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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素子花殤]醉三千,篡心皇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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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發表於 2017-12-5 09:43:09 |只看該作者
【180】凌瀾,這不是你!

  “右相來了,”錦弦側首瞟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去繼續著手中動作,“原本想著右相擅岐黃之術,可以給皇後瞧瞧,如今不用了,院正已尋到解藥。”

  凌瀾一震,愕然抬眸。

  許是他的反應有些大,錦弦又轉眸看向他,“右相為何這副表情?”

  錦弦一句話,殿中所有人都朝他看了過來。

  雖然聽不到,但可能是看到大家都看向他,所以,坐靠在床榻上的女子也抬起眼梢,朝他看過來。

  迎上她清麗的水眸,凌瀾呼吸一滯,雖然眸子裡沒有一絲情緒,雖然知道她已沒有了記憶,可不知為何心底還是湧起一陣慌亂,就好像生怕她誤會了他的意思。

  “臣只是聽聞,此毒甚奇,沒想到院正這麼快便尋到了解藥,臣有些震驚而已。”

  他忙不迭解釋,心中卻甚是疑惑。

  此毒,院正怎麼會有解藥?

  聽他這般說,錦弦的面色稍霽,“是嗎?朕還以為右相見院正尋到解藥不悅呢。”

  “不是!”凌瀾脫口打斷錦弦的話,話落,又意識到自己有些急了,連忙垂眸頷首道:“院正尋到解藥,娘娘早日脫險,臣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不悅?”

  “那就好,起來吧!”

  錦弦瞟了他一眼,轉過頭去,將藥碗裡最後一點藥汁倒進瓷勺裡,喂給女子,又自袍袖中掏出一方繡著龍紋的明黃錦巾,輕輕揩了揩女子的唇角,起身站起。

  “解藥已服下,院正再瞧瞧看!”

  “是!”院正領命上前,坐於床邊木凳上,隔著一方輕紗,輕輕探上女子的脈搏,凝神片刻,忽而面上一喜,抬眸看向錦弦:“娘娘身體內的毒素已經明顯在減退,應該不出半個時辰,便可盡數解去!”

  錦弦聞言,亦是難掩滿眼喜色,“院正不愧是院正,醫術高超,此次救皇後功不可沒,朕會重賞與你!”

  院正激動起身,一撩袍角跪下去:“多謝皇上!這本就是微臣職責所在,何來有功?”

  錦弦笑著朝他揚揚手,示意他平身。

  邊上的凌瀾終是忍不住上前一步:“皇上,醫海無涯,微臣也一直在摸索,如此良機,臣斗膽,懇請皇上可否讓微臣也探探皇後娘娘的脈搏,讓微臣也學習一二?”

  錦弦此時正心情大好,欣然同意:“自是可以!”

  “多謝皇上成全!”

  凌瀾頷首謝完恩,拾步走到床榻邊,坐於方才院正所坐的木凳上,同樣隔著輕紗,抬手探上女子脈搏。

  因為手指受了傷,所以進宮前用了一些易容材料,可隔著這些材料,直接影響他的感知,他只得不動聲色地將整個手指輕搭在上面,靠手指的後半截來感應。

  女子垂眸看著他的手,他一邊凝神感應,一邊看向女子。

  近在咫尺。

  甚至能聞到她淡淡的發香。

  雖然隔著輕紗,入手卻依舊是他熟悉的溫度,他微微顫抖了手指。

  許是感受到他的注視,女子忽然也抬眸朝他看過來。

  四目相對,她的坦然清澈,他的復雜沉痛。

  似乎不解他為何會是這樣的眼神,她略略撅了撅小嘴,有些疑惑,卻又在下一瞬,將視線別過。

  在眾人看不到的方向,凌瀾重重閉了閉眸,再睜開,眸色一片沉靜,他起身站起。

  “怎麼樣?”錦弦開口問道。

  凌瀾略略一鞠:“雖然微臣不知娘娘所中何毒,但是,剛剛探其脈搏,脈搏平穩有力,說明如院正所言,解藥有效,娘娘身上的毒素已解。”

  無論他覺得多麼不可能,無論他有多麼不願意相信,事實就是,她的毒真的解了。

  那麼他呢?

  該怎麼辦?

  ****************

  相府

  見男人從門口進來,鶩顏連忙迎了上去。

  “人我都已經安排好了……”

  “不用了。”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男人打斷。

  鶩顏一怔。

  不用了?

  進宮前,她說此舉風險太大,他都那樣執意堅決,好不容易她同意了,將人都安排好了,他忽然來個‘不用了’。

  “什麼意思?”她疑惑地問向男人。

  男人抬眸看了她一眼,沒有吭聲,徑直從她身邊走過。

  鶩顏再次一震,為他那一眼傾散出來的灰敗。

  的的確確是灰敗。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樣子。

  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是一個驕傲的人,哪怕是在她的面前,就算再傷再痛,也只是讓她看見他正面的淡然,從不讓她看到他背後的隱傷。

  今日,他竟是這樣毫不掩飾。

  發生了什麼嗎?

  心口一窒,她追了過去:“發生了什麼變故嗎?”

  男人腳步頓住,沒有回頭。

  “她的毒已經被人解了。”

  鶩顏一怔,男人又忽然轉過身:“讓人去查一下太醫院院正,看他是如何得到解藥的?”

  ****************

  喜訊接二連三在宮裡傳開。

  先是皇后在大爆炸中大難不死,後是其身上銀針奇毒被太醫院院正所解。

  雖然身中無解的‘忘憂’變得聾啞,和失去了記憶,但是,誰又能說,這何嘗不是一種福氣呢?

  從此以後有著最簡單的快樂,不是嗎?

  而且,眾人都看在眼裡,這一次的失而復得,少年天子簡直將她寵到了極致。

  她是第一個跟天子一起住在龍吟宮的女子,也是第一個見了天子不用行禮的女子。

  而且,為了不讓她再次受到傷害,除了上朝,天子基本跟她形影不離,有時跟群臣議事,天子也不讓她回避。

  不僅如此,為了感謝上天的眷顧,將她重新送到他的面前,天子決定三日後,親自率領文武百官去京師城郊最高的靈源山祈福。

  聽說,山頂有座光隱廟,香火鼎盛,長盛不衰,祈福還願都非常靈。

  **

  是夜,龍吟宮

  錦弦坐下燈下,眉眼低垂,手執朱砂筆,不時在奏折上洋洋灑灑落下幾行字。

  在他的對面,女子也坐在那裡,同樣很專注地低垂著眉眼,只不過,她是在折紙。

  今日綠屏教她的,用宣紙折出小鳥的樣子。

  自從用過晚膳沐浴之後,她就一直在倒騰。

  錦弦略略抬起眼梢,就可以看到女子眉目如畫的容顏,真切地近在咫尺。

  他忽然覺得從未有過的滿足。

  腦中掠過這樣的形容,他想,就算是通宵達旦批閱奏折,他也定然不會覺得累。

  闔上手中奏折,“啪”的置於案上,他伸手過去裹住她的手背:“蔚景。”

  女子正折得起勁,手背忽然被他裹得不能動作,就有些不悅,皺眉看向他。

  “蔚景,你喜歡現在這樣嗎?”

  鳳眸望進她的眼,錦弦輕聲開口。

  許是見他嘴巴在動,知道他在說話,卻又因為聽不到,不知他說什麼,女子眸眼染上疑惑。

  見他如此,錦弦有些無力,忽然想起什麼,眸光一亮,松了她的手背,一手扯過一張空白宣紙,一手執起朱砂筆,一筆一劃工工整整地寫上蔚景二字,攤在她面前,鳳眸殷殷看著她的反應。

  女子看了看白紙黑字,又看了看他,水眸中疑惑更甚。

  於是,錦弦得出一個認知,失去記憶的她,字,也不認識。

  “過來,坐到朕這邊來!”他朝她招招手。

  不能說,不能聽,跟她的交流,都需要肢體語言才行。

  女子似是了然了他的意思,但是,又看向折了一半的小鳥,不太情願,他就伸手將她手下的小鳥奪過,然後再朝她招招手。

  她撅撅嘴,老大不情願地起身,繞過桌案,還未行至跟前,他就長臂一撈,將她拉入懷中坐下。

  雙臂環住她纖細的腰身,他將下顎輕輕抵在她的肩窩上,深深的呼吸。

  一顆心好安定。

  為了心中的目標,一直以來,他都是孤獨的前行者,不能回頭,不能停佇,只能往前走。

  其實,一路走來,有多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是得到了他想要的,他也達到了心中的目標,他的身邊有很多人,左擁右護、眾星捧月。

  可是,悲哀的是,那麼多人,卻沒有一個人能給寧靜,哪怕只是片刻。

  除了她。

  第一次,他在一個人身上感覺到了那種讓人安定的寧靜。

  女子坐在他懷裡,雙手繼續在倒騰著那只紙鳥。

  他就靜靜地抱著她,默默地靠在她的肩頭。

  原本立在門口的趙賢,有些不好意思,干脆也沒請示,就悄聲退了出去,替兩人掩上殿門。

  夜,一片靜謐。

  只能聽到女子手中紙張的聲音窸窸窣窣,就像有根輕羽若有似無地撩過心弦,感覺很奇妙,像酥麻、像微癢、像輕醉。

  女子身上傾散著沐浴花的清香,軟玉在懷,熟悉的溫暖透過薄薄的衣衫傳遞過來,他只覺得心跳徐徐加快,徐徐加快……

  終於難以抑制,他猛地扳過她的臉,將她重重吻住。

  女子似是一驚,手中的紙鳥跌落在地上,水眸睜得大大的,看著他。

  他閉眼不去看她。

  他受不了她這樣的眼神,她這樣地看著他,讓他覺得對她任何一點的親密舉措都好像是對她的褻.瀆。

  他會無法繼續。

  所以,他不看她,閉眼加深了那個吻。

  大手更是迫不及待地探進她的衣襟,攀上她胸前高聳的柔軟。

  女子依舊是不反抗,也不逢迎,而且,無論他怎樣撩撥、挑逗,她都沒有一絲反應。

  這樣的她,讓他挫敗,也讓他癲狂。

  為何她能跟別的男人瘋狂,就不能讓他盡興?

  大手直接撕裂了她的衣衫,反身將她壓在寬大的軟椅上。

  她依舊睜著眸子看著他。

  他心頭一顫,有些心虛,伸手扯了她腰間的羅帶,將她的眼睛蒙上。

  不給自己猶豫的時間,他低頭,細細密密的吻落在她的頸脖上、胸口上,大手探入她的褻褲,擠進她的兩腿之間。

  不知是不是因為原本就不能聽又不能說,結果他還遮住了她唯一能看的眼睛,所以,讓她變得更加的敏感,也更加的恐慌無助,她的身子忽然顫抖個不停。

  他放開她的胸口,大手也從腿心抽了出來,雙手捧起她的臉,輕輕吻上她的鼻翼唇角,希望能給她安撫,讓她安定下來。

  可是,沒用。

  她似乎顫抖得更加厲害。

  一雙小手還緊緊攥住他的袍子,整個人驚懼得往他懷裡鑽。

  這樣的她讓他又憐又愛,又恨又無奈。

  他還怎麼繼續下去?

  輕輕攏上她的衣襟,扯下她眼睛上的羅帶,他將她抱在懷裡。

  卻只是抱在懷裡。

  慢慢的,她轉為薄顫,最後,終於平靜下來。

  “朕先送你去睡吧!”

  話落,也不管她聽不到,也不管她願意不願意,直接將她打橫抱起,走進內殿,放在龍榻上,拉過薄被給她蓋好。

  “睡吧,朕還有奏折要去批完。”

  說完,他就轉身出了內殿。

  再讓她在他面前晃,他想,他會強要了她。

  ****************

  相府,書房

  鶩顏闔上手中書卷,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角,起身,手掌輕攏住燈盞的罩口,傾身湊近,將裡面的燭火吹滅,正欲回房休息,書房的門“砰”的一聲被人撞開。

  她嚇了一跳。

  借著透門傾瀉的月光,她一眼就認出了來人。

  是凌瀾。

  “怎麼還不睡?”

  其實,話一問出口,她就覺得白問。

  男人背對著月光而站,一張臉隱在黑暗裡,看不到臉上表情,只看到一雙眸子瑩瑩發亮。

  “反了吧!”

  男人聲音沙啞破碎。

  鶩顏一震,自是明白他口中的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頓時眉心一攏:“不行!時機還不成熟!”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成熟?”男人聲音驟沉。

  “反正不是現在!”

  見男人口氣不善,她也沒好氣。

  他幾時變得如此沉不住了?

  “凌瀾,這不是你!”

  她以為男人會反駁幾句。

  沒有。

  男人徑直轉身往外走。

  不知他意欲何為,她一急,連忙伸手拉住他的袖襟:“凌瀾。”

  男人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她歎了一口氣,走到他面前。

  “這一日不會太久了。剛剛接到消息,錦弦此次借去靈源山的光隱廟祈福之名,其實暗地裡是去那裡的一個秘密兵器制造地巡視,我們要想辦法得到那一批兵器,或者毀掉那一批兵器,然後,再伺機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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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發表於 2017-12-6 00:17:37 |只看該作者
【181】蔚景,你去哪裡?

