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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貓膩] 大道朝天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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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幽冥仙劍的第一次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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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隻是開始。

    如此擲地有聲的一句話,按道理接下來便是轉身而戰,直至最後分出勝負乃至生死。

    井九說出這句話後,卻向夜色裏掠去,很快便消失無蹤,如同鬼魅一般。

    老者鬆開捂著嘴的手,鮮血滴落在地,化作青煙消失。

    在他的掌心裏,有一小截玉白色的事物,應該是龍牙的碎片。

    井九真的太硬,居然連龍牙都無法貫穿,反而崩了。

    老者抬頭望向夜色,眼神怨毒,臉上卻沒有什麼焦急的神情。

    鎮魔獄最底層發生的事情他不知道,但在這裏任何人都無法避開他的感知。

    他知道井九這時候已經到了何處,眼裏的怨毒變成凜厲的殺意,雙袖翻飛而起,夜色開始旋轉。

    如同一道輕煙,隻用了數十息的時間,井九便來到了那片斷崖之前,隻要掠上去,便能回到鎮魔獄的第一層。

    他的身形驟然消失,再次出現時,已經來到斷崖中段,下一刻,便來到了崖上。

    這裏的風依然是那般的熾熱,幹燥的沒有一點水分,井九看著腳下微微發紅的沙礫,發現自己還是在第二層。

    他沒有理會遠處那些囚室裏投來的視線,稍一思忖便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就在他掠上斷崖的同時,老者倒轉了鎮魔獄裏的天地。

    這片天地都在蒼龍的一念之間,想要逃走確實不容易。

    深沉的夜色被撕開,微涼的風稍微驅散了一些酷暑,很快便變得同樣炙熱。

    老者從夜色裏走了出來。

    井九毫不猶豫向著另外的方向掠去,速度奇快無比,但沒能走得太遠,便被一道無形的力量束縛住。

    這時候的他就像一隻撞進蛛網裏的飛蛾。

    老者在他身前出現,盯著他麵無表情說道:“我說過,你逃不掉。”

    井九沒有說話。

    老者感受著嘴裏的痛楚,以為自己猜到井九在想什麼,冷笑說道:“殺死一個人,有無數種方法。”

    話音落處,霸道的氣息撕裂夜色,如狂風而至,天空緩緩降落,地麵緩緩抬起。

    源自天地的無形壓力從四麵八方而來,就像是無數塊沉重的鐵板,向著井九的身體壓去。

    再如何鋒利、堅硬的事物,也隻能對有形起作用。

    井九破爛的白衣被壓成破絮,貼在身上,露出袖口的雙手蒼白至極,沒有一絲血色。

    老者的眼神越發幽冷,天地壓力越發沉重。

    井九的臉被劍罡遮住,看不清楚眉眼,卻隱約能夠看到有粉色正在渲染開來,應該是血。

    老者說道:“原來你是可以死的人。”

    “我是人,自然就會死。”

    井九看著他說道:“但我說過這隻是開始,想殺死我你還需要更多時間,尋找更多方法。”

    說完這句話,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就像是一團無形的火焰,正在隨風搖擺,隨時可能熄滅。

    嗡的一聲輕響,天地壓力落在了實處,激起無數煙塵。

    那團無形的火焰就此熄滅,下一刻,卻在別處重新點燃。

    井九在老者的眼前消失,出現在數裏外。

    看著這個畫麵,老者流露出不可思議的情緒。

    人在天地間,如何能夠避開天地?

    更令人震驚的是,這名青山弟子的速度竟比飛劍還要快,近乎超越了時間的概念,他是怎麼做到的?

    想著這些事情,老者向著夜色裏踏去,一步便來到了數裏外,出現在井九身前。

    他的神情凝重了數分,說道:“你確實很快,但是終究快不過我。”

    要說到身法與速度,中州派的天地遁法毫無疑問最強,老者更是把天地遁法修到了極致,便是麒麟與中州掌門都不如他。更重要的是,這裏是鎮魔獄,借助天地遁法的幫助,老者可以從任何地方出現,也是近乎無視時間。

    井九從龍牙之下逃脫,以及這次避開天地合圍,用的都是在鎮魔獄下層苦修三年的幽冥仙劍。

    幽冥仙劍的根基是魂火之禦,所以才會如此縹緲不定、難以追尋,瞬間數裏,如鬼魂一般。

    這是幽冥仙劍第一次在世間出現。

    這種詭異的劍鬼之術展現出了不可思議的效果與潛質,卻遺憾的遇到了朝天大陸最快的蒼龍。

    井九不遺憾,更沒有挫敗與絕望的情緒。

    他的眼神很平靜,甚至些期待。

    這是很少見的事情。

    老者再次出手。

    天地再次合圍。

    井九的身體再次變輕,仿佛虛化,如無形的火焰招搖,在原地消失,再出現時,又已經是數裏之外。

    片刻後,老者從夜色裏走了出來,伸掌拍向他的頭頂。

    如穹頂般的巨掌尚未及體,井九衣衫微飄,如幽冥般,掠至數百丈外。

    老者麵無表情,右手握緊。

    那道巨掌帶著呼嘯的狂風,把數百丈方圓裏的空間盡數捏碎。

    就在最危險的時刻,井九閃動遠離,隻留下一截衣袖,隨風飄落於地,化作灰塵,混入沙礫不見。

    老者追了上去。

    ……

    ……

    黑暗的天地間,井九與老者的身影不停出現,然後消失,沉默地進行著最凶險的追擊。

    鎮魔獄終究是老者的主場,幽冥仙劍再如何詭異難測也無法每次都能避開天地的合圍,井九被擊中數次,受了不輕的傷。但他的速度也變得越來越快,總能用匪夷所思的身法避開最大的危險,甚至把老者甩的越來越遠。

    老者的臉色很難看。

    以他在修行界的輩份與地位,用這麼長時間還無法抓住如此弱小的對手,真是極其羞辱的事情。

    幽冥仙劍的厲害自然是主因。

    但也是因為老者在鎮魔獄裏無法使用真正有威力的手段,這讓他很憋屈,於是更加憤怒。

    他甚至感覺到如果再這樣追擊下去,那個年輕人真有可能逃走。

    老者忽然停下腳步,閉上眼睛,張開雙臂,散發出無比霸道的氣息,與更遠處的天地溝通。

    數十道線影變回實體,井九的身影再次出現在斷崖前。

    他衣衫微飄,仿佛仙人,又似鬼魂。

    忽然,整座山崖塌了下來,就像一座山迎麵倒下,直接把井九壓在了下麵。

    一聲輕響,就像是酒囊被刺破,崖石間出現一道圓洞,井九帶著石屑飛了出來。

    天空上卻有一片火海翻湧而至,直接把他逼的不停倒回,最終落在原野上。

    他渾身沙土,衣衫破爛,低著頭咳了兩聲,看著很是慘淡。

    “你到底是誰?”老者盯著他的臉問道。

    對他來說井九的境界實力不值一提,速度卻是快的難以想象。

    而且井九的身法不同於他知道的任何馭劍之術,也不是遁法,連他都無法看透。

    “如此年輕便已有元嬰境界……用你們的話叫做遊野,想來不是趙臘月便是傳聞裏柳詞的關門弟子。”

    老者聲音幽冷說道:“你是男子,自然就是卓如歲。”

    井九說道:“不用再問,因為我什麼都不會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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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互相傷害的龍與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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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州派與青山宗競爭正道領袖多年,自然很關注對方的功法。老者非常清楚青山劍法的氣息,所以井九馭劍破潭水而上時,他便一眼看穿對方是青山弟子,稍加思忖,便推算出了井九的身份。

    “青山宗居然派人私見冥皇,難道是想與冥部勾結嗎?”

