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羽]超魔構築師(全文完)

慕冰至

第180章 浮屠

    「這裡，就是群獸之野？」李儀目露異芒，一抹震撼，於心底平生。

    除了第三次來的狄明月，其餘人等，都是神情異樣。

    一行人等所在，和面前的群獸之野，僅僅一線之隔，卻彷彿兩個世界，涇渭分明。

    這條看不見的分割線以南，風平浪靜，林木青翠，而往北，則是寒風呼號，冰天雪地。

    視線所及，凜冽朔風，宛若狂猛無儔的元素風暴，一遍遍地攪過，摧枯拉朽，覆滅一切。

    在李儀的預想裡，群獸之野，應當野草豐美，牛羊成群，眼前情景，實在大相逕庭。

    他難以想像，人類甚至是魔獸，如何能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生存下去？

    「此地，我們稱其為群獸之野，而蒙人，則稱其為『聽風咆號』！」狄易笑了笑，解釋道。

    「聽風咆號？」李儀點點頭，這名字，倒更貼切。

    「此地，有來自極北的凜冽冰暴，冰封千里，終年不斷。因此，此地魔獸，大多兇殘強悍，至少也在三級上下！」伸出三根手指頭，狄易繼續道。

    「三級？」眾人面露唏噓。

    「而此地土生土長的蒙人，自小沐浴冰暴，獵食魔獸，體魄雄健，力大無窮，而且法術抗性，極為驚人！特別是冰霜系、水系、風系以及自然系，對其殺傷，相當有限！若是法師，一定要注意，火系和雷系，更易得手。」

    大家清楚，這是狄易在指點，都靜靜聽著，不敢插嘴。

    「交戰地，是在鏡湖之畔，此地環境特殊，難以救援，一旦交手，必然只能活下一個。而蒙人粗莽不拘小節，從不掩飾氣息，實力一眼可辨。因此，若是自覺不敵，可以提前棄權。」

    「棄權？」李儀有些納悶，尚未開戰，這狄易，竟教人棄權？

    「尊嚴固然重要，但性命更重要。」狄易肅然道，「此處，不僅是爭奪獸魂，也是兩國的兌子。你們是帝國菁英，每死一人，都是我大乾帝國的損失。因此，自覺沒有勝機，無需猶豫，直接棄權！」

    狄易的話，有理有據，但真要棄權，對於這些心高氣傲的天驕，可是不小打擊。

    「狄老，蒙人，真的如此野蠻落後？」董衡有些好奇，目光輕蔑，「氣息外露，將底牌示於敵手，這種做法實在愚蠢。」

    「這是他們的傳統。」狄易搖搖頭，嚴肅說道，「許多傳統，的確食古不化，也可以說愚蠢。譬如，其軍官，伍長、什長、百夫長等，都憑比武獲得，不論帶兵方略；他們的成人禮，是孤身入聖山獵殺巨獸，死亡率極高。但這看似愚蠢中，藏著大智慧！」

    「哦？」眾人側耳傾聽。

    「如果你們有心，就當知道，蒙人數量，遠不如大乾，但強者數量，卻一點也不落下風。這其中緣由，就是蒙人傳統的力量……」

    眾人默然。

    「我們現在進入麼？」過一陣，李洵第一個問道。

    「不必著急，還得等引路人。」狄易做了個手勢，示意李洵稍安勿躁。

    不多時，呼號朔風中，一夥人馬，夾雜鏗鏘甲響，徐徐行來。

    竟然是一隊重甲騎士。

    人馬皆甲，行伍規整，身上碧金光華閃耀，靈魂鎖鏈般相互鏈接，化作一座密不透風的光之城牆，氣度森嚴。

    「這是……斷夜長壁？戍守此處的，果然是他們。」李儀點點頭，並不意外。

    帝國八大精銳之一，唯一的重騎——禁斷屯騎。

    其後，影影幢幢的，是三道巍峨身影，動作刻板僵硬，但深沉的魔力波動，卻是水銀瀉地，震盪如雷。

    「霜地碎顱者！」目光一陣顫動，李儀面露敬意，低聲說道。

    此物，是極少數能硬抗噩夢浮屠的戰爭兵器，鋼鐵傀儡——霜地碎顱者！

    其身高在四米上下，宛若一尊山嶺巨人，扛著一柄巨大的雙首重錘，每走一步，都引來大地轟鳴，山搖地動，凶氣凜凜。

    那雙首重錘，錘面已經嚴重磨損，可以想見，經歷多少惡戰。

    「嗯？不對！」仔細看了一眼，李儀神情微變，輕聲道，「這一道道磨損，極為光滑，是經年累月在風暴中，被強風所刮平。等等，連這雙首巨錘都承受不住，霜地碎顱者的本尊，怎麼會沒受影響？」

    目光落在一尊霜地碎顱者的身上，李儀神情變化，露出饒有興致的神情。

    這尊鋼鐵傀儡，其鋼軀表面，是一道道起伏游弋的凹陷弧線，看似魔法弧線，實則只是簡單的凹槽。但八面而來的狂風，竟是被這一道道質樸弧線，引動得偏離方向，溢散而開，無法損傷傀儡。

    「大乾帝國，能人輩出啊……」李儀讚歎一句，觀摩片刻，抬起右手。

    他神情一動，手背之上，浮現一道道紋理，竟與霜地碎顱者身上的紋絡，如出一轍。

    見面。

    「狄老，今年又勞煩你了……」領頭的禁斷屯騎掀起面甲，露出一張飽經風霜的中年面孔，笑著道。

    「這句話，應該我說才對。」狄易和男子顯然認識，面有好奇，「何統領，你們禁斷屯騎，不是三年一輪換麼？怎麼……」

    「其他人，我不放心……帝國承平日久，除了我之外，其他人對蒙元，太缺乏瞭解，或許會輕敵大意。」何統領搖搖頭，「禁斷屯騎是帝國砥柱，不可輕易折損。」

    狄易面露敬意。

    忽然，狄易神情微變，何統領也豁然轉頭。

    再過片刻，一眾人等，勃然變色。

    朔風深處，一道道巨碩黑影撕裂風幕，挾裹著黑暗氣息和森冷煞意，踽踽而來，馬蹄撞擊地面，發出悶雷般的巨響。

    同樣人馬皆甲，這支重甲騎士，居然比禁斷屯騎更加粗壯魁梧，氣息更為沉凝，氣魄更為雄壯，人人如鐵塔，威猛霸道，凶悍難言。那一頭頭戰騎，也是彪悍猙獰，瞳孔深紅，滿嘴獠牙，黑暗氣息繚繞飄浮，令人心悸。

    座下暗影夢魘，身著黑魔重鎧，背負破陣龍槍，腰掛弧月斬刀，背負射天弓，以及三壺破甲箭。

    ——噩夢浮屠！

    兩方人馬，遙遙相對。

    「咱們就這點人，好像不夠看啊……有後援麼？」蘇蘇面露緊張，輕聲道。

    噩夢浮屠，為蒙元精銳，戰力磅礡，野戰第一。

    禁斷屯騎雖然悍勇，但跟之比起來，差距可不是零星半點。同樣數目的情況下，一次衝鋒，或許就能分出勝負。

    目前，能和噩夢浮屠一換一的，僅有霜地碎顱者。

    「後援？當然有！」何統領淡淡一笑，「我的後援，是大乾帝國！帝國足夠強大，人數再少，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若帝國不存在了，來再多的人，也只能被人一口口吞掉。」

    一席話，令蘇蘇啞口無言。

    「怎樣？需要進入斷夜長壁麼？」何統領笑道，「還是老規矩，讓他們自己適應環境？」

    「老規矩就行！」狄易笑了笑，擺擺手道，「不磨礪，如何成才？」

    他一招手，暮光夜龍拉著空輦離開，一行人等，步行進入群獸之野。

    所謂老規矩，就是不借助斷夜長壁的防禦，自身抵禦寒風侵襲，以適應環境。

    除了李儀，剩餘九名少年，身上紛紛綻放光芒，或鬥氣護體，或法術防身，抵禦刀子般的狂風。

    噩夢浮屠則保持著距離，名為護衛，實則監視。

    「南人體魄，果然孱弱，一點小小風霜，也抵禦不住。」領頭的浮屠騎士，端詳良久，用鼻子哼了一聲。

    「說的是！」另一名浮屠騎士笑著道，「南人孱弱，又好內鬥，哪裡是蒙古武士的對手！這一次鏡湖之戰，我們又有……此戰，必勝！」

    「別得意忘形，南人有句話說的不錯——『獅象搏兔，皆用全力』。」浮屠首領眼神一凜，指著一人道，「何況，南人之中，強者也是不少。你看看，那個少年，以身御風，或許就是個強大武者！」

    他話說的沒錯，指的人，卻大有問題。

    李儀呼吸沉穩，皮膚水漣疊疊，時而褶皺似卸袍，時而弧線如傀儡紋理，起起落落間，嘗試著將朔風牽引一邊，或者彈開。

    當然，這非一時之功，連續幾次嘗試，都以失敗告終。

    李儀不驕不躁。

    他體魄強大，足以抵禦朔風，倒也不怕受傷。

    一次次嘗試，他漸漸摸出一點門路，面露似有所悟。

    非卸袍，也非傀儡紋理，而是他自己琢磨出的一點門道。

    心緒平和，他繼續嘗試。

    日落時分時，到達鏡湖。

    遙遙望去，是紫色水晶般的湖泊，並看不出什麼特殊。

    唯一奇異的地方，是四面八方的朔風，竟然驟歇於此，水波不興。

    安營紮寨。

    入夜。

    鏡湖之戰，就在明日。

    有人盤膝修行，有人擦劍，有人談笑，各自做著最後準備。

    李儀則在冥想。

    朔風凜冽，此地萬里無雲，倒是星垂平野闊，星輝璀璨。

    端坐如佛，青穹頌讚，其冥想效果，竟是出奇地好。

    群星繚繞，一縷縷星輝，注入身體，魔力漸漲，氣韻則愈發平和。

慕冰至

第181章 長生

    星垂平野闊。

    李儀端坐，身下青穹迴旋，演化一泓璀璨星空，與頭頂群星交感，瑰麗萬象。

    清朗星穹，無數星線垂落，猶如層層疊疊的雨幕，流瀉而下，沉落在李儀身下青穹，而後反射在李儀身上。

    「呼……」

    皎潔星輝，匯聚在李儀身上，化作一輪圓月，聖潔典雅。

    冥想異象——眾星拱月。

    「想不到，在此處修行，還有這樣的好處……」

    李儀心中暗忖。

    在半世星空修行，星力奔騰如海，濃郁成潮，但那層層星力，都是源自超魔陣列——「群星之井」，並非與星辰直接聯繫。

    眼下，直接與頭頂星穹共鳴，納取星力，則彷彿能聆聽每一顆星辰的心跳，與之面對面的交流。冥想中，靈魂時而觸電一般，生出一道道玄妙感悟，這是來自星辰的知識，意味深幽，妙不可言。

    「那觀星術，該儘早學到手……」

    他半閉的眼睛裡，生出淡淡精芒。

    精神清冷，靈魂恬淡，與群星共鳴間，感悟不斷，李儀如醉如醺，一臉怡然自得。

    「嗯？這是……」

    他的神情，驟然一變。

    意識海中，忽生驚濤駭浪，上方星辰隕滅，光暗交錯，浮現出一幕玄異影像。

    ——鐵騎突出，一柄彎刀斬斷黑夜，頭顱飛起，其死不瞑目的面目，正是何統領！黑暗中的身影，猙獰巨怖，眼神幽黑，赫然是——噩夢浮屠！

    「啊！」李儀身軀顫抖，慘叫一聲，引來無數驚疑視線。

    「李儀，你沒事吧？」柳芳菲問道。

    他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但臉色，卻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此異象，並非未來溯流，而是來自自己的直覺——星象直覺。不過，他的法師直覺敏銳，而星象直覺尚在雛形，其準確與否，還真不好說。

    事關重大，他也不敢大意，走向狄易，告知自己的所見。

    「這件事情，可大可小……你確定，並非夢魘？」狄易緊盯著李儀，認真說道。

    「絕非夢魘！」李儀點頭，肯定道。

    「好，我領你去見何統領。」狄易當即道。

    「嗯？你真的確定？」何統領的神情，也透著淡淡懷疑，「鏡湖之戰是大事，我們的斥候也沒閒著，但並未發現蒙人有何異動。若他們真準備對大乾宣戰，不可能毫無動靜。狄老，你有什麼感覺麼？」