  七月的天,已是仲夏。

  陽光火辣辣的,白得有些耀眼,就在這樣一個夏日的清晨,一大隊人馬從宮門口出發,浩浩蕩蕩朝靈源山而去。

  傳聞如此聲勢浩大的隊伍只為當今皇後娘娘祈福而來,不僅皇親國戚、文武百官一一在列,就連各府女眷,除了正縫月事的幾個人,其余的也都盡數參加。

  沒辦法,因為是祈福,拜見神靈,女子月事帶血,是為不淨,所以,不能參加。

  聽說,相府的右相夫人鶩顏,就是其中一人。

  話說,此次上山祈福也是這個少年帝王自登基以來,第一次帶領群臣外出活動,所以,無論是皇室,還是百官,都非常的重視。

  馬車一輛接著一輛,綿延幾裡,禁衛更是全副武裝,至少數千人,前前後後,築成強大的護衛牆。

  錦弦的馬車在正中間,不是奢華坐騎,不是明黃龍輦,他的馬車跟其余人一樣,確切的說,是所有人的馬車都是一模一樣。

  這樣的好處,是不易暴露目標,降低風險。

  帝後同車,錦弦看奏折,蔚景看風景。

  如今的蔚景完全是小孩子心性,似乎見什麼都覺得新奇。

  一路上,一直撩著馬車的窗幔探頭看窗外的景致,無論是喧嘩的街道,還是幽僻的小路,她都是東張西望、左顧右盼。

  看到街上玩雜耍的或者看到路邊樹上的鳥巢,都激動得小臉通紅,還會扯了錦弦袖角,讓他看。

  那樣子,就像是一個未諳世事的小姑娘,懵懂可愛。

  錦弦哪裡還有心思做別的事,直接將手中奏折一扔,唰唰撕下兩邊窗幔,陪她一起看。

  江山如此多嬌!

  他忽然生出一種,與她並肩同看天地的豪邁。

  這種感覺真好!

  午膳是在馬車上用的,專門有人事先准備好的,到一定的時辰分派給每輛馬車,因為此行的目的是祈福,所以都是清一色的素食,連帝後的也不例外。

  到達靈源山山腳下的時候,已是半下午的時間。

  在山腳的一方碧水湖邊,馬車都停了下來,聽說此湖名叫神女湖,湖水清澈,入口甘醇,沐浴能消百災,飲用能去千病。

  附近一帶的百姓都從此湖引水去用。

  馬車停穩後,就有內侍太監逐車通知,要求所有人都先下車,接受上山前的洗禮。

  所謂洗禮,就是將神女湖的湖水從頭淋到腳,淋三次,方可上山。

  寓意潔淨身心,對神靈虔誠,才能獲得神靈的庇佑。

  錦溪伸手推了推靠在軟墊上雙目輕闔的男人,“二爺,要下車了。”

  這個男人到底是有多欠眠,竟然一上車就睡,一直睡到現在?

  在太廟呆了那麼久,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兩人獨處,他卻一直在睡。

  一路上,她也試著輕喚了他幾次,要不沒有反應,要不翻個身繼續,所以,後來,她就干脆作罷了。

  說實在的,她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或者說,她真的不知道他的心裡有沒有她?

  他就像是一個迷一樣,對她若即若離,時好時壞。

  她就變得疑神疑鬼、患得患失起來。

  那夜,她在太廟等了一夜,他終是沒有出現。

  她是失望又高興的。

  失望的是,沒有等到他,如此費盡心機,終是沒有見到;而高興的是,說明他跟鶩顏並不是她想象的那樣。

  如果說,這兩個哪個更濃烈一些?當然是後者。

  她高興的。

  而且前兩日,她還聽說,這個男人專門跑去龍吟宮替她跟她的皇兄求情,想讓她提前回相府。

  如果心裡沒她,又怎會去做這樣的事情?

  而且自己默默地做,也不跟她說。

  這樣的一個男人!

  只會讓她更加泥足深陷!

  “咚咚咚”外面已經有人在敲車門催促,錦溪又搖了搖男人:“二爺,下車了!”

  男人這才惺惺忪忪睜開雙眼,疑惑地看著她:“怎麼了?”

  那一刻,錦溪被他眸眼中的殷紅血絲嚇到。

  不是睡了一路嗎?眼睛怎會紅成這樣?

  心中一疼,她道:“要下車了。”

  “哦”男人翻身坐起,抬手撩開窗幔望了望外面,緊接著,就打開車門先下了車,然後,又轉身將她抱了下去。

  被男人有力的臂膀環住,男人清新的墨竹氣息肆無忌憚地鑽入鼻尖的那一刻,錦溪只覺得心裡的甜蜜就像是煙火一般爆裂開來,她恨不得他一直抱著她不放。

  當然不行!

  因為所有人都在等著他們,不對,應該說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們。

  男人將她放開,她環視了一圈,迎上一眾目光,包括她皇兄,以及她那個劫後余生的皇嫂在內的所有目光。

  心裡忽然生出一種虛榮的竊喜。

  第一次,她跟他的恩愛,讓這麼多人見證。

  可惜有個女人不在,錦溪在人群中看到了夜逐寒,形只影單。

  聽說,那個女人正好來葵水了,月事中是不能參加這種祈福活動的,所以留在了府中。

  不來也甚好,免得她看得不順眼。

  嬌羞一笑,她轉眸看向身側男人,卻發現男人鳳眸輕揚,眼梢掠向遠處,循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她發現是她的皇兄和皇嫂那邊。

  對方畢竟是帝后,所以她也沒有多想,不過,說到她那個皇嫂,她真不知說什麼好。

  竟然食下了跟冬雨一樣的藥。

  而且,還是自己主動食下的。

  只不過有男人愛跟沒男人愛,結果就完全不一樣。

  同是食下‘忘憂’,冬雨在街頭被人像乞丐一樣追趕,而她的這個皇嫂,卻被她的皇兄寵到了天上。

  如果不是托這個女人的福,又怎會有這次靈源山之行?她又怎麼會有跟身邊這個男人見面相處的機會?

  正七想八想間,就聽到內務總管趙賢尖細的聲音響起。

  “請諸位爺和夫人到這邊來排好隊,一一接受上山前的洗禮!”

  趙賢一邊說,一邊指了指湖邊一個很寬敞的地方。

  眾人開始紛紛往那邊走,錦溪猶豫了一下,伸手挽了身邊男人的胳膊,“走,二爺,我們也過去!”

  男人垂眸看了看她的手,又抬起眼梢不知掠了一眼遠處的哪裡,沒有說什麼,隨她一起往人群聚集的場地走。

  湖邊上已有多名端著銅盆或水桶的宮女太監,早做好了准備。

  “就按照馬車的先後順序排隊吧!”

  趙賢手執拂塵,現場維持著秩序。

  眾人慢慢有序站好,錦溪回頭,在看到站在自己身後的兩人時,震驚的下顎都快掉了下來。

  “皇兄,皇嫂!”

  原來他們的馬車後面竟是坐著帝後的馬車。

  見她驚呼,錦弦伸出食指豎在唇邊,朝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

  許是聞見她的叫喊,她身邊的男人猛地回過頭。

  是,猛地,當時,就是給她這種感覺。

  在看到站於身後的帝後二人時,男人眼波一動,連忙躬身行禮:“皇上,皇後娘娘。”

  錦弦揚了揚衣袖,算是回應,而他身邊的女子就像沒看到他一樣,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正左顧右盼、東張西望,似乎在疑惑,怎麼那麼多人?

  “皇兄跟皇嫂也要排隊嗎?皇兄是天子,應該第一個來。”

  錦溪扭頭看看前面長長的隊伍,又看看後面的隊伍。

  錦弦笑笑,“是朕特意要求這樣的,朕今日前來是祈福而已。”

  這時,前面驀地傳來水聲和尖叫聲,應該是洗禮已經開始了,尖叫聲來自一個女眷。

  也是,雖然時值盛夏,不用擔心冷,但是一大盆水兜頭淋下來,還是怪嚇人的,而且,還是連

  續淋三盆,一般人不尖叫才怪。

  ********************

  鶩顏站在人群中,緊緊攥著手心,雖面沉如水,可心跳卻徐徐加快。

  夏日本就衣著單薄,三桶水下來,幾乎全身濕透,看剛剛接受洗禮的兩個人就可以看出來。

  臉上戴著面皮,她倒不是太擔心,因為面皮的材質本就防水,只要不是長時間浸泡,只單純這樣快淋,面皮應該無恙。

  可是,身上怎麼辦?

  她的身上可是綁了很多布條,一旦淋得透濕,裡面的東西就會突顯出來,絕對暴露無疑。

  一旦暴露,後果不堪設想。

  其實來之前,她也大概了解了一下民間祈福的流程,是聽說要先洗禮,不過,基本上只是洗手而已,像現在這樣淋潑據說是很早以前人們這樣做的,慢慢流傳下來,人們越來越簡單,就變成洗手了。

  誰知這個帝王竟然還用這種蠻古的方式。

  怎麼辦?

  而且她的順序還排在前面,她是第四輛馬車,前面兩輛都是一人,第三輛是蔚景的六哥蔚佑博夫妻,她就是第五人。

  當蔚佑博也上去接受洗禮的時候,她真的慌亂了起來。

  回頭,她想找凌瀾,視線卻被身後的人所擋。

  心中急切,她也顧不上太多,就直接探出頭去尋,而此時,前方趙賢的聲音已然響起:“有請下一位。”

  她呼吸一滯,回頭。

  站在她前面的蔚佑博的夫人也離開隊伍,走了過去。

  至此,她前面再無一人。

  鶩顏心頭狂跳。

  然,世事就是這樣奇妙,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瞬會發生什麼。

  譬如現在。

  蔚佑博的夫人還沒開始淋,人群中突然騷動起來,接著就是帝王急切的聲音:“蔚景,你去哪裡?”

  所有人都循聲望過去,就只見一襲粉色宮裝女子奔跑的身影。

  女子提著裙裾,不知是不是腳下有傷,跑得有些深一腳淺一腳,但是,速度卻是極快,直直朝來時路的方向疾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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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6 00:17:59 |只看該作者
【182】他受夠了!

  女子提著裙裾,不知是不是腳下有傷,跑得有些深一腳淺一腳,但是,速度卻是極快,直直朝來時路的方向疾跑。

  他們當然知道女子是誰。

  是今日的主角,當今的皇后娘娘。

  而更讓眾人驚愕的是,在女子的身後,一抹明黃流動,是他們的帝王。

  原本兩人只是一前一後的追逐,可是,女子雖然身材嬌小,且腿腳不便,卻跑得不要命似的,所以,後面的那抹明黃干脆腳尖一點,踩著輕功飛身而起,在空中劃出一道耀眼的弧度,翩然落在女子的前面。

  女子依舊往前沖,就像是不看路一樣,然後就毫無懸念地直直撞在帝王的懷裡,帝王伸手攬她,她卻又條件反射一般一把將他推開,快速躲到停在旁邊的一輛馬車後面。

  眾人錯愕。

  連正在進行洗禮的人也全都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看著這一對帝後。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人群中,鶩顏眸光微閃,鈴鐺眸色深深。

  “皇兄皇嫂怎麼回事?”錦溪側首問向身側的男人,卻猛地發現,男人的眸色竟然跟剛剛在馬車上醒來時一樣猩紅,甚至更甚,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帝後的方向,錦溪一震:“二爺的眼睛是不是不舒服?”

  男人聞言,緩緩將遠處的目光收回,掠了她一眼,沒有吭聲,末了,又回過頭,看向後面。

  錦溪莫名,疑惑間,便也循著他的視線看向身後,才發現,原來,他在看夜逐寒。

  夜逐寒似乎也意識到他在看他,跟他對視了一眼。

  那廂又傳來帝王的聲音:“蔚景……”

  只一聲,又將所有人的視線牽引了過去,包括夜逐寒,包括身邊的男人,也包括錦溪自己。

  帝後二人還在那裡對峙著。

  女子躲在馬車後面,渾身瑟瑟發抖,而帝王站在馬車前面,擰眉看著她。

  他逼近一步,她就圍著馬車避開一步。

  “蔚景,別怕......”

  就算知道對方聽不到,錦弦還是輕聲誘哄著,試圖將她安撫下來。

  其實,剛才當她探出頭去看湖邊洗禮,然後忽然撒腿就跑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過來。

  她怕水。

  她一直怕水。

  他竟給忘了。

  其實也不算是忘,他以為既然食了忘憂,既然失去了記憶,既然愛與恨都能忘得一干二淨,那麼恐懼也應該忘掉了吧。

  沒想到,這種心底深處的東西還在。

  她還是怕。

  而且更甚。

  可是,現在,他要怎樣告訴她,既然她怕,既然她不願意,那就不洗?

  她聽不到。

  他想要用肢體語言告訴她,又不知道怎麼做?

  看著她滿眼驚恐地躲在那裡,渾身發抖的模樣,他真的很無奈。

  忽然想起什麼,他回頭,沉聲吩咐眾人:“洗禮不用做了,將所有的銅盆和水桶全部撤走!淋濕的人都先回自己的馬車裡面去!”

  眾人愕然,不知道為何這樣?

  而且,不是專門來祈福的嗎?

  不洗禮就上山,祈福有用嗎?

  見眾人愣著未動,錦弦臉色一沉,大吼一聲:“都聾了嗎?朕的話聽不到嗎?”

  眾人大駭。

  趙賢更是嚇得連忙指揮大家動了起來。

  “乒乒乓乓”一陣凌亂之後,銅盆水桶都一個不見。

  錦弦又厲聲吩咐眾人:“全都回車上,直接上山。”

  雖不明所以,但是帝王有令,又豈敢不從?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上車。

  只有一人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背脊挺直,就像是一具雕像。

  “二爺,大家都上車了,我們也走吧。”

  錦溪拉了拉身邊如同白楊樹一般長身玉立的男人,心中疑惑更甚。

  看他眸色猩紅盯著那邊的兩人,不知為何,她忽然生出一種,不是帝後二人對峙,分明是三人對峙的感覺。

  見男人未動,她皺眉,欲再開口,就驀地聽到男人微微透著冷意,又略顯沙啞的聲音傳來:“沒看到他們在我們的馬車那裡嗎?”

  錦溪一怔,轉眸看過去。

  真的。

  帝後兩人所站的位子可不就是他們的馬車。

  她竟然沒發現。

  難怪,難怪這個男人一直看著那邊,又不動身。

  那邊兩人還在僵著,這個時候,的確不適合過去。

  錦溪心裡面又對自己狠狠批評了一番,也不知自己這疑神疑鬼的毛病幾時能滅掉?

  心情一下子釋然了,錦溪朝男人柔媚一笑:“那我們就先等等!”

