢殿中只餘幾盞牆角處的琉璃燈,朦朦朧朧的照著,將四周暈得一片暈黃。明黃色的幔帳靜靜低垂,有個小太監端著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放著一碗藥。

  「陛下,該服藥了。」

  弘景帝依舊靠坐在床頭,他這樣坐著已經很久了,小太監突然出現似乎打斷了他的沉思,讓他似乎有一絲不滿。但並不顯,只是眼中帶了點漣漪。

  小太監將托盤放在一旁几子上,將藥碗端起,雙手捧給弘景帝。

  弘景帝看了他一眼,接過藥碗,恰恰是這一眼,讓他又看了對方一眼。

  此人似乎有異,明明動作輕巧,面色鎮定,但眼中的神色卻有些不對。弘景帝拎起濃眉,問道:「李德全呢?」

  「李總管去了恭房。」

  這小太監似乎有些怕,說話的嗓音都是抖的。弘景帝依稀回憶,此人好像是個跑腿太監,叫小卓子。

  這樣的人竟來與他服侍湯藥,乾清宮的人都死了?

  弘景帝冷笑地道,「你把這碗藥給喝了。」

  「陛下……」小卓子詫異地看著弘景帝,在看清對方臉色後,神色大變。他還想掙扎,道:「陛下,這藥是給您治病的,奴才哪敢代勞……」

  「讓你喝你就喝!」話音未落,弘景帝又道:「給他灌下去。」

  小卓子來不及動作,就被人奪了藥碗,又壓在地上,將這碗藥灌了進去。

  他像似一條瀕死的鯉魚不斷掙扎,打挺,似乎這藥裡有什麼劇毒。很快,他就漸漸消停了動作,然後一動不動,但嘴角卻是沁出一絲黑血。

  一陣陣抽冷氣聲。

  緊接著,撲通、撲通,所有人都跪下了。

  這是有人想弒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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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7 23:54: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六章

  乾清宮,後寢殿中,此時一片燈火通明。

  空氣近乎凝滯了一般,甚至能讓人聽到汗水滴落在地面上,發出的聲響。

  李德全不過去趟恭房的時間,竟發生這樣的事,一聽說有人對弘景帝下毒,那藥碗都端到面前來了,李德全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今兒這事不管事實如何,查不查的出是誰下手,這乾清宮當差的奴才們一個都跑不掉。好點兒的還能活下來幾個,不好的都得拉出去處置了。

  首當其衝就是李德全,他作為弘景帝身邊的首領太監,第一個跑不掉,也不怪他會嚇成這樣。

  盤膝坐在龍榻上的弘景帝面色難辨,忽陰忽晴,但震怒是必然的。

  他還好好的活著,能走能動彈,就有人敢對他下毒手,若是不能動了,恐怕骨頭都被人吞沒了。

  「查,給朕查!」

  沒人敢動,李德全從地上爬了起來,就往外面走。剛走了兩步,就被弘景帝叫住了。

  「封鎖消息,去朕幾個好兒子那裡看看,看他們是不是都在謀劃著想讓朕死。」

  「是。」

  *

  夜涼如水,明月高懸。

  清淡的銀輝灑落下來,被這層層高聳的宮牆切割扭曲,也變成了一團又一團陰森和漆黑。

  尋常沒事的時候,夜裡沒人敢在宮裡行走。這座皇宮的年頭實在是太長了,邊邊角角裡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屢屢總有鬧鬼之言傳出,說得有鼻有眼的,誰也不敢沒事找刺激。

  再說了,宮中夜裡也不准人隨意亂走,抓住了就會被論作奸細刺客。

  可今日也是出了奇,那些禁軍侍衛來來回回跑幾趟了,有些宮女太監躺在屋子裡都能聽到外面的腳步聲。

  都知道這是出大事了。卻都默不作聲,生怕禍從天上來,用被子緊緊矇住頭,只當這是在做夢。

  瑤娘吃了一小碗麵,身心舒暢。小寶也吃飽了,他除了吃了小半碗麵,還從晉王碗裡挑了兩個糖心蛋黃來吃。這蛋黃實在太好吃了,嫩嫩滑滑的,有一股天然的香甜味,所以雖是有些腥,但小寶下意識就忽略了。

  他決定以後再也不埋怨娘為什麼不給他吃蛋白,因為蛋黃才是好東西啊。吃得好飽的小寶,打了一個小飽嗝,看著晉王的眼神有點歉疚。

  不好吃的蛋白,吃起來柴柴的、沒滋沒味的蛋白,都給父皇吃了。

  他肯定撐著了吧,那麼一大碗麵都被他吃光了。

  晉王還是第一次吃得如此撐腸拄腹,面好吃是其一,關鍵也是他餓了。今天喝了一整天的酒,顆米未進。

  就在一家三口吃完麵,心裡想著怎麼才能消消食的時候,院子中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隱隱聽到宮門大開的吱呀聲,以及說話聲和斥罵聲,不多時這些聲音化為一陣腳步聲,直朝這邊而來。

  這是一處單獨的小型宮殿,分正殿和兩處偏殿。

  正殿住著晉王妃,按理晉王也是在那裡住的,兩處偏殿則是住著瑤娘小寶,和徐側妃柳側妃。

  宮殿中自是配備的有服侍的宮女太監,只是瑤娘這邊沒用,王妃和另兩個側妃那裡也沒用。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宮裡肯定出大事了,在情況未明之前,誰也不敢拿小命開玩笑。

  之前的時候,晉王妃和徐側妃柳側妃是羨慕瑤娘的,羨慕她帶了兩個下人進宮。不像她們,因為沒有放心可用之人,連喝口水都沒法子。

  又聽說晉王回來了,回來就直往蘇側妃那邊去了,忐忑不安了一晚上的她們心中更是複雜,正鬱結焦灼著,宮門開了,突然來了好多人。

  領頭的是個太監,直往正殿而來,卻沒料到撞了個空。在晉王妃的指引下,才來到偏殿。

  暗十一去打開了門,這些人莽莽撞撞就撞了進來。

  與其說是莽撞,不如說是一種急切,急切想撞見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誰曾想竟看見晉王和一個大肚子的婦人,及一個奶娃子,圍坐在炕桌前,吃麵。

  吃麵?