    狄易苦笑著搖搖頭。

    「狄老靈魂雄瀚，法師直覺極其敏銳，若對方有異心，他應該能察覺。」何統領搖了搖頭，顯然是不相信了。

    「但是，能瞞過法師直覺的手段，並不算少，」狄易看了李儀一眼，替他解圍道，「而且，此子是趙天極的弟子，觀星派的『星象直覺』，有其玄妙之處，不可小視。」

    「『永夜刑獄』——趙天極？」鎧甲鏗鏘作響，何統領身軀微震，點頭附和道，「既然是趙天極的弟子，的確不可怠慢……」

    「一夜不睡，對你我等人，並無大礙。」狄易一錘定音，沉著提議道，「有備無患，總歸不是壞事。」

    「嗯。」何統領點點頭。

    李儀沒有插嘴，他知道，兩人並非信任自己，而是「永夜刑獄」那張巨大招牌。

    回到營帳，狄易將此事告知各人，嚴令不得熟睡，多做戒備。

    眾人紛紛點頭。

    「故弄玄虛……」長孫神石臉色不善，嘀咕了一句。

    李儀神態自若，心頭，則浮起一抹淡淡陰霾。

    希望，只是幻覺吧……他心中暗道。

    ……

    遼闊星空下，一頭影鴉低空掠過，落下一根黑色羽毛，被一隻重甲猙獰的巨臂抓住，放在眼前。

    「嗯？有趣，有趣……」看了一陣，浮屠騎士首領冷笑一聲，眼中浮現譏誚，「薩滿大人說了，這座聖湖，以後還叫『獸群呼喚』，但不會被稱作『鏡湖』了……上頭有令，趁夜殺光他們，我們要重奪聖湖！」

    「哦？此次十人較量，我方必勝，為何要多此一舉？」另一名浮屠騎士流露好奇，不解問道。

    「哼！你的目光，未免也太短淺了！奪回聖湖，可是千秋之功！」浮屠首領輕哼一聲，不耐煩地催促道，「趕緊叫醒其他人，列陣，動手！」

    「是！」應了一聲，那騎士猶豫道，「不過，咱們座下的暗影夢魘，性情暴戾，最忌諱被夢中吵醒……」

    「那就多喂幾頭獸魂，安撫它們！」浮屠首領冷聲道，「這個時候，孰輕孰重，還看不清楚麼？」

    「是！」那名浮屠騎士轉身，悻悻道，「上面也是，怎麼不提前通知？」

    「愚蠢！」浮屠首領眼神冰寒，冷冷道，「南人法師，有名為『法師直覺』的天然預感，一點殺機，就能察覺！若是提前告知，以我們的粗莽性情，必然露出馬腳！」

    搖搖頭，他心中暗嘆，族中不缺猛士，但如薩滿大人這般的聰明人，實在太少了。

    ……

    轟！轟！轟！

    馬蹄如雷，勢若天柱傾頹，夜空崩塌！

    黑夜中，噩夢浮屠恍若一頭頭混沌巨獸，以吞天蓋地之勢，呼嘯奔騰！尚在十里開外，狂桀暴戾的黑暗氣息，已然宣洩如狂濤，氣勢驚人。

    「他／娘／的，還真來了！弟兄們，列陣，阻擋！」

    何統領感激地看了李儀一眼，但心頭卻愈發陰鬱，幾聲喝令，一隊禁斷屯騎，整齊列陣。

    「烏鴉嘴麼？」預言應驗，但李儀實在高興不起來。

    「射！」

    黑暗中，傳來一聲冷喝。

    夜空中，無數刺耳尖嘯，猶如流星隕落，奔灑而來！

    一枚枚箭矢上，浮動著眾多巨獸虛影，張牙舞爪，猶如獸群狂奔，垂落墜下！

    獸靈破甲箭！

    群獸之野朔風狂猛，尋常箭矢難以使用，因此蒙人發明了封印獸魂的利箭，不止威力渾厚，更能追逐生機，所射必中。

    「斷夜長壁！」

    何統領一聲令喝，沉凝的金色光華，化作巍峨城牆，金輝燦爛，橫擋箭矢。

    「突！」

    又是一聲毫無感情的冷喝。

    聲音落了，一眾噩夢浮屠驟然加速，洶湧黑芒翻騰起伏，演化為一頭深獄魔龍的形相！巨龍咆哮，深獄龍威四溢，狂暴氣息化作奔流，以銳不可擋之勢，衝殺而來，形同末日降臨！

    ——噩夢突刺！

    這是噩夢浮屠的群體戰技，配合暗影夢魘的天賦幻術——「深黑噩夢」，非意志堅定的強大武者，僅僅直面其威，也會肝膽俱裂，興不起一戰之心。

    「擋！」

    何統領怒喝一聲，光輝凝聚的斷夜長壁，愈發沉重凝固，儼然真的城牆一般。

    三頭霜地碎顱者，已然扛著巨錘，怒吼著撲上！

    「你們趕緊走！」何統領轉頭，疾聲道，「對於帝國而言，你們更重要！我會儘量拖住他們！別廢話，趕緊走！」

    人人都知道，這點人，絕對不是噩夢浮屠的對手。

    「放心，我們只防守，不進攻。」見狄易有所猶豫，何統領一笑，「正面交鋒，我們不是對手，但僅僅防禦的話，還能抵擋一陣！還有，他們沒有兵力調度，能追殺你們的，應該就是參與鏡湖之戰的隊伍。」

    李儀的呼吸，變得有些渾濁。

    禁斷屯騎，有兩大群體戰技——用於防禦的「斷夜長壁」，和用於進攻的「禁戒龍槍」。何統領的話，意為爭取時間，乾脆只守不攻，任人宰割了。

    「多謝了！」

    緊要關頭，容不得猶豫，狄易領著一眾少年，身上光芒閃爍，極速離開。

    「為了帝國！」

    沒有走出多遠，李儀聽到齊刷刷的怒吼，緊接著，就是一陣鋼鐵撞擊的沉重聲音。

    他的胸中，不知為何，燃起了一團熊熊烈焰，灼得胸口生疼！

    李儀握緊了拳頭。

    「走，趕緊走！」狄易眼神森寒，他赫然發現，自己居然溝通不上晨昏空輦！

    這意味著，只能徒步回去。

    對方，顯然早有準備，無形大網，已經編好。

    眼神猛地一變，他一轉身，喝令道：「你們先走，全部散開，目標更小，機會更大！能逃走的，通知帝國邊軍，蒙人不宣而戰，早做準備！」

    「為了帝國！」

    說完這句話，他飛身而起，迎上一名手持骨杖的薩滿。

    「狄易，好久不見！」那薩滿獰笑一聲。

    「哼，青河，果然是你！」狄易冷哼一聲，眼神冰冷。

    狄明月想去幫忙，李儀狠狠拽住她，冷聲道：「你幫不了忙，走，馬上走！」

    一行人等，紛紛散開，向南奔去。

    不多時，十名蒙人少年，圍聚而來。

    十名蒙人少年，體魄魁梧，眼神冰冷如朔風，氣息跌宕如怒潮，一舉手一投足，都有威猛桀驁之感。

    「老師，要幫忙麼？」一名少年笑了笑，神情十分傲慢。

    「不必給我幫忙，自己去找自己的獵物！」青河冷笑一聲，「誰跑了自己的獵物，自己回聖山領罰！」

    話音落，一眾少年紛紛咆哮，身上冒出神秘紋路，幽光暴射，氣息暴躁！

    「道化武裝？」狄易失聲道。

    「什麼道化武裝？這是我蒙古帝國的長生烙印！」一名少年不客氣地說道。

    「長生烙印？」狄易神情複雜，他終於明白，蒙古帝國的底氣，來自哪裡了。

慕冰至

第182章 獸魂

    星月高懸，朔風淒淒。

    李儀猛然停步，眼尾如刀，冷然回望尾隨者。

    來人虎背熊腰，面容粗莽，瞳中似有凜冽風暴，一記眼神橫來，意念震盪，竟在李儀耳畔生出無聲驚雷。

    「媽/的，跟錯人了！」一口唾沫星子吐在地上，來人搓了搓鼻子，輕蔑說道，「嗅到一縷巨龍氣息，還以為是個強者，沒想到，竟然是個孱弱法師！」

    「李儀。」李儀鎮定自若，自報姓名。

    「記好了，殺你的人是黑山。」男子獰笑一聲，甕聲甕氣道。

    「我這人，一直都覺得，『愛國』這個詞，既矯情，又虛偽。我見過很多人，借愛國之名，對國人坑蒙拐騙，或仗愛國之勢，對同族痛下殺手。不過，今天見了一些人，倒是有些改觀了……」

    李儀徐徐踱步，臉上悵然所失。

    「原來，還真有的有人，把這個詞放在心裡，嘴上從來不說，最多赴死之時，吼上一句『為了帝國』。這樣的人，不在少數，他們只是沒有話語權，或者懶得發話罷了。他們，值得尊重！」

    「嘮嘮叨叨的，說什麼鬼話？」黑山聽得云裡霧裡，面露冷嘲。

    「算了，說了你也不懂。」李儀淡淡一笑，「我只是感慨兩句罷了……來吧！」

    最後兩個說完，他眼神一凜，一張面具，戴在臉上。

    「為了帝國。」

    他心中默念道。

    「故弄玄虛，——豕碎！」

    黑山冷笑一聲，直拳狂烈轟擊，拳鋒之上，黑色風暴喧囂，浮現一頭獠豬虛相，獠牙怒張，氣勢洶洶。

    轟！

    拳鋒驟止，一隻鱗甲猙獰的手掌，擋住拳頭，凜冽龍威旋繞，竟令那獠豬虛相，變得縹緲不定。

    黑山驚訝抬眼，眼前，是一雙赤紅眼眸，龍威凜冽，煞氣外露。

    「有句話，你說錯了……」李儀的聲音，也沙啞幾分，語音鏗鏘霸道，「我的確是個法師，但卻並不孱弱。」

    ……

    鏡湖。

    鏡湖湖畔，十餘名衣著古怪的年輕薩滿忙碌著，絡繹來往。

    蒙元帝國，既無法師，也無神侍，身兼這雙職的，就是薩滿。薩滿擅跳神、通靈、預言、天氣等，手段詭譎，實力強悍。

    一根根巨大骨釘深深插入地面，蠻荒獸血為紋，深幽瀰漫，縱橫游移間，赫然是一座小型的魔法陣列！此陣列，形如巨大髑髏，而散發氣息，則彷彿死去巨獸，陰冷冰寒，死氣森森。

    陣列中央，是一隻黑色小瓶。

    佈置完畢，一名薩滿高聲吟唸咒文，法陣亮起，紅光瀰漫，血芒如沸。

    血芒映照下，一平如鏡的鏡湖，居然波瀾橫生，驚濤怪浪！

    緊接著，一道巨大獸魂，激起滔天浪湧，破湖而起，墜入法陣，被小瓶吞噬。

    其形，赫然是一頭強大魔獸——雷霆科多！

    一眾薩滿眼神欣喜，將大桶大桶的獸血，倒入陣中，補充法陣消耗。

    沒過多久，又一道獸魂升騰，其體型稍遜，氣息同樣狂躁，也是一頭魔獸——喋血飛龍。

    一頭，又一頭，都令一眾薩滿神情振奮。

    第五頭時，終於有人按捺不住，發出驚呼。

    「泰坦巨蟲！」

    那道虛影，極為巨碩，形如地獄蠕蟲，渾身尖銳巨刺，強大的靈魂波動，竟令在場的年輕薩滿，陣陣心悸。

    集齊五頭獸魂，一名薩滿上前，將塞子塞上，換上另一個空瓶。

    「大薩滿，真乃天降神人！」那名薩滿小心地舉著小瓶，一臉興奮地，「各部驕子照影鏡湖，能獲得的，只有獠豬、餓狼、狂熊等下等獸魂。藉著這座通靈古陣，竟能取得如此強大的獸魂！無需多久，我族，就有真正的獸魂武士了！」

    「大薩滿，還研究出了長生烙印！」又一名薩滿神色崇拜，附和說道，「承蒙長生天庇佑，我蒙元帝國，即將崛起，覆滅大乾，易如反掌！」

    眾人談笑，信心凜凜，小瓶傳遞到一名皮膚黝黑的薩滿手上。

    「黑峰，怎麼了？」一人問道

    「有種不好的預感……」黑峰把玩著手中小瓶，皺了皺眉，他的臉上，塗抹著山脈般的厚重色帶，氣息森嚴沉重。

    「擔心你弟弟？」那人笑了笑，說道，「你的弟弟，可是這一代的第二號強者，區區幾名南人，誰會是他的對手？」

    「說的也是。」黑峰笑了笑，神情微鬆。

    ……

    月光下，兩道身影緊緊貼在一起，雙膝交錯，雙臂互鉗，竟是最為簡單粗暴的角力！

    兩者相持不下，堅硬冰冷的地面，居然猶如波瀾般，隱約起伏，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黑山神情震驚。