  只頃刻的時間,原本熱鬧喧囂的場面消失不見,原本烏泱烏泱的人也消失不見。

  錦弦看著女子,驟然瞳孔一斂,飛身而起,速度快得驚人,等女子意識過來想逃,卻已被他展臂箍在懷中。

  “別怕,蔚景,我們不洗了,不洗了……”

  女子就像是受驚的小鹿一般在他的懷裡掙扎,他卻將她裹得死緊,然後,趁其不意,猛地將她打橫抱起,快步上了後面自己的那輛馬車。

  車門關上之前,男人低沉的聲音傳了出來:“出發!”

  馬蹄“噠噠”,車隊緩緩走了起來,錦溪一驚,連忙拉身邊的男人:“快,二爺,他們都走了。”

  男人忽然低頭,垂下長睫,未動也未響,錦溪一怔,以為他在看自己的腳,便也循著他的視線看下去。

  什麼都沒有。

  就在她疑惑地湊過去,准備看他到底在做什麼時,男人又忽然抬起頭,嚇了她一跳。

  她後退一步,拍向自己的胸口,男人瞟了她一眼,拾步朝馬車走過去。

  她怔了怔,連忙追上。

  車隊又有條不紊地走了起來,只是進山的路又窄又崎嶇,所以,走得比先前更慢。

  見男人一進馬車又閉目靠在後車板上,錦溪只覺得心裡面憋屈得慌。

  “二爺,我們說說話吧。”

  幾經猶豫,她主動開口。

  男人沒有睜眼,也沒有理她,但是,她清楚地看到男人皺了皺眉。

  分明沒有睡著!

  於是,她心裡氣苦更甚。

  腦子一熱,也顧不上其他,就伸手搖他,也不管他會不會生氣。

  “二爺,不許睡覺,我有好多話要跟二爺說!”

  男人終於睜開了眸子,瞟了她一眼,“別吵!”

  末了,又再度闔上,並且身子又往後板靠了靠。

  難得厚臉皮開了個頭,錦溪怎麼肯依?

  “不行,二爺如果不理我,我就一直說一直說,一直吵一直吵……”

  她的話還未說完,驟然腰身一暖,一股力道帶得她身子陡然失去平衡,她驚呼一聲,就直直跌在男人懷中。

  “別吵,陪我睡會兒!”

  隨著溫熱的氣息撩在頭頂,男人黯啞的聲音就響在耳畔。

  錦溪心尖一抖,差點就忘了呼吸。

  幸福來得太快,她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他……他抱著她,然後說什麼?說,陪他睡會兒?

  這個男人!

  她撇撇嘴,假正經成這樣,不累嗎?

  還非要她主動,他才表現出來,真是的!

  心裡面又好氣又好笑,當然,更多的自然是甜蜜無邊。

  看來他是真的累了。

  她不在府中,也不知他忙些什麼累成這樣,眼睛裡一直掛著血絲。

  好吧,不吵便不吵。

  她陪他睡會兒。

  伸出手臂環住男人的腰身,她在男人的懷裡拱了拱,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緩緩闔上眼睛,唇角輕輕揚起。

  當車廂裡終於寂下,男人睜開眼,將臉更緊地貼在後板上,凝神靜聽。

  馬蹄噠噠,車輪滾滾……

  ****************

  因為靈源山實在太高,且山路難行,所以行至半山腰的時候,天色就暗了下來。

  考慮到夜裡行路不安全,見一空曠處,錦弦便讓眾人停了下來,就地扎營。

  因為御廚、內侍都有隨行,且內務府都安排得非常周全,所以,雖駐外露營,卻也並未有任何不便。

  晚膳也是送至各個營帳的,因翌日還要趕路,所以,晚膳後,大家也都早早歇下。

  錦弦走進營帳的時候,就看見蔚景正趴在營帳的窗前,歪探著個小腦袋,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錦弦微微一怔,眸光深凝了幾許。

  時值盛夏,此時的她身上只穿著一襲單薄的白色寢衣,小臉微微揚起,大大的水眸中映著營帳外的篝火,更像是水洗過一樣,格外明亮,一頭柔順烏黑的長發瀑布一般傾瀉至腰間,周身被帳內氤氳燭火籠罩,那一刻,他想到‘天人’這樣的形容。

  站在營帳門口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他才拾步朝她走過去,伸出雙臂從後面環抱住她的同時也微微傾身,順著她揚起的小臉看過去。

  原來她在看夜空中閃動的星子。

  隨著他的胸口貼向她的後背,女子身子一震,猛地回頭,柔軟的唇瓣就斜斜刷過他的臉。

  錦弦呼吸一抖。

  那一瞬間的刺激,就像是有煙火擦過,他心神一旖,攬在她腰身上的手臂又緊了幾分。

  相反,女子很淡定,特別是在看到來人是他時,眸子裡原本驚慌是沒有了,卻也沒有生出第二種表情。

  她再次轉回頭,看向窗外的夜空。

  錦弦有些些失落。

  突然,似是想到了什麼,眸中一亮,“蔚景,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說完,看向懷中的女子,而女子自是沒有理她,依舊看著外面。

  錦弦無奈地搖了搖頭,松了她的腰身,大掌直接擒住她的胳膊,拖住她就走。

  女子被拉得一踉,這才轉頭看他,清麗的眸子中染著疑惑。

  錦弦諱莫如深地一笑,伸手取了一件披風,搭在她肩上,並幫她系好披風帶子,便拉著她朝外面走去。

  女子任他牽著,跟著他的步子,也不反抗。

  “皇上……”

  營帳外,葉炫和趙賢看到兩人出來,連忙跟上去,卻被錦弦抬手制止。

  “朕和皇後在這附近走走,你們莫跟來!”

  葉炫和趙賢互相看了看,止住腳步。

  一路上,都是巡邏的禁衛,看到他們,皆驚懼的行禮,錦弦只顧拉著蔚景,朝營帳不遠處的林子裡走去。

  夏夜山裡的空氣清冽的很,耳邊陣陣蟲鳴,遠處溪流潺潺,如此響聲,反而襯得山林越發清幽。

  夜,是那樣美好,似乎連鞋子踩到雜草的窸窣聲,都讓人心情愉悅。

  錦弦輕勾著唇角,拉著女子一步一步往林子深處走。

  黑暗中,女子的步子似乎慢了一些,錦弦回頭,就看到她正堪堪將頭轉回來。

  “在看什麼?”他柔聲問道,問完,又想起她聽不到,便抬起眼梢朝她身後看去。

  什麼都沒有,只有遠處帳篷的燈火若隱若現……

  女子輕眨了兩下眼,長長地睫毛在月光下鍍上一層銀色,從他的那個角度看過去,真的是如同蝶翼一般,眸中劃過一抹驚艷,他禁不住抬手,手指撫上她的睫毛,胸腔中又升騰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這個女人是他的,這副美好的樣子也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這時,女子忽然張大櫻唇,一臉驚訝的樣子,牽著他的手,快步朝著那條小路盡頭走去。

  錦弦微怔,被她牽著,踩著她的步子,第一次被她帶著走。

  一片光亮猛然入眼,就像是此刻頭頂的繁星漫天。

  只不過,是可以動的星子。

  螢火蟲。

  原來是螢火蟲。

  漫天的螢火蟲,在漆黑的林子裡,閃動著瑩綠色的光,仿佛整個星空傾瀉在這片叢林裡。

  一點一點的光芒跳躍,移動,仿佛精靈一般。

  有光亮掠過身前,女子忽然松開了他的手,抬起手心承接那一抹熒光。

  錦弦便站在原地,遠遠地看著她,看著她穿進林子裡,或是小心翼翼地去碰螢火蟲,或是跟著螢火蟲漫無方向地移動。

  月光下,螢火裡,她微微揚著小臉,發絲和披風輕搖,宛如一個初降凡塵的仙子一般,美得讓人無法呼吸。

  錦弦立在晦暗的光影中,癡癡地望了她片刻,眸光輕閃,忽然一個閃身,隱沒在山林之中。

  ****************

  夜色朦朧,樹影婆娑。

  一棵粗壯的蒼梧樹後,男人身姿輕掩。

  黑暗中,一雙鳳眸流光熠熠,看向漫天螢火中的那抹纖弱身影,薄唇緊緊抿起。

  將她帶出來,又將她丟到這裡……

  是什麼意思?

  想試探她嗎?

  還是想引他上鉤?

  唇角勾起一抹冷弧,男人袍袖下的雙拳緊握。

  忽然,他看到,沉浸在與螢火蟲嬉戲中的女子似乎猛地回過神來,左右看看,見身邊沒有人,小臉的臉色瞬間一變,又轉了一圈,見依舊沒有人,便站在原地,茫然四顧,眸子映著螢火,能清晰地看到裡面一點一點堆聚起來的驚慌。

  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錦弦去了哪裡,她往路的盡頭找了找,見沒有人,又回到原地。

  他看到,她如同一只迷途的羔羊,四處張望著,張了張嘴,好像是要喊叫,可是發出來的聲音卻如同小貓一般嗚咽,一出口就被夜風吹散。

  他知道,她急了,真的急了,胸口急速起伏,提起裙裾,絕望般的四處亂闖,最後“咚”的一聲摔倒在地。

  男人眸光一緊,他清楚地看到,女子抬起的手心上,殷紅一片。

  呼吸驟沉,終是再也難以抑制。

  試探也好,引他上鉤也罷,他終是再也忍受不了。

  他受夠了!

  腳尖一點,正欲飛出,胳膊上卻是驀地一緊,他被人扯住。

  他一震,回頭,熟悉的眉眼掩在幽幽夜色下。

  是鶩顏。

  鶩顏瞥了眼林中坐倒在地的女子,又轉眸看向他,搖了搖頭。

  凌瀾回頭,看到女子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一張小臉上爬滿淚痕,跌跌撞撞地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而,顯然,那個方向只會離營地越來越遠。

  心臟像是被什麼狠狠戳了一下,他眸色一痛,一把甩開鶩顏的手。

  就在他正欲再次飛出之際,驟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蔚景!”

  凌瀾猛地頓住了步子,隱在樹後。

  是錦弦。

  從女子的身後出來,眸色深深地看著她,並出聲喚她。

  而女子卻恍若未聞,也渾然不覺身後的腳步聲,一邊抽咽著,一邊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著,甚至連一絲停滯的動作都沒有……

  望著那薄顫個不停的嬌小肩膀,錦弦喚了幾聲,終是忍不住,上前一把將她抓住。

  女子身體僵直了一瞬,猛地開始掙扎。

  “蔚景,是我!”錦弦將她扳過,面對他。

  女子蹙著眉,眼眶紅紅,眸中水光瀲灩。

  好一會兒,似是才看清了是他,停了掙扎,忽然又舉起小手打他,打了幾下,才猛地扎進他的懷裡,哭了起來。

  她哭了起來,像個無助的孩子,喉嚨裡發出嗚咽之聲,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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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發表於 2017-12-6 00:18:11 |只看該作者
【183】既然想約我見面,為何又要離開?

  錦弦垂眸,看著女子泛白的手指緊緊攥著他的衣襟,滾燙的淚水透過薄薄的衣料灼燒在他的胸口,她痛哭失聲。

  他從未見她如此哭過,從未。

  第一次,她哭得這樣無助,又哭得這樣傷心。

  就因為他故意躲起來,她找不到他嗎?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經過他的故意試探,他很明確了,她的確聾了啞了,也失憶了。

  不然,她剛才不會那個樣子。

  其實,這些時日下來,他也看得出她不是假裝的,但是,他還是不放心,因為接下來他要實施一個計劃,他必須確保她沒有記憶,他必須要萬無一失。

  當然,除了試探她真假失憶,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引出另一個人。

  一個男人。

  一個她曾經在他身下承歡的男人。

  是凌瀾嗎?還是別人?

  她身上的歡愛痕跡很明顯是九景宮爆炸之後留下的。

  那就只有兩種可能,一種,凌瀾未死,一種另有其人。

  依他對這個女人的了解,她絕對不會是前幾日還不惜暴露自己去救一個男人,後幾日又在另一個男人身下承歡的女人。

  所以,前者可能性最大。

  當然,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有一點是很肯定的,就是這個男人定是隱藏在他的身邊,或者百官,或者宮裡。

  不然,禁衛抓到她的那一夜,她為何會在宮裡?

  可是剛才,那個男人卻並沒有出現。

  或許是已洞察了他的動機,又或許是沒有發現他們在這裡,還或許是,已經棄掉了這個食了‘忘憂’的女人。

  不管是哪一種,他都要他死!

  將女子孱弱的身子裹在懷裡,大掌撫摸著她的後背,一邊幫著她順氣,一邊安撫她激動的情緒。

  終於,女子慢慢平息了下來。

  “我們回去吧!”輕輕將她放開,他望進她哭得紅紅的眼睛,意識到她聽不到,他就直接裹了她的手,帶著她往回走。

  女子一邊走,一邊吸著鼻子,許是捨不得那漫天的螢火蟲,走著走著,又禁不住回頭,看向身後寂寂山林。

  ****************

  當兩人的身影再也消失不見,男人轉身,身形一頹,靠向背後的蒼梧。

  整個人都隱在粗壯樹干的陰影裡,看不到臉上的表情,但是,鶩顏清晰地看到了他胸口的起伏。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個時候,似乎說什麼都無益。

  他的心情,她理解。

  其實,下午在神女湖邊接受洗禮的時候,那個女人突然驚恐奔跑,錦弦取消了洗禮,她也以為她食‘忘憂’是假,根本沒有失憶,而有此舉是故意在幫他們,幫她,怕她遇水暴露。

  可是看剛才情形,似乎並非如此。

  那個女人應該是真的聾了啞了,也沒了記憶。

  那麼下午的那一幕,其實是那個女人真的畏懼水才有的反應,只不過,恰巧幫到了她而已,是嗎?