    老者冷笑說道:“也對,當年那個禍害本就勾結過,這也算是你們青山宗的傳統。”

    與冥部勾結的罪名,不管是哪個修行者都不能承受。

    井九本不準備再說些什麼,沉默了會兒說道:“我不是卓如歲,這點你最好確認一下。”

    老者麵無表情說道:“我不在乎你是誰,我隻知道你是青山弟子,私會冥皇就是死罪,就算你逃出去也一樣。告訴我你來這裏的目的以及你做了什麼,我可以不吃你,而且可以讓你在鎮魔獄裏生活的不錯。”

    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放井九離開鎮魔獄,但這終究算是給出了條件,條件便意味著談判——蒼龍是中州派的鎮派神獸,高高在上,居然會願意與別派的年輕弟子談判,不得不說井九的幽冥仙劍實在是讓他覺得有些棘手。

    但井九不會答應他的條件。

    老者寒聲說道:“這裏是我的天地,你再如何快也跑不出去,而如果我真的動用全力,你早就死了。”

    “正因為這裏是你的天地,所以你才無法動用全力。”

    井九平靜指出老者現在的困境,然後說道:“而且你有沒有想過,為何我一直在逃,沒有試圖反擊?”

    他是在借這場追逐適應自己的身體,就像當年在小山村裏學種田切菜那樣。

    幽冥仙劍讓他的身體再次發生變化,如果放在平時,大概需要數年時間他才能完全掌握這種改變。

    這場追逐帶來的精神壓力,讓這個過程急劇地被壓縮,相信再過不久便能結束。

    一位大乘境界的神獸來做陪練,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必須珍惜。

    老者像是聽到了世間最荒唐的話語,大聲笑了起來,滿是嘲諷。

    以井九現在的境界,不要說擊敗大乘境界強者,便是想稍微抗衡片刻都做不到。

    幽冥仙劍或者可以讓他靠近老者,但他如何能夠傷到對方?

    相反,為了保證安全他必須與老者保持足夠的距離。

    那麼他如何反擊?

    “鎮魔獄裏的天地都是你,所以我再快也逃不出去。”

    井九看著老者說道:“那麼也就等於說,我隻要隨意攻擊天地裏的任意一處,也就是在攻擊你。”

    話音方落,他的右腕輕振,黑鐵劍嗤的一聲刺進了身邊的石崖。

    石崖的表麵是青黑色的,被常年的高溫炙烤,被狂風衝擊,表麵如流動的線條。

    某些線條之間裂開,露出裏麵粉紅色的石皮,就像是潰爛的肉壁一樣惡心。

    井九的劍不偏不倚,剛好就插在那個裂開的口子裏。

    鐵劍並不鋒利的劍身直接捅穿了粉紅色的石皮,濺起些許鮮紅的汁液。

    不像是血,更像是岩漿。

    老者的身體如遭雷擊,顫抖起來,眼裏充滿了暴怒與震驚的情緒,喝道:“你這個賤人想做什麼!”

    “你知道我是青山弟子後,準備直接用搜魂術,就是要讓我嚐受神魂被淩遲之苦。”

    井九看著他道:“中州派老祖宗對青山的敵意,看來果然很嚴重。”

    老者厲聲喝道:“那又如何?我就不喜歡你們青山的這些飛螞蚱!看著就煩,恨不得一口火把你們全燒死!”

    井九說道:“理解,我也不喜歡雲夢山的老人,這很公平,你想傷害我,我就會傷害你,也是公平。”

    開始的時候,老者準備吞掉井九,然後用搜魂術讀取他的記憶碎片。

    當時井九就說過,他意圖施在青山弟子身上的所有痛苦,都將回贈於他。

    井九手腕微動,鐵劍在崖間裂縫裏轉了半圈,粉紅色的內壁變得更爛,如岩漿般的汁液湧了出來。

    老者悶哼一聲,汗珠從額上湧出,被風吹散無形,聲音有些微微顫抖。

    “吾乃天地,無比廣遠,這點損傷連蚊子叮都不如,這點疼痛你以為就會……啊!”

    忽然,他痛苦地叫了起來。

    淒厲的聲音在廣遠的鎮魔鎮二層世界裏不停回響,顯得極為可怕。

    老者捂著腹部,淒聲喊道:“劍上有毒!”

    那道粉紅色的石壁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

    導致潰爛的原因是鐵劍上緩緩釋放出來的綠色氣息。

    什麼毒能讓一位鎮派神獸如此痛苦?

    答案隻有一個。

    那就是神獸自己的毒。

    也就是那潭碧綠色的水。

    鐵劍在潭水裏浸泡了三年,沒有被腐蝕,反而吸取了潭水裏的毒素。

    現在這把劍就像冥河裏伸出來的鬼爪,隨著撓一下,便能讓人痛不欲生。

    老者痛的臉色蒼白,捂著腹部,盯著井九怨毒喊道:“青山小賊,今日就算拚著內傷,我也要殺了你,把你碎屍萬段,再拘了你的魂魄,時刻用罡風折磨!”

    從他說出青山小賊四個字開始,鎮魔獄便已經雷霆大作,狂風呼嘯,沙石亂飛。

    碧潭裏的潭水如倒瀑般越過山崖,像暴雨般落下。

    井九在狂暴的氣息之間艱難閃避,又像是風裏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但重新明亮起來的時候已經到了遠方。

    數百道雷鳴同時炸響,黑暗的鎮魔獄被照亮,大樹般粗細的閃電在荒涼起伏的原野間變成了一片樹林。

    井九再也無法避開,從天空重重摔落地麵,兩道鮮血從耳裏流了出來,眼神變得有些暗淡。

    先前他已經受了不輕的傷,之所以還能支撐,是因為在鎮魔獄裏老者有諸多不便,很多威力強大的神通不能用。

    現在老者被他的手段弄的發了狠,竟是直接動用了大乘期的神通,就像是剖腹。

    雙方境界差距太大,麵對著一位發狂的大乘期強者,他怎麼看都是死路一條。

    井九卻是想都不想,把手裏的鐵劍刺進身邊的地麵。

    老者的痛苦而憤怒的喊聲再次在天地間回蕩。

    隔著數裏遠的距離,老者暴怒揮袖,罡風自地底而出,卷起十餘團雷火,自四麵八方而來砸在井九的身上。

    轟的一聲巨響,井九被震飛至數百丈外的崖前。

    他想要起身卻已經不能,隻能坐在原地。

    從嘴裏噴出來的鮮血染紅半片身體,又被殘留的雷威灼成焦黑。

    這時候的他看著就像是一截失敗的雷魂木。

    但他依然平靜,看不到任何恐懼與不安,反手一劍深深刺進山崖裏。

    老者如遭重擊,痛苦至極,淒聲喊道:“去死吧!”

    說話的同時,他用顫抖的雙手在夜空裏抓出無數道閃電,向著井九抽了過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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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朝歌城的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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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歌城被夜色籠罩,正在清晨前最黑暗的時刻。

    離太常寺不遠的某座府邸裏忽然傳出一聲脆響,似是什麼東西摔碎了。

    鹿國公從睡夢中驚醒,撐起上半身,望向地麵已經摔成十餘塊的名貴瓷器,神情驟變。

    如此深夜誰會忽然造訪?難道是井九仙師歸來?

    他忽然有些暈眩,起身後稍好了些,卻又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擾嚷,發現事情不對,推開房門,隻見國公府裏已經亂成一片。

    剛剛點燃的燈籠,逐次照亮廊亭。

    鹿鳴帶著管事等人匆匆趕了過來,手裏還在係著褲子。

    “怎麼了?”鹿國公看著兒子神情凝重問道。

    鹿鳴說道:“地震,剛才晃的好厲害。”

    鹿國公這才知道為何醒來後自己會覺得有些暈眩。

    國公府裏越來越多的人醒來,帶著茫然或者懼意,離開房間來到庭院裏。

    國公府外的情形也差不多。

    驚醒的民眾們紛紛來到街上,抱著孩子,牽著老人,衣衫不整,雖揉著眼睛,睡意早已消失無蹤。

    鍾聲回蕩在街巷之間以為示警,遠處隱隱傳來蹄聲,神衛軍正在集結,準備出動維持秩序。

    察淵監的官員緊急入宮。

    片刻後,清天司的官員向著朝歌城各處而去,其中最強大的那道氣息去了太常寺。

    天還沒有亮,朝歌城便提前醒來。

    鹿國公走進太常寺,臉色有些難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睡好的原因。

    值夜的官員好生感佩,心想國公真是宵衣旰食,所有下屬都還沒到他便來了。

    他並不知道,這時候的太常寺已經來了很多大人物。

    ……

    ……

    “確認源頭就是下麵?”鹿國公盯著張遺愛的眼睛問道。

    張遺愛是清天司指揮使,承受的壓力絕不比鹿國公小,臉色更加難看,說道:“我也不希望。”

    一名察淵監官員看著手裏的法器說道:“地震的源頭就在我們腳下十七裏地,下官有些不明白那裏……”

    他的話沒能說完,便被直接打斷,鹿國公對下屬說道:“請薑大人離開。”

    察淵監官員被帶走後,隱約知曉太常寺內情的和國公說道:“難道……是神龍醒了?”