  再一次看了看湯碗裡剩下的麵湯,以及挑食小寶碗裡剩下的幾片菜葉子,和他嘴上還來不及擦掉的蛋黃,這太監臉上有一抹近乎滑稽的錯愕。

  晉王掏出帕子,給小寶擦嘴,實在是小寶嘴上一圈蛋黃太礙眼了。

  「一群不懂事的奴才,還知不知道點規矩?!」

  這領頭的太監也是個能人,當即撲通一聲跪下,掐著嗓子道:「還請晉王殿下贖罪,宮裡鬧了刺客,聖上擔憂諸位殿下的擔憂,所以命奴才等人前來查看。奴才也是太過心急的緣故,才會一時忘了規矩。」

  一見領頭的都跪下了,後面幾個太監,連同一起入內的侍衛紛紛跪了下來。

  晉王冷哼了一聲,問:「父皇可是還好,那刺客可是抓住了?」

  「回晉王殿下的話,那刺客抓了一個,跑了一個。若不是跑了,奴才也不會來這趟。陛下好好的呢,您不用擔心。」

  晉王站了起來,也不說話,就示意福成給他更衣。

  「殿下,您這是……」

  「本王去看看父皇。」

  那太監忙攔住了他,陪著笑臉道:「您的一片孝心,奴才會稟給陛下的。這天黑路滑,更深露重的,再讓你磕著哪兒碰到哪兒,奴才這條小命還不夠給您賠的。陛下早就預料到晉王殿下至孝,特意交代過奴才讓你不用擔心。您早些歇著,奴才這就告退了。」

  進來的人宛如潮水般又退了出去,門重新關上,留下滿室寂靜。

  瑤娘看看小寶,又去看看晉王,「他們這是?」她真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晉王冷哼,然後是冷笑,笑得那個樣子別提了,把瑤娘笑得心裡發滲。她也不去多想,一把將小寶抱過來,娘倆打算就睡覺,讓他一個人坐在那裡笑。

  晉王想著心事,就聽見身後一陣窸窣聲,扭頭就見母子倆都進被窩了,睜著眼睛看著他。

  他突然覺得自己想的那些事真沒意思,是誰不是誰又有何干係,還不如靜待後續。遂也褪了外袍,上榻躺了下。

  *

  而與此同時,安王、代王、永王等人住處,俱都上演了同樣的戲碼。

  無一例外,都在房裡歇著,且都在王妃的房裡歇著,讓受命前來辦差的太監俱都無功而返。

  永王的住處,等人離開後,永王便命人去關上大門。

  他扭頭看向永王妃,問:「我們真的什麼也不做?」

  永王妃斜靠在貴妃榻上,姿態慵懶,白日裡一身規制的親王妃服飾俱都換了下來,只著一身嫣紅色的中衣褲,更顯腿長腰細的好身段。

  永王妃比尋常女子都高些,卻不顯壯碩,骨架纖細,不胖不瘦正正好。她髮髻散了開,鬆鬆的在腦後隨意一挽,鬢角旁掉落下一兩縷,垂在白淨的臉頰上,嫵媚而勾人。

  比起永王妃,永王似乎焦躁許多。眼珠中隱隱有著血色,額上還青紅了一塊兒,這是之前在乾清宮裡磕的,顯得十分狼狽。

  從未有過的狼狽,永王沒想到有一日竟會栽在晉王手裡。

  可他栽了也沒處喊冤,難道說那孟獲先不是他的人去找過?孟獲先所言俱都屬實,唯獨有一部分是假,那就是他隱藏在禁軍中並不是永王安排的,而是晉王。

  永王不過是恰逢其時知道些隱秘,打算順勢而為,他並沒有將此當做打擊太子的手段,不過是附帶。有更好,沒有反正也是晉王指使的。

  可他沒想到是,這場局其實是晉王挖了個坑給他跳,將他摔得鼻青臉腫,還不知明日的以後會是怎樣。

  「別人都在動,我們就不動。你記住了,只管抱著喊冤就成,父皇生性多疑,他若是認定是你幹的,現如今不會這動靜。瞧瞧,現在不就又來了,有人想渾水摸魚呢。」

  永王在貴妃榻上坐下,「你覺得乾清宮那邊到底出了什麼事?」

  永王妃渾不在意地笑了笑,「反正不是小事,你且等著看明日就知。」

  *

  東宮

  魏皇后暈倒後,趙祚就跟著去了坤寧宮,卻被李德全勸了回來。

  李德全說了,太子和太子妃的事不宜外洩,如今事情待查,需要皇太孫回來坐鎮。

  這確實是實話,也是一種反常,以前他皇祖父可從沒這麼待過自己。

  趙祚回來就發現他父親和母妃鬧騰上了,起先是太子打太子妃,太子妃只是默默地哭,之後太子妃忍不住了便還手,兩口子廝打在一處。

  換做以前,趙祚怎麼也要出面制止,甚至幫著他母妃,可他現在什麼都不想做,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他完了。

  東宮一脈完了。

  若是他爹一個人還好,偏偏他母妃也出了事。太子和太子妃都偷了人,一個偷的是親爹的妃子,一個偷了侍衛。

  而他,作為他們的嫡長子,這就會成為他身上永遠也洗不掉的污點,這些污點足以讓他止步皇位之前。

  趙祚從小長在深宮,懂得人心,更擅長玩弄人心。

  如果這件事換做是他,他會怎麼做?他會小題大做,四處散播流言,將事情鬧出去。同時更會在對方身世上下功夫,給對方潑上不是親生的污水。

  畢竟太子妃偷人被抓了,誰知道她以前有沒有偷過,人們總是擅長聯想,並刻意去誇大一些自己想像的事情。

  是時候,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皇祖父又生性多疑,等待他這個皇族之恥的命運,大抵就是被圈禁抑或是被病逝。

  他該怎麼辦?

  身後的門裡,太子和太子妃似乎已經累了,終於停住了動靜。

  趙祚動了一下僵硬的身軀,抬頭去看天上的明月,他雙手背在身後,滿身蕭瑟:「看緊了他們。」

  旁邊一個太監弓身垂首道:「是。」

  夜風清涼,趙祚緩步前行,也沒讓掌燈,身邊服侍的幾個太監都遠遠的跟著。

  東宮裡很安靜,每到深夜時,東宮就是如此安靜的。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了起來,趙祚抬眼去看,這幾個人腳步迅速地來到他的身前,靜肅的臉上帶著幾分焦躁的不安。

  「殿下。」來人壓著嗓子,道:「又出事了,乾清宮咱們的人傳話,陛下遇刺,有人對陛下下毒。」

  趙祚心裡一跳,「皇祖父怎麼樣了?」

  一種無法遏制的欣喜上了心頭,若皇祖父真出了事,他父親還是太子。可轉念一想,若皇祖父真在今夜出了岔子,是時氣死親爹的名頭定然就背在他爹身上,甚至這遇刺中毒之事,也會被歸咎於東宮一脈。

  因為遇見這樣的事,東宮一脈必然失勢,而在失勢之前,會做困獸之鬥是可以想像的。好毒辣的手段!