  她知道,面前的那個男人下午的時候,也是跟她一樣的想法,因為當時,他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告訴了她。

  那麼此刻心裡的失落,可想而知。

  而且,看剛才那個女人的反應,在錦弦懷中哭成那個樣子,還打他,同為女人,她很清楚,那樣的舉措代表著什麼。

  如今的蔚景,應該已經將錦弦當成了依賴之人。

  而這,是面前的這個男人最受不了的吧?

  “凌瀾……”

  見他隱在黑暗裡一聲不吭、一動不動,她忍不住皺眉喚了他一聲。

  可喚完,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想了想,道:“堅持住,不會太久了,關鍵就看這兩日了。”

  男人依舊沒有反應。

  其實,也是她意料之中的,她了解他,安慰、勸解、說服,一向對這個男人無用。

  他需要自己沉澱。

  微微一歎,她轉身,作勢就要離開,男人沙啞的聲音忽然響在身後。

  “又如何呢?”

  她腳步一頓,不明白男人話裡的意思,回頭望過去。

  男人似是輕笑了一聲,後背離開樹干,直起腰身,拾步往營地的方向走,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她聽到他說:“兩日之後又如何呢?”

  鶩顏一怔。

  當時的她不理解。

  直到後來的某一日,她突然想起這句話,才終於明白這個男人的意思。

  當然,那是後話。

  ****************

  雖是仲夏,可山裡的夜還是很涼。

  葉炫緩緩走在蒼茫夜色下,不時遇到一排排手持兵器巡邏的禁衛,禁衛們都停下來跟他打招呼,然後,又都很好奇地看向他腰間的長劍。

  長劍的劍鞘上,一枚破碎的半玉輕曳。

  “一定要打起精神,好好巡視,切不可掉以輕心!”

  “營帳的外圍也都要仔細檢查,有什麼問題第一時間稟報!”

  每碰到一批禁衛,他都會嚴肅叮囑一番。

  這是這個天子的第一次外宿,隨行的還有那麼多的皇親國戚,以及文武百官,作為禁衛統領,確保這些人的安全是天職。

  每個營帳他都轉了一圈,一一跟大家交代了一番安全意識,譬如防火意識,睡前一定要將燈盞滅掉之類的。

  所有營帳轉完了,他又在外圍巡視了一圈,見燈火一盞一盞滅掉,大部分人紛紛寢下,他一人往營地後面的山林走。

  山風習習,拂袂而過,有些透體的寒。

  在一處山丘殘亙前,他停了下來,負手而立。

  頭頂夜空高遠、繁星滿天。

  他望著遠處天邊的那一抹如勾明月,微微瞇起了眸子。

  風過林動,樹搖沙沙,蛙蟲鳴叫,夜風吹得衣袂獵獵作響,還有那半塊碎玉不時撞在劍鞘上,清脆細響聲,聲聲入耳。

  夜,是這樣寂寥。

  有身影翩然落在他的身後,他眼波一動,輕蹙了眉心,沒有回頭。

  他不回頭,身後之人也不出聲。

  良久的靜謐。

  葉炫忽然轉身往營帳的方向走,對於身後的身影,恍若沒有感知。

  終於,身影出了聲。

  “既然將玉還給我,為何只還一半?”

  其聲幽幽,是個女子。

  葉炫腳步一頓,依舊沒有回頭。

  “既然想約我見面,為何又要離開?”

  女子聲音有些啞。

  葉炫閉了閉眼,緩緩轉過身,看向身後不遠處的那抹身影。

  ****************

  營帳內

  錦溪擁著薄被翻來覆去,見燈下看書的男人始終沒有睡覺的意思,終是忍不住開口:“二爺,早點歇著吧!”

  男人面色冷峻,眉眼不抬,淡聲道:“白日馬車上睡多了,沒有困意,你先睡吧!”

  錦溪有些失落。

  好不容易,真的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不是嗎?

  她又豈能錯過?

  “我也沒有困意,我陪二爺一起吧!”

  錦溪從床榻上起身,無視男人的“不用了”,徑直走到他面前,挨著他坐了下來。

  因為是營帳,桌案很小,坐的也是軟墊,所以很擠。

  錦溪彎了彎唇,伸手拿過一本書,翻了起來。

  男人眉心幾不可察地微微一擰,沒有理她。

  錦溪一頁一頁翻著,眼角余光卻是一直落在身側,兩人挨得那麼近,屬於男人特有的氣息緊緊將她包圍著,她甚至能感覺到他透過衣衫傳遞過來的體溫,灼燒著她的肌膚。

  有些眩暈,有些心癢,終於抑制不住,她側首朝他看過去,卻發現他垂眸定定地望著自己手中的書頁。

  定定?

  他在失神?

  略一思忖,她將手中的書伸到男人的面前,指著上面的某一個地方:“二爺,這個字念什麼?”

  男人一震,愕然抬眸,在看到她時,又略略怔忡了一瞬,便收了目光。

  “念li”

  “哦,”錦溪點點頭,不知他為何是這種反應,剛想問他為何看了那麼久還是那一頁,男人又忽然再次抬眼看向她:“你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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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發表於 2017-12-6 00:18:23 |只看該作者
【184】為什麼要來

  “念li”男人聲音有些恍惚。

  “哦,”錦溪點點頭,不知他為何是這種反應,剛想問他為何看了那麼久還是那一頁,男人又忽然再次抬眼看向她:“你餓嗎?”

  錦溪一怔,“什麼?”

  “哦,沒什麼,晚膳用得早,又都是一點素食,怕你餓了,不過,這個時候餓了似乎也沒什麼東西吃。”

  男人訕訕笑了笑,又垂下眉眼繼續看書。

  錦溪怔忡了一會兒,大概就明白了過來。

  什麼她餓嗎?是他自己餓了吧?

  她可是食了一個多月的素食,又不是今夜第一次。

  不過這個時辰,可能還真找不到什麼東西吃。

  錦溪抿唇想了想,想起夜裡送晚膳過來的內侍說,除了皇上跟娘娘那邊,其余營帳夜裡就這頓晚膳了,沒有准備夜宵。

  那意思是不是說,她皇兄那邊是有夜宵的?

  也是,堂堂一個帝王嘛,夜宵肯定有,點心瓜果也定然不會少。

  那麼……

  美眸狡黠一轉,她忽的起身站起,“二爺等我一下!”

  男人長睫輕掩下的眸子微微一斂,抬頭看向她:“你做什麼去?”

  錦溪諱莫如深一笑:“我很快回來!”

  末了,也不等男人反應,轉身一陣風就出了營帳。

  帳內,男人“啪”的一聲將書卷闔上,起身。

  ****************

  月色下,星光裡。

  葉炫眸光輕凝,靜靜看著女人。

  一身的黑,黑衣黑褲,隱在一片樹杈的陰影下,幾乎沒有存在感。

  葉炫記得,寥寥可數的幾次見面,這個女人都是一身釵裙,這是第一次看她一身勁裝的樣子,雖光影不明,卻依舊可見其柔媚中平添了幾分英姿颯爽。

  大概是為了行動方便吧?

  目光觸及到女子臉上的青銅面具時,葉炫一怔。

  對,不是一直以來的輕紗,而是青銅面具,很小巧精致的青銅面具,只遮住鼻子以上的部位,嘴巴和下顎露在外面。

  有那麼一絲的熟悉感。

  葉炫瞳孔微微斂了斂,沒有吭聲。

  兩兩相望,寂靜。

  “為什麼要來?”

  良久的沉默以後,葉炫開口說了今夜的第一句話。

  “不是你約的嗎?”

  青銅面具下的明眸看向他劍鞘上的半玉。

  清冷月輝下,泛著熒熒綠光。

  女子眼波輕動。

  害得她那夜找昏了頭,原來這個男人扔一半,留一半。

  “我沒約你,你走吧,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冷冷丟出一句,葉炫忽然轉過身,再次背對著她。

  身後沒了聲響。

  好一會兒。

  葉炫以後對方走了,緩緩轉過身,就驟然發現女子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後,就站在離他最多三步的地方。

  他一震,不知是他心思不在這上面,還是對方輕功太強,自詡耳力極好,竟是連聲音都沒聽到。

  或許這就是不穿袍子裙裾、穿勁裝衣褲的好處,連衣袂的聲音都沒有。

  呼吸可聞,很讓人窒息的距離。

  “為何不走?”

  “我想見你!”

  第一次,兩人同時出聲。

  說完,兩人又都怔了怔,四目相對,葉炫忽而彎起唇角:“是嗎?如果有什麼計劃不妨直言!”

  女子青銅面具下的臉色滯了滯,接著,也還之以淺笑:“你身上有什麼我可以利用的地方嗎?”

  “沒有!”葉炫眸光微閃。

  “所以!”女人話沒有說完。

  瞬間又靜了下來。

  忽然,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朝著這個方向而來,聽聲音不止一個人。

  兩人同時聞見,皆是眸光一斂,女子看向葉炫,還未開口,就猛地感覺到眼前人影一晃,腰身一暖,葉炫已經裹著她飛身而起,朝密林深處而去。

  密林隱蔽處,竟有一個小山洞,葉炫一直架著輕功,將她卷進山洞裡,才將她放開。

  山洞裡很黑,感官就變得特別敏感。

  “方才應該是巡查的禁衛,”葉炫後退了兩步,盡量跟她保持開距離,“你走吧!”

  女子轉身,他以為她走,誰知,竟是自顧自坐了下來,也不知坐到了什麼上面,又驚呼一聲彈跳起來。

  “怎麼了?”本能地,什麼也沒想,他就上前握住她的腕。

  “不知道什麼東西?”女子垂眸,朝地下望去。

  光線很暗,看不真切,葉炫從袖中取了火折子,不知為何,手竟是抖得厲害,搞了半天,才燃亮。

  借著火光看下去,是一只青蛙而已。

  女子便笑了。

  葉炫看著她,眸色深深地看著她。

  看著她第一次很天真的、發自內心的笑出聲來的樣子。

  女子抬頭,見到他在看她,又馬上斂了唇邊笑意,同樣看著他。

  葉炫略略別過眼,看向手中是火折子,火折子燃得呲呲作響,有淡淡青煙裊繞,他沒有滅掉,就一直舉著,直到火折子自燃而盡,山洞又瞬間黑了下來。

  黑暗中有溫熱逼近,他一怔,下一瞬溫香軟玉就投了滿懷。

  女子抱住了他。

  “葉炫……”

  女子輕輕喚他,聲音有幾分薄顫,幾分沙啞,柔媚嬌嗔。

  隨著呼喚一並送給他的,還有她的唇。

  她仰頭吻上他。

  葉炫心尖一抖,手中火折子殘剩的截頭就跌落在地上。

  女子的唇很涼,笨拙得在他的唇上輾轉。

  葉炫僵硬著身子,未動。

  他知道,是火折子裡的催情成分起了效。

  眸色一痛,他緩緩伸出手,將女子抱住,變被動為主動,加深了那個吻,鼻梁撞上女子冷硬的青銅面具,他也不管不顧。

  女子嚶嚀一聲,緊緊攥住他的衣襟,承接著他的掠奪。

  心裡面的苦楚卻是一點一點泛出來。

  火折子有問題。

  雖然面對他,她的確有些情不自禁,但是,畢竟是習武之人,她非常清楚體內那股躁動的火熱說明著什麼。

  他故意的,他燃的火折子有催情的成分。

  腦中已無力去想他為何要這樣做,男人已經將她壓倒在地上,大手開始撕剝著她的衣衫。

  聽著男人粗重的呼吸炙熱地噴薄在耳畔,她已不知道,男人到底是同樣被火折子催情了,還是她唇瓣上塗抹的藥起了效?

  她只知道他已情動。

  背脊貼著冷硬的地面,她同樣粗噶了呼吸,伸手開始胡亂地扯著他身上的袍子。

  女子甘甜的氣息鋪天蓋地將他席卷,黑暗中,葉炫眸色猩紅,瘋狂地,也顫抖地吻著她。

  明明他先已食下解藥,明明火折子的催情成分催不到他,為何他還這樣?

  是情不自禁嗎?

  不,不是!雖然,僅僅一個吻,已經讓他無法自持,雖然,他也真的很想要她,很想要,但是,他很清楚,連意識都有些出竅的感覺,肯定是被用了藥。

  她對他用了藥。

  是塗在唇上嗎?

  他不想去想。

  他不想去想她帶的目的,既然兩人都想到了一塊,也好,也好……

  心裡面就像是有一只手在蹂躪,痛得他有些不能呼吸,他粗暴地啃噬著她的唇,大手撕開了她的衣衫,也迫不及待地脫掉自己的衣衫。

  傾身壓下……

  ****************

  營帳門口,錦溪被趙賢攔住。

  “讓本宮進去,本宮肚子餓了,只是過來跟皇兄拿點吃的。”

  “請公主見諒,不是奴才不讓,這個時候公主進去不方便。”趙賢一臉的為難。

  “燈不是還亮著嗎?他們肯定還沒寢下,怎麼會不方便?”錦溪小臉一拉,面露不悅。

  “可是,公主,你聽!”趙賢略傾了身子,壓低聲音道。

  錦溪一怔,凝神聽去。

  那動靜……她頓時紅了臉,趙賢也有些窘迫。

  這時,一抹白影在兩人面前一晃,徑直入了帳門,等趙賢意識過來,就聽到裡面男人沉怒地聲音傳來:“放開她!”

  接著就是“彭”的一聲,似乎是動手的聲音。

  趙賢大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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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6 00:18:37 |只看該作者
【185】走!跟我走!

  營內,男人女人糾纏的身影倒影在帳簾上。

  或許是山林裡女子無助哭泣的模樣讓人真的心疼了,又或許是女子身後的男人搞得人心煩意亂,錦弦第一次生出想要強了她的打算。

  他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原本只是輕輕吻去她臉上的淚水,吻著吻著,他就想要得到更多。

  這個女人似乎就有這樣的魔力,沒有一絲逢迎,卻能讓人一旦沾染上她的氣息一分,就忍不住沉淪。

  為了建立她對他的信任和依賴,其實,他很不想強迫她,所以,在他心火燎燃的那一刻,他推開了她,他讓她先睡。

  他看書,批奏折,打坐調息,他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沒用。

  他要她。

  想著她的美好,他要她。

  他甚至後悔跟她交往的三年,自己做什麼去了,竟然她的第一次都不是他的。

  人真的很奇怪,是‘飽暖思淫欲’嗎?