    長生天啊，這是怎麼了？一名南人，還是南人法師，居然能與我角力，不落下風？我雖只用五成力氣，但可是號稱「熊膂」，力量在十人中，排行第二！

    李儀呼吸沉穩，眼神銳利如刀，心中同樣驚訝。

    「純粹的肉體力量，好可怕的力量！蒙人，的確強大！」

    龍人形態下，他在自己身上，連續施加龍膚術、英勇之心和狂暴術，緊接著，又有熊之忍耐和牛之蠻力。即使此種狀態下，還需那不太完善的卸袍術，皮膚跌宕震顫，消解一部分滾滾而來的巨力，才能勉力抵擋。

    「你很強，值得我用全力！」黑山錯步後退，眼中浮現凝重。

    「多謝誇獎。」李儀淡淡一笑。

    「吼！」怒吼一聲，黑山遍體冒出金色紋路，身後巨熊虛影仰天長嘯，一股難以形容的深沉氣魄，如狂濤四溢，洶湧如潮。

    「道化武裝？」李儀的神色，一下變得難看。

    「道化武裝？你們南人，就是自以為是！」黑山輕蔑一笑，甕聲甕氣道，「這是我族的長生烙印，我身上的，名為熊印！」

    「熊印？」李儀眼神遊移，神情若有所思，「這熊印，竟與師父的裂鯨之臂，有異曲同工之處。此印，雖然粗糙簡陋，但大幅強化力量，效果上，大巧似拙！」

    嗡！

    「——熊捭！」

    一掌之威，與剛才相較，已然天淵之別！

    熊影怒嗥，狂暴巨力，彷彿一座萬丈高山迎面而來，尚未臨近，李儀的臉皮，已被鬥氣的餘韻，刮得扭曲不止。

    「喝！」他當機立斷，不敢硬拚，手指輕顫，搖擺舞動間，一頭巍峨巨影，擋在面前。

    磐石元素。

    轟！

    剎那間，磐石元素化作碎片，碎石四射。

    李儀趁隙後退，「神行術」和「千重經綸」配合，動作愈發鬼魅，虛影重重，似隱似現。

    「小把戲！」黑山哈哈大笑，右拳一記橫掃，震盪而生的狂猛勁風，竟令李儀衣衫獵獵，身形微亂。

    「找到你了！」

    下一刻，巨大拳頭，泰山壓頂一般，聲勢浩大，又在眼前。

    嘭！

    李儀的身影，轟然破碎。

    這非鏡影術，而是三級法術——幻影術。幻影術，能演化出具有聲音、溫度、氣味的幻影，鏡影術，可是難以瞞過真正強者。

    「哦？」黑山轉頭，望向右方，「手段還真多……」

    不遠處，李儀手指變幻，魔法手勢靈動如風，指尖的藏青***力，化作幽黑陰影。此刻，他的龍膚術依然在身，但龍相已經消失，動作翩翩，愈發飄塵。

    「喝！」李儀手指輕抬，幽黑陰影，化作猙獰巨爪，黑影激盪，抓握而上。

    陰影抓攫！

    「沒用的！」黑山右腳抬起，重重一踏，毫不費力地，黑暗頓時潰散。

    「一力降十會，果然不假！」李儀眼神微動，「力量強大，肉體強悍，意念堅硬，簡直跟烏龜沒兩樣……不過，慢慢敲，也是能敲開的！」

    心神微動，他一步踏前，手指捻動，劈啪之聲，轟然響徹。

    雙指之間，一頭狂暴驪龍，蜿蜒遊蕩，破空侵襲！

    神誅響指。

    「還是沒用！」黑山眼神一橫，視線中藏著無形意念，目力所向，驪龍轟然破碎。

    劈啪！

    劈啪！

    李儀兩手齊動，一頭頭蜿蜒驪龍，在虛空中不斷橫生，起起落落，形如巨大龍巢，驪龍之影，四面圍攻。

    「滾！」黑山視線橫移，眼神所及，一頭頭驪龍虛影潰散，消彌於半空。

    腳踏地面，他一拳斷空，身形彷彿穿透虛無，凜凜勁風中，拳鋒再至！

    轟！

    在身上添加一道守護聖鎧，但依舊抵禦不住，李儀吐出一口鮮血，身形激退，皮膚卸袍，蠕動不止。

    但那拳鋒爆發的力量，竟似有靈魂，在身體中翻騰不止，破壞血肉骨頭。

    「噗！」

    李儀又吐出一口鮮血。

    但他不屈不饒。

    眼神凝定，李儀手指錯動，更多驪龍，蜿蜒來往，猶如龍之牢籠。

    「吼！」黑山按捺不住，一聲怒吼，精神風暴擴散，驪龍盡滅。

    「就是現在！」李儀卻神情一振，同樣一聲咆哮，天穹之高，一道凶煞巨怖的巨龍虛影，振翅游弋而落，擇人而噬一般，氣息暴烈威嚴。

    巨龍之怒！

    嗡！

    一剎間，無形巨相透體而過，黑山神情驚怒，身形凝滯，動彈不得。

    藉著這一線空隙，李儀眼神一凜，猛然張嘴，胸腹熱流上湧，一彎血色新月，自喉間徐徐升起。

    皎月噴息！

慕冰至

第183章 救援

    皎月噴息！

    李儀嘴巴張啟，一彎血色新月，徐徐自喉間升起，剎那，一抹碎裂時空的虛空律動，跌宕震鳴，滿天星月，黯然失色！

    他的身後，一頭宛若玉璧雕琢的巨蟾浮現，其身空虛浩淼，內藏無盡星輝，雙瞳似幽月，不顯醜陋，反倒有一種大道天成的感覺。一縷縷威壓瀰漫，沉凝更勝龍威，更為冰冷、蒼茫和浩瀚，赫然是最頂級的靈魂威壓——虛空威壓！

    ——皎月玉蟾！

    「呼！」吐納一般，李儀徐徐吐出一口氣，一道血紅弧刃，冷嘯而出。

    血色月華，化作猩紅之月，殺機瀲灩，奔騰呼嘯間，其勢快逾閃電，頃刻百里！

    深紅月弧橫掠夜空，猶如一柄血色鍘刀，竟挾一縷濃墨重彩的湮滅韻味，朔風被斬斷，虛空被割裂，整個世界，彷彿被一刀兩斷，化作晦暗色彩！

    嗡！

    黑山，也不例外。

    血芒透體，不止肉體，連他的靈魂意念，竟也被一分為二，潰散湮滅，化作煙塵。

    「咳咳，咳咳！」

    李儀單膝跪地，瘋狂咳嗽起來，他的喉嚨和胸腔，彷彿有獄火灼燒，劇痛難耐。

    不敢耽誤時間，他當即盤膝坐下，閉目冥想，靜靜積蓄魔力。

    他並未注意，一縷淡淡黑氣，自黑山屍身冒出，纏繞在他的身上。

    ……

    劈啪！

    黑峰臉色驟變，他的手腕上，一個骨飾炸裂開來，發出一聲熊之哀鳴。

    「我弟弟黑山，他居然死了！是誰幹的？究竟是誰？」

    他大聲咆哮起來，一抹癲狂，自眼中浮現。

    黑山，他唯一的弟弟，他也曾親口答應過死去的母親，要好好照顧自己的弟弟。

    他居然就這樣死了？

    「不管是誰，我要將他煉成巫毒屍偶，永世不得超生！」牙齒格格作響，黑峰轉身，不管不顧地，朝南方走去。

    「黑峰，別衝動！」一名獨眼薩滿站了出來，語氣凝重道，「你我都有任務在身，別忘了大薩滿的謀劃，正事要緊！」

    「放心，我很快就回來，不會耽擱！」黑峰不為所動，冷冷道，「還是，你想阻止我替弟弟報仇？」

    看出他眼中的決絕，獨眼薩滿知道勸也沒用，冷然道：「既然這樣，將你的封靈瓶交給我。此物，是計劃關鍵，不能有半點閃失。」

    「我們五個人，每人一個封靈瓶，這是大薩滿定的規矩。青葉，怎麼，想把手伸到我的懷裡？」黑峰冷笑一聲，斷然拒絕，「這絕不可能。」

    「你為報私仇，擅離職守，我不懲罰你，已經是寬宏大量了！」青葉眼神一冷，聲音冰冷道，「封靈瓶價值珍貴，絕對不得有失。」

    「懲罰？你我都是四級強者，你能奈何得了我？」黑峰冷笑一聲，針鋒相對地說道，「小心，我把你剩下一個眼珠子，也給挖出來。」

    說罷，他揚長而去。

    「哼！」望著那道背影，青葉則神情凶戾，冷聲道，「黑石部落的人，也太囂張了！回去之後，我必稟明大薩滿！」

    ……

    李儀摩挲下巴，神情複雜。

    此事，實在古怪！

    鏡湖之戰的傳統，已經維持了近百年，雙方雖然偶有爭端，但基本維持著和平。

    這也是何統領等人，都放鬆警惕的原因。

    莫非，是全面戰爭？

    李儀估摸著不像。

    長生烙印，的確古樸強橫，但要說扭轉雙方強弱之勢，絕不可能。而蒙人固然粗莽，也不是傻子，絕不會一時腦熱，就發動全面戰爭。

    「如此看來，或許，僅僅是為了奪回鏡湖？」

    李儀心神一顫，感覺自己，摸清了些許脈絡。

    狄易溝通不上晨昏空輦，隱約透露了一些跡象。

    這說明，蒙人佈置了某種強大的干擾法陣。而這法陣的目標，當然不是狄易，而是鏡湖據點。而且，既然干擾了鏡湖的傳訊，他們必定也阻隔了傳送法陣。這樣看來，鏡湖據點，已經成了一座孤島。

    「但是，出於什麼理由？」李儀眉頭皺起，神情不解。

    他很清楚，干擾傳訊和隔絕傳送，其人力物力，耗費甚巨，佈置時間也很長。

    更不用說，還得面對大乾帝國隨之而來的瘋狂報復。

    付出如此巨大，究竟想獲得什麼？

    「鏡湖據點，供奉著神器『屠龍』，是為了這個？或者，他們找到開發鏡湖的手段，令其價值，截然不同了？算了，這些事情，讓上面的人去頭痛吧！」

    李儀起身，卻並未急於離開，臉上浮現猶豫和遲疑，良久之後，眼神一凜。

    「我雖不算什麼英雄，但至少是半個乾人，有所為，有所不為！」

    他淡淡一笑。

    或許是被何統領等人所感染，李儀覺得，在自保的前提下，能救人，就儘量救幾個。

    李儀轉身，走向柳芳菲的方向。

    他不是聖人，雖然都說眾生平等，但要救人，自然先救熟人。

    ……

    一個死不瞑目的頭顱，被一隻大手提著，步伐如龍，向北而行。

    那頭顱，居然是那神情冰冷的宋凌峰！

    「實在愚蠢！以為『霜凍之焰』，就能克制我族？南人都這樣天真？可笑，可笑……」

    那人冷笑，露出缺了一塊的牙齒。

    ……

    夜空下，陳落雲的屍體，猶如被看不見的蛛絲牽扯著，懸掛於半空，肢體扭曲，叫人不寒而慄。

    「就這點實力，還敢來我大元撒野？算了，就做我的小寶貝的口糧吧！」

    那聲音，竟是個嬌滴滴的女音。

    聲音未落，一道幽藍巨影浮現，無數眼珠閃爍，將那巨屍體，一口囫圇吞下。

    ……

    「狼顧之相麼？怎麼，跟狐狸似的？」一名臉上塗抹黑痕的男子抬頭，望著那落荒而逃的身影，臉色隱隱有些憤怒，輕哼一聲。

    右掌抬起，他的手中，居然提著一頭掙扎不休的狼靈。

    赫然，是幽魂餓狼！

    嘭！

    手掌猛地握緊，巨力迸發，那頭幽魂餓狼，霎時崩碎。

    遠處，傳來一聲沉沉悶哼。

    「算了，這人靈魂重創，元氣大傷，將來對我族威脅，就小得多了。」他搖搖頭，神情竟有些畏懼，「但讓獵物跑了，得上聖山受罰。」

    ……

    董衡傲立，氣息森冷。

    他的面前，躺著一名死去多時的蒙人，那蒙人居然骨瘦如柴，身軀幹癟，精氣神盡消。

    「真麻煩……」

    董衡揉了揉太陽穴，他的身上，一頭額生獠角的肥碩惡魔幻影，時隱時現，散發著一股無盡的暴食之氣，彷彿要吞噬一切。

    「本想藉著『原罪投影』，釣起一頭上古獸魂，看來，是不行了。」

    他忽然轉頭，望了遠處一眼。

    「李儀，別死了。也許在不遠的將來，我還得找你幫忙。」

    ……

    碭！碭！碭！

    金戈交鳴的聲音，在夜風中，傳出很遠。

    兩道身影，不斷交換位置，狂烈震波，一波波地四溢，猶如地震一般。

    柳芳菲腰肢飄搖，周身水霧滂沱，動作蹁躚曼妙，劍芒粼粼如水，有一縷別樣風采。

    迷茫水霧中，鬥氣時而凝聚為斑竹之影，鞭笞而下，時而演化綠龍之相，龍爪突出！龍相竹影，渾然一體，氣魄浩瀚，意境高遠。

    柳芳菲運氣不錯，施展偷龍秘術時，竟偷得真龍，獲得綠龍血脈，而非「樹妖」或「澤靈」。綠龍為異域巨龍，其血脈近似孽龍，僅略遜一線，也屬上位血脈。

    而經她一番糅煉，綠龍血脈與斑竹之相，隱然靈肉合一，衍生出如今類似領域般的效果，名為「龍盤竹影」！

    劍鋒如幻，竹影伴龍相，柳芳菲的攻勢，逼得那名蒙人節節敗退。

    但她的心，卻越來越沉。

    面前蒙人，以一雙肉拳對敵，身上不斷冒出黑鐵紋路，竟將她的攻勢，一一贏扛。

    那黑鐵紋路，明顯是某種強化防禦的手段，而那蒙人，也打著消耗戰的算盤，不斷消磨她的鬥氣。

    「只守不攻，你是男人麼？」柳芳菲猛然回劍，後退一步，出言激道。

    「我是不是男人，你過會就知道了。」那蒙人卻並不上當，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淫邪，「怎麼，不刺了？你刺我多少下，我就刺你多少下。」