    鹿國公像看白癡一樣看了他一眼,心想蒼龍一直就沒睡過,談什麼醒?

    一位男子忽然出現在太常寺裏,氣息沉靜而強大。

    張遺愛上前行禮:“越師兄。”

    男子是越千門,乃是中州派乾元穀主,煉虛境強者,輩份與地位極高。

    現在他還有個身份,便是景辛皇子府的客卿。

    越千門神情冷峻說道:“為何還沒有進去?愣在這裏做什麼?”

    乾元穀主在中州派裏的地位,大概等同於上德峰主在青山宗裏的地位。

    張遺愛雖然是清天司指揮使,朝廷大人物,但在越千門的眼裏依然是那個不成器的師弟,態度很是隨意。

    鎮魔獄就在太常寺底,忽然發生震動,想來是出了事,中州派方麵當然擔心。

    鹿國公忽然說道:“此事自有本官處理,越長老還請冷靜。”

    越千門眼神微冷說道:“國公應該清楚鎮魔獄與我派之間的關係。”

    鹿國公說道:“越長老應該沒有忘記,當初朝廷與雲夢山達成的協議裏說得很清楚,鎮魔獄由太常寺管。”

    越千門何等樣身份,哪裏會畏懼一位國公,眼神愈發寒冷,說道:“若我這時候一定要進去呢?”

    鹿國公神情不變說道:“那本官自然要攔你。”

    越千門視線落在鹿國公的衣袖上,怒極而笑道:“國公難道準備用我中州派的法寶來打我這個中州派的長老?”

    鹿國公的衣袖裏藏著一件威力驚人的法寶,叫做斜風細雨。

    斜風細雨本就是中州派送給太常寺的。

    場間的氣氛忽然緊張起來。

    和國公微微皺眉,開始勸說雙方,張遺愛在旁邊用沉默表示自己的為難。

    沒有人發現在不遠處的牆頭趴著一隻白貓。

    白貓的的視線一直落在越千門的臉上,眼神淡漠,或者說殘忍。

    忽然,那堵牆搖晃起來,白貓喵的一聲跳進下方的野草裏,消失無蹤。

    以太常寺為中心數裏範圍裏的地麵都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有些不牢靠的院牆發生了垮塌,煙塵微作。

    鹿國公等人就在太常寺裏,感受得更加清楚,竟是險些被震到地上。

    越千門神情微變,便要向太常寺深處闖去。

    鎮魔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蒼龍必然是出了事!

    鹿國公握緊斜風細雨,準備出手攔阻。

    越千門是煉虛境長老,境界深不可測,就如青山宗屈指可數的破海巔峰長老,很難被一件法寶攔住。但鹿國公必須這樣做,因為井九還在鎮魔獄裏,說不定這兩場地震便與他有關,若讓越千門在鎮魔獄裏發現他,那可不得了。

    遠方的朝陽終於出現了一絲,光線照亮太常寺的牆,耀眼至極。

    一道強大的氣息出現,擋住越千門的去路。

    太常寺裏所有的門窗盡數垮塌,石磚縫裏的煙塵卻被鎮壓的不敢生出。

    光線驟斂,顯現出那道矮胖的身影,正是皇城供奉金明城。

    金明城沉默不語,後退三步,麵無表情說道:“神皇有旨,非親筆旨意與鹿國公同意,任何人不得擅入鎮魔獄。”

    越千門哼了一聲,沒有再出手,但很明顯,如果鎮魔獄真的出事,他必然會做些什麼。

    金明城接著望向張遺愛與和國公,說道:“陛下讓你們盡速撤離朝歌城裏所有人。”

    聽到這句話,和國公與張遺愛都很震驚,重複問道:“所有人?”

    金明城麵無表情說道:“是的。”

    ……

    ……

    不管理不理解,都必須接受,這就是神皇的旨意。

    張遺愛與和國公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召集清天司官員與朝廷各部的力量,開始撤離朝歌城的民眾。

    在朝歌城裏的修行者以及鄰近的某些宗派,這時候展現出來了他們的重要性。

    除了不時降落的飛舟,更重要是得到特批可以在街道上飛行的他們,為撤離的民眾帶來了某種安全感與威懾感。

    有了修行者的幫助,神衛軍可以更方便地用暴力手段維持秩序。

    山般的鐵騎把擁擠的人潮切碎成威力較小的浪花,然後從城門以及飛舟上送出去。

    朝歌城裏所有人都要撤離,井宅也不例外。

    如此緊張的時刻,趙府與顧家商行還都沒有忘記派人過來幫忙,一切進行的非常順利。

    直到最後,井梨也沒有等到白貓出現。

    少年靠著車窗,臉上寫滿了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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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等待冥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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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歌城裏的所有人都在撤離,皇城卻保持著安靜。

    皇城裏的人沒有離開自然有其原因,精神上的以及道理上的。

    當然也是因為皇城有七大宗派聯手布置的大陣,便是通天一擊也能抵禦。

    知道這些不代表便能消除所有恐懼。又一次地震來臨,宮殿梁柱吱吱作響,煙塵微作,皇宮裏響起無數聲宮女的尖叫,直到行走在各殿之間的太監們厲聲嗬斥,才漸漸平息下去。

    神衛軍站在皇城上,手裏拿著神弩,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動靜,根本沒有理會身後發生的事情。

    沒有了聲音的皇宮,安靜的就像座墳墓,令人心悸。

    胡貴妃站在殿前,看著天空裏的雲氣變化,臉上露出一抹懼意。

    她不知道朝歌城發生了什麼,但皇城陣法啟動,那必然是出了大事。

    不遠處傳來顧清的聲音:“殿下請繼續。”

    胡貴妃轉身望去,隻見自己的兒子在窗邊蹲好箭步,準備出拳,不由好生吃驚。

    她走到顧清身邊,低聲說道:“顧先生,今日……要不要暫緩?”

    “踏上修行路,最關鍵的環節便是固守道心,便是皇城崩於眼前,也要做到麵不改色,心旗不搖。”

    顧清的聲音很平靜,就像是神末峰裏的泉水。

    胡貴妃很是佩服,心想不愧是青山仙師,明知朝歌城裏有大事發生,居然還如此冷靜。

    她哪裏知道,顧清神情如常,實則緊張到了極點,若不是背在身後的雙手用力握著,隻怕會顫抖起來。

    朝歌城忽然地動,皇城啟動大陣,天空裏氣息大亂……他隱約猜到應該與很久不見的師父有關,如何能不擔心?

    為了掩飾心情,顧清更加專注地指點景堯皇子修練。

    胡貴妃在旁看著,心裏的不安卻是越來越重。

    有太監低聲稟報,她知道皇宮外正在疏散民眾,再也無法忍住,匆匆出殿而去。

    所有太監宮女都被要求留在各自殿裏,不得擅自外出,皇宮裏顯得格外幽靜。

    沒用多長時間,她來到皇宮正殿,對著那道明黃的身影款款拜倒,說道:“陛下……”

    “朕知道你想說什麼,不用擔心,沒有什麼大事,如果真有事,朕便更加不能離開。”

    神皇從她身邊走過,來到殿前望向遠方那輪剛剛升起的朝陽。

    晨光落在他清美的臉上,雙瞳散發異采,皇氣浩蕩,亦如初升朝陽。

    看著神皇的背影,胡貴妃眼裏的傾慕仿佛要溢了出來。

    她沒有再說什麼,走到神皇身邊安靜站著,乖巧極了。

    神皇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胡貴妃嘻嘻笑出聲來,用頭蹭了蹭神皇的掌心,可愛極了。

    忽然地麵再次傳來震動,大殿深處發出嘎吱的響聲。

    有陣法保護還如此,可以想見皇宮外的震動該是何等樣驚人。

    胡貴妃麵色微白,下意識裏伸手抓住神皇的衣袖。

    神皇寵愛地看了她一眼,神念微動,一樣事物從袖子裏滾了出來,落在胡貴妃的手裏。

    那樣事物很圓,看著就像是個蛋,外殼卻散發著玉般的光澤,看著極為美麗而且神異。

    胡貴妃吃驚說道:“這是何物?”