  「陛下沒有大礙。」

  聽到這話,趙祚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隱隱有些淡淡的失落感。

  「沒有大礙就好。」他聽自己的聲音說。

  「陛下命人去了幾位皇子住處,至於東宮會不會來,暫且不得知。」

  趙祚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道光:「告訴他,做的很好。」

  「是。」

  隱隱有雜亂地腳聲傳來,越來越近。

  趙祚轉身就往回走,他步履很急,一面走,一面扯亂了自己的衣襟和髮髻,甚至狠心在自己臉上撓了兩把。

  乾清宮的人很快就到了,就見到太子寢宮前,皇太孫滿身頹喪的站在那裡,形容狼藉。

  髮髻和衣襟都亂了,臉也傷了,哪裡還能見到之前雍容體面。

  *

  乾清宮

  李德全低聲稟道:「……人到的時候,晉王殿下正在陪小寶殿下及蘇側妃吃麵,晉王殿下白日裡用多了酒,估計沒吃上什麼。從乾清宮離開,就專門去了趟御膳房,把老圖給拉了起來,讓他做了碗麵。宮裡御膳您是知道的,小殿下還小,估計沒吃上幾口熱乎的,蘇側妃又大著肚子……」

  「……永王殿下那邊,和永王妃已經歇下了……安王殿下也是……至於東宮那邊,太子殿下回去後就和太子妃鬧騰上了,太子殿下還動了手,奴才們都不敢上前拉,太孫去拉,自己倒是傷著了……」

  李德全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弘景帝只是沉默不言的聽著。

  過了半晌,弘景帝道:「這麼說來,朕的這些兒子們個個沒有嫌疑,東宮那邊也沒有嫌疑。」

  李德全沒敢出聲,腦門上一頭汗,今晚上他額頭上的汗就沒幹過。

  他自然知道個個都有嫌疑的,關鍵這種事不是有嫌疑能說話的。按理說東宮那邊嫌疑最大,可誰知道是不是有人刻意陷害,有意栽贓。

  東宮已經倒霉成那樣,再扔上一塊兒石頭也並不稀奇。

  只是這話李德全不敢說,誰知道聖上心中是怎麼想的。他在弘景帝身邊服侍了一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陛下這般模樣。

  如同困獸。還是一頭老邁不堪、渾濁了雙眼、鈍了爪牙,只能虛張聲勢的凶獸。

  終究是老了。若是早幾年,李德全還敢多說兩句,現在卻是打死他都不敢說。

  弘景帝冷笑了兩聲,卻是不言,殿中再度歸於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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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發表於 2017-10-17 23:54: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七章

  這一夜發生的事太多,看似各處宮裡靜默無聲,實則很多人徹夜未眠。

  乾清宮一夕之間少了許多奴才,慎刑司裡的燈火徹夜不熄,不時有慘叫聲傳出,宛如鬼蜮。

  翌日,天剛麻麻亮,安王、代王、永王、晉王等人,還有皇太孫,便早早來到乾清宮求見。

  沉浸在朦朧晨霧裡的乾清宮,像似一頭正在熟睡中的凶獸。

  其實沒人願意這種時候來,可昨夜發生了那樣的事,雖當時幾人都順水推舟的被勸住了,但既知道昨夜鬧了刺客,必然要在第一時間來表示關切。

  什麼是第一時間?自是能有多早,就來多早。

  安王到的最早,這種場合他從來不落於人後。晉王及其他人到時,見安王衣裳上落了一層厚厚的露水,顯然是站了很久了。

  弘景帝還沒起,也沒人敢出來招呼這些殿下們,只能站在殿前,就這麼站著。不多會兒時間,該來的人都來了。

  顯然都是瞅著別處的動靜做事,這樣即不突兀,也不會顯得落了人後。

  「沒想到二哥來這麼早。」永王站定後道。

  安王回頭看了幾個弟弟一眼:「昨夜乾清宮鬧刺客,本王徹夜難眠,反正也睡不著,早點來了守著父皇。」

  安王歷來至孝,至於這至孝中有幾分真情真意,那就不知道了。哪怕是做戲,其他幾人也對這個二哥的毅力感到佩服。

  太子做到的,安王在做,太子沒做到的,他也在做。不知道的人還當他才是嫡長子,才是太子,上孝敬父親,下愛護弟弟,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二哥真是孝心。」

  魯王懶洋洋地一拱手,聲音裡帶點譏諷的意味。安王聽見就混當沒聽見,反正從面上看不出什麼。

  「皇侄也來了。你父親和母妃的事別放在心上,真是難為你這孩子了。」魯王扭頭對站在後面的趙祚說,一點兒都不掩飾自己的虛情假意與幸災樂禍。

  趙祚面上淡然一笑,袖下的手卻是緊攥,聲音清淡:「任何事都沒有皇祖父的龍體重要,也不知是哪兒來的刺客如此不長眼,竟敢來皇宮行刺。真當這大內是能讓他來去自如的地方,這種人被抓住就該誅他九族,千刀萬剮才成。也讓他長個記性,別有事沒事的生事,與己無益。」

  這還是素來恭謹文雅的皇太孫,第一次說出這種意有所指的話,顯然是被擠兌急了,又或是初逢大變,一時心中難掩激憤。

  魯王呵呵笑著,「看來皇侄心中頗有怨懟啊,六叔知道你惱,可這氣別沖六叔使啊,又不是……」

  「行了老六,少說兩句!」素來沉默寡言的代王斥道。

  魯王冷哼了一聲,到底是沒再說什麼。

  經過這麼一場,殿中還是沒動靜,連燈都沒亮一盞。

  從茶房那邊急匆匆走來兩個太監,低頭哈腰先對晉王幾個行了禮,才道:「諸位殿下,這陛下還沒醒呢,昨兒陛下睡得晚,奴才這、也不敢進去通傳……」

  安王渾不在意地一揮手,「我們候著沒什麼,你們自忙去。」

  然後這兩個太監也就真『自忙去』了,留下安王等人站在晨霧中,靜靜等候。

  一直到了東方泛起了魚肚白,天漸漸有了光亮,各處宮女太監似乎都起了,來來去去地忙碌著,裡面依舊沒有動靜。

  大家似乎都挺詫異,卻是沒一個人出聲。而天,突然一下子大亮起來,閃出一道金桔色的光,這光的面積越來越大,竟是太陽快升起了。

  看來今兒早朝要晚了,甚至可能會休朝。

  果然沒過多久,李德全匆匆從裡面走出來。

  他面上帶著灰色,似乎一夜沒睡,眼角眉梢都耷拉著。見到安王幾個似乎詫異了一下,才道:「幾位殿下,陛下龍體欠安,今兒可能要休朝一日。陛下這會兒剛醒,咱家還得去傳個話。」

  「李內侍自去。」

  李德全出去了一趟,又回來了,可裡面依舊不見傳喚他們。不光不見傳喚,以往若是來了,弘景帝在裡頭忙著見大臣,自會有太監將他們迎去茶房裡候著,可如今連個冷板凳都沒得坐。

  這一齣齣無不是在顯示,弘景帝刻意晾著他的這群兒子們,抑或是在彰顯自己至高無上君父的威嚴。

  從裡面出來了個小太監,低眉順眼到了趙祚面前:「殿下,陛下宣您進去說話。」

  趙祚一愣之後,環視了自己這些皇叔們一眼,便整整衣襟抬步隨小太監進去了。

  魯王不忿的咕噥道:「這小兔崽子……」

  這聲音雖是細小,但清晰鑽入了眾人耳裡。

  如此看來,弘景帝依舊看重皇太孫?