  他也不知道為何會想到這句話。

  自嘲地笑笑,他將她從床上拉起,她其實已經睡著了,他還是禁不住將她弄醒。

  吻她,撕扯她的衣衫。

  她害怕極了,可就是那副驚慌失措、又無聲抗拒的樣子,最讓他癲狂。

  所以,他不想管了,什麼都不想管了。

  要她,就在今夜。

  許是太過投入,以致於有人進來他都沒有發現,直到一股外力將他猛地從軟席上拉起來,他才反應過來。

  “放開她!”男人嘶吼,隨即勾起一拳直直砸向他的臉。

  本就驟不及防,身子被來人拉得一踉,結果還突然受此重擊,錦弦猛地後退了兩步,才穩住自己的身子。

  他震驚地看著面前暴怒的男人。

  男人一身白袍,挺拔毓秀,明明眉目傾城,可此時,那一雙眸子盡數被殷紅占滿,渾身戾氣傾散,似魔,似神。

  “凌瀾。”錦弦瞳孔一斂。

  果然如他所想。

  果然九景宮爆炸沒能炸死他。

  果然為了這個女人而來。

  “你膽子不小!”一股熱流從鼻孔內流出,抬手抹了一把,手背一片殷紅,錦弦冷冷勾起唇角。

  男人沒有理會他,沉戾眼梢輕輕一掠,目光從他的臉上移開,看向軟席上正瑟瑟發抖、不知所措的女子,白袖驟然一揚,散落在地上的一件披風被掌風帶起,翩然落在女子半裸的身上,將她的身子輕蓋。

  雖不是第一次見識他的武功,那一次在天牢,他用錦袍腰帶在眾目睽睽之下卷起蔚卿時的快准狠他已領教,可今日,錦弦還是有些震驚。

  練武之人都清楚,用掌風吸物,物越輕越難,物重倒好辦,可是一件輕薄披風,不僅要吸取,還要將其鋪展攤開,內力必須非常強悍。

  不過再強悍也沒用。

  送上門來找死是嗎?

  這時,帳外的趙賢跟錦溪也都聞聲入了營帳,在看到凌瀾的那一刻,趙賢臉色一變,錦溪尖叫出聲,都以為自己看到了鬼。

  錦弦朝趙賢渡了一記眼色,趙賢蒼白著臉點頭,轉身就跌跌撞撞往外跑。

  錦溪亦是嚇得跟在後面倉皇逃竄。

  不一會兒外面就傳來趙賢驚懼尖細的叫喊聲:“有刺客,護駕,護駕——”

  帳內,凌瀾朝床上女子伸出手:“走!跟我走!”

  女子卻只是蜷縮在披風裡面,水眸驚錯地看著他,沒有動。

  “凌瀾,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麼?”

  錦弦厲喝一聲,“唰”的拔出掛在床頭的長劍。

  這個男人瘋了嗎?

  他是帝王,這個女人是他的皇後,他竟然擅闖龍臥,還要帶走他的女人,這世上竟然有如此不知死活之人。

  眸光一斂,握著長劍的手腕靈活一轉,挽出一個劍花之後,鋒利的劍尖就直直朝男人而去。

  凌瀾身形一閃,險險避開,與此同時,亦是快速拔出腰間軟劍,接下錦弦緊隨其後第二劍。

  “你知不知道,朕就等著你來,等著你來送死!”

  錦弦唇角勾起一抹冷弧,加快了手下的進攻,劍法精湛,出神入化,且招招狠戾,直擊要害。

  凌瀾沒有吭聲,緊緊抿著唇,渾身散發出來的那股寒氣,更比他甚。

  他何嘗不知道他在等他,他何嘗不知道外面有禁衛幾千?他何嘗不知道現在非常時期要沉著冷靜?

  但是他實在忍不住。

  下午上山之時,他在前面馬車,無論怎樣使用內力都聽不到後面馬車裡面的動靜時,他就已經失去了冷靜。

  她那樣驚慌失措,錦弦那樣抱她上車,在車上會發生什麼,他不敢想,每想一次,他就恨不得將馬車給劈了,直接殺去後面。

  更要命的是,他覺得她沒有失憶,她那樣做是在幫助鶩顏,這個認知更是讓他激動心痛又顫抖惶然。

  終究,他忍了下來。

  可在林子裡看到她跟錦弦那個樣子時,他就覺得自己瘋了。

  她果然食了‘忘憂’,她果然將一切斬斷,她甚至那樣依賴錦弦,在他懷裡哭成那樣。

  他記得在他面前,也就是以為他被炸死了,然後他出現在她面前時,她這樣哭過。

  他受不了。

  如果不是鶩顏出現,如果不是她及時出現阻止他,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變成這樣?

  他不是一個沖動的人,從來不是!

  這些年下來,他學得最好,也做得最好的地方就是隱忍。

  無需刻意,他比誰都冷靜。

  可是,這一次,他覺得自己要崩潰了。

  方才他本想借錦溪過來找吃的機會,他再佯裝來尋錦溪,過來看看這邊的情況,結果就看到錦溪被趙賢攔在了帳外。

  裡面在發生什麼,想都不用想就知道。

  這一刻,他終於再也忍受不了。

  就像是有一頭雄獅要沖出心房,他不忍了,他卸掉所有跟夜逐曦有關的東西,他沖了進來。

  大不了,死,反正凌瀾已是一個死人,反正凌瀾孑然一人。

  這一刻,所有人,所有事,都在腦後。

  果然,果然如他所想,這個男人在對她……

  他要這個男人死!

  雖然取他性命是遲早,但是,第一次,他那般急切,那般等不了,那般想要殺一個人。

  眸光一寒,手中長劍如虹,直直朝對方眉心而去。

  錦弦一驚,連忙舉劍去擋,所幸多年武將出身,他的功夫也是登峰造極,才能險險化開。

  這時,外面腳步聲紛沓,人聲嘈雜,全都朝這邊而來。

  凌瀾眼波微微一動,當然知道是誰。

  禁衛嗎?

  “蔚景,過來!”

  趁打斗間隙,他朝軟席上的女人伸出手,見女人不為所動,他又欲飛身上前直接將她裹走,卻猛然發現她從軟席上爬起來,赤足下地。

  然而,跑向的卻不是他,而是錦弦,並自身後將錦弦抱住,孱弱的身子不停地發抖,那樣子就像是受了驚嚇,躲在大人身後的小孩。

  兩個男人皆是一怔。

  “蔚景,別怕!”錦弦反手輕拍了一下她,安撫。

  “蔚景,過來!”凌瀾皺眉,一手出招,一手再次伸給她。

  他已然沒有時間,一旦被禁衛包圍,他如何將她帶走?

  女子仿若未聞,只緊緊抱著錦弦不放。

  凌瀾瞳孔一斂,再次著力於劍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錦弦刺過去。

  錦弦臉色一變,也不知是怕劍氣傷害到身後的女子,還是覺得被她抱著自己行動不便,揚臂,他將她往後一揮,在凌瀾的劍快要落在他胸口之時,卻又猛地將女子往前一拉,於是,凌瀾鋒利的劍尖就輕擦過女子的衣袂。

  凌瀾大駭,猛地收了腕上力道,如此將長劍收回,巨大的內力反噬,他被擊得後退了一步,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錦弦手中長劍直直刺向他的胸口。

  “嘶”長劍入肉,凌瀾悶哼一聲,皺眉揮臂,用內力將他震開。

  可是錦弦根本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緊接著下一劍又落了過來……

  ****************

  山洞。

  一場抵死糾纏過後,兩人都大汗淋漓地躺在那裡沒有動。

  他不言,她也不語。

  他嗅著她的發香,她枕著他的心跳。

  臉上的青銅面具竟然一直沒有掉,他一直沒有取,剛才有很多機會,在他瘋狂吻她的時候,甚至被擠挪了位,他竟然還用手將她扶正,就像上次他追捕她那次兩人打斗時一樣,他的劍尖幾次觸上她臉上的輕紗,他都在最後一刻放開。

  他已經知道她是誰了嗎?

  還是壓根就不想知道她是誰?

  其實,他應該已經很肯定她是在這次的隊伍之中的一員吧,不然,也不會將半玉掛在劍鞘上,每個營帳轉一圈。

  他也料到她會來不是嗎?不然火折子准備得那麼好。

  那麼,她要的東西他帶在身上嗎?

  既然,她所有的動機他都知道,他還會將她想要的東西帶在身上嗎?

  “葉炫……”

  她啞聲輕輕喚他。

  男人沒有吭聲。

  她自他懷中抬起頭,借著洞口投進來的微末月光朝他看過去,黑暗中,他雙眸輕闔,似是睡了過去。

  她又輕喚了一聲,依舊沒有反應。

  看來真是累壞了。

  她又何嘗不是,渾身就像是散了架一般,而且那裡還火燒火燎地疼痛。

  她是第一次,他也是第一次,兩人又都被催情,瘋狂得有些失控。

  她現在連個小指頭都不想動。

  但是,不行,她還有事情要辦。

  她要在他醒來之前,拿走她需要的東西。

  地圖。

  秘密兵器制造地的地圖。

  她已得到確切消息,就在他的身上,錦弦給了他,只是,如此洞悉她的他,會帶在身邊嗎?

  摸索著起身,摸索著穿上衣衫,又摸索著探上地上凌亂的他的衣袍。

  一個小巧的卷軸入手,她迫不及待地展開,借著月色一看,赫然就是一張地圖。

  心中一喜,她將卷軸攏於袖中。

  為了不連累於他,她想速度將地圖拿回去速描一張,然後趕快還回來給他,畢竟看過地圖的人也不一定就他一人,打造兵器的人還那麼多呢,誰洩露消息也不一定不是嗎?

  只要他一口咬定地圖在身上沒離開過,錦弦總不能賴他。

  這般想著,就一刻也不想耽擱,最後看了一眼熟睡的男人,疾步出了山洞。

  當腳步聲消失在洞口,葉炫緩緩睜開眼睛。

  葉子,你當真就這樣無心嗎?

  為了一張地圖,不惜犧牲自己一個女人的清白來換取是嗎?

  緩緩坐起,拉過地上的袍子,他慢慢地一件一件套在身上,遠遠的,似乎有嘈雜聲傳來,他眸光一斂,凝神細聽。

  好像是“抓刺客!”

  他臉色一變,拾起地上佩劍,蹭地起身,一邊套著衣袍,一邊一路飛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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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發表於 2017-12-6 00:18:51 |只看該作者
【186】朕先來揪出另一人

  營地,火光熊熊,人影綽綽,一片喧囂。

  人們不知發生了什麼,紛紛披衣而起,禁衛們手持火把兵器急急奔至。

  而營帳內,酣戰依舊如火如荼。

  淩瀾雖受了錦弦一劍,白袍的胸口盡數被鮮血染紅,可他就像是渾然不覺得痛一般,絲毫不示弱,反而更像是一隻受傷的困獸,殺紅了眼睛,越挫越勇。

  外面紛遝的腳步聲已近在耳畔,隔著營帳,都能看到外面一根一根的火把,似是要點亮了整個夜空。

  不知是見不得錦弦被欺負,還是擔心錦弦敵不過人家,原本站在那裡的女子忽然也加入了一起對付淩瀾的戰鬥中來。

  當然,她不會武功,且也沒有什麼兵器湊手,她就隨手拿起桌案上的筆墨紙硯一股腦兒地朝淩瀾砸過去。

  淩瀾有那麼一刻的震驚鷙。

  女子又拿起枕頭朝他恨恨砸過來。

  這時,震天的腳步聲已經來到了營帳外,眼見著就要蜂擁進入,驟然,帳頂傳來一聲巨響,眾人一怔,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一個白影似是從天而降,卷起屋內的淩瀾飛身而起。

  所有動作不過一瞬,動作快得驚人,等意識過來的時候,就只看到厚厚的營帳帳頂一個大大的窟窿。

  “快,刺客逃走了,快抓住他!”

  “別讓他逃了!”

  “快抓刺客!”

  人聲、拔劍聲、腳步聲,各種聲音,錦弦自己也是舉著長劍沖出了營帳,見人已逃遠,禁衛們也已大批追了過去,便又返回了營帳。

  帳內女子頹然坐在地上,臉色有些蒼白,定定地盯著地上的一灘鮮血微微喘息。

  錦弦眸光輕閃,不知道她是因為驚嚇,還是因為他將她拉起擋劍。

  心裡面有些虛,他走過去,在她面前緩緩蹲下身,展臂將她輕擁在懷裡,大手撫摸著她的背:“別怕,沒事了,沒事了。”

  ****************

  林地黑

  淩瀾靠在樹上,皺眉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傷,又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

  “康叔怎麼會來?”

  男人亦是皺眉,在黑暗中看著他染血的胸口:“我若是不來,爺打算今夜如何脫身?”

  聲音有些悶,顯然對他的行為有些不悅,可礙於自己的身份,又不得發作生氣的那種隱忍。

  淩瀾沒有吭聲。

  “爺先找個地方藏起來,自己給傷口上些藥,我要趕快趕回營地去,刺客逃脫、錦弦必然會查,我暫時去頂替爺。”

  康叔一邊說,一邊轉眸望向遠處的火光,從袖中掏出一頂面具仔細貼在臉上。

  赫然是夜逐曦。

  淩瀾怔了怔,低低一歎:“沒用的,錦弦不是傻子,他若真查,肯定不會是看人數、查誰不見了,或者查誰胸口有劍傷,既然肯定我是這些人中的一員,他只需要查誰帶了人皮面具便知,所以你去我去,都是戴面具,都會暴露。”

  “原來爺都知道呢,我還以為爺如此壯士斷臂,是因為不知道會有這些後果呢?”