    神皇說道:“這是朱雀的玉卵。”

    胡貴妃很是吃驚。

    朱雀是一種神鳥,與中州派蒼龍、麒麟以及青山宗的元龜一樣,都是最古老、最高階的生命。

    朝天大陸最後一隻朱雀鳥在萬年前死於天火,誰能想到它居然留下來了一顆卵。

    想著卵裏可能有隻小朱雀,胡貴妃緊張至極,手掌微微顫抖,連聲說道:“你給我做什麼,快收回去。”

    情急之下,她竟是連陛下也沒有喊,而是如夜裏那般你你我我起來。

    神皇開懷大笑,說道:“你替朕暖著它,看看何時能讓它出來。”

    胡貴妃稍平靜了些,嗔道:“我是狐狸,哪裏會抱窩。”

    ……

    ……

    鎮魔獄第二層,夜色深沉如墨,難以視物,但對某些存在來說,這裏與白晝並無分別。

    蒼龍神魂化作的老者,懸浮在天空裏,衣衫微飄。

    他看著躺在地麵的井九,眼裏流露出殘忍與得意的神情,說道:“終於抓住你這隻蚊子了……”

    憑著幽冥劍仙,井九時隱時現,行蹤難測,每次出現便會用鐵劍損壞鎮魔獄一處,也就是傷蒼龍一記。

    這與蚊子的風格真的很像。

    除了殘忍與得意,老者的眼神裏還有貪婪與怨毒兩種情緒。

    貪婪是因為他想著立刻能夠把井九吃掉,怨毒則是因為……他這時候真的很難受。

    鎮魔獄裏到處都是井九用鐵劍斬出的缺口,也就等於是傷口。

    雖然與蒼龍恐怖的身軀相比,這些傷口細微的不值一提,鐵劍上的毒就算侵噬千年也毒不死他。

    但那些傷口被潭水腐蝕的很痛,而且奇癢無比。

    現在的他就像是隻被樹枝劃破無數裂口的大象,而那些螞蟻正在向那些裂口裏鑽去。

    當然井九的情況也很糟糕,比老者還要慘很多。

    被無數道雷電劈中的他,不知道流了多少血,身體已經盡數焦黑,上麵還殘留著明亮的電絲,生機將絕。

    老者落到井九身前,看著他的慘狀,痛快至極,喝道:“吾乃龍神,一朝動怒……”

    他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痛快這種事情,經常來自敵人的痛苦。

    老者感覺不到井九的痛苦,於是他的痛快裏的快字很快便消失,隻剩下痛隱隱發作。

    井九看著確實很慘,比失敗的雷魂木還要慘,就像是村子裏被雨打濕的柴,在灶洞裏被陰燒了兩天一夜。

    但他的眼神還是那樣平靜。

    哪怕因為生機流失的緣故稍顯暗淡,依然平靜如湖。

    他的情緒還是那樣淡然。

    他明明躺在地上,卻像是居高臨下看著老者。

    哪怕是在乞食,依然是貴公子。

    隻要還能睜著眼,眼裏便沒有你。

    大概便是這種感覺。

    看著這樣的井九,老者莫名地憤怒起來,厲聲喝道:“你求我啊!求我給你個痛快!”

    井九說道:“難道到現在你還沒看出來我求的不是痛快,是時間?”

    如果他要求痛快,便不會選擇用幽冥仙劍與蒼龍周旋追殺,承受如此多的痛苦.

    他會直接選擇更冒險更激進的手段,以求脫困。

    所以他一直是在拖時間,等待著那些事情的發生,那個人的出現。

    老者嘲弄說道:“鎮魔獄震動,大陸強者都會趕來朝歌城,就算你等到幫手出現,也必死無疑。”

    井九說道:“如果你知道我等的是誰,也許會改變想法。”

    聽到這句話,老者神情驟變,霍然轉身望向夜色最深的地方。

    那裏是鎮魔獄的下層,是他自己也無法感知的所在。

    冥皇就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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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他在凝視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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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九在青山閉關的後半段,便已經把鎮魔獄之行算的清清楚楚。

    如果沒有意外,他這時候早就已經悄無聲息回到青山,躺在神末峰崖邊的竹椅上,等著朝歌城傳來的消息。

    但變數還是出現了,有人算到他潛進了鎮魔獄,然後通知了中州派。

    那個人應該是師兄。

    師兄想做什麼他大致明白,他也想明白了自己應該怎樣離開鎮魔獄,所以一直在等那件事情發生。

    如果他離開鎮魔獄的時候,蒼龍真的發瘋追了出來,朝歌城裏的民眾必然死傷慘重。

    他不關心世間,也不願意世間因為自己而遭殃。

    明知毀壞鎮魔獄會引發極大震動,惹來無數大陸強者,他還是這樣做了。

    朝歌城裏地震不斷,朝廷疏散全城民眾,這便是他在等待的事情。

    然後他開始等待冥皇。

    離開那片青翠山穀的時候,他接過了冥皇的禮物那束淡紫色的野花。

    這是鎮魔獄裏三年修行得出的偶然決定,並非他在青山閉關時便想好的事情。

    現在看來,這個偶然的決定卻成了他離開鎮魔獄最大的希望。

    那束淡紫色的野花正隨風飄搖。

    那處已經起風,便到了他離開的時候。

    “希望你能喜歡我為你準備的禮物。”

    井九對老者說道。

    老者冷笑說道:“這不可能!就算你真的找到了冥皇,也無法給他指引,因為你太弱。”

    井九慢慢站起身來,看著他沒有說話。

    老者厲聲喝道:“這不可能!就算你能為他在對岸留下錨點,他也無法出來,因為他更弱!”

    井九說道:“那些蚊子已經三年沒有吸噬他的魂火。”

    老者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說道:“這不可能!”

    鎮魔獄裏的蚊子連白鬼都覺得麻煩,自然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井九幫助冥皇時用的手段看似簡單,實則不然。

    在與天地隔絕的情況下,他還能用大澤的風雨道法長時間維係那片陰雲,更能從陰雲裏引出閃電,雖說有那隻鈴鐺的作用,但更多的還是依靠他對天地至理的感悟與掌握。

    這種感悟與掌握的程度甚至要達到通天境界,才能自成一片天地。

    無論是找到冥皇、在彼岸留下印記、驅散蚊子,都是近乎無法做到的事情。

    所以老者連續說出三聲不可能。

    但當年設計這些事情的人是太平真人,今日來做這件事情的是井九。

    在這兩個人的麵前,世間哪有什麼不可能的事呢?

    老者看著夜色最深的地方,臉色陰沉的快要比夜色更深。

    該發生的已經發生。

    井九把鐵劍收進體內。

    這是他第一次做到這件事情。

    他向著夜空飛去,身影如魅,迅疾難言。

    數息之間,他便到了鎮魔獄第二層。

    這就是他留給蒼龍的選擇題。

    來追我。

    還是去對付冥皇。

    ……

    ……

    在鎮魔獄的最深處,在時間與空間亂流的那頭,在那片青翠山穀裏,冥皇靜靜看著頭頂那片陰雲。

    井九離開之後,他便一直在做這件事情,幽暗如黑寶石的瞳子,仿佛要在陰雲裏烙下一道痕跡。

    不知道何時,何事喚醒了他,他把手伸進那片陰雲裏,收回來時,那隻明亮的小銀鈴已經落在掌心,動作隨意自然,就像是在樹上摘了個果子。

    沒有鈴鐺,陰雲便無法生出閃電,那些在山穀各處藏匿著的蚊子紛紛飛了出來。

    冥皇握著鈴鐺向山穀外走去。

    陣圖被他的腳踩散。

    風雨道法消散。

    陰雲流散。

    那些蚊子來到了他的身邊,因為太小無法被看到,但那些嗡嗡的聲音,還是像過去六百年裏一樣煩人。

    冥皇理也未理,站到了斷崖邊,望向那片混沌的黑色深海。

    鎮魔獄的蚊子落在他的身體上,三年沒有嚐到魂火味道的它們,顯得有些瘋狂而可怕。

    黑色深海映入冥皇的眼瞳,無比幽暗,其間忽然有道豔麗的光線亮起。

    那道豔麗的光線來自冥皇的身軀深處,溢出肌膚與衣衫,變成無數道極其細微的閃電,把那些蚊子盡數殺死。

    崖外有風拂來,那些蚊子的屍體像灰塵般堆起。

    冥皇向前踏進風中,便來到了那片黑色的深海裏。

    傳說太常獄裏沒有時間與空間的概念,其實隻是無限近似,並非真的如此。黑色深海更像是一條由時間與空間碎片組成的河流,就算是通天境強者陷落其間,如果外界沒有心神感應的座標,也可能會飄流很多年。

    如果說在這裏空間的概念是模糊的,那麼外界究竟是何方?