  還是——

  晉王看了那半闔的殿門一眼,復又收回視線,眼觀鼻鼻觀心地繼續站著。

  ……

  東次間的大炕上,鋪陳著明黃色的靠背、迎手和坐褥。

  弘景帝盤膝坐在上頭,手邊的炕几上放著茶盞、痰盒等物。挨著牆角的位置站著兩個低眉順眼的太監,李德全站著弘景帝身側,正服侍他進藥。

  趙祚進來後,就跪在弘景帝的腳邊,「皇祖父……」

  弘景帝服下最後一口藥,李德全忙接過藥碗,又把茶盞奉了過去。他輕啜了兩口茶,才徐徐吐出一口氣:「哭個什麼。」

  是的,皇太孫哭了。

  似是飽含了無限的委屈、悲憤與痛苦,皇太孫從小聰慧,十分得弘景帝的喜愛。他教養趙祚的時間,比太子更多。他熟悉這個孫子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裡的含義,甚至每一個眼神。

  可經過昨日那幾場事,弘景帝卻是不確定了。他目光凝沉地端詳著皇太孫的臉,上面毫無破綻。

  趙祚絲毫不覺的低頭哭著,卻是不言自己到底在哭什麼。

  弘景帝無奈嘆了一口氣:「都快大婚的人了,怎生還跟個小娃娃也似。」

  聽到這話,趙祚似有些不好意思,忙用袖子拭了拭眼角。

  「孫兒失態了。」

  弘景帝點點頭,正想說什麼,旁邊李德全小聲說了一句:「陛下,幾位殿下天還沒亮就來了,還在外面候著。」

  弘景帝這才宛如大夢初醒,道:「去叫他們進來。」

  趙祚半垂的臉上閃過一抹陰霾。

  很快,安王幾個就進來了。

  先是行禮,行禮之後就紛紛問道昨夜刺客之事,聽說那刺客已經被抓住,幾人都鬆了口氣。

  「讓你們記掛了。」

  「父皇能安穩無恙,當是萬民之福,也是兒臣等人的福氣。」

  若說平時這話中有幾分真心實意,尚且不得而知,今日這話卻是打心底的而來,至於為何如此,在場大抵沒有人不明白。

  「不是兒臣妄言,那刺客就該剝皮抽筋挖骨,真是膽大包了天,竟然敢來皇宮行刺!父皇,您把那人交給兒臣來懲治,兒臣定讓他後悔來這世上走一遭!」魯王不改本性,說得血淋淋的。

  換做以往,弘景帝要麼訓斥,要麼置之不理,可今日卻是面上帶笑,頗有幾分無奈地搖了搖頭:「行了,什麼事都讓你這麼一說,都是讓人不忍耳聞。」

  「兒臣也是擔憂父皇。」魯王似是沒看出來這其中的差別,嘴裡不忿咕噥。

  李德全笑眯眯地插了一句:「魯王殿下至孝。」

  弘景帝緘默不語,端起茶來啜了一口。

  魯王笑嘻嘻的,「李內侍真是慧眼如炬,這誇本王受下了。」

  弘景帝被氣笑了,擱下茶盞,十分不耐地揮揮手:「行了行了,別在這裡跟李德全耍嘴皮子。」又對晉王幾個道:「想必昨晚你們也沒歇好,今早又急慌慌而來,都回去歇著。」

  魯王還想說什麼,李德全已經上前一步,將他往外面送:「魯王殿下,陛下這是心疼您和幾位殿下呢。」

  安王等人也只能跟著都出去了。

  等人都走後,趙祚依舊還跪在那裡。

  弘景帝低頭看著他,眼中帶著慈愛:「你也回去歇著吧,想必昨晚一夜沒睡著,真是難為你這孩子了。」

  趙祚想說什麼,這時剛把魯王等人送出門的李德全,上前來扶他:「殿下快起吧,陛下這是心疼您呢。」

  替弘景帝把人都心疼走了的李德全,站在門邊吐出口氣,才又回到弘景帝身邊。

  「那如嬪……」

  「回陛下的話,如嬪娘娘昨夜鬧急病,今兒一早就走了。」

  弘景帝點點頭。

  *

  瑤娘早就準備好了,坐在窗下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晉王盼了回來。可還來不及多說一句,晉王就告訴她要出宮。

  她頓時忘了自己想問的事,出宮好,出宮好啊,她以後再也不想來這皇宮裡了。

  瑤娘這邊當下就能走,王妃和徐側妃柳側妃那裡也沒什麼可收拾的。

  這三人昨晚一夜未眠,連衣裳都沒脫,昨日清晨就穿在身上的冠服,還是整整齊齊地穿在身上。

  晉王帶著幾人一路穿過御花園,到了玄武門,晉王府的車已經等在那處。一路坐車回到府裡,晉王交代了瑤娘幾句,便匆匆去了書房。

  書房中,劉大先生等人早就候著了。

  晉王在書案後坐下,讓福成將昨日之事說了一遍,他則是靜心思索捋順腦子裡的思路。

  雖是披著晨露等了一個多時辰,進去了一句話沒說,就被人攆了出來。可去的這一趟卻並不是沒用,至少讓晉王看出了不少意思。

  「你們怎麼看?」

  顯然劉大先生邊聽就邊在思考,當即答道:「讓屬下來看,最後這一招無疑是畫蛇添足,不像似永王的手筆。」

  李茂天插言:「也許他是被咱們坑了一把,氣中生惱走錯了棋?」

  「啷個我看是不像活,倒是像有人渾水摸魚,不會是魯王那個瓜娃子發痴,所以走了一步昏招。」

  「屬下傾向是皇太孫。」

  劉大先生的話,頓時讓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東宮接二連三出事,先是太子,再是太子妃,大廈將傾之勢已明,這種時候再對聖上下毒,無疑是自毀長城。畢竟太子現在還沒被廢,聖上真是駕崩了,即位的就是太子。於其他人來說,等於多年努力全做無用功,沒人會傻的這麼幹。可這件事對於東宮而言,卻是截然相反的局面。」

  「聖上一直看中太孫,太子被壓,早已是頗多怨懟。太子和太子妃私德有差,對太孫確實很有影響,但別忘了外在的影響,同樣干擾著人內在的心思。而聖上生為一國之君之餘,他還是一個祖父。太孫是他從小看長大的,人人都說聖上偏愛太孫,與其說是偏愛,不如說太孫是聖上親手培養出的繼承人,合乎他的所有期望。」

  「聖上對太子及太子妃有多少失望,就對太孫有多心疼,這無疑是在一個近乎完美的東西上潑了一層髒污。可凡事講究適當,過猶則不及,若說之前還可歸咎於太子夫婦私德有差,但再加上下毒一事,無疑是在表明有人刻意針對東宮一脈,有人想刻意毀了太孫。這個時候,聖上會如何想?」

  劉大先生留下了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所有人都知道答案,弘景帝對太孫的舐犢之情必然會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同時對東宮一脈同情,對做下這一切事情的人厭惡。有了弘景帝的青睞,皇太孫還會怕失勢?這些皇子皇孫們爭得從來都是聖心。