    「抱歉，你沒這機會了。」

    不遠處，傳來一道淡然聲音。

    「李儀？」柳芳菲聞言精神一振，臉上露出欣喜。

    高處，魔法手勢靈動如水，李儀目光微凜，手指前伸。

    轟！

    一道蒼藍落雷，挾裹著滾滾雷音，破碎夜空，鼓蕩而下！那道雄壯如柱的落雷，其外竟有道道雷環繚繞，彷彿是層層束縛，將其威力凝聚一處，愈發生猛狂烈。

    三級法術——雷霆集束！

    「哼！我們蒙人，的確畏懼雷系法術，但我是個例外。」那蒙人冷笑一聲，一拳擊空，遍體黑紋流溢。

    轟！

    雷霆炸裂，星輝瀰散，一道道狂怒雷弧，雷光如海，霎時將那蒙人吞沒！

    那一彎彎雷弧，竟似乎勢頭無盡，一波緊隨一波，綿延不斷！

    「這不可能！雷霆集束，不可能有這樣的威力！」

    身上雷芒伴隨星輝，層層疊疊地炸裂，蒙人一聲慘叫，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李儀自然不會和他廢話解釋。

    這是青穹頌讚的藏青魔力，配合堇色流年而生的特性——群星脈動。

    他抬手，又是一道落雷，滾滾而下。

    慘叫聲，再次響起。

慕冰至

第184章 蒼夜

    轟！

    轟！

    轟！

    雷霆集束！

    仿似天穹震怒，天劫般的落雷滾滾而下，一道道粗如臂膀的雷弧，伴同著如沸如織的星輝，綿亙不斷，將暴亂雷威，宣洩成潮！整片區域，已然化作雷光牢獄，殺意凜冽，天地失色。

    雷歇。

    蒙人的屍身，已是一片焦黑，面目全非。

    「這，這是什麼手……」柳芳菲目瞪口呆，半晌，也沒說完一句話。

    那名令她奈何不得的蒙人，居然就這樣死了？她使盡渾身解數，都未能破開他的防禦，而李儀，從頭到尾，只是將那一記法術，來回釋放，就將其輕易斬殺。

    在昏晨空輦時，見他那行雲流水的召喚法術，以為他改作召喚流派，沒料想，李儀是一點沒變，其攻殺法術，依然是一如既往的簡單粗暴，強大匹敵！

    「這傢伙，比黑山，可是弱多了……」李儀搖搖頭，稍生感慨地說道。

    當然，這名蒙人的確弱於黑山，但能輕易擊倒他，更重要的原因，在於李儀是一名武裝師。

    他一眼就看出，這蒙人身上的長生烙印，其效果，竟是將黑曜精鐵的屬性，延展至人體身上，以強化防禦。此人的雷電抗性，的確強於其他蒙人，但身上頂著個避雷針，又被人看破，實為取死之道。

    「雷……李儀，這是你第三次救我了。」柳芳菲走近，吐氣如蘭，才剛說話，臉就紅了。

    李儀見她楚楚可人的模樣，心頭微微一蕩。

    不得不承認，這少女極為嬌俏清麗，尤其眼下一對淚痣，不但不顯突兀，倒是平添幾分動人美感。

    「恐怕，以後就是你救我了。」李儀反應過來，摸了摸鼻子，微笑著說道，「你的『綠龍血脈』和『斑竹之相』，血脈與靈魂琴瑟和鳴，已是『靈肉合一』，日後前途，難以限量。」

    這倒不是恭維，柳芳菲的血脈和靈魂同樣強大，又能錦瑟和鳴，若是正常發展，前九級對她而言，幾乎沒有門檻。

    「不過，我還希望，你能再救我一次。」柳芳菲道，說完這話，她的面孔，已是酡紅一片。

    「救你？」李儀滿臉不解。

    「嗯，三年後。」她點點頭，聲如蚊吶。

    李儀滿頭霧水，也不再糾結，當機立斷道：「我冥想，你練氣，盡快恢復狀態！然後，再找上你哥，咱們就離開。」

    「嗯！」柳芳菲已將李儀當做主心骨，當即點點頭，雙手捏出一個結印，徐徐練氣。

    李儀也盤膝坐下，靜心冥想。

    冥想沒多久，他猛然睜眼，警惕望向一個方向。

    「芳菲，我來了，你沒事吧！」

    王賁的聲音，伴隨著氣喘如牛的喘息，深深響起。

    李儀抬眼望去，王賁渾身傷痕纍纍，氣息更是時斷時續，顯然經歷了一場惡戰。在如此狀態下，飛奔趕來，其實是相當危險的事情。

    「這傢伙，看似憊懶輕浮，倒是個好哥哥。」心中浮起一抹異樣情緒，李儀對他，倒是大為改觀。

    「李儀？你……謝謝你！」看了一眼蒙人屍體，又看一眼李儀，王賁當即明白過來，面露感激之色。

    「你受傷不輕，我來給你治療。」看著那觸目驚心的傷口，李儀道。

    「不必！」王賁搖搖頭，此時心弦放鬆，臉上露出淡淡笑意，「這些傷口，是卸袍術分攤傷害，所生出的效果。看似重傷，但傷口都很淺，而且我也已服用家族秘藥，放心，沒有大礙。」

    李儀點點頭，輕聲道：「那就趕緊休息，恢復體力。」

    三人坐下，呈掎角之勢，互為倚靠。

    沒過多久，又一道身上帶血的狼狽身影，跌跌撞撞，從草叢竄出。

    「李儀，救我！」

    這聲音，悅耳好聽，居然是蘇蘇！

    她的身後，緊跟著一名魁梧蒙人，那蒙人見到這麼多人，竟不退縮，反而猝然加速，身上浮現蠻牛魂影，拳如雷動，轟向蘇蘇的後腦！

    顯然，他是抱了先殺蘇蘇，再行退走的盤算。

    「找死！」李儀眼神一寒，魔法手勢快如閃電，猛一抬手，掌心中，浮現一枚無形巨矛。

    ——顫音之矛！

    巨矛破空，快逾電芒，竟生出狂猛音爆，後發先至，轟擊在蒙人的拳頭上。

    轟！

    巨力擴散，蒙人拳鋒一滯，蘇蘇趕緊逃離，被柳芳菲一把抱住。

    那蒙人冷哼一聲，眼見事不可為，徐徐後退，就準備撤走。

    「既然來了，就別走了……」

    王賁冷笑，斜扛戰刀，一腳踏地，身形乍動，快如疾風。

    鬥氣甲袍加身，伴隨滿身金焰，他手中長刀移轉，破空斬落。

    一記再普通不過的跳劈斬，在他手中，卻是霸氣沖霄！

    咚！

    蒙人面露怒色，一拳轟擊在戰刀刀刃上，兩股巨力碰撞，生出刺目火光。

    「好，有點本事！」王賁哈哈大笑，身形游轉，千重經綸之下，無數幻影沉浮，舉刀而動，圍著蒙人一通亂砍，其勢，叫人眼花繚亂。

    蒙人意欲脫身，但他肉體強大，感知卻並非所長，難以辨別真偽，逃脫不成，反而吃了點虧，臉上中了一刀。

    「找死！」他狂性大作，怒罵一句，雙拳揮舞，和王賁戰成一團，無數火花炸裂。

    此時，一道深沉夔吼，迴蕩天地，赦令上蒼！

    緊接著，無盡震顫，化作蜿蜒雷光，雷柱狂桀，猶如從天而降的巨怪，呼嘯墜落！

    交戰雙方的神色，同時化為悚然。

    轟！

    蒙人避之不及，沐浴於巨瀚震音中，骨骼瞬間崩碎，猶如坍塌的沙塔，化作一團。

    「王賁，你的秘藥，給蘇蘇一顆。」李儀搖搖頭，斬釘截鐵道，「事情緊急，咱們沒工夫和這蒙人糾纏。」

    「嗯！」王賁點點頭，他雖好戰，也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

    看了眼面無血色的蘇蘇，李儀心神微動，若有所思。

    不必說，蘇蘇能來到這裡，又是源自「機曉」蘇氏那「秋風未動蟬先覺」的占卜能力。

    趙天極曾言，群星之力，最為強大之處，並非群星脈動，也並非星獸血脈，而是趨吉避凶的星象直覺。

    李儀如今，才算是貼身體會。

    具備天賦的人，不在少數，但要真正成長起來，還差一點運氣。這運氣，可以是天生，也可後天鑄造。

    「倒是順利……」

    環顧一圈，這一會工夫，竟聚集了四個人。

    ……

    休息完畢，四人商量下一步行動。

    蘇蘇提議，馬上趕回去。

    但王賁另有想法。

    「我覺得，我們應該去看看狄明月。」他神情肅然，淡淡道。

    「狄明月？」李儀微微一愣，問道，「為什麼？」

    「三次鏡湖之戰，狄明月在蒙人中，名聲最大。追殺他的，不出意外的話，是蒙人第一驕子——蒼夜。」

    「蒼夜？」

    「蒼夜此人，也是兩次照影鏡湖，實力強大。」王賁眼神透出凜然，「而且，他和其他蒙人不一樣，實力均衡，沒有短板。若狄明月碰上他，說實話，勝算很小。」

    「但已經現在了，恐怕勝負已分，去了也沒什麼用。」蘇蘇皺眉道，她只想馬上逃走。

    兩人同時望向李儀。

    李儀這才注意，自己成了四人中的頭目。

    「王賁，給我個信服的理由。」他轉過頭，深深看了王賁一眼，畢竟肩負著四人性命。

    「狄老，是一名天位魔導！」

    「嗯？那又怎樣？」

    「像他這樣的強者，可以戰勝，卻很難斬殺，他若想抽身逃離，並不困難。但直至現在，被他擋住的蒙人強者，仍然沒有追上來。這說明，狄老沒有逃走，還在抵禦對方強者。而他每多抵擋一個鐘頭，生機就會渺小一分……無論如何，他救了我們，我們也該保住他唯一的孫女。」

    「這個理由，足夠！」李儀眼神一凜，點點頭，轉頭望向蘇蘇，「蘇蘇，我們不會強迫你，你若不願意，可以自己……」

    「我一個弱女子，怎麼孤身回去？」蘇蘇眯了眯眼，一臉無可奈何，「算了，算了，陪你們瘋一把吧！」

    ……

    有蘇蘇領路，旅程頓時輕鬆許多。

    「狄明月還活著！」眼神掠過一縷晨輝，李儀神情振奮，大聲道。

    遠處，水鏡坐落，群獸奔走，獸潮依舊前赴後繼，源源不斷。

    李儀暗暗心驚，他難以想像，這座蠻荒鏡域，究竟維持了多久。

    而另一道身影，同樣叫人震撼。

    那名蒙人，體型纖瘦勻稱，沒有半點威猛之感，倒更像乾人。其動作，也非一味剛猛，而是有種類似太極的感覺，拳頭不快，卻沉穩有力，一頭頭獸群，化作元素潰散。

    那人，顯然就是蒼夜。

    蒼夜拳頭沉穩，顯然遊刃有餘，而狄明月，則臉色蒼白，身形搖晃不止。

    「喝！」

    李儀一聲暴喝，手勢變化，又是一道顫音之矛，呼嘯破空。

    吭！

    蒼夜一拳擊出，無形巨力推出，與顫音之矛碰撞，在半空炸裂。

    「嗯？」蒼夜看了李儀一眼，他有某種特殊的感知能力，神情大變，「你一人，居然殺了三名我族猛士？你，究竟是誰？」

    「一個普通人罷了！」李儀淡淡一笑，「幫個小忙，把命留下吧。」

    「我記住你了。」抽了抽鼻子，蒼夜似乎要記住李儀的氣味，然後迅速轉身，居然毫不猶豫，大步奔逃。

    「哦？」李儀愣了，這蒙人第一驕子，居然不戰而退？

慕冰至

第185章 跳神

    「這個蒼夜，真是蒙人第一驕子？未免太慫了點，這才剛打個照面。」直勾勾地盯著那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李儀搖搖頭，一臉狐疑。