    無論你在河的哪邊,隻要想越過一條河,都是要去往彼岸。

    外界就是彼岸。

    冥皇跨過了這條河,就像小時候跨過那條冥河,結束了自己的漂流。

    那片青翠的山穀或者是黑白的幻境,瞬間消失無蹤。

    六百年後,他終於離開了太常獄,來到了真實的世界,雖然這裏還是鎮魔獄。

    他看到了那條通往深淵、滿是罡風的幽長通道,餘光裏還看到了一抹紫。

    石間有一束淡紫色的花。

    井九離開的時候要冥皇給了他一件禮物,便是這束花。

    其實這是井九送給冥皇的禮物。

    彼岸花。

    花枝被冥皇身形帶起的風拂著輕輕搖擺。

    神魂歸一。

    冥皇笑了起來。

    不是逃出生天的喜悅微笑。

    是帶著平靜決然意味的大笑。

    當年被人族強者圍攻的時候,他曾經被天外而至的一道仙籙擊中,根基受損,無法直接回到下界。如果他這時候離開鎮魔獄,必然會再次迎來人族強者的圍攻,以他現在的境界實力,根本沒有希望逃走,必死無疑。

    他準備做些什麼?在鎮魔獄裏大鬧一場?

    冥皇向著那條幽長的通道裏飛了進去。

    通道裏滿是罡風與腥臭的味道,他毫不在意。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終於來到了那條通道的盡頭。

    通道盡頭是一麵透明的牆,看似薄弱,實際上卻是朝天大陸最堅固的屏障。

    透明牆的那邊便是深淵。

    黑暗的、幽冷的深淵。

    冥皇凝視著深淵。

    深淵也凝視著他。

    各自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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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鎮魔獄裏走了一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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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歌城的地震還在繼續。

    越千門心情更加焦慮,強行要求進入鎮魔獄查探情況,卻被金明城帶著神衛軍攔在了外麵。

    向晚書等人也趕到了太常寺,神情很是沉重。

    更沉重的當然還是清天司指揮使張遺愛,朝廷高官與中州派弟子兩個身份就像兩座大山夾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鹿國公在此刻展現了天子近臣應該擁有的素養。他毫不猶豫地丟下太常寺,用最快的速度進了皇宮,把情形報給了神皇陛下,請示道:“如果地震再不停歇,中州派的人肯定會發瘋,到時候怎麼辦?”

    “鎮魔獄固然重要,滿城百姓難道就不重要?”

    神皇說道:“讓中州派的仙師們去幫助朝廷撤離民眾,雲夢山號稱以天下為己任,這種時候怎麼能不出力?”

    這話要說道理也沒錯,但中州派怎麼可能放下自家老祖宗不管,去理會那些世俗凡人?

    鹿國公心想如果傳話的是自己,隻怕會被越千門直接拍死。

    所以去太常寺傳旨意的並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位皇家供奉。

    “辛苦牛先生了。”

    鹿國公微微躬身送牛供奉駕雲離開,看著消失在皇城那邊的雲駕,心情終於放鬆了些。

    兩大皇家供奉同時登場,便是中州掌門真人來了也應該能拖會兒。

    “傳諭諸派,鎮魔獄有事,速速來援。”

    神皇的聲音再次響起。

    鹿國公有些吃驚地看陛下一眼。井九潛入鎮魔獄三年的事情陛下肯定知情,鎮魔獄今天的異動也隻怕與井九有關,為何陛下還主動要求各宗派來援,難道不怕他事泄被擒?

    神皇麵無表情說道:“雲夢山離朝歌城太近。”

    鹿國公頓時明白了,擦著額頭上的汗,趕緊向皇宮深處跑去,準備傳書諸派。

    胡貴妃一直就在旁邊,完全不懂陛下與鹿國公的對話,但隱約聽出來陛下並不喜歡中州派。

    這個發現讓她有些高興,更多的還是吃驚與不解。

    景氏皇族向來與果成寺親近,治國卻是靠中州派與一茅齋。

    她進宮這些年裏,陛下對一茅齋表現的頗為尊重,對中州派則是表現的相當信任……難道這些都是假的?

    最根本的問題是,陛下為何不喜歡中州派?

    “你可知道為何中州派始終是天下人心裏的第一玄門正宗?”

    神皇轉身看著她問道。

    胡貴妃覺得自己先前的喜悅被陛下看穿了,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想來是因為他們強大,兩個通天呢……”

    中州派與青山宗一直競爭著天下正道領袖,這說的是修道界內部。

    但在世人心裏,中州派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隻有天南百姓不怎麼想。

    為何會有這樣的認知?關於此事有很多答案,比如中州派地近朝歌城,與國朝關係密切,在官員與民眾心裏的地位自然更高。有人說是因為最近數十年中州派年輕天才更多,聲勢更盛,但這個答案在洛淮南死、趙臘月、井九展露鋒芒之後已經沒有說服力,而且要知道在最近的年輕一代修道天才出現之前,這個認知便一直存在於世間。

    胡貴妃給出的答案最為常見,也最有說服力。

    青山劍律元騎鯨前些年才破境通天,中州派兩大通天已經出現了好些年。

    神皇說道:“元騎鯨早就已經通天。有些人說他是故意瞞著青山掌門,其實是瞞著雲夢山。隻是不知道那對夫妻之間是真有問題,還是太能忍,兩個打柳詞一個的局麵下居然始終沒有出手,多年過去,元騎鯨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再瞞下去。”

    胡貴妃第一次聽到這些秘辛,驚得聲音都顫抖起來:“那……那……為啥呢?”

    神皇說道:“因為千年前最後飛升的那位是中州派當時的掌門,叫做白刃。”

    當時的中州派何等強大。

    隨著歲月流逝,世間再無幾人知曉白刃的姓名,凡人更是聽都沒有聽說過。

    但那位飛升仙人的影響依然留在了朝天大陸裏,甚至可以說是世間萬民的意識深處。

    “可是……可是青山宗不是有景陽真人嗎?”

    胡貴妃很認真地說道:“陛下,那可是景堯的師祖。”

    神皇沒有說什麼。

    景陽真人當然了不起,他與太平真人引領著青山宗全麵複興,把曾經險些衰落的青山宗一舉提升到與中州派平齊而坐的水準。隻是……飛升仙人用何種方式回到世間,帶給這個世界的影響完全不同。

    但不管如何說,景陽真人對青山來說都無比重要,對景氏皇族來說更加重要。

    所以他一定不能出事。

    已經有數道強大的氣息正在往朝歌城趕來。

    最近的那道氣息來自雲夢山。

    神皇望向太常寺,發現那邊有情況,神情凝重說道:“還沒出來?”

    井九還在鎮魔獄裏。

    神皇心想如果真是如此,自己隻能親自出手了。

    數百年前第一次梅會,父皇與七大宗派定好的規則,將會被他親自摧毀。

    朝天大陸或者將變成一片混亂的模樣。

    但這是他應該做的事情。

    ……

    ……

    太常寺四周的房子已經完全塌了,隻有主建築完好無損,黑色的簷角在微微的煙塵裏若隱若現。

    越千門的臉色難看的想要吃人,越發覺得朝廷的反應很詭異。

    來自地底深處的震動越來越頻繁,向晚書焦急喝道:“如果龍神出事,誰承擔得起!”