  「你的意思是說下毒的人是皇太孫?」

  劉大先生搖扇一笑:「下毒只是手段,聖上不可能會中毒,事情敗露是必然的。」

  黑先生和李茂天都陷入沉思之中。

  須臾,對劉大先生俱是拱手一拜,讚道:「先生睿智。」

  這就是劉大先生為何能穩坐晉王智囊中第一把交椅,而其他人都要退一射之地的原因所在。

  劉大先生心思巧妙,算是舉世無雙。

  三人看向晉王,晉王還是一貫的波瀾不驚。

  「你們太小看聖上,他也小看了。」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皇太孫。

  劉大先生微微有些遲疑:「殿下的意思是——」

  「父皇定然會疑上他。」

  「這——」

  晉王往椅子裡靠了靠,又道:「不管如何,如今的局面對本王算是有利,如果本王沒料錯,接下來聖上會廢太子,留諸王滯京。」

  還有一句話,晉王並沒有說,從始至終這場鬧劇本意就不是鬥倒東宮,東宮是其一,更重要的卻是諸王想滯留京城,卻師出無名。

  所以有了太子與如嬪私通,有了太子妃與侍衛有私。而最後這一招看似畫蛇添足之舉,其實就算皇太孫不去主動下手,也會另有人補刀。

  只有讓弘景帝疑上了親手培養出來的孫子,對東宮一脈質疑、失望,甚至是恐懼,其餘諸王才會有機會。

  轟隆一聲,外面的天忽地一下暗了下來,明明方才還是豔陽高照,轉瞬間宛如黑夜即將來臨。

  卻是響起了春雷,似乎在預兆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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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7 23:55: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八章

  春夏交替,歷來是一年之中最舒適的季節,可今年的京城似乎提前就進入的了酷暑。

  是人心的浮躁,也是一樁接一樁的事讓人目不暇接。

  萬壽節那日宮裡生了變,先是魏皇后舊疾發作,再是弘景帝龍體微恙,結合當時的情形,誰都能從其中感覺出點不同尋常。可之後卻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似乎就只是人上了年紀,免不得多有病痛。

  聖上的龍體一直不見起色,這種情況下本該回封地的諸王自然滯留在京。

  進入五月,朝堂上突然熱鬧起來,彈劾太子的聲音越來越多了。

  早先年也不是沒人彈劾過太子,從他人品德性到才能賢德,不過俱都是小打小鬧。只那一年鬧騰得有點大,卻隨著弘景帝的強行鎮壓,及晉王分封就藩,而漸漸歸於沉寂。

  近些年隨著弘景帝打算越過太子傳為給皇太孫的意思越來越明顯,而太孫趙祚確實優秀,已經沒有什麼人會去注意太子如何了。可近些日子卻是出了奇,太子身上的毛病一下子多了起來。

  先是縱奴行兇,再是門下之人仗勢賣官鬻爵大肆斂財,讓朝臣們一下子回憶到當年太子愚昧幹出來錯事,朝堂之上彈劾太子的聲音頓時多了起來。起先弘景帝是置若罔聞,再是對遞上來的摺子留中不發,激起不滿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有老臣當朝死諫。

  弘景帝再也無法坐視不理了,而與此同時,魏皇后親赴乾清宮跪地勸諫。以太子之母的身份請求弘景帝廢太子,弘景帝休朝三日,終於下了廢太子詔書。

  滿朝沸騰,太子韜終於結束了近三十載的太子生涯,被封為惠王。

  聖旨頒下的當日,惠王韜來到乾清宮,父子二人抱頭痛哭流涕,感人至深。弘景帝甚至說下『不是我兒無能,實乃大乾朝這個擔子太重,朕恐累著我兒』之言。

  都知道這話其實就是做個樣子,不過但凡提起廢太子之事,大家都是不願多論。其實換白話點講就是,你們都把人家最疼愛的兒子搞下台了,還想作甚,都消停些,別沒事找事。

  畢竟誰都沒料到廢太子竟會這麼容易,容易之下難免心虛。

  而與此同時,還有一人面臨尷尬處境,那就是皇太孫祚。

  按理說,太子建在,不立太孫,哪有太子太孫並存之理,於江山社稷不穩。可太子愚鈍,而太孫打小聰慧過人,太孫太傅與太孫太師俱對他讚揚有加,朝中諸多大臣也對他也多有褒譽。在明知太子不會退位讓賢的情況下,立太孫似乎是個更好的選擇。

  於是,趙祚便於十四之齡被立為太孫。

  現存的問題就是,有太子,才會有太孫,太孫必然是太子的嫡長子。可如今太子被廢,太孫又該如何處之?

  其實早在弘景帝下了廢太子詔書之時,就有許多大臣猜出恐是太孫犯了陛下的忌諱,才會有廢太子之事發生,不然為了太孫,陛下怎麼也要保住太子。

  可這其中事情牽扯過大,誰也不敢妄議。如今眼見太子被廢,這太孫還能不能保得住,誰也不敢妄加猜測。

  毫無意外,朝中掀起一陣既無太子,自當無太孫的熱論。許多朝臣奏請弘景帝,當讓皇太孫還於惠王之世子位,這才符合天理倫常。期間自然有想保太孫的大臣,可惜一來此法違背綱常,二來也是反對的聲音太多,最終被壓了回去。

  這一日,弘景帝召太孫趙祚於乾清宮。

  「你該知曉這是目前最穩妥的辦法。」

  「孫兒明白。」

  無人知曉,這句明白花了趙祚多大的心力,期間又是經過了怎樣的掙扎與痛苦。

  弘景帝點點頭,面容一下子老了數十歲:「你是個好的,天家經不得這種醜事,而朕老了,你的那些皇叔們卻心思各異,皇祖父這是想保護你,不想你再經歷過多非議。」

  「孫兒知曉,只是希望皇祖父在孫兒離開宮裡以後,能注意龍體,萬望保重。」伏在地上的趙祚,聲音艱澀起來,似是萬分不捨。

  「傻孩子,你和你父王出宮,又不是離開京城,還是能時時回來探望皇祖父和你皇祖母的。」弘景帝嘆了一口氣,無力地擺擺手:「去吧。」

  趙祚又叩了一個頭,才緩緩站起,慢慢退了出去。

  在轉身邁出宮門的那一瞬間,趙祚袖下的手緊握成拳,半垂的臉上寫滿不甘與譏誚。

  保護?

  不過是做戲罷了。

  若是真想保護他,會廢了他父王?若是真想保護他,他的那些好皇叔們也不會滯留在京一直不走。

  其實這些日子趙祚已經想明白了,離開了東宮,反倒對他更有利。即能徹底掃去醜事的陰影,前可進,後可退。到底心中還是不甘的,明明他離那個位置那麼近,近到一伸手就是囊中之物,卻偏偏被人硬生生的拽了下來。

  遠處是綿延起伏的山脊,高高聳起的飛簷翹角,黃色的琉璃瓦在陽光的照射下,迸濺出點點金光,象徵著生死予奪的權勢與至高無上的地位。

  他的那幾個好皇叔,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立於乾清宮殿前的石階上,趙祚在心中如此起誓著。