  康叔彎了彎唇,淩瀾微微一怔。

  “好了,爺自我珍重,我先走了,如今也沒有什麼別的好辦法,只能堵一個是一個,見機行事吧!”

  康叔話音未落,已腳尖一點飛身而起,幾個縱躍,頃刻就不見了人影。

  淩瀾對著他消失的方向微微失神了片刻,才緩緩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胸口,皺眉,順著背後的樹幹滑坐下去,他伸手自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

  ***********************

  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就在眾人聽說刺客是死而復生的司樂坊掌樂淩瀾,如今又再次逃脫之時,已是人心惶惶,然後又被緊急通知,全員集合,說要揪出藏匿於他們之間的刺客時,更是人人自危。

  在一個空曠的地方,文武百官、皇親國戚、宮女太監、隨侍嬤嬤、禦廚雜工全部被臨時集結在一起。

  當然,還包括禁衛,幾千名禁衛。

  烏泱烏泱全部都是人頭,鬧哄哄一片。

  火光熊熊,將山谷的夜照得亮如白晝。

  擁擠的人群中,康叔一一環視眾人,邊上的錦溪似乎還餘悸在心,眸中驚恐未褪,小嘴不停地說著:“剛才太可怕了,我就直接闖了進去,還好,我機靈,見趙賢跑,我也跟著跑了出來,不然,不是被淩瀾那個奸賊殺掉,就肯定被那個奸賊挾持當人質。”

  康叔側首睇了她一眼,錦溪眼眶一紅:“差點就見不到二爺了。”

  康叔沒有吭聲,只伸手輕拍了一下她的肩,算是回應。

  將目光收回,他若有所思。

  人群最前方,錦弦一身明黃面對眾人而立,趙賢手執拂塵,立于左側,葉炫腰夾長劍,站於右側。

  在其身後,一排舉著兵器的禁衛,一副隨時護駕的樣子。

  “相信大家已經知道了,為何半夜三更將大家緊急集合?因為剛剛,有人闖入朕的營帳,行刺於朕,此人便是原司樂坊掌樂淩瀾,當然,另外一個身份是你們中的誰,朕暫時還不得而知。”

  眾人一震,雖然方才已經聽說,刺客就是藏于眾人之間,如今被天子這般篤定說出,大家還是吃驚不小,且也擔心不小,全場一片騷動,每個人都看看前後左右,生怕緊挨自己所站的鄰居便是那喪心病狂之人。

  康叔眸光微閃。

  錦弦的話繼續:“雖暫時不知,但卻也好查,可先點人數,若人數少了,看少誰,那人便是,說明人已逃;若人數不少,說明人還在,那麼就可以檢查臉,誰人戴了面具誰人便是。”

  全場一片低低的譁然,眾人又前後左右互相看了看。

  康叔微微抿著唇,眉心輕擰。

  果然是查面具!

  那就必死無疑!

  不僅他,還有鶩顏。

  心中快速思忖著對策,又驀地聽到錦弦的聲音再度響起:“不過,此法不可取。”

  康叔一怔。

  錦弦的話繼續:“因為不能確保對方哪個是真臉,如果淩瀾才是假面,那麼此刻藏於你們之中,一定就是真顏,所以,檢查臉,只有一半可能。”

  或許一半可能都沒有,因為在他心裡,他覺得淩瀾是假面的可能性大,為何,因為他覺得世上不可能有生得如此俊美的男人。

  “朕不想為了一半的可能去浪費時間!”錦弦沉聲而語。

  康叔面色一松。

  “方才打鬥之時,此人胸口已被朕刺傷,且傷勢不輕,只要循著這一條一個一個檢查,定能將人揪出。”

  全場再次一片唏噓。

  康叔微微勾了勾唇,可在下一瞬,又再度一凝。

  如果檢查胸口,他這邊倒是無礙了,鶩顏怎麼辦?

  一旦她暴露,跟他暴露有何區別?

  相府都是完!

  臉色微變,他環視著黑壓壓的人群。

  方才集合之時,他還有意尋了尋她,也未見其人,如今也不知道站在哪個位子?

  正惴惴不安中,錦弦再次開口。

  “當然,這個檢查不急,反正傷著不是嗎?朕倒要看看,他身上有多少血可以流?”

  啊!

  眾人一怔,康叔眸光一閃。

  這意思是先不檢查了,就站在這裡耗著是嗎?

  錦弦淩厲鳳眸掃過場下眾人,又眼梢輕輕一掠,掠過身側葉炫,絕美唇邊略略一勾:“趁此人慢慢流血的間隙,朕先來揪出另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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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
發表於 2017-12-6 00:19:05 |只看該作者
【187】可終是敵不過自己的心

  錦弦淩厲鳳眸掃過場下眾人,又眼梢輕輕一掠,掠過身側葉炫,絕美唇邊略略一勾:“趁此人慢慢流血的間隙,朕先來揪出另一人!”

  另一人?

  眾人驚錯。

  刺客不是淩瀾一個人嗎?還有同夥?

  康叔聞言眉心猛地一跳,心底忽然生出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凝眸再次不動聲色地搜尋過人群。

  人數太多,烏泱烏泱,又是夜裡,看不真切,而且男男女女高高低低,很多身影被擋住。

  視線所及的範圍內,並未瞧見鶩顏的身影。

  難道錦弦所說的另一人是指她?

  呼吸一滯,但願不是!

  就在眾人詫異之際,錦弦又不徐不疾地開了口:“今日,有人盜走了朕的一張地圖,因為地圖非常重要,為了以防萬一,朕早已在地圖上塗了一層毒,此毒不同於一般食用的毒,只需皮膚接觸便會中上,所以,此時此刻,此人肯定已身中其毒。”

  全場震驚。

  包括康叔。

  葉炫眸光微微一閃,垂下眼簾,眼觀鼻鼻觀心。

  錦弦繼續:“此毒發作的時間短,症狀是昏迷,所以,中毒的這個人現在肯定不在這裡。那麼,大家看看,有誰不在了呢?”

  啊~

  人群中又傳來一陣不小的騷動,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低的議論聲四起。

  “趙賢!”

  錦弦忽然側首。

  “奴才在!”趙賢連忙恭敬上前。

  “內務府不是有此次前來的所有人的名單嗎?你帶幾個人,現場一個一個給朕查,看哪個缺席?朕倒想看看,是誰那麼有本事,藏匿在朕的眼皮底下那麼久?”

  錦弦鳳眸微微一眯,眸中寒芒乍現。

  “是!”趙賢領命而去。

  這時,不知人群中誰小聲嘀咕了一句:“皇后娘娘跟賢妃娘娘不在呢。”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帝王所站的前方而來。

  錦弦自是也聽到了。

  之所以沒讓蔚景過來,是見她怕人,且方才被淩瀾行刺一事嚇得不輕,就讓她留在帳內休息,他已派人保護。

  而沒讓鈴鐺過來,是因為蔚景沒來,免得落人口實,乾脆妃後二人一視同仁。

  現在既然有人提出,為表示自己的坦然公正,他遂吩咐了邊上的兩個禁衛和宮女去叫兩人。

  不一會兒,鈴鐺就來了,而去他的營帳喊蔚景的禁衛跟宮女一臉驚慌失措地回來:“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暈倒在營帳裡面。”

  一句話如平地驚雷,劃過所有人的耳膜,錦弦臉色一變,眾人還在那句話裡沒有回過神來,就只見明黃一晃,再一看,哪裡還有帝王的身影?

  形勢變得尷尬了,是麼。

  方才帝王說了什麼?

  帝王說,有人偷竊地圖,地圖上有毒,此毒發作的時間短,症狀是昏迷,所以,中毒的這個人現在肯定不在這裡,是這樣嗎?

  帝王說得那般清清楚楚,又說得那般勢在必得。

  那麼,此刻,皇后不在,且,皇后又昏迷。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皇后就是那個盜圖之人,是嗎?

  任誰都會往這方面想吧?

  而且,這個女人自從死而復生後,就變得神神叨叨、奇奇怪怪,下午在神女湖不是也搞了精彩一出。

  所以,若是說她有問題,倒也不覺驚奇。

  那大家這裡還用查嗎?

  趙賢難辦了。

  帝王沒有指示就走了,他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

  於是就吩咐隨行的幾人先等著,他去帝王營帳那邊看看怎麼回事。

  鈴鐺見趙賢過去,便也隨著一起。

  葉炫站在那裡沒有動,微攏了眉心,若有所思。

  **

  趙賢跟鈴鐺趕到的時候,錦弦正將地上昏迷的女子抱起,輕輕放到軟席上。

  “皇上,奴才去宣太醫。”

  趙賢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小心翼翼請示。

  反正太醫院院正在,還有好幾個隨行太醫。

  錦弦俊眉輕擰:“不用了。”

  何須請太醫?他已非常清楚她中的何毒?可不就是他塗在地圖上的那個。

  他有解藥。

  “綠屏呢?”錦弦轉眸問向趙賢。

  趙賢微怔之後,連忙答道:“回皇上,綠屏在前面集合那裡。”

  “讓她過來!”

  “是!”

  綠屏一過來,錦弦就遞給她一包藥,又讓趙賢去取了炭爐跟藥罐,讓綠屏就在他的帳內煎藥。

  幾人雖不明白為何這樣,卻也不敢多問。

  鈴鐺眸光微閃,立在那裡。

  煎藥差不多用了一個時辰,全程錦弦就陪在那裡,等藥煎好了,他又親自喂給女子,不讓任何人插手。

  將黑濃的湯汁一勺一勺喂進女子嘴裡,錦弦面色冷峻,薄唇緊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忽然,他回過頭,沉聲吩咐趙賢:“前面集合的那些人,你去繼續給朕查,看誰不在。”

  趙賢怔了怔,看了一眼躺在那裡的女子,領命而去。

  錦弦唇角冷冷一勾,他自是明白趙賢的那一眼是什麼意思?

  也懷疑這個女人是那個盜圖者嗎?

  或許這個時候所有的人都會這樣認為,但他知道,不是!

  這個女人不過是被真正的盜圖者陷害了而已。

  而陷害的目的無非兩個:第一,嫁禍,就如現在一樣,讓大家以為竊賊是她;第二,解藥,借她中毒逼他給解藥,然後想辦法在她的解藥裡拿走一部分。

  而盜圖者如果跟淩瀾是一夥的,依照淩瀾對這個女人的態度,自然不會是嫁禍,所以,只可能想要得到解藥。

  他偏不讓他們得逞。

  起先他想著乾脆不救,可終是敵不過自己的心。

  剛才他甚至在後悔與淩瀾打鬥的時候,不應該將這個女人推出來擋箭,那一瞬間,真的是本能的反應,事後想想,他很不應該,如果淩瀾沒有緊急收手,後果不堪設想。

  他已做了太多後悔的事,不想讓自己越走越遠。

  所以,他還是拿出瞭解藥,他要救她,他必須救她。

  只不過,所有的過程他全部掌控,藥也由他來親自喂。

  不讓任何人有空子可鑽,看他們還怎麼弄走解藥?

  幾芍藥汁入口,女子就緩緩睜開了眼睛,只是,沒有動,就躺在那裡。

  “蔚景,”錦弦不知她為何是這種反應?在她剛剛睜開眸子的那一刻,他甚至從她的眸子裡看到了濃濃的悲傷,以前沒有,應該說,自從失去記憶後,從未有過。

  “怎麼了?”將碗放在邊上,他輕輕將她抱起,拉了軟枕讓她靠住。

  她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一般掩去了她眸中所有的情緒,直到有水痕從臉頰上劃過,他才知道她在哭。

  “怎麼了?”

  伸出手指,一點一點將她臉上的淚水抹去,他有些慌神。

  看著她傷心無助的樣子,他想起了夜裡在林地裡他丟下她的那一刻,她也是這樣哭。

  肯定是被嚇壞了。

  他不知道那些人怎麼給她下的毒,他只知道,他留在帳外保護這個女人的高手被人擊暈,他只知道,就算這個女人跟那些人曾經認識,如今的她已然沒了記憶,就像方才面對淩瀾一樣,她完全就像是面對陌生人一樣恐懼。

  “別哭,是朕不好,朕以後再也不丟下你!”雖然知道她聽不到,他還是忍不住出聲低哄。

  女子慢慢安定,抬眸看了看屋裡站著另外兩個人,一個綠屏,一個鈴鐺。

  目光相接時,鈴鐺略略別過眼。

  “來,將剩下的藥都喝了。”

  錦弦又端起瓷碗,舀起一勺遞到她唇邊。

  她皺眉不接,甚至扭頭避開。

  錦弦怔了怔,將瓷勺放在碗裡,伸手將她的臉扳過,“乖,必須喝完,喝完才能排毒快!”

  他用眼神和動作告訴她,必須,於是,她又乖乖地承接了一口,然後看著他,小臉忽然往他面前一湊,吻上他的唇。

  錦弦一怔,不意她會如此,心跳踉蹌的同時,連忙揚了揚衣袖,示意鈴鐺跟綠摒退下。

  一股腥苦入口,女子將口中的藥汁哺在他的嘴裡,然後撤離,眼眶紅紅、一臉委屈地看著他時,他才明白過來,這個女人是用這種方式告訴他藥苦。

  藥,的確是很苦,可是這一刻,他的心裡卻是從未有過的甜意。

  他低低一笑,“良藥苦口,必須喝!”

  他用手勢告訴她沒有商量的餘地。

  結果,兩人各種打鬧了很久,一碗藥才總算喝完。

  女子出了一身的汗,錦弦又吩咐綠屏準備了熱水讓其沐浴。

  他本想等她沐浴完,帶她一起去前面眾人聚集的地方,可女子不讓,連推帶搡地將他趕出了營帳。

  想起前面還有正事未完,他只得吩咐綠屏在內隨身伺候,外面又增加了好幾個禁衛,他才放心離開。

  這廂,趙賢幾人還在一排一排清點盤查,已經差不多查到了三分之二的樣子。

  康叔站在人群中,一顆心高懸著。

  他藉故走了一圈。

  是真的沒有看到鶩顏。

  再這樣查下去,出事是必然的。

  怎麼辦?