    金明城胖圓的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說道:“如果龍神出事,就憑你我進去有什麼用?陪葬嗎?”

    這話自然有道理,但中州派眾人難道能眼睜睜看著自家老祖宗出事不管?

    越千門舉手示意向晚書等弟子不要再說,沉聲說道:“掌門真人就快到了。”

    聽著這話,向晚書等弟子安心很多,心想掌門真人親至,世間再大的麻煩也會平息。

    這時眾人腳下的地麵再次傳來震動,隻不過比前麵數十次地震要輕微很多。

    不知何處忽然傳來啪的一聲輕響,就像吹滿氣的紙袋被頑童用手指捅破,又像是寒蟬從劉阿大的頭頂滑落到寒榻上。

    太常寺某處地麵出現了一個洞。

    那個洞不是很大,大概剛好能容納一個人,邊緣極度光滑,就像是用最鋒利的劍割出來的一般。

    淡淡的腥臭味道伴著刺骨的寒意從那個圓洞裏溢出變成霧氣。

    這是怎麼回事?

    鎮魔獄裏出來了個什麼東西?

    “在天上。”

    越千門喝道。

    眾人紛紛抬頭望去。

    碧藍天空裏出現了一個小黑點,隱約能被看到。

    如此短的時間便成為視野裏的一個小黑點,這究竟是有多快?

    這是哪位強者的飛劍?

    更令眾人震驚不解的是,那個小黑點忽然消失,再次出現時便到了數裏高的天空上。

    這明顯不是飛劍。

    那是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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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蒼龍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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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千門的視線落在天空裏,神情微凜。

    如果那不是飛劍或者法寶,那會是什麼?

    那事物為何能夠飛的如此之快,甚至比自己還要快。

    雖說他的天地遁法沒有修至最高階,但畢竟是中州派境界實力排名前十的煉虛境長老。

    想這些事情的時候,他正準備祭出法寶前去追擊,誰知地麵忽然劇烈地震動起來,裂出數十道口子,無數的水從裏麵湧了出來,剛形成地生水的奇景,便被地底湧出的狂暴巨風帶得亂飛而起,變成一場暴雨,落在太常寺上。

    太常寺的黑簷被雨水打濕,越發烏黑發亮。

    那道氣息越發狂暴,四周的樹林盡數被摧毀,煙塵亂作。

    伴著無數聲喀喇巨響,整座太常寺離地而起,殘窗斷梁向著地麵墜落,悶響不斷。

    狂風呼嘯,包括兩位皇家供奉與越千門在內的所有人都被震飛。

    那些清天司官員與神衛軍更是淒慘,紛紛摔落在街上,有些直接昏去,醒著的人臉色蒼白,驚恐不已。

    滿天煙塵被暴雨變成泥點,啪啪落下,太常寺的簷角若隱若現。

    四周變得異常幽暗,仿佛重新回到夜裏。

    天空裏落下一道閃電,正好劈中簷角,電光纏繞。

    被雨打濕的簷角忽然動了起來!

    又有一道亮光照亮幽暗的世界,那是一隻巨大的眼睛,眼神冷漠而殘忍。

    ……

    ……

    “蒼龍!”

    “龍神現世!”

    太常寺已經變成廢墟。

    煙塵裏出現一個巨大而恐怖的黑色龍頭。

    看著這幕畫麵,很多醒著的清天司官員與神衛軍直接嚇昏了過去,還有些人不停地驚恐叫著。

    很多朝歌人都知道一個形容——被春雨打濕的太常寺黑簷就像蒼龍的角。

    原來這並不是形容,而是隱藏在民間的久遠記憶!

    太常寺的黑簷就是蒼龍的角!

    蒼龍破地而出,極粗的黑色龍身不停從地底貫出,在近處看著就像是高速移動的黑牆,鱗片泛著幽黑的光。

    廢墟四周到處都是尖叫聲與哭喊聲。

    皇城裏也響起無數驚呼。

    鹿國公還沒有回到正殿,聽著這些驚呼知道不妙,轉身望向太常寺,便看到了那條向著天空飛去的黑龍。

    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臉色蒼白,喃喃說著:“鎮魔獄出世了……”

    做為太常寺卿,他自然知道鎮魔獄的秘密,所以並不是因為震驚與恐懼而雙腿發軟,而是擔心井九。

    胡貴妃的臉色更加蒼白,如果她沒用袖子裹住滿是汗水的手,隻怕那顆朱雀玉卵已經滑落到了地上。

    在這種時刻,她隻能望向神皇,想要得到一些安心的感覺。

    神皇說道:“朕也是第一次看見蒼龍的本體。”

    是的,鎮魔獄就在太常寺地底深處。

    而鎮魔獄就是中州派的鎮山神獸蒼龍!

    那些景氏皇朝與各正道宗派抓住的妖魔邪修便是被關押在它巨大無比的身軀裏!

    無數年來鎮魔獄一直深居地底,今天卻現出了蒼龍真身!

    ……

    ……

    蒼龍是中州派的鎮山神獸,壽元極其綿長,境界極其可怕,早已晉入大乘期,也就是青山宗的通天境。

    此時它從鎮魔獄變回本體,境界實力完全展現,速度快的難以想象。

    數息之間,黑色龍頭便已經來到了高空,而此時龍身還在不停從地底貫出,可以想見它的身軀究竟有多長。

    黑色的龍須飄舞不停,撕碎空氣,帶出無數電光。

    冷漠的龍眸裏映出更高處的黑點,殘忍暴虐的氣息漸濃。

    天地生出感應,陰雲狂卷而至,忽有大雨落下,把整座朝歌城打濕。

    朝歌城大陣則在更高的地方,像一道無形的屏障,靜靜地等著。

    ……

    ……

    從鎮魔獄裏逃出來的自然是井九。

    感受到身後那道恐怖的威壓感越來越近,他沒有回頭去看,雙手緊貼著大腿外側,向著更高處的天空飛去。

    那道選擇題的答案已經出來了,蒼龍選擇了追殺自己,而不是去對付冥皇。

    對這個結果他並不覺得意外,隻是沒想到這條暴虐而愚蠢的貪龍,居然隻用了這麼短的時間便做出了決定。

    蒼龍憤怒的吼聲從下方傳來,如雷一般回蕩在高空裏,同時一道聲音在井九的識海裏響起。

    “想用冥皇吸引我的注意力,然後自己趁亂逃走……你以為我是白癡嗎!他就在我的肚子裏,我不讓他出來,他就永遠出不來,我為什麼要擔心他?”

    井九這才知道原因,心想果然還是那個暴虐而愚蠢的家夥,然後在識海裏回答道:“我已經出來了。”

    蒼龍的聲音再次在他的識海裏響起,殘忍意味十足。

    “愚蠢的人類,我是故意放你出來的。我馬上便要把你碎屍萬段!不,這還不夠!我記得你那把難看而討厭的劍,殺死你,吃掉你後,我還會殺死你在意的所有人!所有人!”

    在鎮魔獄裏追殺井九的老者是蒼龍的神魂所凝,神通雖然了得,但因為在蒼龍腹內,終究有很多手段無法動用,對付井九的幽冥仙劍著實有些棘手。於是它故作猶豫,讓井九有機會逃離鎮魔獄,然後恢複本體再次開始追殺。

    現在的它想殺死井九,隻需要瞬間。

    這些對話也隻需要瞬間。

    神識的交流比普通的對話不知道要快多少倍。

    隻有通天境強者與相同境界的神獸,才能夠自如地利用這種神通。

    所以中州派的麒麟與蒼龍與青山鎮守等神獸都不會開口說話,不是不能,而是不願意,除了那隻陰鳳。

    就像能夠馭劍飛行的人,誰願意慢慢地走路?除了井九。

    瞬間神識交流之後,蒼龍已經追到了下方。

    井九向下看了一眼。

    蒼龍張開了嘴,就像一個巨大的黑洞,鋒利而恐怖的龍牙,時刻準備把他撕成碎片。

    這些龍牙與他在鎮魔獄裏禁受過的完全不同,曾經被他崩裂過的龍牙是蒼龍神魂所凝,並非真正的實體。

    麵對著真正的蒼龍之牙,他絕對不願意試試自己有多硬。

    朝歌城大陣就在前方不遠的天空裏,若隱若現。

    越來越近。

    蒼龍就在身後,也越來越近。

    前有屏障,後有殺神,井九該怎麼辦?