    「稟賦出眾的蒙人，擁有天賦——『野獸直覺』，相較法師直覺，對危險感知更為敏銳，」王賁搖搖頭，臉色難看，「這樣的人，才最可怕……」

    又看了一眼蠻人消失的方向，李儀點點頭。

    橫衝直撞的莽漢，並不可怕，這種既勇悍，卻又知曉進退的蒙人，才令人忌憚。

    「王賁，你的秘藥還有麼？給狄明月一顆。」搖搖頭，摒去雜念，李儀指了指狄明月。

    「嗯，好的！」王賁點點頭。

    「不必，」狄明月擺了擺手，有氣無力道，「我沒受傷，只是魔力透支，休息一會，就可以了。」

    「你傷了靈魂本源？」走近一步，眼神晨光微動，李儀眉鋒橫起。

    「魔力透支的惡果之一罷了。」狄明月氣息渾濁，苦笑一聲。

    魔力透支，會傷損靈魂，惡果很多，嚴重的會掉級，甚至會損傷潛力。

    「別說話了，趕緊冥想！」李儀雙手抓住狄明月的肩膀，將她按坐在地，嚴厲道。

    「嗯！」

    狄明月點點頭，老老實實，閉目冥想。

    她的冥想姿勢，頗為古怪，並非五心朝天的「結跏趺坐」，而是雙手交握，螓首低垂，猶如神侍的「聖禱式」。

    不多時，蒼茫獸吼，斷斷續續，在她身外幽幽響徹，蒼茫恢闊，意趣深遠。

    不過，畢竟靈魂受損，冥想的效率，遠不如平常，魔力積累甚慢。

    「咦？」

    她眼皮微微顫抖，輕咦了一聲。

    狄明月清楚感覺到，一彎清亮碧月，在靈魂中徐徐升起，一抹虛空韻律，擴散而開。

    「這是……」

    碧月高懸，月影婆娑，一縷縷清冷、碧亮、寧靜的月華，流淌於靈魂本源，靈魂上的創傷，竟開始漸漸癒合。這月光，不僅修復靈魂，竟將她心頭的細碎情緒，也一一驅逐，化為安寧祥和。

    竟有修復靈魂的治療術？實在神奇。

    她心中微驚。

    「別睜眼！」面前，一片皎潔清輝中，響起李儀的聲音，「驅散雜念，定心凝神，趕緊冥想！」

    這聲音，似有某種特殊魔力，令她忐忑不安的心境，稍稍平和。

    當下，她凝定心神，深深冥想起來。

    秘法——皎月噴息！

    皎月噴息，有「毀滅血月」和「聖愈碧月」，彷彿硬幣的兩面，象徵殺傷和治療。

    再過一陣，察覺狄明月的靈魂創傷，已經恢復了七七八八，李儀也盤膝端坐，身下青穹旋轉，群星輪轉，靜心冥想起來。

    此術，是帝級下等秘法，效果強大，消耗同樣驚人。

    等兩人魔力恢復，五人不敢再有片刻逗留，疾走如風，一路南下。

    路途上，五個人同樣心情沉重，都是默然無語。

    急行之中，王賁眼神遊移，不斷觀察四周，忽然冷哼一聲：「這一回，咱們輸的不冤！」

    「怎麼？你發現了什麼？」轉頭望向王賁，李儀詢問道。

    「不出意外的話，蒙人大軍，已在強攻鏡湖據點了！」王賁面色陰沉，憤憤道。

    「哦？怎麼說？」李儀也有類似的判斷，但他不確定，王賁是怎麼看出來的。

    「這一路上，我看到了大量蒙人隱匿的蹤跡。」踏步如雷，王賁吐出一口濁氣，「他們老早就將攻城的兵力，調度至鏡湖了。」

    「但是，大規模的兵力調動，如何瞞過我方斥候？」蘇蘇好奇道。

    「這法子，說起來，也並不複雜……」王賁嘴角微撇，沉聲道，「他們只是趁著每次獸潮，將薩滿和武者化身為魔獸，混跡其中，然後伺機脫離，潛伏於鏡湖四周。那些蒙人蹤跡的周圍，能明顯看到獸潮痕跡。」

    「但是，獸潮，可不是天天都有的。」李儀若有所思，摩挲下巴。

    「不錯！」王賁面露讚許，很快化作嚴肅，「這種添油調兵法，調度人數有限，花費時間極長。若我猜想不錯的話，至少半年前，甚至一年前，他們或許就在謀劃了。」

    「一年！」李儀驚呼一聲，他算是明白，王賁所說，「輸的不冤」，是什麼意思了。

    「蒙人的戰法，一貫粗莽簡單，直來直往。而這一次，竟是謀定而後動，計劃周密。」王賁搖搖頭，感嘆道，「不知道，是蒙人突發奇想，還是，他們中有了能人。如果是後者的話……」

    王賁和李儀，兩人互視一眼，神情悚然。

    這份狡猾和隱忍，若是真的出現在蒙人身上，可比長生烙印，還要可怕得多！

    「李儀，想學『觀陣』和『觀跡』之法麼？」王賁目光閃爍，忽然說道。

    「觀陣？觀跡？」李儀一愣。

    「觀陣，是勘破軍陣，判斷敵軍人數，中軍所在、陣型佈置、兵種搭配等信息的方法。」

    王賁淡淡一笑，「而觀跡，則是觀察軍隊痕跡，可以是軍隊揚塵，可以是灶釜多寡，也可以像我這樣，找尋各種蹤跡。這是軍中的將領，幾乎人人必備的技能。」

    「抱歉，沒興趣。」李儀搖搖頭，拒絕道，「我應該不會從軍。」

    「多學點東西，沒壞處。」王賁笑了笑，竟自顧自地說了起來，「觀陣，第一，看陣型，軍陣，分偃月、魚鱗、鋒矢……」

    李儀再次搖搖頭，苦笑了一聲，反正耳朵也閒著，聽就聽會。

    不過，「觀陣」和「觀跡」，在許多地方，倒是能與他所讀的兵法，相互印證。而且，講述之中，王賁夾帶了不少私貨，許多戰術戰法，以及上古戰例，聽得李儀津津有味。

    路上不歇，一路南向。

    此時，天色已白。

    漸漸靠近邊境，一行人等，情緒也漸漸平靜，心弦微鬆。

    「算是撿回一條小命。」蘇蘇輕嘆一聲。

    「得趕緊找到地方守軍，報告情況！」王賁的考慮，則更加深遠。

    「別放鬆得太早。」狄明月警惕道，「現在，我們還沒有真正脫離危險。」

    「嗯？有人來了！」李儀轉過頭，愕然望向後方。

    長空之上，一頭金色巨鷹，猶如掠空的巨龍，巨翼震出滾滾狂風，襲空而來！

    尚在遠處，狂烈的魔法波動，令得元素動亂，眾人竟有種靈魂顫慄的感覺。

    「戒備！」

    李儀話音未了，巨鷹墜落，化作一道修長人影，冷冷環視眾人。

    此人皮膚黝黑，臉涂山紋，腕掛骨飾，身上流淌的殺意，竟化作無數扭曲骷髏，哀嚎不已。其氣息之強大，竟令在場所有人，都有種呼吸困難的感覺。

    「四級強者！」李儀心頭劇震，眼神凝重。

    「是你，殺了我的弟弟？你小子，該受凌遲之刑！」環視一圈，黑峰的目光，死死地釘在李儀身上，眼神射出仇恨，「我先殺光他們，再將你折磨九天九夜，然後製成巫毒屍偶！」

    「你弟弟？你是不是弄錯了？我，才剛剛……」李儀滿臉莫名其妙，走進兩步，似乎要解釋什麼，臉色化作凌厲，「動手！」

    無需多做交流，五人動作默契，怒聲咆哮，同時動手！

    蘇蘇輕叱一聲，身上浮起四枚雪白光芒，她竟有四枚靈神之竅，蹁躚起舞間，足足五枚熾焰法球，同時懸空，暴射前襲！

    狄明月面若冰霜，纖纖玉手前指，沸騰般的魔法能量，化作狂奔犀象巨影，聲勢浩大，猛衝而去！

    王賁、柳芳菲兩兄妹，則是刀刃凝火，劍鋒聚氣，靜等這一輪攻勢後，再趁隙突殺，發動第二波攻擊。

    不過，即使是蘇蘇和狄明月，也稍慢一拍。

    「星輝霰彈！」

    斷喝一聲，李儀的動作巧若無骨，魔法手勢迭出，無盡星輝，凝聚於掌鋒，化作一掛璀璨星河。

    「殺！」

    剎那間，星河暴散，沿著無數玄妙難測的星軌，將絢爛和殘暴，演繹至淋漓盡致，氣魄喧天！漫天星辰揮灑，猶如群星隕落，狂暴律動激盪奔騰，彷彿星空傾塌。

    即使是黑峰，面對如此攻勢，臉上也露出錯愕之色。

    「羊靈護體！」黑峰右手高舉，腕上的羊頭骨飾，猝然擴大，化作白骨屏障，將身軀團團包圍。

    劈劈啪啪！

    巨響之聲，綿長不斷，所有法術，轟擊在屏障上，星輝飄搖，火焰炸裂，犀象巨影潰散，竟都未能穿透骨壁。

    不過，與此同時，黑峰手上那枚羊頭骨飾，也碎裂開來，冒出一陣青煙。

    顯然，這是一次性的消耗物品。

    「這些，都是什麼人？居然如此強大？」黑峰眼神微變，心中，竟生出一縷忌憚。

    此時，一刀一劍，挾火浪和水霧，當頭斬落，氣息剛猛，威勢如山！

    「哼！」

    黑峰身形旋轉，再次化作巨鷹，避開這一刀一劍，落向一旁。

    他雖是蒙人，但並非戰士，沒有那樣強大的體魄。

    「我得承認，你們有點本事……所以，我會盡我所能地招待你！」黑峰冷笑一聲，動作古怪，嘴裡吟念有詞，竟跳起一種邪異舞蹈。

    「薩滿的跳神術！趕緊動手，別給他機會！」李儀怒吼一聲，顫音之矛，呼嘯而出。

慕冰至

第186章 裁斷

    顫音之矛，挾裹著尖銳的音爆尖嘯，飛掠虛空！

    蘇蘇，狄明月二人，也怒喝出手，一人射出五枚火焰匕首，一人眼露精芒，抬手間，一頭雷光凝聚的奔牛，奔騰前衝。

    「晚了！」眼前法術，已如暴雨傾盆，黑峰卻冷笑一聲，依舊舞蹈不止。

    他的動作，剛猛方正，遒勁有力，彷彿一頭聞歌起舞的磐石元素。一絲絲深黑的沉凝氣息，伴隨詭譎舞蹈，不斷擴散，似乎在與什麼交流，一唱一和。

    「這跳神術，有些古怪……」李儀眼神森寒，面露警惕，指掌金芒幽閃。

    那跳神術，看似動作遲鈍，但法術尚未落下，居然已經跳完！

    「請神！」

    怒喝聲中，一道高大挺拔的黑色虛影，垂落在黑峰身上。那道虛影，縹緲黯淡，卻飄蕩無數的道韻符文，散發「堅固」、「沉重」、「載物」等法則韻味，強大氣韻，竟令元素的流淌，也變得遲鈍起來。