  *

  隨著惠王帶著一家人搬入匆忙收拾出來的惠王府,朝堂之上再度安靜下來。

  時間也進入了六月,一年中最炎熱的時候。

  瑤娘素來是個不耐熱的體質,如今又是兩個人,一動就是一身汗,簡直就像是被水洗過了也似。

  她想用冰,可是紅綢玉蟬就是不讓,怕她著涼,讓她再忍忍,忍到了生就好了。其實瑤娘知道她們是騙自己的,生完了還要坐月子呢,等這陣子熬過去,夏天也過了。

  她被熱得心浮氣躁,脾氣越來越大,往常還懂得些溫柔小意,最近也不知是晉王慣的,還是懷了孕的婦人就是脾氣起伏比較大,和晉王頂了幾次嘴,還甩了好幾次臉子。

  第一次,晉王錯愕。

  錯愕完後,見她心虛的那樣,也不忍心斥責。

  第二次,還是錯愕。

  想著她挺著大肚子,又馬上快生了,渾就當沒發生過。

  有了一就有二,自然還有三跟四,然後就是無窮大。瑤娘現在越來越不怕晉王了,像昨晚明明熱得人難受至極,他還非要摟著自己睡,瑤娘扭頭就給了他一口。

  咬完之後,瑤娘也呆了。為了補救,也是為了證明她並不是想咬他,只是鬧著玩,她順勢親親舔舔,一路招呼上了小晉王,然後大晉王也顧不得是真咬還是假咬了,舒爽得頭髮根兒都豎了起來。

  自打瑤娘懷了身子,晉王就沒真正爽快過,每次都是緊著她。偏偏她是個沒用的,倒是貪吃得厲害,就是不中用,來得快去得也快,去了後就把他扔下不管了,只顧自己睡。

  其實也不是不管他,就是身子不中用,舒服了就想睡,一睡過去哪還管他個天崩地裂。所以每次晉王都是和五姑娘交流,讓他恍然以為是回到當年毒還沒解掉,最難熬的那段年月。

  小晉王好久沒享受到這般待遇,沒堅持多久就丟盔棄甲。知道舒服過後的晉王特別好說話,瑤娘就跟他商量用冰的事。

  晉王沒受美色所誘,依舊堅定說是明兒讓劉良醫來看看再說。

  費了半天功夫,得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瑤娘當場給了他一個脊樑,氣呼呼地睡了。

  留下晉王一個人,一面想著膽子越來越肥了,一面又想膽子大了才好,以前還得他哄,現在都不用哄了,受益的還是他。

  處在這種糾結中,晉王也緩緩進入夢鄉。

  晉王是言出必行的,第二天劉良醫就來了。

  來了後,先給瑤娘請了平安脈,才道:「老夫聽殿下說了這事,冰是可以用的,以舒適無汗卻又不涼為宜,這個度還需側妃娘娘自己拿捏。」

  瑤娘頓時高興開了,借勢又問:「那生產之時可用?坐月子之時可用?」

  「都可用,別放太近即可。」

  瑤娘忍不住給了紅綢一個眼神,又去和劉良醫道謝。

  等劉良醫走了,她便忙命丫頭們去找冰,然後終於吃了一頓不用流汗的午膳。甚至還多吃了小半碗飯,最近因為太熱,瑤娘最近食慾都不振了。

  吃罷了午膳,瑤娘只著了一身水紅色綢衣綢褲,半躺在鋪著牙席的大炕上,四肢舒服地伸展,大大的肚子高聳。邊上坐著小寶,小寶正在研究她的肚子。

  「你別手總是動,靜靜地放在上頭,免得嚇到二寶不敢動了。」

  這是母子倆最近總愛玩的遊戲,找二寶。

  小寶總是聽瑤娘說動了動了,可到底是哪兒動了,他一直不清楚。還是一次親眼見到瑤娘的肚子鼓起了高高的一塊兒,他才懂得這動是什麼。

  他感到一種神奇,難道他當年就是這麼被他娘生出來的?

  慢慢長大,一點點長大,及至能坐、能爬、能走,能說話,漸漸有了自己思想,成為一個完整的人。

  尤其自己又重活了一次,小寶更是覺得很神奇,每每總有諸多奇思妙想,讓他亢奮不已,卻又覺得荒誕。若是小寶學過道,大抵就能明白為何上輩子寒川子第一次見他,會說他與道家有緣之語。

  不過這會兒他可沒功夫去關注這些,他感覺二寶踢他了。

  是的,二寶,小寶固執的認為瑤娘肚子裡這個就是二寶。甚至擅自給這個孩子起了名字,二寶。

  他的起名就是總是指著瑤娘肚子喊二寶,無視晉王叮囑他之言,是妹妹。

  妹妹也是二寶,這是小寶的回答。

  於是瑤娘只能面對以後肚裡孩子生下來叫二寶的事情,為此她甚至和小寶討論過:「若這個叫二寶,你就得改名了。」

  「改什麼名兒?」已經能一句一句的說話的小寶,奶聲奶氣問道。

  「改成大寶啊。你看你若是叫小寶,就成二寶的弟弟了,你想當弟弟?」

  人家小寶才不會上當受騙呢,要知道他可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他十分堅決的看著瑤娘道:「沒有大寶,只有小寶。這個叫二寶,以後是三寶四寶。」

  這下可是露餡了,一個一歲半的奶娃子,哪能會識數。幸好瑤娘的注意力都放在那麼多『寶』上了,倒是沒注意兒子的奇怪之處。

  也幸好紅綢幾個都不在,小寶輕吁了一口氣,心想以後可得千萬注意。他的笨娘也就算了,若是在父皇面前,是絕對絕對矇騙不過的。

  說曹操,曹操就來了。

  晉王從外面走進來,他穿一身玄色錦袍,衣襟和袖口都用金線繡了繁複的花紋。裡三層外三層的,一看就是剛從宮裡才回來。額上掛著薄汗,給人感覺熱氣騰騰的。

  「熱不熱?我讓丫頭拿衣裳來,你換換。」瑤娘坐起來,打算下炕來著,被晉王一把按住。

  「你坐著,我去沐浴。」

  隨著說話聲,福成和紅綢幾個都進來了。福成和晉王進了內室,紅綢幾個則是備水。不多時,晉王換了身單薄的長袍回來,來到炕前坐下,也不說話。

  一看晉王這樣,就是在宮裡受了氣。

  瑤娘也不知怎麼勸他,讓紅綢先去端個冰碗子來。

  這冰碗子是京中每到暑日最盛行的小吃。

  就是磨得細碎的冰,放些切碎的時令果子,然後再淋上一層乳酪蜜汁。吃起來清涼可口,即解暑又好吃。

  可惜瑤娘不能多吃,每次就只敢吃幾口,然後剩下都便宜晉王了。

  本來晉王不愛吃甜,看瑤娘那可憐巴巴饞嘴樣,吃了兩次還算順口,自此被歸類為能擺到他面前的吃食之一。

  今兒冰碗子裡放的是覆盆子和梅子,是瑤娘最喜歡的口味,還有一種她喜歡的口味是寒瓜。小小的、紅嫩鮮豔的覆盆子和梅子上澆了一層乳酪,其下是冒著白煙的冰碎,旁邊還放了些糯糯的赤小豆點綴。梅子是提前用蜜漬過了,吃起來酸酸甜甜,但又不會酸的太過。