    蒼龍的眼睛裏滿是暴虐與殘忍的神情,等著井九被朝歌城大陣攔住,然後被自己一口咬死。

    還是瞬間。

    那道若隱若現的陣法光毫便來到了井九的眼前。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完全出乎了蒼龍的意料。

    朝歌城的大陣對井九完全沒有作用。

    井九輕而易舉地穿了過去,向著更高處的虛境疾飛!

    蒼龍卻一頭撞在了那道半透明的屏障上。

    轟的一聲巨響。

    天空裏出現無數道裂痕。

    ……

    ……

    (朝歌城大陣是用來攔或者說警告那些不懂規矩的修行者的,如何能攔得住蒼龍大人……去死?滑稽狗頭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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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神龍見首不見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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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裏的裂痕越來越多。

    藍天與白雲變成碎片墜落。

    幽暗的黑色鱗片變成天空的主要顏色。

    蒼龍竟是強行撞破大陣,闖了過去!

    如果是皇城裏的大陣或者還能攔住蒼龍一段時間,但朝歌城的大陣哪裏攔得住它。

    眼看著便要殺死井九忽又遇著異變,距離反而被拉長了些,蒼龍憤怒至極,對著上方噴出一道龍息!

    龍息是蒼龍最珍貴的本命精華,所以哪怕威力極巨它也很少使用,但今日它被井九連番戲弄,已經被怒火衝昏頭腦,哪裏還顧得那麼多。

    天空忽然變得寒冷至極,明明沒有水汽卻也結成了無數萬朵冰晶,如雪花般籠罩住井九所在的空間。

    哪怕是破海境強者,被這道龍息噴中也會被凍僵。

    井九怎麼辦?

    ……

    ……

    最開始的時候,地麵上的人們還能看到那個小黑點,後來便隻有越千門這等境界深厚的強者能夠看到蒼龍追殺對方的畫麵。當井九與蒼龍先後破開朝歌城大陣,去往更高處的天空後,就連他也看不到了。

    不過越千門現在已經平靜,鎮魔獄離開地底,龍神現世,那麼不管敵人是誰都必死無疑。

    景陽真人已飛升,女王在北方,當今朝天大陸沒有誰比龍神更強。

    神皇能夠看到極高處天空的畫麵,所以他的神情有些凝重。

    他把手伸到胡貴妃的身前。

    胡貴妃早已沒有牽著神皇的衣袖,雙手收在袖子裏小心翼翼地捧著那顆朱雀玉卵,用掌心的溫度暖著。

    看著神皇的動作,她趕緊把那顆朱雀玉卵放到神皇的掌心裏。

    神皇拿起那顆朱雀玉卵送到唇邊。

    對付蒼龍,他一人足矣。

    這裏是景氏皇朝的朝歌城,景家的皇宮。

    但如果當著如此多的人麵鎮殺了那條貪龍,必然要與即將趕到的中州派掌門真人對上。

    他需要吃掉這顆朱雀玉卵。

    即便如此,最好的結局大概也就是慘勝。

    隻希望青山宗能盡快趕來,果成寺放棄中立,強行請回刀聖,然後他在病榻之前說服布秋霄,將南天池也賜於昆侖,集合各派之力再去誅殺了白真人。

    如果一切都能順利進行,那最後應該任命誰為中州派掌門,才能收拾好這個爛攤子?

    白早。

    中州派掌門夫婦的獨女,深受師長寵愛,同門敬惜,更重要的是,她對井九情意深種。

    嗯,那接著還要去說服趙臘月,從趙家著手,似乎意義不大。

    ……

    ……

    神皇的禪宗功法已經修至圓滿,神通驚人,想這些事情隻需要一閃念。

    在這種時刻,他卻在想這些荒唐的事情,隻可能是因為一個原因,那就是緊張。

    想著朝天大陸穩定多年的格局將會就此崩塌,父輩苦心孤詣數百年才造就的盛世將會就此消失,誰不緊張?

    他是神皇,所以他更緊張。

    看著神皇唇邊的朱雀玉卵,胡貴妃心想陛下要自己暖這個蛋,原來是不想吞進腹中的時太涼?

    在這種時候想著這些事情,自然也是因為緊張,她蒼白的臉色也是證明。看著天空裏的那條黑色巨龍,身為狐妖的她,自然生出對神獸的無限恐懼,如果不是站在神皇身邊,說不定這時候尾巴都嚇得露了出來。

    ……

    ……

    不是所有人都在緊張,或者恐懼。

    在太常寺廢墟一角,斜搭著的石板下麵藏著一隻白貓。

    暴雨混著煙塵落在它的身上,長毛上淌著泥漿,看著很是狼狽。

    它的眼神卻是那樣的冷靜,沒有任何情緒。

    就像在鎮魔獄裏險些變成焦炭,依然讓人覺得是白衣翩翩美公子的井九。

    白貓的尾巴豎著,就像是旗竿,這是它在極度懶散或是極度認真的情況下才會展露的姿態。

    廢墟不停地震動,煙塵不停生出,然後被地底噴出的暗河水澆落,那是因為黑色龍軀與地麵的高速摩擦。

    是的,蒼龍的頭已經到了極高的天空裏,甚至可能進入了虛境,但它的身體還沒有完全離開地麵。

    黑色的龍軀極粗,就像是黑色的城牆,鱗片不停閃動,有些刺眼。

    白貓眯著眼睛,看著那邊,時刻準備發出攻擊。

    雖說絕大多數家貓都有著莫名其妙的狂野自信,但不懼龍威甚至想著要去咬龍一口的白色長毛貓自然隻有一位。

    青山鎮守白鬼。

    別名劉阿大。

    劉阿大盯了蒼龍整整三年時間。

    二者之間的仇怨更是不知道已經持續了幾千年。

    沒有誰比劉阿大更清楚蒼龍的弱點。

    蒼龍的弱點也就是它防禦最堅固的罡門。

    所以它一直在等蒼龍的身體完全離開地麵,龍尾出現在眼前。

    所以它一直在默默給井九加油,希望他能飛得更高些,這樣才能讓蒼龍飛得更高些。

    然而數息時間已經過去,蒼龍隻怕已經飛出去了三十餘裏,為何龍尾還在地底?

    劉阿大微微偏頭,看著黑色的龍軀,有些疑惑,心想難道傻大個又長個了?

    至於井九,它絲毫不擔心。

    蒼龍的龍息的主要殺傷力是極端低寒,便是它都不怕——在神末峰抱著寒蟬睡了這麼久,應該是不怕了吧?

    井九在雪原六年,在上德峰幾百年,更是早已習慣了寒冷,絕對不會被凍死。

    就如劉阿大想法,井九焦黑的身體表麵覆上了一層冰晶,但速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很快便擺脫了龍息。

    蒼龍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撕裂空間,繼續向上追擊。

    很快他們便穿過了可怕的罡風,來到了虛境裏。

    虛境裏沒有空氣,也沒有天地靈氣,自然沒有任何聲音,安靜的令人心悸。

    隻有破海境以上的強者,才能夠在虛境裏生存。

    井九神情如常,像平時那樣。

    他不需要呼吸,也暫時不需要天地靈氣。

    晨光從遠方的天邊投來。

    像無數明亮的線條,塗滿天空。

    黑色龍頭被照亮,龍須無聲飄舞,格外恐怖。

    井九也被照亮,變成一顆很小的星星,在龍須之間無聲飛行。

    如果何霑在這裏,應該會很高興。

    井九眨了眨眼睛,在心裏想著。

    冰晶離開他的脻毛,無聲無息變成更小的星星。

    蒼龍如山如海。

    井九如星如塵。

    雙方體量的強烈對比,在金黃色的光線照耀下,自然生出一種神聖的意味,肅穆而令人動容。

    此情此景,可以入畫。

    井九忽然向遠方望去。

    數道難以想象的強大氣息,正在向朝歌城聚攏。

    來的自然是朝天大陸的通天大物。

    鎮魔獄出事,冥皇可能逃走,他們怎能不來?