    蓬！蓬！蓬！

    法術落下，黑峰站立不動，面前，浮起一塊塊六角形的石壁，將法術擋下。

    「三重斬！」

    王賁一步踏出，出現在黑峰身後，千重經綸之下，伴隨無數幻影，戰刀燃起金色斗焰，三刀合一，一刀斬下！

    柳芳菲身如雨霧，飄蕩幾步，長劍搖曳出無數竹影，刺向黑峰的腳跟。

    這兩兄妹，顯然深諳合擊之道，配合無間，滴水不漏。

    碭！

    碭！

    兩聲巨響響起，兩兄妹一刀一劍，斬在突兀冒出的石壁上，手掌震得生疼，只得後退。

    「元素之靈——石母！」眼神晨光流轉，李儀的臉色，一下難看起來，「這下，麻煩了！」

    薩滿，被稱為介乎法師和神侍間的職業，不是沒有緣由的。法師，不崇神靈，也就是常說的「子不語怪力亂神」；神侍，則是神靈的虔誠信徒。

    而薩滿，最為奇特，他們篤信萬物皆有靈性，並非信奉單一神祇，而是靈性。譬如土、風、水、火四大元素，他們能通過跳神術，溝通元素之靈，請他們協助作戰。

    「此術，名為『石母的扞衛』，是我黑地部落獨有的跳神術！」黑峰獰笑，露出森白牙齒，「現在，你們可以去死了！」

    幾步奔走，他化作一頭彪悍巨大的冰原獵豹，狂嘯一聲，撲向狄明月。

    顯然，他瞧出狄明月實力最強，準備先向她下手。

    「蠻荒鏡域！」

    狄明月雙臂曼舞，身後水鏡浮現，數頭沖城巨象，怒吼奔走，衝向黑峰。

    黑峰所化獵豹，竟是不避不讓，臉上露出人性化的譏諷，與巨象迎面相撞！

    轟！

    其身前，再次浮現六角形的石壁，巨象撞上，竟然不能撼動分毫，反倒自身毀滅，化作潰散的魔法元素。

    「吼！」獵豹騰空，獠牙張開，咬向狄明月的咽喉。

    「來！」

    狄明月面露驚恐，身上忽然塌陷出手指印痕，彷彿有無形巨掌，將她身軀抓住。

    嗖！

    她的身形，猛然橫移，避開了獵豹的利齒。

    是李儀以法師之手，將她拉向自己。

    「怎麼樣，有辦法破除防禦麼？」李儀低聲詢問道。

    「我？我精通召喚法術，擅消耗戰，但爆發力不足……」狄明月苦笑一聲，低聲道。

    「你們幾個呢？有傍身的秘法麼？」環視一圈，李儀卻赫然發現，幾雙眼睛，全都盯著自己。

    「李儀，你實力最強，只能靠你了！」王賁拍了拍李儀的肩膀，笑著說道。

    「我？」李儀臉色複雜，心頭念生念滅，不斷思索起來。

    他稍稍盤算，那名為「石母的扞衛」的法術，防禦極強，即使是皎月噴息，勝機也不足三成。

    若負碑能力還在，或許還有一戰之力……

    他心中苦笑，忽然念頭一閃。

    「五分鐘，扛得住麼？」再次環視一圈，李儀道，「不需要殺傷他，牽制住他就行了。」

    「小意思，沒問題。」王賁打了個響指，依舊一臉憊懶笑容。

    狄明月點了點頭，神情認真。

    「牆！」她呼喝一聲，蠻荒鏡域浮起，群獸奔走，這次，並不正面交鋒，而是圍攏成圈，將那頭獵豹團團包圍。

    獵豹幾次奔走，包圍圈也隨之移動，遮蔽其視線。

    「喝！」

    李儀則抓住時機，肌肉顫抖鳴奏，一道道晦澀龍語，徐徐飄蕩。

    黎明龍印！

    應龍展翼盤旋，化作一枚光明符印，於右臂凝聚，緊接著，堇色流年旋轉，寒暑熔煉，在掌心中，生出一縷恢弘絢爛的光芒！那一縷光芒，漂浮著無數金烏符文，彷彿是一顆細小的太陽，散發著難以形容的毀滅氣息。

    李儀卻並未釋放，那縷光芒，陷入手掌。

    「呃！」他悶哼一聲，掌心朝天，一縷光芒，重新冒出。

    那縷光芒，宛若新生的綠芽，冒出的勢頭，緩慢得肉眼難見。其本質，並非緩慢，而是進退。每每冒出九分，又縮回八分，不斷前進後退，往復不絕。那一縷光芒，就在這進退之間，彷彿海潮沖堤，氣勢漸漲，不斷攀升！

    這其中真意，正是那剎那芳華中的「摺疊」！

    「閃電鏈！」

    黑峰終於失去了耐性，重新化作人形，一道深藍雷霆蜿蜒流淌，不斷濺射跳躍，將整個獸群，化作潰散元素。

    他畢竟是四級強者，等級差距，實在太大！

    「北蠻子，給我滾遠點！」

    王賁一步重踏，戰刀橫掃，鬥氣毫無保留地宣洩，化作狂暴勁風，將黑峰逼退。

    柳芳菲劍影迷濛，無數斑竹飄搖，迷惑其視線。

    「瞧瞧這個！」蘇蘇淺哼一聲，射出五枚熾焰法球，四枚被石壁擋下，剩餘一枚，卻不知為何，居然穿透了防禦。

    「嗯？」黑峰抬指，一縷魔力射出，將那枚火球引爆。

    王賁前踏數步，又是一記狂猛刀斬，生出颶風，將他再次逼退。

    而此時，狄明月的蠻荒鏡域之下，獸群又開始成形。

    「一群蒼蠅！」黑峰的耐性，終於消磨乾淨，冷哼一聲，嘴裡吟唸咒文，一腳踩下。

    地震術！

    重重震波，擴散橫溢，大地撕裂，獸群潰滅，四人同時吐出一口鮮血，人仰馬翻，重重倒在地上。

    四人的防禦，無論是守護聖鎧，抑或是鬥氣甲袍，都未能抵擋片刻，瞬間潰散。

    李儀臉色潮紅，同樣吐出一口鮮血，腳下一陣錯亂。

    若非他體魄強悍，又有琢磨出幾分門道的卸袍術護體，吃了這一記法術，恐怕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這種片傷法術，威力巨大，消耗也是不小。

    黑峰的臉上，也一陣蒼白。

    但是，他也注意到了李儀的動作。

    「你的手上，是什麼玩意？」黑峰臉色大變，他能清楚感覺到，李儀的右掌，居然凝聚著一縷令他心驚肉跳的氣息！

    「該死，還差一點……」李儀心中一沉。

    「去死！」黑峰化作一頭北地白熊，咆哮奔撞，衝擊而來。

    「要殺他，先過我這關！」

    狄明月的聲音響起，她身後那道水鏡消失，下一刻，擋在在白熊面前。

    砰！

    白熊動作稍凝，但沒多久，水鏡崩碎，狄明月悶哼一聲，眼神黯淡許多。

    這座水鏡，與她靈魂血脈相關，一旦破碎，對她的傷害，極為巨大。

    「別忘了，還有本少爺！」

    戰刀插在地上，王賁遍體冒出金色光芒，猶如鐵石鑄造，做出防禦姿態。

    嘭！

    再次吐出一口鮮血，王賁倒飛而出，渾身劈啪作響，也不知道碎了多少根骨頭。

    白熊的衝勢，又是一止。

    柳芳菲不發一言，只是用一臉倔強，表達了自己的堅定。

    白熊撞入一團迷濛竹影，群竹碎裂，柳芳菲同樣輕哼一聲，伴隨血光，斷線風箏般飛出。

    「瘋了，瘋了，都他/娘/的瘋了！」蘇蘇搖頭，恨恨罵了句髒話，身上靈神之竅由白轉紅，似乎動用了某種秘術，一記遲緩術，竟令白熊如陷泥沼，動彈不得。

    蓬！

    僅僅幾息工夫，白熊掙脫法術，蘇蘇則摀住嘴，指縫中鮮血冒出。

    滿含殺機的熊瞳，轉頭望向李儀，卻看到一雙同樣殺機森冷的瞳仁，眼神轉瞬化為駭然！

    「感謝諸位！」

    一縷深金近白的輝光，自李儀手心亮起，暴射而出！

    嗡！

    一道金色輝光，切割虛空，留下一道筆直雪亮的光痕！這縷輝光，彷彿是上蒼的審判，冷漠無情且無可阻擋，連虛空也被擊穿，留下一道細長的深深印痕。

    那道防禦強大的六角形石壁，連一刻也未能抵擋，出現一道光滑的圓形孔洞。

    巨熊衝勢未止，但眼神已然無神，眉心出現一點鮮紅，緊接著，鮮紅散開。

    李儀側身，它的龐大身軀，呼蕩而過，栽倒在地上。

    「這，這是什麼法術？」王賁過於驚訝，牽動了傷口，神情有些猙獰。

    那股毀滅氣息，狂暴無儔，令一眾人等，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這個？」李儀想了想，心中冒出幾個詞彙，隨意擇取一個，說道，「就叫——黎明裁斷！你們幾個，傷勢怎樣？」

    正準備替幾人查看傷勢，忽然，白熊身上，冒出一道道巨大幽影。

    「嗯，這是……獸魂？」

慕冰至

第187章 殘夢

    「獸魂？他的身上，怎會有獸魂？」

    幾聲驚愕的長呼，不分先後，同時響起。

    尤其狄明月，視線搖晃，一臉濃郁的震驚，似乎想說什麼，嘴唇嚅囁一陣。

    李儀轉過頭，五股浩瀚博大的靈魂威壓，竟呈摧城之勢，化作一座無形山壁，撲面而來，迎頭壓倒！

    靈魂稍一凝滯，李儀的頭頂，冒出巨龍虛影，天然威壓護體，目光轉為清明。

    「這幾頭……是鏡湖中的獸魂？不會吧？」一眼望去，李儀目光閃爍，眼神流露出難以置信。

    面前，漂浮著五頭恢弘巨影，相貌猙怒，氣勢如山。

    獸魂！

    而且，五頭獸魂，皆為聲名赫赫的強大魔獸！

    一頭霜息蠑螈，一頭冰河樹妖，一頭喋血飛龍，一頭雷霆科多，而最為醒目的，則是一頭渾身獠刺，散發著一縷混沌氣機的邪異怪蟲——泰坦巨蟲！此種生物，早已滅絕，傳說是上古泰坦的寵物，是可捕殺比蒙和巨龍的恐怖存在。

    「這氣息，的確是鏡湖中的獸魂！」驚訝許久，狄明月才如夢初醒，點頭確認道。

    「明月，你兩次照影鏡湖，獲得的獸魂，也是這個？」李儀瞪大眼睛，追問一句。

    「當然不是！」狄明月苦笑一聲，搖頭道，「第一次照影鏡湖，我獲得的獸魂是『餓狼』，第二次，則是『象犀』。而像犀之魂，據說已是近三十年來，出現的最強獸魂了。」

    「這麼說來……」念頭流轉，李儀面露沉重，語氣森嚴道，「顯而易見，蒙人找到了一種獲取強大獸魂的手段！」

    「怪不得，他們如此迫切，也想要拔掉鏡湖據點。」王賁作為將門子弟，視角又是不一樣，「試想一下，一頭泰坦巨蟲，能鑄就何等強大的獸魂武士！帝國北方的壓力，怕是要大增了。」

    「放心，五頭獸魂中，卻僅有一頭泰坦巨蟲。說明此魂，應當也是可遇可不可求，不會那麼輕易出現。」李儀安慰道。

    不過，這句安慰，效果不佳。

    眾人神情複雜，都是心情沉重。

    「先別多想了，煉化這五頭獸魂！」李儀手掌下壓，打斷眾人思緒，斬釘截鐵道，「現在是白天，獸魂每存在一刻，就會削弱一分。正好五頭，一人一頭，怎麼分？」

    「誰出力最多，誰分的最強。」狄明月也反應過來，當機立斷道，「李儀，泰坦巨蟲；我，雷霆科多；王賁，喋血飛龍；柳芳菲，冰河樹妖；蘇蘇，霜息蠑螈。怎樣？有異議麼？」

    眾人點頭，均無異議。

    「等等，我受傷最輕，理應……」李儀搖搖頭，他倒有些赧然。

    「別矯情了，那名蒙人，是你親手斬殺！」狄明月柳眉微橫，語氣不耐地督促道，「趕緊煉化獸魂，抓緊上路！記住，不可直接吸收，得用煉魂術！」

    說罷，狄明月第一個站在雷霆科多面前，煉化獸魂。

    其他人，也如法炮製。

    李儀苦笑一聲，不再多說，眼神凝定，手掌印結變化，口誦咒語。

    咒語悠悠，五頭獸魂表面，浮現紫色的禁制紋路，雖掙扎怒吼，但彷彿中了縮小術，不斷縮減，越來越小。

    煉魂術，又稱煉魂種，能將獸魂，煉製成魂種，種入靈魂。

    這枚魂種，並不會被馬上吸收，而是潛移默化，徐徐擴散，滋養靈魂。這是過程，十分漫長，或許需要十年甚至更久，但是必經的過程。若直接納入獸魂，很有可能，會被影響心智，甚至會被鳩佔鵲巢。