  瑤娘只要一想起那味道,口涎便忍不住氾濫起來。

  同樣氾濫的還有小寶,兩雙黝黑黝黑的眼睛,都望著晉王。

  一時之間,晉王竟有種不忍下勺的感覺。

  他將炕几上放著的琉璃碗往前推了推,瑤娘頓時眉眼皆笑:「殿下最好了。」

  這種狗腿子的話,小寶可說不出來。對著父皇撒嬌,他暫時還有些無能,但對著娘撒嬌,他卻是早就駕熟就輕。

  他扯了扯端起琉璃碗就舀一勺放進口中的瑤娘,小胖手指了指:「小寶也吃。」眼神能把人看化了。

  瑤娘被冰得嘴巴直哆嗦,含糊的對兒子道:「小寶不能吃,會著涼。」

  「娘也不能吃,會涼到二寶。」

  瑤娘試圖說服兒子:「不會的,娘含在嘴裡等它化了再嚥下去。」不然她也不會被冰到嘴巴。

  「小寶含著,等它化了,再嚥進去。」

  會說話的小寶越來越不好哄了,都會頂嘴了。瑤娘很無奈,打著商量:「那就吃一小口?」

  這次小寶很警惕,「一口,一口,再一口。」

  也就是三口了。

  「不行,太多了,只能一口。」

  「一口,再一口。」

  「只能一口。」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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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7 23:55: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九章

  晉王將琉璃碗拿過來,挖了一大口填進嘴裡。

  剛在宮裡受氣的他,回來面對這種一口一口的場面,突然覺得那些都不算什麼。不就是削藩麼,他的那些好兄弟都能接受,他又有何不能接受。反正晉州與別地不同,邊關不是沈家舊部,就是他的人。不能在明,那就在暗,不過是換湯不換藥。

  是的,繼廢太子之後,弘景帝又折騰著削藩了。

  他所謂的削藩是封地保留,但藩王歸京。

  既然藩王都歸京了,手中的兵權自要上交,甚至藩王擁有的一系列的特例,例如可以建衛,拱衛藩王府的安全以及藩王自身安全,以及默許扣留封地裡一半的賦稅供以建衛之用等等,都沒有了。

  一衛是三千,三衛就是九千,只要明面上不過萬數即可。這是屬於藩王的私兵,但一般都是會暗中多置,就好比晉王,他的私兵便有五萬之數。

  如果一旦歸京了,就代表不能擁有自己的私兵。且歸京之後,就在弘景帝的眼皮子底下了,想要做什麼都縛手縛腳。

  其實對此,晉王並不意外,解決了東宮的威脅,接下來本就該是他們。

  他父皇老了,老了就會怕,老了就想把一切都拽在手裡,捏在掌心裡。尤其經過那一番事後,更是讓他有一種危機感。

  一種急於掌控一切的危機感。

  當然歸京也不是沒有好處,甚至誘惑更大。

  在京城,離弘景帝近,離朝堂近,離那個位置自然也近。之前諸王費盡心思,想滯京不歸,不就是打著這個主意。

  所以毫無意外,經過一番掙扎後,安王最先響應,再之後是魯王、永王、代王。都默認了,晉王也只能被趕鴨子上架。

  其實即使不是這種局面,晉王捫心自問他也會答應,藩王雖是天高皇帝遠,可惜不能長久。但凡諸王之中,有一人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等待其他人的就沒有好下場。

  好點的,在封地裡當個只吃俸祿不管事的藩王,日日受朝廷監視。就如同弘景帝的剩下的那幾個兄弟。不好的,可能是守陵,可能是圈禁一輩子,也可能是尋個名目就病亡了。

  一氣兒吃下整整一碗的冰碗子,晉王終於把心中的郁氣給捋順了。

  抬頭就見面前有兩張臉,有些幽怨的看著自己,接著他才發現自己幹了什麼,他竟搶了女人兒子的吃食。

  作為一個王,晉王肯定不會承認自己錯了。他清了清嗓子,十分大方道:「再端一碗過來,沒眼色的,沒看見側妃和小公子都想吃!」

  *

  這畢竟是晉王府第一次有人生孩子,以前胡側妃自然被忽略了,而瑤娘當年生小寶的時候不在王府。

  晉王記著之前蕙娘說的話,當初瑤娘生小寶,連接生婆都不敢請,早早就命府裡開始準備了。

  內務府那邊也送來了人,接生嬤嬤備了兩個,奶口備了五六個,供以挑選。只是這種時候誰敢用這些人,無疑於是在給自己找麻煩,所以晉王命人私下在辦這事。

  王妃也送了一個人過來,說是她表妹晉陽侯世子夫人慣用的接生婆,手藝人,家中幾代都是做接生這行當的。

  瑤娘見了人,確實與一般接生婆不大一樣,白淨體面,說話做事都是有章有法的,不讓人心生厭惡。

  王妃既然好心送人過來,瑤娘必然要收下,只是用於不用還是看她自己。再說了,她知道晉王命福成私下找了穩婆,所以也就沒把這事當成回事。

  越是臨近產期,院子裡的下人越是緊張。

  瑤娘本來不緊張的,在這種氣氛之下,也不免緊張起來。

  例如她就是站起來的時候,肚子抽疼了一下,紅綢幾個就都圍了過來。她要是表現的哪兒不舒服,大家就緊張兮兮的。有一次,一日把劉良醫叫來了三趟。

  這種情況下,不緊張也難啊。

  天氣又熱,一種焦躁不安的氣氛在醞釀。

  尤其這些日子晉王也忙,之前說削藩之事,只是弘景帝提前給幾個兒子打了招呼,這種事放在朝堂上自然要議的。

  議的不光是削藩,還是削藩了之後諸王該如何自處,以及封地裡的一些軍政大務。其實與其說是弘景帝在和大臣議,不如說是在與諸王議,這算是一種另類的兒子和老子討價還價。

  大家都心知肚明,就看這其中的度在哪兒。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但又不會太過到觸犯了弘景帝的底線。而對於安王等人,如今能多爭一些自是好的,總比一切塵埃落定後,你再去爭再去搶,也沒人會理你啊。

  這其中所要調停的東西太多,再加上彼此之間不停地給對方下絆子,晉王也忙得腳不沾地。

  終於過了劉良醫掐算出的產期,瑤娘還是沒有動靜。

  這下劉良醫也不準了,還是王妃送過來那個姓李的穩婆,過來幫瑤娘摸了摸胎位,說是還沒到時候,至少還得十多天。

  這李穩婆自信滿滿,胸有成竹的,瑤娘也知道有些穩婆因為接生多了,光用手就能摸出婦人什麼時候生,遂也就聽信了她。

  這李穩婆也確實掐算的准,六月進入末尾的時候,瑤娘發動了。

  發動的時候極其不湊巧,晉王前腳出門進宮,瑤娘正坐在炕上和玉蟬說話,就感覺有什麼東西破了,然後一股水流淌了下來。瑤娘也是生過一胎的,自然知道自己要生了,忙叫玉蟬去喊人。