  他還沒想出對策,錦弦又再次出現了。

  依舊一身明黃龍袞,負手立在最前面,看著眾人接受盤查。

  眾人不禁心裡嘀咕,皇后那邊到底怎麼回事?

  跟盜圖者無關嗎?

  清查還在繼續。

  錦弦掠了一眼立在那裡面色稍顯凝重的葉炫,又輕凝了眸光,看向幽幽夜色下的眾人,忽然開口:“今夜大家都在,朕有件事想說。”

  眾人一怔,目光齊刷刷聚集過來。

  錦弦頓了頓,不知是有些猶豫,還是在醞釀語言,片刻,才繼續:“相信大家都聽說過,前朝七公主蔚卿在遠嫁給雲漠的途中被人陷害身亡一事。”

  所有人一震,不意他突然主動提這事。

  畢竟,此事,對於這個帝王來說,不應該是非常敏感的問題嗎,聽說……

  “你們想知道,前朝七公主是被誰所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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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6 00:19:19 |只看該作者
【188】朕沒有殺她

  “你們想知道,前朝七公主是被誰所殺嗎?”

  一身明黃的帝王面色沉靜,緩緩而問。

  眾人再次一怔。

  這又是要做什麼?

  曝真相?還是要給自己洗白?

  雖如此發問,場下自是沒有人吭聲,卻都一個一個憑住了呼吸,靜候下文。

  關於當日七公主的死民間有很多種版本,最官方的是,被雲漠國所殺,這個消息當時也是眼前的這個帝王帶回來的,彼時,他還是將軍,所以,才有了中淵跟雲漠的戰爭。

  但是,坊間卻秘密流傳著另一個說法,就是,其實七公主是被面前的這個帝王所殺,因為在清理現場屍體時,有人發現了這個男人獨家所有的刻著錦字的五角飛鏢,而且這個男人就是尋了中淵跟雲漠大戰的間隙,發起宮變,血洗皇宮,奪位成功的。

  所以,世人都覺得這個傳聞最靠譜。

  而今夜,這個帝王突然提及此事,難道當年七公主之死有什麼隱情?

  這世上,真相是人們最喜歡的東西,特別是皇家的真相。

  全場靜謐,落針可聞。

  哦,不對,還是有些聲響的,就是那幾個還在清查人員的,依舊在繼續。

  眼見著,剩下的人越來越少了。

  這廂,錦弦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諱莫如深地一笑:“殺死七公主的凶手就是盜竊地圖之人,也就是等會兒揪出來之人!”

  啊~

  全場震驚。

  鈴鐺眸光一斂,葉炫愕然抬頭,康叔回頭看了看還在接受清查的寥寥數人,眉心微攏。

  “我們就等著,看此人能堅持到幾時?等一輪清查下來,此人長期隱藏在大家中間的身份就會暴露出來,”錦弦將負於身後的手拿到前面,環抱著胳膊,一副好整以暇的閒適之態,鳳眸輕挑,睨想人群後面正接受清查的地方,唇角一彎,又將目光掠了回來:“而且,此人身上的毒素不解,遲早也是一個死字,朕有的是時間奉陪!”

  眾人一陣騷動,也紛紛朝後看。

  帝王不再說話。

  氣氛變得空前的緊張起來。

  “不用如此費盡心機了,是我!”

  隨著驟然響起的一道低沉男聲,幽幽夜色下,有身影拂動。

  眾人一震,又都扭頭循聲望去。

  只見白衣如雪動,由遠及近,從天而降,翩然落在眾人的前面。

  四周火把的光亮,照得來人容顏盡顯,眉目傾城、臉色蒼白,可眼角眉梢都是沉戾肅殺之氣,寒眸如刀,正一瞬不瞬睇著他們的帝王。

  眾人一驚。

  凌瀾。

  刺客凌瀾!

  只見其雖白衣翩躚,可胸口盡數被鮮血染紅,又渾身傾散出騰騰寒氣,夜風帶著他的墨發在頭頂盤旋,那樣子……

  那樣子就像是一個殺神。

  反應過來的人群一片慌亂,都本能地往後退了又退。

  康叔眸光微閃,輕輕抿了唇;

  鈴鐺看看來人,又看看錦弦,微微蹙了秀眉;

  趙賢好一會兒從驚錯中回過神來,大叫:“護駕,護駕!”

  葉炫拔了腰間長劍上前,護在錦弦的前面,禁衛們也快速移動,腳步沓沓,將凌瀾包圍。

  清查的幾人哪還有心思繼續,都停了下來,緊張得看向前面。

  相對於大家,錦弦倒是很淡然,垂眸一笑,緩緩放了抱在胸前的雙手,示意禁衛們暫時不要動,末了,再次將手剪於身後,他徐徐抬起眼梢看向凌瀾。

  “你說,是你,什麼是你?是說刺客是你,還是說偷盜地圖者是你,又或者是說,殺死前朝七公主的人是你……”

  “解藥拿來!”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凌瀾冷聲打斷。

  “什麼解藥?”錦弦卻也不懼,眉尖輕挑。

  凌瀾冷哼:“何須明知故問!地圖上的解藥。”

  “地圖?”錦弦眉眼彎彎,笑意卻不達眼底,“這麼說,地圖是被你盜走的?”

  凌瀾沒有吭聲。

  也等於不置可否。

  眾人低低唏噓,康叔眼波輕斂。

  葉炫眸色愕然,眉心輕輕一擰後低下眼簾,神思變得悠遠起來。

  “身中其毒,卻未昏迷,還能前來要解藥,你當真厲害!”錦弦鳳眸深深,似笑非笑。

  “區區小毒就想讓我昏迷?”凌瀾冷嗤:“雖不能自行解掉,但讓自己保留意識,並不是一件難事。”

  他這話,在場的人信。

  沒有深厚的功力,一個流了那麼多血的人,臉色已經蒼白如紙,又怎麼能身輕如燕、踩著輕功而來?如今還能沒事人一樣,長身玉立在那裡,氣勢分毫不輸於他們的帝王?

  思及此,眾人又都戒備地往後退了退。

  錦弦卻依舊笑得不知所謂:“凌掌樂的內力修為朕實在佩服!只是,不知凌掌樂哪裡來的自信,拖著又受傷又中毒的身子,只身前來,朕就一定會將解藥給你?”

  錦弦一邊說,一邊緩緩掃視過周遭的禁衛,最後,鳳眸促狹,回到凌瀾身上。

  似是早就想到他會有如此一問,凌瀾低低一笑,眼梢徐徐抬起,同樣環視過黑壓壓的人群,一字一頓道:“因為,皇上最關心的人的性命在我手上。”

  眾人一驚,錦弦臉色一變。

  “把話說清楚!”

  凌瀾唇角笑容愈發動人心魄,鳳眸微瞇,看著人群中的某一處,朗聲問道:“不知溪公主身子可有什麼不適?”

  啊!

  全場驚錯。

  這話的意思是?

  錦弦瞳孔一斂,錦溪更是臉色瞬間煞白,就在眾人還未回過神來,凌瀾收回目光的同時,快速度了一記眼色給康叔。

  人群中,康叔伸手扶住腳下發軟的錦溪。

  凌瀾眸光微斂,唇角笑容不減,他知道康叔已經會意,且已下手。

  他方才隱在暗處,這邊發生了什麼事,他已大概明白。

  之所以迫不得已出現,他的目的有兩個。

  第一,保全相府。

  他在樹上整個尋了一遍全場,很明確,鶩顏不在,而錦弦卻派人一個一個清查,一旦清查完,發現夜逐寒不在,後果是什麼,不堪設想。

  所以,他不得不出來打亂這一切,反正凌瀾的身份早已曝光,也早已是死囚,夜逐寒的身份卻必須要保全。

  當然,這是其中一個原因。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鶩顏的解藥。

  因沒有跟鶩顏碰到面,他不知道鶩顏中的什麼毒,現在什麼情況了,人在哪裡,但是,他知道,她肯定是出事了,如果不出事,她絕對不會在這樣緊急的情況下不見人。

  既要阻止錦弦繼續清查人員,又要幫鶩顏拿到解藥,所以,他出來了。

  “溪公主的毒,只有我有解藥,而我身上的毒,只有皇上有解藥,解藥換解藥,一命換一命,很公平不是嗎?”

  凌瀾不徐不疾說著,含笑鳳眸看向面色冷峻的錦弦。

  錦弦靜默了片刻,也彎起了唇角:“如果朕不答應呢?”

  “那也沒有關系,凌瀾死過多回,早已賤命一條,公主身份尊貴,金枝玉葉,有她陪葬,凌瀾覺得值!”

  “凌瀾,你,你,你個無恥小人!”凌瀾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人群中的錦溪打斷,此時她被康叔扶著,小臉慘白、胸口急速起伏,情緒明顯失控:“皇兄,皇兄救我……”

  “叫什麼叫,你就那點出息?”錦弦冷厲鳳眸一掃,狠狠睇了錦溪一眼。

  錦溪一嚇,連忙噤了聲。

  凌瀾彎了彎唇:“皇上快點做決定吧,天都快要亮了,我一個習武之人,都幾乎要承受不住了,溪公主金枝玉葉,倘若錯過了解毒良機,到時,金鑼大仙怕是也救不了。”

  “是嗎?”錦弦冷冷一笑:“那好!我們就......耗著吧!”

  全場震驚,凌瀾瞳孔微微一縮,錦溪更是聽到前半句心中一喜,後半句瞬間跌入谷底。

  耗著?

  “皇上確定?”凌瀾鳳眸輕揚,眸色轉寒。

  “當然!”錦弦篤定而言,“反正我們是一命,你們是兩命!”

  兩命?

  眾人一怔,凌瀾更是心頭一撞。

  怎會兩命?第一反應是蔚景。

  他用蔚景威脅他是嗎?

  想想也是,一個在生死關頭,會推蔚景出來擋箭的男人,怎麼就不會拿她的命出來威脅他?

  一股心火猛地往上一竄,他正欲開口,對方卻已先他一步出了聲:“知道哪兩條嗎?”

  凌瀾袍袖下的大手緊緊攥握成拳,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沒有吭聲,只冷凝了目光看向他。

  錦弦微微一笑:“你以及盜竊地圖的女人!”

  啊~

  全場錯愕,下一瞬,又是一片壓抑的嘩然。

  他以及盜圖的女人?

  這個男人不是說他就是盜圖之人嗎?

  怎麼又冒出一個女人來?

  康叔亦是面露震驚,鈴鐺眉頭一皺,垂下眼簾。

  凌瀾微微怔忡,絲絲訝然。

  不是說蔚景?

  那怎麼知道盜竊地圖者是個女人?

  難道……

  下意識地,他瞟了一眼護在帝王邊上,提著長劍,時刻准備攻擊他的男人,禁衛統領,葉炫。

  難道是他?

  凌瀾還沒來得及多想,錦弦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

  “知道朕為何篤定還有一個女人嗎?因為地圖上塗抹的是‘醉紅顏’!”

  眾人再次震驚。

  凌瀾身子一晃,葉炫驚錯回頭,錦弦就像是沒有看到一樣,繼續不緩不急而言:“相信你也應該知道,‘醉紅顏’只對女人是毒,且只對非處子之身的女人是毒,你一個大男人又怎會中毒?”

  凌瀾皺眉,眸底掠過一抹沉痛和難以置信,眼梢輕輕一掠,又掠了一眼不遠處那個叫葉炫的男人。

  男人手持銀劍似乎在抖,垂著眸子定定望著地面,不知心中所想。

  凌瀾眸光一斂,將視線從葉炫臉上掠開,猛然看向錦弦:“你到底想要怎樣?”

  “不想要怎樣!趙賢,繼續清查人員,看看是哪個女人此時正受著醉紅顏的折磨?”錦弦將負於身後的手拿到前面,垂眸,一手輕輕撣著另一只袖邊上的褶皺,末了,又慢條斯理地抬眼看向他,薄唇輕啟,一字一頓:“朕要你死!”

  凌瀾眼波一動。

  “朕要你不得好死!”錦弦咬牙,沉冷聲音從喉嚨深處迸出來:“是你們殺了前朝七公主吧?是你們扮作朕的樣子,用朕專用的五角飛鏢殺死雲漠兵,然後嫁禍於朕的吧?”

  凌瀾臉色一變。

  “不要否認!或許今日之前,朕還不知道是誰,但,此時此刻,朕心裡清楚得很,就是你們!你們殺害了七公主,拿走了七公主身上的玉佩,那塊朕送給七公主的祖傳玉佩,是嗎?”

  “不然,你們為何只偷地圖?只有地圖是進不去的,必須要鑰匙,而鑰匙就是朕的玉佩,朕只有兩塊,當時,送了一塊給七公主,另一塊在朕身上,為何你們不來偷朕身上的這塊?因為你們已經有了,是嗎?”

  錦弦鳳眸冷冽,一瞬不瞬地盯著凌瀾,口氣灼灼,似乎所有的積怨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

  凌瀾沒有吭聲,心裡忽然有些慌亂。

  當然,他很清楚,他的慌亂不是來自於面前的這個男人。

  他並不懼怕這個男人,而是......

  四周沉沉夜色一瞬間將他包圍過來,他忽然覺得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第一次,他竟有些自私地慶幸,好在,那個女人不在,好在,她現在忘了過往……

  強自調了調息,他咬牙冷笑:

  “錦弦,不要篡了人家的江山,現在又想要將自己的罪孽洗白,難道你沒打算殺七公主嗎?難道你的計劃不是讓她死,然後挑起兩國的戰爭,然後,趁京師主力傾巢而出之際,自己發動宮變奪位嗎?當然,不是光計劃如此,你也是這樣做的,你做到了。”

  錦弦臉色一白,掃了一眼全場目瞪口呆的眾人,嘶聲吼道:“朕沒有殺她!”

  “那是因為你晚了一步!”

  “被你們搶了先是嗎?”