    更何況，眼前這幾頭獸魂，如此強大！

    大約半個鐘頭，五頭獸魂，化作拳頭大小的紫色光球。其外，是層層疊疊的禁制紋路，其內，依然可見獸影咆哮，撞擊禁制，意欲掙脫。

    「嗯？這個是……」

    較之其他人，李儀的紫色光球，要大上一圈，而且，光球之上，居然帶著一個小小尾巴！其他人，均無此等異象。

    這小小尾巴，是一枚繁複幽黯的符文，一縷縷混沌氣息，不斷溢散，彷彿一個細小的黑洞。用於探查的精神力，落在符文之上，竟被吞噬，消失無蹤。

    「靈魂符文！」李儀的眼神，一縷欣喜，在眼瞳中生出。

    這枚符文，赫然是一枚靈魂符文，其意味著，一個天賦能力！

    只有極端強大的獸魂，煉製成魂種時，才會有靈魂符文出現。

    一旦將之種入靈魂，這枚靈魂符文，就會直接歸屬於李儀。

    「我的靈魂中，已有一個天賦能力，只是尚未成型……加上這個，就是整整兩個！據我所知，天賦能力，往往比血脈能力，更加罕見！」

    李儀的第一個天賦能力，是群星禮讚時，納取三顆星辰而生。

    雖未成形，他隱約感覺到，這個天賦能力，效果是沐浴星光，恢復魔力。如此一來，配合血脈能力——「辟世」，他在夜間的魔力，恐怕近乎無窮無盡。

    兩個天賦能力……

    心頭微微顫動，李儀的心頭，浮起一縷難以言喻的悸動。

    眾人閉目，魂種落入眉心，化入靈魂。

    靈魂的眉心處，頓時，多出一團光球，淡淡的靈魂律動，不斷擴散，與靈魂共鳴。

    「成了！」

    李儀清楚，往後，就是按部就班的水磨工夫，將這魂種，一點點煉化，化入自身靈魂。若能完全煉化，他的靈魂，或許足以比擬巨龍！

    不同於其他人，李儀還有另一項收穫。

    這枚深黑的幽黯符文，混沌氣息縈繞，於靈魂中載浮載沉，與那枚早已存在的星光符文，似相互應和，輕歌妙舞。

    「哦？看來不錯……」

    李儀面露微笑，但他的臉色很快僵硬，滿臉驚駭。

    那枚混沌符文，載歌載舞間，靠近星光符文，驟然凶相畢露，猛地加速，朝星光符文撲去！

    哢擦！

    靈魂中，傳來一聲無比清晰的碎裂聲。

    星光符文，被混沌符文撞為碎塊，緊接著，混沌符文猶如冬眠後的巨熊，鯨吞蠶食，將那符文完全吞噬！

    「這，這是怎麼回事？」

    李儀博覽群書，對天賦能力，也有一定瞭解。但靈魂符文，相互攻擊，而且侵吞蠶食，這是聞所未聞！

    此情此景，簡直駭人聽聞。

    吞噬星光符文後，這枚混沌符文，開始演繹變遷，色澤愈發幽邃，筆畫更加繁瑣，那股深幽的混沌氣機，越發氣息深重。不知何故，這枚符文，讓李儀想到了宇宙中最為古老強大的存在——混沌巨獸！

    「天賦能力——殘夢！」

    意識海中，一道道訊息，驟然浮現。

    「殘夢？如此詭譎怪異的符文，名字，卻取得雅緻……」

    眼神恍惚閃爍，無數訊息，一掠而過。

    「這能力，也太……」李儀的臉上，露出複雜至極的神情。

    這個天賦能力，極為詭異，甚至怪誕，聞所未聞！

    其效果，居然是吞噬自己所殺的生靈，靈魂中最深刻的幾道記憶！

    「吞噬記憶？有什麼作用？」

    思索間，白熊的屍身上，一道紫色光點，浮動飄搖，落入李儀的眉心。

    「哦？」

    一剎，他眼神恍惚，數道殘缺畫面，在眼前浮掠而過。

    一道，是黑峰被封於石棺，深埋於凍土沼澤的場景，在一片黑暗和死寂中，他與一個龐大意志，竟然生出一縷聯繫。似乎，黑地部落，就是以這種古老手段，讓族中成員，與元素之靈——石母溝通。

    緊接著，是他初見蒙元大薩滿時，對方那無比深邃的眼瞳！那雙瞳孔，居然是自成一體的小世界，其中有山河湖泊，更有無數巨獸，或飲水湖畔，或居山傲嘯，氣象萬千。

    還有，是部落傾巢而出，獵殺一頭寒霜巨人時，對方那滔天動地的威勢。

    最後一道，則是李儀的「黎明裁斷」，眼前，那道無比璀璨的毀滅之光！

    這些，都是黑峰最為印象深刻的記憶。

    「原來如此……」李儀忽然明白了什麼。

    《異獸經》中，有關於混沌巨獸的記載，這種生物，似乎是食慾所化，頭腦簡單，只懂得吃。但越是成長，就會越有智慧，年老的混沌巨獸，甚至能施展一些巨龍的天賦法術！

    李儀現在知道，那並非是成長，而是汲取。

    「這並不僅是記憶……」李儀眼神複雜。

    這份記憶，不僅僅是記憶，而是思想，是智慧，甚至，是意境！

    將「天」字號的強者，和劍聖、魔導們隔開的絕大天塹，就是——意境。實力，可以修行和積累，而意境，源自經歷，源自感悟，幾乎是可遇而不可求。

    擁有了這個天賦，這道天塹，對李儀而言，似乎已經不是問題。

    一句話——只要，殺得夠多！

    而且，李儀是一名武裝師，點滴的意境，都能在他手中，化作道化武裝！

    更不用說，還有其他更為直接的好處。

    譬如說，李儀現在，對於「石母的扞衛」，已經有了三分理解。

    「只要，再殺四個黑地部落的薩滿，就能穩穩的……」

    李儀悚然一驚。

    他注意到，這個能力，猶如惡魔的囈語，在誘惑著他，走向那粉身碎骨的深淵！

    「區區一個天賦能力，不可為了它，而刻意改變我自己！」李儀眼神一凜，心中生出一縷豪氣和堅定，「我有晨光之瞳，日後更有觀星術，靠我自己，也能領悟意境！此能力，可錦上添花，但不可作為主要手段！」

    想通這一點，他的心情，再次平靜。

    但不得不承認，這個天賦能力——「殘夢」，實在可怕！

慕冰至

第188章 永恆

    「李儀，你……怎麼了？」

    李儀睜眼，面前是四雙眼睛，好奇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他的身上。

    其餘四人，雖同樣煉化獸魂，但並未得到天賦能力，自然比他快得多。

    「哦，沒什麼。」李儀定了定神，隨意扯個謊道，「泰坦巨蟲的獸魂過於凶暴，靈魂律動強大，壓制的時間，稍稍久了點。」

    「剛才那個天賦能力，究竟是什麼？」王賁好奇問道。

    煉化魂種時，他們四人，都清楚看到了那枚靈魂符文，自然心有好奇。

    「一個雞肋能力罷了，」李儀搖搖頭，輕描淡寫道，「天賦能力——『孢子』，強化靈魂恢復力。」

    「哦……」王賁滿臉惋惜，也跟著搖了搖頭，「那太可惜了，本以為，泰坦巨蟲的天賦能力，應當是十分強大的。」

    「抱歉，欺騙了你們四人。」李儀在心中，暗暗致歉。

    並非是不信任四人，與蒙人強者黑峰的一役，四人都竭盡全力，無一人臨陣脫逃，已經證明了他們的可靠。這種「疾風知勁草」的友誼，相較於平日的結交，更加踏實。對李儀而言，他們四人，已是可以信賴的對象。

    不過，這個天賦能力——「殘夢」，實在既偏門古怪，又強悍霸道，不同尋常。

    李儀可不想，被人當做怪物。

    此外，天賦能力——「孢子」，也並非李儀杜撰，而是蟲類魔物較為常見的天賦，因此也不易被揭穿。

    「你們四個，坐近一點……我先給你們治癒傷勢，然後趕緊離開！」

    李儀身後，一頭皎月玉蟾的磅礡虛影，伴隨著彷彿令時光凝滯的虛空威壓，徐緩升起，左眼是一彎毀滅血月，右眼，則是一弧聖愈碧月。

    他徐徐張嘴，一道道碧月清輝，猶如蜿蜒河流，汩汩流淌。

    不止這四人，月輝沐浴下，霜地之上，居然冒出青綠的嫩芽！

    又花費了小半天的時間，終於到達邊境。

    一步踏過那看不見的分野，風暴驟歇，李儀等人，也長松了一口氣。

    「撿回了一條小命！」王賁哈哈大笑。

    劫後餘生的感覺，讓眾人不約而同，露出淡淡微笑。

    很快，一行五人，到達邊境據點，王賁亮出身份後，劍袍王氏的身份，令接待者不敢怠慢，立即信鴿傳信。

    無需半日，就有一支護送隊伍，風塵僕僕而來。

    居然是帝國精銳——凜風越騎！

    凜風越騎，屬輕騎兵，身下戰騎是絕影戰駒，背負一張齊身長的大風弓，馬背兩側，是四筒「一箭百里」的長風箭。同樣的，他們的身上，是清一色的道化武裝，當然並非「光明禁斷」，而是「大風長歌」，一種強化弓箭射程和威力的武裝。

    甚至，還給他們五人，配了一輛寬闊的馬車，雖然顛簸了點，但已經相當舒適了。

    可見，劍袍王氏，在軍中的力量之大。

    慢慢悠悠，一路南下。

    遠離戰火硝煙，眾人心緒稍平。

    王賁可謂手眼通天，南下途中，陸續得到來自北邊消息。

    ——禁斷屯騎，全軍覆沒，無一倖免。

    ——十人中，剩餘五人，宋凌峰戰死、陳落雲戰死、長孫神石被重創、李洵下落不明，只有董衡一人，算是安然回歸。

    ——鏡湖據點，被強行拔除，不過，蒙人並未不計代價地死攻強攻，摧毀傳送法陣後，就讓出一條道來，讓大乾殘兵退卻。甚至，連神器——「屠龍」，也被駐守將領葛云帶了回來。

    這其中，沒有一個好消息。

    連最後一個，也不算什麼好消息。一個戰略清晰，取捨明確的蒙元帝國，比一味粗莽蠻橫，或許要可怕十倍！

    王賁的神情，很不好看。

    李儀也心情沉重。

    其中，憂色最重的，是狄明月。因為狄易，一直沒有消息傳來。

    終於，三天後，消息傳來，狄易重創，昏迷不醒，被邊軍發現。

    狄明月鬆了口氣，向眾人告辭，去找他爺爺。

    臨走之際，還向四人致謝。

    「謝謝你們，若不是你們，我早就死於蒼夜之手了……」

    「得謝李儀，我們四個，都是他救的！」王賁指了指李儀，笑著道。

    李儀則苦笑搖頭。

    剩餘四人，繼續南下。

    「真/他/娘/的！上嘴皮碰碰下嘴皮，就能打贏蒙人了？一群白痴，蠢貨！」一日，王賁一臉憤憤，身體晃悠著，罵罵咧咧。

    「怎麼了？沒見你發過這麼大的火……」李儀好奇問道。

    「朝中幾名大臣，聯名彈劾狄老！」王賁吐出一口熱氣，滿臉憤怒，「罪名是，保護不力，致使帝國菁英重創！」

    「什麼？」李儀皺眉，滿臉難以理解，「他們看不出，這是蒙元有預謀的行動麼？更何況，十人前往，回來了七人，還斬殺蒙元驕子五人，怎麼看，也是功大於過。」

    「麻煩的是，李洵失蹤了！」王賁不斷搖頭，皺眉說道，「李洵，是堯山李氏的天驕，『光明之子』的血脈，堪稱千年不遇！李家那老鬼，的確是跳腳了……不過，其他聯名的大臣，究竟是想幹什麼？」

    「這都不懂？」一旁的蘇蘇，忽然笑了。

    「哦？請指教。」王賁也不以為意，輕聲問道。

    李儀則扮演聽眾的角色。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往往，皆為利往。」蘇蘇笑了笑，道「說白了，一個『利』字。」

    「哦？」

    「真正的癥結，不在於此行的結果，而在於，狄老自身的實力。」蘇蘇解釋道，「狄老受到重創，實力下降，恐怕不少人，都盯上了先帝賜予的神器——『晨昏空輦』！那些聯名的人，沒誰不知道狄老的拳拳之心，但是，不潑上幾盆髒水，那晨昏空輦，怎麼要的回來？」

    「就為了這個？」李儀感覺，有些心寒。

    「那，有解決之道麼？」王賁問道。

    「狄老性情剛正不阿，無派系門生，而狄家的勢力，更是孱弱。換做你王家，就算你爺爺有一日，猛然修為盡失，你們王家的地位，依舊不可動搖。不過，他這樣的性情，卻有一個好處……」蘇蘇款款而談，故意賣了個關子。