  玉蟬哪裡見過這種場景,見瑤娘臉色泛白,有些倉皇,自己也就慌了起來。

  呼呼啦啦從外面衝進來一群人,扶著瑤娘往產房裡去。產房設在西廂,專門闢了出來做產房,順道給瑤娘坐月子之用。

  瑤娘身邊都是些小丫頭,最大也不過二十,自然不懂這婦人生產又是怎麼生。曹穩婆臨危不亂,指揮紅翡去拿乾淨的布和用燒酒洗過的剪子,指揮紅蝶去把床榻收拾好了,又指揮其他人去燒水。

  等瑤娘換了舒適的衣裳,她讓紅綢扶著瑤娘起來走,要忍著疼多走,多走孩子才能早點進入產道,生的時候就不用受罪。

  這曹穩婆乃是福成請回來的,自己人用起來自然放心。且瑤娘記得自己頭一胎時,王家的嬸子也是這般跟自己說的,便咬著牙讓紅綢扶著自己走。

  王妃收到報信來了,一同的還有徐側妃和柳側妃。

  晉王妃面色急促,進來就問道:「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齊了?穩婆呢,可是都到了?」

  紅雁上前一一回話,見產房中根本沒見著自己送來的那兩個穩婆,王妃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好像沒這事一樣。

  「怎麼還沒開始生,不是發作了嗎?」見瑤娘模樣狼狽地讓人攙著走,徐側妃眼中閃過一抹幸災樂禍。可眼神在掃到對方肚子的時候,又有一抹遮掩不住的嫉妒。

  「聽穩婆說,婦人生產耗時許多,側妃娘娘不用擔憂,到生的時候自然就生了。」玉蟬雖步履急促,但語速不疾不徐,態度也是恭敬的:「這裡人多混亂,且產房污穢,還請王妃和兩位側妃去堂間喝茶。」

  徐側妃知道玉蟬是瑤娘身邊的大丫鬟,見一個丫鬟都敢出言攆人,當即有些惱了,斥道:「你這丫頭倒是會替主子當家,你家主子都沒攆我們,你一個小小的奴婢倒是敢攆王妃走!我和柳姐姐也就罷了,我們不過是個側妃,可王妃你們也敢攆?」

  這話是把王妃也牽扯進來了,王妃似乎也有些許不悅,沒有說話。

  玉蟬這會兒心浮氣躁的,能壓下脾氣說話,已是極力克制。她目光冷了下來,口氣冰冷:「這是殿下的吩咐,殿下說了,若是他不在府中,蘇主子生產,閒雜人等一概不許入內。」

  「你——」徐側妃被氣得一噎,「這麼說來,我們好心好意來探望蘇側妃,倒是成閒雜人等了。你們榮禧院的人都是這麼蠻橫的?罷了,今日蘇妹妹生產,我不與你個丫頭爭,這話你去和王妃說,我是不奉陪了!」

  說完,徐側妃就甩袖子走人了。

  柳側妃頓了頓,也跟著邁了出去。

  輪到晉王妃,她似嘆了口氣,語氣和緩道:「殿下不在,本妃當得代其勞。本妃就在外面候著,蘇妹妹若是有什麼需要,可讓人傳話出來。」

  那邊瑤娘急喘了聲,又抹了抹汗,才道:「待妹妹過了這關,再去向王妃賠不是。」

  晉王妃點點頭,就出去了。

  房裡就只剩下自己人,所有人都不禁放鬆了神經。

  曹穩婆道:「若是娘娘累了,可坐著歇息一會兒。」

  瑤娘點點頭,便讓玉蟬和紅綢攙著去椅子上坐了下來。

  紅蝶端來一碗參茶,遞到瑤娘嘴邊:「娘娘,喝一些,補充補充體力。」

  喝了兩口茶,又擦了額上和身上的汗,瑤娘再度被玉蟬扶起來走。

  似乎又有水流了出來,瑤娘總感覺這胎和當初生小寶時不一樣。

  當初生小寶,瑤娘是先見了紅,再陣痛,快生的時候,才破了水。而這次卻是恰恰相反,破水了卻沒見紅。且當初那時雖疼,但開始並不密集,而不是像這次,一痛起來如排山倒海,瑤娘感覺自己都沒辦法直起來腰了。

  可曹穩婆一直在旁邊給瑤娘打氣,她也就半靠在紅綢身上強行命自己挪步。冷汗宛如潑水也似,止不住的往下流,瑤娘幾次腿軟往下滑,都讓玉蟬給攙住了。

  「不行、不行……不對……」

  瑤娘嘴唇抖得十分厲害,面色慘白,汗如雨下。

  「娘娘,您怎麼了?」

  瑤娘想說話,一陣排山倒海的陣痛襲來,當場讓她裂了聲音,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這聲尖叫嚇住了玉蟬等人,要知道之前哪怕瑤娘再難受,也是沒叫的。她們都沒有見識過婦人生產的場面,一時都慌了。

  「曹穩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種氣氛,幾個丫鬟這般模樣,再加上瑤娘此時情況卻是有些不對,曹穩婆也不禁有些慌了:「我……我……」

  「你什麼你,說話!」

  「到底怎麼了?」晉王妃急匆匆又進來了,似乎是在外面聽到裡面的動靜不對。

  一見這場面,她面色凝重:「可是蘇側妃有什麼不好?」話音還未落,她便揚聲叫人:「快來人,去請李穩婆來。」

  不過幾息的時間,李穩婆就來了。

  她進來後,先是在旁邊水盆裡洗了手,掀開瑤娘的裙子就去摸她下身。

  摸完後,她十分惱怒,斥道:「真是胡鬧!真是胡鬧!側妃這種情況,怎能讓她還走動,而是應該靜臥。先見紅者,可利用走動讓胎兒順利進入產道,可若是先破水,是萬萬不能這樣的。還不快把人扶到床榻上去!」

  一聽這話,玉蟬幾個也顧不得說什麼,忙把瑤娘扶到榻上去了。

  曹穩婆囁囁嚅嚅:「老婆子接生了這麼多,都是這麼生出來的。」

  李穩婆一面擦手,一面冷笑刺她:「估計難產一屍兩命的也不少。」

  曹穩婆臉白了一下。

  在曹穩婆手裡一屍兩命的確實不少,可時下婦人生孩子本就是一腳踏入鬼門關,因為各種原因難產而亡的數不勝數,她之所以能名頭響,就是因為經由她手裡生出來的孩子有數百之多。

  當然其實也有一屍兩命,或者孩子生下來,產婦卻沒了。但這都是命,產婦的家人也不會說什麼。

  這麼想著,曹穩婆來了勇氣,反駁道:「難道你還能保證接生的個個都不難產?」

  李穩婆沒有理她,直往床榻那邊而去。跟在她身後的一個婆子接口道:「李姐姐乃是京中最好的穩婆,接生下來的孩子有數百之多,但出問題不足五數!」

  這話直接讓曹穩婆失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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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產裡頭的學問好大,當初面面提前做了很多功課。

  順產評估也做了,十分合適順產,可惜最後半個月,寶寶長了兩斤多,雙頂徑和肩圍都超了,只能剖。

  千萬記住,若是順產,羊水破了千萬不能直立,更不要亂動,要躺下來,把腳墊高了,送去醫院。羊水管著寶寶的呼吸氧氣,羊水流乾了就只能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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