  “除了沒親手殺她,你做的事還少嗎?需要我一件一件給你抖出來嗎?”

  兩個男人你一言我一語,毫不示弱,直到一聲女子的輕笑驟然響起。

  兩人皆是一震,噤聲,驚錯轉眸,就看到女子黑發長衣,緩緩從一側的黑暗中走出來。

  “果然,凌瀾,果然被你說中,這世上再親密無間的兩人,也是兩個人,兩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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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6 00:19:32 |只看該作者
【189】我只是想活著而已

  兩人皆是一震,噤聲,驚錯轉眸,就看到女子黑發長衣,緩緩從一側的黑暗中走出來。

  “果然,凌瀾,果然被你說中,這世上再親密無間的兩人,也是兩個人,兩顆心。”

  長衣輕曳,女子一步一步從黑暗走進火光明亮裡,也一步一步走進眾人的視線,清麗容顏逐漸清晰。

  赫然是——皇后蔚景。

  她這個時候,突然冒出來說這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好像不同了。

  哪裡不同卻又說不上來,看了一會兒,有細心的人發現,不同的是眸子裡的東西。

  沒有了天真無邪,沒有了懵懂無辜,也沒有了驚懼無助,有的只是清冷,一片清冷,可她,明明是笑著的,嫣然笑著的。

  “蔚景……”

  “蔚景……”

  對峙的兩個男人同時變了臉色,又同時顫抖出聲。

  女子唇角笑容不減,遠遠地站定,眉眼彎彎,好笑地看著那抹白衣拂動、胸口殷紅的男人:“兩個人,兩顆心,你一早就告訴過我的這些道理,我卻要到今日才真正參透。”

  “蔚景……”凌瀾眸色一痛,正欲出聲,女子卻是已經別過眼,看向另一道也震驚在原地的明黃身影,略一頷首:“多謝皇上未殺之恩。”

  未殺之恩?

  在場之人無不為之一震。

  這個帝王要殺皇后?

  而且,一般情況下,不應該說‘不殺之恩’嗎?為何這個女人說‘未殺之恩’?

  這跟這兩個男人正在說的前朝七公主之死又有什麼關系?

  她明明是九公主不是嗎?

  “你沒有失憶?”錦弦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蔚景微微一笑,“皇上希望我失憶嗎?”

  “你怎麼可以裝得如此像?”

  怎麼可以裝得那樣清純,那樣懵懂,那樣弱小,那樣無助?

  如果說,她本是失憶了,現在不過是食了‘忘憂’的解藥他還相信,竟從未食過‘忘憂’是嗎?

  一個人的偽裝,怎麼會連同眼神都裝得如此無辜?

  自認為閱人無數,被她騙了嗎?錦弦輕輕搖頭,依舊一副無從相信的樣子:“你怎麼就可以裝得如此像?”

  “因為我想活著!”

  蔚景唇邊笑容慢慢斂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凌瀾,四目相對時,她眸色一痛,垂下眼簾,“我只是想活著而已,而且……”

  蔚景頓了頓,再次抬起眸眼時,唇角又恢復一抹如花笑靨:“而且,跟你們在一起久了,多少也學了一點裝模作樣的本領,這方面,蔚景謝謝你們!”

  “蔚景……”

  錦弦臉色一白,凌瀾眉心皺起,兩個男人都作勢上前,卻被蔚景揚手止住。

  “別過來!”

  蔚景嘶聲喝止。

  或許是被她顫抖嘶啞的聲音震住,又或許是人多他們不便太過放肆,在她那一聲喊出後,兩人竟依言齊刷刷頓住腳步。

  全場一下子變得很靜,沒有人動,沒有人吭聲,只有風過衣袂的“簌簌”聲和禁衛手中的火把燒得“呲呲”的聲音。

  “你那樣痛哭也是假的嗎?”

  不知自己出於什麼心理,或許是不甘心,或許是還不相信,錦弦忽然開了口。

  “皇上說哪次?”

  “樹林裡,夜裡的時候在樹林裡。”

  她那樣依賴他,又是打他,又是哭,也是假的嗎?

  蔚景怔了怔,默然垂下長睫,樹林裡……

  是假的嗎?她問自己。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一刻的心痛和失望是真的。

  兩個男人,為了試探她是否真的食了忘憂,一個故意將她丟下,一個一路尾隨躲在暗處,然後就看著她像小丑一般在那裡上蹦下竄、驚恐無助,也不現身。

  她當時甚至悲哀地想,如果她傷了呢,如果她傷了他會出來嗎?

  所以,她故意重重摔下去,她的手掌如願以償地摔出了血,可是,那個人,依舊沒有出。

  後來想想,也是,一個見她暴露,都要用銀針取她性命的人,又怎會見不得她傷?她又在心存僥幸地希翼什麼。

  她永遠忘不了,太醫院院正將她銀針的毒解掉時,那個男人的表情。

  那般震驚又那般失望的表情。

  如此還不死心,還要請示錦弦非要親自探她的脈搏看看。

  如果說,在這之前,她依舊相信他,依舊固執地覺得,他給她發毒針一定有他的理由,一定跟殺她無關,那麼在那一刻,她終於不得不承認,那真的只是她一廂情願的覺得。

  許是見她半天沒有動靜,錦弦又再次問了一遍:“樹林裡,你那樣……”

  “當然是假的!”

  錦弦的話沒有說完,就被蔚景口氣篤定地打斷。

  她徐徐抬眼,淡然看向那一抹黃一抹白的身影。

  錦弦俊眉微蹙,凌瀾眸色黑沉,都灼灼盯著她,一瞬不瞬。

  這是什麼眼神?

  覺得被她騙了氣憤是嗎?

  彎了彎唇,她正欲將視線撇開,又聽得錦弦再問:“那剛才呢?剛才在營帳裡呢?”

  營帳裡?

  蔚景怔忡了一瞬,才想起營帳裡的事,眸光輕轉,看向鈴鐺。

  鈴鐺臉色一白,心虛得想要別過眼,蔚景卻微微一笑,先她一步將目光掠開。

  “也是假的。”蔚景看向錦弦。

  錦弦鳳眸一斂,唇角一抹笑意緩緩綻開,他搖頭,“蔚景,這不是你!這種事情怎麼也能作假?”

  “為何不能?”蔚景同樣勾著唇角,笑靨如花,一副很不以為然的樣子:“這世上有哪種事情不能作假?三年的感情可以是假,十幾年的姐妹可以是假,忠心的僕人可以是假,捨命的恩人可以是假,為什麼,為什麼我就不能流點虛假的眼淚?”

  蔚景輕輕笑著,聲音也不大,非常平緩的語氣,可不知為何,在場的所有人都在這一份淡然中聽出了質問的味道。

  她在質問。

  質問誰?

  質問他們的帝王嗎?

  說實在的,他們很懵,他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不知道這三個人這是要鬧哪般?

  在他們的認知裡,皇上是皇上,皇后是皇后,而凌瀾曾經心儀皇后,然後挾持皇后,一起在九景宮殉情,結果兩人都沒死。

  他們只有這些訊息,將這些訊息跟現在三人的談話聯系起來,他們還是如墜霧裡。

  什麼真假?

  什麼痛哭?

  完全聽不懂。

  鈴鐺抿了抿唇,垂下眼簾。

  或許她知道,剛才營帳裡,蔚景服下醉紅顏的解藥醒來那一刻為何哭泣?

  是因為她是嗎?因為她跟鶩顏的對話是嗎?

  夜裡,因為刺客一事,錦弦讓除了她跟蔚景以外的所有人都在此處集合。

  她聽說刺客是凌瀾,正在營帳裡心急如焚,鶩顏突然闖了進來。

  當時,她真嚇了一跳。

  第一,為鶩顏的貿然闖入,畢竟他們的關系是見不得光的,怎可這樣明目張膽?

  第二,為鶩顏的裝扮,不是夜逐寒,不是夜逐曦,竟是她原本的女兒身,還戴著一頂青銅面具。

  鶩顏一入營帳就開門見山跟她說,她去偷地圖了,地圖上有毒,她中毒了,看自己的反應跟症狀,應該是‘醉紅顏’,在外面聽說凌瀾出事了,禁衛們都在追他,沒辦法,她才到她這裡來。

  那時,鶩顏已經渾身燙得驚人,完全靠內力控制著,才沒讓自己暈厥,也不知是發燒燒的,還是哭過,眼睛紅紅的。

  她不知道鶩顏如何會中上‘醉紅顏’,畢竟這種毒只有對非完璧之身的女子才會成為毒,而鶩顏……

  當然,這種事情她也不便問,想辦法弄到解藥才是當務之急。

  既然是錦弦設計的,錦弦那裡肯定有解藥。

  她們就想著,正好趁他去前面場地集合去了,可以去他營帳先找找看,雖然不一定找得到,他很有可能隨身攜帶著,但是,只要有一絲機會就不能放過。

  醉紅顏必須十二個時辰之內解掉,過了這個時間,就算有解藥,也定是死。

  她們必須爭取時間。

  錦弦的營帳外有把守的禁衛,營帳內有正在休息的蔚景。

  而如今的蔚景已是一個失了記憶的人,在她的眼裡,只認錦弦,而她們,已是陌生人。

  所以,蔚景肯定不會幫她們,且她們所做的還不能讓蔚景知道。

  不然,依照蔚景現在跟錦弦的關系,以及對錦弦的依賴程度,她一定會告訴錦弦,那樣就完了。

  她不會武功,所以,就只得靠鶩顏,鶩顏憑著一股心火強撐著,偷襲了守衛,將他擊暈,又劈暈了蔚景,她們入帳去找。

  如料想的一樣,並沒有找到解藥。

  利用蔚景,是她臨時起的意。

  當時,鶩顏不同意,她說服了鶩顏。

  畢竟,對於現在的錦弦來說,或許只有蔚景,才能讓他心甘情願拿出解藥。

  而‘醉紅顏’這種毒,雖說通過皮膚接觸就能中毒,但是,人必須是有意識的情況下,昏迷就不行,所以,她們又將蔚景弄醒,當然,弄醒之前,她們先蒙住了她的眼睛。

  反正聾了啞了,又聽不到,又不能呼救,只需讓她看不到就行。

  那個時候,鶩顏還是有些猶豫。

  然後,她說了一些話。

  她說什麼了?

  她說,讓鶩顏放心,錦弦一定會救蔚景的。

  她說,到錦弦給蔚景解藥的時候,她再主動去伺候蔚景吃藥,想辦法留下一些解藥。

  她還說,其實蔚景現在這個樣子也好,忘了所有事,就也斷了爺的念想,反正她跟爺也不可能在一起,免得日後爺下不了狠心。

  她是說了這些話嗎?

  如果這個女人食‘忘憂’是假,如果失憶是假,那麼,聾啞也是假的,是嗎?

  她其實聽得到,也可以說是嗎?

  那麼,她當時說的那些話,跟鶩顏說的那些話,她都盡數聽到了是嗎?

  難怪她握著她的腕,引著她的手摸向有毒的地圖時,她在薄顫。

  彼時,她以為是害怕,怕她們。

  現在想想,不是。

  是難過是嗎?

  難怪醒來的那一刻,她的眸中那樣悲傷,甚至眼淚無聲長流,就算錦弦當前,她都那樣控制不住。

  彼時,她也以為是害怕,看到錦弦時,她的撒嬌,她的委屈。

  現在想想,同樣不是。

  還是難過是嗎?

  因為她的話,因為她無心的那些話,是嗎?

  心裡說不出來的感覺,特別是剛才那個女人輕輕瞥過來的那一眼,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或許是輕視,或許是憎惡,又或許是一種警告,意思,我只是不揭穿你而已。

  場下四寂,夜,越發深沉。

  夏夜的山露很重,且又站了太久,每個人的外袍上都沾染了一層濕意,特別是站在最光亮的中的三個人,尤其看得明顯。

  墨黑的發絲上皆是薄薄一層白霧,還有眼睫,亦是攏著一抹濕氣。

  忽然,有人黯啞的聲音劃破所有的靜謐。

  “走,蔚景,跟我走,我帶你離開!”

  是凌瀾,是自始至終,除了喊了兩聲蔚景便一直沉默不語的凌瀾。

  此時的他胸口的紅色已經蔓延到了腰際,遠遠的,他朝她伸出手。

  眾人一怔,這個男人還真心賊心不死啊!

  眾目睽睽,天子當前,就這樣公然跟天子的女人說,帶她走。

  錦弦早已冷沉了臉色,不過,也只是冷沉了臉色,並未發作,一雙染著血絲的鳳眸一瞬不瞬地凝著蔚景,似乎想要看看她的反應。

  蔚景眸光輕凝,看向朝她伸手的男子。

  火光打在他白皙的手上,骨節分明,五指淨長。

  火光被夜風吹得搖搖曳曳,光影跳躍間,往事浮光掠影般從眼前滑過。

  她又想起了遠嫁的時候,她坐轎裡,他站窗外,他提出要彈奏《四面楚歌》被錦弦拒絕,然後,他自袖中掏出一本卷軸遞給她,他說:“凌某這裡有本司樂坊常練的曲目單,公主自己挑選。”

  彼時,她第一次看他的手,印象非常深刻。

  五指淨長,笑若春風。

  後來,在懸崖邊,他用籐蔓纏住了她急速下墜的身體,將她拉上來之時,他亦是這樣朝她伸出手,笑容和煦:“這籐蔓還真牢,我還一直擔心它會斷了。”

  那一刻,她覺得天一瞬間亮了。

  再後來,他打馬帶她離開,他說:“不管我是什麼人,我都不會是害公主的人”。

  幽幽夜色下,他同樣朝她伸出手。

  再然後,還有很多,很多很多次,他朝她伸出手,在她無助的時候,在她絕望的時候,在她有危難的時候,他都如同天神一般出現。

  不久前的營帳裡,他一邊跟錦弦打斗,一邊也是這樣,朝她伸著手,說著同樣的話:“走,蔚景,跟我走!”

  現在亦是。

  她凝著那只手,半響,忽然,拾步朝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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