    「好處？」李儀和王賁，聽得一愣一愣。

    「咱們皇帝，肯定會保他！」蘇蘇擺了擺手，笑著道，「放心，那些跳樑小丑，是奈何不了狄老的。」

    「這玩意，就是政治？」李儀不斷搖頭，忽然覺得，意興索然。

    「利益和博弈，就是政治。」蘇蘇道。

    李儀默然。

    ……

    回歸薄暮之都。

    王賁和柳芳菲兩兄妹，率先告辭。

    王賁心情急切，長生烙印、蒙人的戰略、以及鏡湖的變化，他都需要馬上向家族匯報。畢竟，如此種種，折射出的，是整個蒙元帝國的進步，甚至，是兩國實力天平的搖擺，事關重大！

    蘇蘇和李儀，也趁機告辭，各自離去。

    「我走了，有時間，記得找我！」

    趁人不注意，蘇蘇給李儀拋了個眉眼，她對李儀分明沒有興趣，只是促狹，倒讓李儀哭笑不得。

    拂曉斷崖。

    「總算，是回來了……」

    回歸斷崖，只過去了小半個月，李儀卻心情複雜，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戰火和硝煙，他雖未親身經歷，但從王賁手裡的一道道戰報中，依然真實感覺到了戰爭的殘酷。

    生活歸於平靜，心緒，卻久久不能平息。

    ……

    「怎麼樣，這個地方？不錯吧？」武弈視線環顧，臉上露出滿意，笑眯眯地說道。

    這小半個月來，他在此地，可是花費了不少精力。

    武弈親自出手，在這處毗鄰補天閣的山壁上，挖開一個山洞，作為一間獨立的煉金室。

    佈置了「照明」、「防水」、「換氣」、「驅蟲」等數十個功能性法陣，地上鋪上石板，牆壁是上掛毯和雕塑，此地亮度適宜，環境宜人，甚至不遜於武弈自己的煉金室。

    煉金台規整排列，魔法材料擺放整齊，魔力刻刀、溶劑器皿以及各式魔法儀器，各司其位，應有盡有，相當齊全。

    武弈也是看自己這個弟子，幾乎每次製作武裝，都能弄出巨大動靜，是以乾脆，為他開闢一間自己的煉金室。

    平日裡，李儀依舊在補天閣中學習，但製作武裝時，就一個人待在此處，以免影響他人。

    「嗯，很不錯。」李儀點點頭，神情恍惚，敷衍說道。

    「李儀，你怎麼了？」武弈皺了皺眉，輕聲問道。

    「嗯？什麼？」李儀一愣。

    「我感覺，你自從鏡湖回來，一直心事重重……你有什麼不高興的？」武弈問道。

    「不高興？」

    李儀聞言，心中一動。

    是啊，此行目的，已經全部達到。

    不止獲得了獸魂，而且，是泰坦巨蟲的獸魂，還因此而生出一個新的天賦能力！不止如此，長孫神機所說的「建立人脈」，實際上也是達成了。

    那為什麼，還是不高興呢？

    他的心中，浮起一幕場景：那是在黑壓壓的噩夢浮屠面前，大吼一聲「為了帝國」後，何統領等一隊禁斷屯騎，義無反顧地衝殺向前的畫面。

    「老師，我要做一具道化武裝！」李儀眼中，精芒一閃。

慕冰至

第189章 榮光

    山洞深幽，零號煉金室。

    「這回，總不會鬧出什麼么蛾子了吧……」洞外，深深看了眼山洞，武弈低聲道，「即便再有聖景，也被山洞所掩蓋，不會再有風波了。」

    他可是被那一次比一次聲勢浩大的聖景，弄得有點風聲鶴唳了。

    「這下，終於可以消停了……」武弈長舒一口氣。

    山洞中，李儀獨自一人，身形遊走如龍，腳下千重經綸，生出幻影重重。

    他動作嫻熟，快而不亂，無數殘影游移，竟彷彿生出無數分身，有條有理，景象殊為奇異。

    第四具了。

    或許是輕車熟路，也可能是自身成長，雖手續繁蕪，但李儀竟感覺得心應手，思緒明朗，存乎一心。

    他的胸腔裡，也燃燒著一團豪情，靜等宣洩和釋放。

    僅僅三個小時，前期準備工作，全部完成。

    「這麼快？比上一次，快出許多。」李儀摸了摸鼻子，喃喃自語，「我的魔力，愈發收放自如了。」

    他隱有所感，來自泰坦巨蟲的魂種，點滴滋養靈魂，而魔力的掌控力，也在不知不覺地成長。

    「都說，『靈魂是魔法之源』，這句話，還真有幾分道理……」

    拍了拍手，摒棄雜念，李儀環視一圈，輕輕感嘆了一句。

    「這具武裝，或許會是我所有武裝中，材料最廉價的一個。」

    左手邊，這一管魔法溶劑，是無光液。無光液，是無光花的汁液，其特點是沒有特性，能與一切溶液互溶，一般作為魔法底液。而這一管溶劑，則沒有摻雜其他成分，僅是最便宜的無光液。

    禁制，是一排山嶽封禁。李儀更中意的，是「玄武封禁」，但以他目前的水準，尚不能製作。

    正前方，是一枚枚排列整齊的光明符文。這些光明符文，都以群星之力繪製，散發錯落星輝，璀璨奪目。

    唯一算得上昂貴的，是一張作為承載體的熔岩犀皮。熔岩犀皮，同樣沒有什麼獨特特性，唯一的特性，是相當堅韌，且能耐高溫。

    所有材料，林林總總相加，不足堇色流年的四分之一。

    「在平庸中創造不凡，才是一名合格的武裝師！」

    沒來由的，李儀想起一名已故的武裝大師所說的話。

    「這具武裝，簡約，但絕不平庸，甚至可以說，不遜堇色流年！」

    自言自語幾句，李儀已經給這具武裝，定下一個基調。

    「開始吧！」

    他凜然微笑，臟腑震顫，一聲聲晦澀深沉的龍語，自身軀深處，幽幽響起。

    黎明龍印！

    抬手，一縷縷黎明之光，匯聚右臂，經堇色流年的熔煉，化作一枚枚金烏符文，飄灑沉澱，融入無光液中。

    幾息間，這一管魔法溶液，竟是一片熾白，發出難以逼視的光芒。

    李儀動作情況，手掌靈活，將魔法溶液，倒入封魔筆的管槽。

    「來吧！」

    右臂輕柔，一筆落下。

    筆尖，璀璨如日！

    「呼……」李儀呼吸凝重。

    這一筆，並不像以往那般弧線玄妙，而是一道水平的橫線。

    熔岩犀皮之上，這根無比平直的直線，一路向右，將九枚橫放的光明符文，連接貫通。緊接著，在接近犀皮盡頭處，直線突兀轉彎，垂直向下，畫出一道極短的豎線後，凌厲轉左，橫向回歸。

    轉彎處，一道山嶽封禁，封印其上。

    橫線一路左行，再次貫穿九枚光明符文後，依舊留下一道短且剛勁的豎線，然後凌厲右轉。

    一道山嶽封禁，再次落於其上。

    直線向右，向下短行，直線向左，向下短行，直線向右……

    如此反覆，細密、剛硬、棱角分明的紋路，在他的筆鋒上，不斷重複和滋長。

    這一筆一劃，看似普通，但其中難度，是常人根本難以想像！

    這筆直剛硬，猶如尺量的直線，需要極為強大的掌控力！而且，普通的武裝學徒，只能畫一根魔法線條的區域，他竟能劃出整整三道！

    簡單，枯燥而單調的重複。

    但這並非表面那般簡單，這是黎明裁斷的「摺疊」，光的層層疊加！

    一根，緊接著一根，更多橫線，一一生出。

    這看似簡單中，漸生輝煌！

    到第十道橫線時，這具尚未完成的武裝，竟溢散出絢爛光芒。

    接下來，每多一道橫線，光芒就愈發明媚燦爛，迷亂人眼。

    第十五道橫線時，彷彿天堂蒞臨，煉金室中，浮蕩著無數天堂生物，諸如光翼禱徒、聖光妖精等。

    第二十道橫線。

    異象愈神秘和真實，無數天使，光羽飄搖，唱詩游弋。

    二十五道！

    頭頂上，浮起三頭神聖天使的虛影——熾天使、智天使、座天使！這三道虛影，恍若實質，光羽飄灑，聖歌入耳，居然在地面上，留下淡淡的影子！此景，已經很難用幻象來解釋了。

    三十道！

    天使之王，伴隨著最為典雅高貴的聖歌，十二翼扶搖，徐徐而下！其身軀，不再似虛似實，而是極為清晰，纖毫畢現。

    李儀甚至能夠感覺到，一股威嚴意志的徐徐降臨，其視線落於身上時，皮膚表面，竟不自覺地冒出雞皮疙瘩。

    「拼了！」

    李儀怒喝一聲，不管不顧，筆鋒繼續橫行。

    但此時，阻力越來越強。

    巨大的虛脫感和空虛感，自靈魂深處，不斷冒出。

    而筆尖上，也浮現一抹難以形容的凝滯，前進困難。

    「停下吧，不能再往前了……你的實力，還到不了這層境界。」似乎有一道聲音，在心頭不斷低語。

    「我的實力，非你能評斷！」李儀冷哼一聲，目光堅定，筆鋒吃力前行。

    四十道了！

    面前，所有幻象，全部消失無蹤，只有光，純粹、浩瀚、博大、澄澈的光輝！

    閉上眼，他全憑藉感覺，繼續行筆。

    因為，如此明亮的光芒之下，他已經目不能視物了。

    五十道！

    而李儀，終於達到了極限。

    他感覺，自己手指上的肌肉，全部都在顫抖。

    筆鋒迴旋，第一次畫出弧線，將整幅圖案，首尾相接。

    剎那，所有的光芒，坍塌內縮，化入那具武裝之中，四周竟由極亮轉為極暗，僅有這具武裝，亮如熾日！

    ……

    已是深夜，不過，魔法師所需睡眠極少，武弈依舊在完善一個武裝方案，精神奕奕。

    「著火了！」忽然，有人尖叫起來。

    「嗯？又是有誰不小心麼？」武弈被打斷思緒，將未完成的紙稿，放在一邊。

    煉金室中，發生火災這種事情，再平常不過。

    接下來，卻並未平息，更多騷動，此起彼伏。

    「並非是著火！我看著，怎麼像是神器出世？這光芒，跟古籍記載中的神器出世，如出一轍。」有人說道。

    「狗屁！你那些書，都是些胡編亂造的玩意，哪裡能信？我看，或許是晨鳧有什麼動作……這般聖潔的光芒，除了晨鳧，沒有任何人能達到。」

    「咦，那光芒，好像來自零號煉金室。」

    「零號煉金室」五個字，令武弈猛一激靈，大步出門。

    「這小子，難道就不懂得低調和消停麼？」

    憤憤一句，剛出門，眼前一幕，讓他呆若木雞。

    卻見，一頭光輝凝聚而成的獨角獸，沖霄而起，潰散開來，猶如一顆炸裂太陽。

    一剎那，整個薄暮之都，一片光明！

    黑夜，化作白天！

    當然，很快，就重歸黑夜。

    「這是……夜化白晝！」武弈失聲，聲音有些暗啞。

    夜化白晝，可是最頂尖的聖景！雖然只有一剎，但毫無疑問，就是夜化白晝。

    「都回去，各幹各的事情！」武弈很快醒悟過來，大聲道，「這個，嗯，只是煉金爆炸，不算什麼。」

    眾人翻了翻白眼，武弈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夜化白晝」四個字，許多人可是聽得清楚。

    「對了，今晚的事情，誰都不准說出去！」武弈正要進入洞穴，想起什麼，轉頭嚴肅道，「要是誰管不住嘴，以後就不用來補天閣了！」

    這番話，可謂嚴厲，所有人都打了個寒顫，緊緊閉上嘴。

    ……

    「這具武裝，名為永恆榮光。」李儀一手扶著桌子，他還處於虛脫中，十分疲憊。

    但心情，卻十分愉悅。

    武弈緊盯著那幅武裝圖稿，這具線條簡略樸素的武裝，他卻花了數倍的時間，一次次地端詳細看。

    「我有沒有說過，你是個天才？」他忽然嘆息一聲。

    「沒有！」李儀搖搖頭。

    「小子，要是你有一天，跟我說你要放棄武裝之路，我一定打斷你的腿！」武弈輕哼一聲，「這具武裝，你準備怎樣處理？」

    李儀早有腹稿，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拍賣？你倒有心。」武弈看了李儀一眼，「好，我幫你發請帖。」

    「以老師你的名義？」李儀問道。

    「不，以你自己的名義。」武弈笑了笑，說道，「放心，你的名氣，已經不小了。」

    「但是，若來的人太少……」李儀還有疑慮。

    「放心，只要來兩家，此物，就能拍賣出天價！」眼神生電，武弈笑著說道，「而那些不來的人，一定會後悔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