    來得最快或者說離朝歌城最近那道氣息,在西北方。

    那裏正是雲夢山所在。

    留給井九的時間不多了。

    他忽然停下,飄在虛境裏,回首望去。

    蒼龍離他隻有數十丈。

    他甚至可以看到蒼龍眼眸裏自己的身影。

    井九的眼神很平靜,沒有任何情緒,仿佛已經算透一切。

    “就到這裏了。”

    他對蒼龍說道。

    虛境裏沒有空氣,也沒有聲音。

    蒼龍隻能看到他的嘴形。

    不知為何,它也停了下來,就在快要追到井九的時候。

    龐大龍軀從虛境下方帶起來的罡風,無聲而狂暴地落在井九的身上。

    井九身上的焦糊和冰晶,遇著罡風漸漸剝落,露出白嫩光滑的肌膚,就像是新生的嬰兒。

    ……

    ……

    (我們這些作者朋友聊天或者聽故事時,聽朋友說到某些傳奇人物或有趣故事,就會激動地喊道:這可以入書。我在寫書的時候,經常想到某些場景,便會渾身發抖,對領導說:這鏡頭可以吧?以前就與大家聊過,我寫書是寫故事,但是我自己的快感,主要是來自於故事裏會出現的某些畫麵,比如真肅美的菩薩打架,比如黑騎三千裏,雨裏法場,比如機甲點煙,星辰大海,沉睡於廣場,墳頭點煙,比如一步一星,萬劍成龍,肖張騎著風箏來,大道朝天自然也不例外,從進鎮魔獄開始後的每一場戲都是我要的畫麵,直到多天後這段大情節完全結束,那個畫麵當然還沒寫到,提前預告是吹笛子,仔細一想我還是很愛大家啊,這麼多美好的畫麵我都拿來分享了,當然你們也給了錢,所以你們也是愛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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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8-15 21:08:37
第六十二章龍回頭



    蒼龍眼眸裏的貪婪與暴虐變成了惘然。

    它不知道井九為何會停下,為何會說這句話。

    更不明白自己為何不能再向上一點,直接把對方咬死?

    龍頭轉向下方,看到自己的身軀,它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發出一聲淒厲的龍嘯。

    龍嘯無聲,卻能夠讓人感覺到淒厲,是因為它眼眸裏的痛苦意味太過濃烈。

    黑色龍軀猛的一緊!

    仿佛下方有誰在用力向下拉動。

    龍息帶出的冰晶在虛境裏飄浮著。

    蒼龍撞破那些冰晶,向著地麵疾速回落。

    在這個過程裏,它的眼眸依然死死地盯著井九,充滿了不甘與憤怒的情緒。

    ……

    ……

    無數雙眼睛看著蒼龍離開朝歌城,向著那個黑點追去。

    巨大的黑色龍頭消失在天空裏,應該已經進入了虛境,龍尾還在太常寺廢墟地底,黑色龍身貫通天地,就像是龍卷風一般,至少有數十裏長。

    向晚書等中州弟子,看著天地間的奇景,臉色蒼白,眼神熾熱。

    恐懼之餘,更多的是驕傲,因為這就是中州派的鎮山神獸,這就是他們的老祖宗——蒼龍!

    如此神奇而壯觀的畫麵,震撼了很多人,朝歌城內外鴉雀無聲。

    胡貴妃受到的震撼最為強烈,臉色蒼白,身體微顫,靠著神皇陛下的身體,才勉強能夠站著。

    神皇忽然無聲而笑,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把手裏的朱雀玉卵重新放到胡貴妃的身上。

    胡貴妃很是吃驚,趕緊小心翼翼雙手捧住,心想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隨著神皇的視線向著太常寺方向望去,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不然……那道龍軀為何比最開始的時候細了那麼多?

    ……

    ……

    太常寺廢墟外,越千門抬頭看著天空,等待著龍神的歸來,在心裏想著別的事情。

    龍神現世,違背了當初中州派與朝廷達成的協議,而且還毀壞了無數民宅,不過這些都是小事。

    關鍵問題是,最開始從鎮魔獄裏逃出來的那個人是誰,為何會惹得龍神如此震怒?

    越千門收回視線,望向不遠處兩位皇家供奉,神情有些凝重,難道今天的事情與朝廷有關係?

    如果真是如此,待掌門真人到來,便要勸他直接撕毀當年與朝廷達成的協議。

    龍神離開地底,便不再回來,直接回雲夢山好了。

    越千門忽然覺得有些不對,望向煙塵亂雨裏的黑牆,神情微變。

    十餘息時間過去,龍神已經破空進入虛境,為何龍尾還在地底?

    難道這些年龍神舍身為鎮魔獄,替人間降魔除妖,再有感悟進階,比當初在雲夢山裏長大了很多?

    清天司指揮使張遺愛與向晚書等有中州派背景的修行者,也都發現了這個問題,神情微惘。

    牛金二位皇家供奉向後緩緩飄去,如臨大敵。

    廢墟裏。

    龍軀離開地麵的速度正在變慢。

    黑色鱗片上的光線不再那般閃耀。

    每片龍鱗便像一麵牆。

    龍鱗間的距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露出其間的肉色。

    一種難以形容的聲音在蒼龍身軀裏響起,同時也在表麵響起。

    那是撕裂的聲音,也是分離的聲音,更像是被一座巨山漸漸壓垮的宮殿。

    煙塵漸落,太常寺四周的人們才看清楚,黑色的龍軀竟然變細了很多!

    這些畫麵與聲音讓他們生出非常不好的聯想。

    他們仿佛看到有雙粗糙、滿是老繭的手,握住黑蛇的頭尾,用力向著兩邊拉扯!

    世間沒有能夠抓住蒼龍首尾的一雙巨手。

    至少場間眾人這般認為。

    那便隻有一種解釋。

    在地底深處有某種難以想象的力量,把蒼龍的尾巴留了下來。

    那道力量甚至有可能就在蒼龍的尾部。

    也就是鎮魔獄的最深處!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人們瞠目結舌,越千門等中州派修行者更是驚怒交加,顧不得地底湧出的汙穢寒意,便要向那邊掠去。

    金牛兩位皇家供奉知道中州派這時候已經急眼,沒有再作攔阻。

    越千門最快來到廢墟深處,向地底望去。

    ……

    ……

    劉阿大一直就蹲在廢墟的深處,藏在石板下。

    它在等蒼龍離開地麵,露出弱點,沒想到等了這麼久還是沒有看到龍尾,卻看到了這樣一幕畫麵。

    它的眼睛瞪的極圓,滿是震驚與不可思議的情緒。

    ——就算這條龍再蠢,難道就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被拉成了原來的兩倍長!

    難道你那本就不多的理智已經全部被怒火吞噬?

    難道你那顆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龍腦裏被井九賽滿了劍獄裏的屎?

    ……

    ……

    太常寺裏忽然刮起狂風。

    黑色鱗片忽然收縮起來,然後越來越快,漸漸變成黑色的線條,無法被肉眼看清。

    黑色龍軀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回到地底,摩擦著廢墟裏如湖般的洞口,濺起無數煙塵,如密箭般向四周射去。

    越千門悶哼一聲,抬起雙手遮住麵部,疾掠而退。

    向晚書等人更加淒慘,身體接連被擊中,發出悶響,紛紛吐血倒在地上。

    高遠的天空裏響起蒼龍憤怒的吼叫聲。

    吼叫聲越來越近。

    就像是雷一般從天空落到地麵,回蕩在朝歌城裏。

    前一刻的蒼龍就像是一根黑色的皮筋,被兩隻巨手抓住,用力拉扯到了極致。

    然後天空裏的那隻手鬆開了。

    其實那隻手就是蒼龍自身。

    這不能怪它,隻要它恢複清醒,便必然會鬆手。

    如果剛才它再飛高些,或者便會直接斷成兩截。

    劉阿大抬起右爪,遮住自己的眼睛,不忍看接下來的畫麵。

    那畫麵太慘。

    ……

    ……

    蒼龍從天空裏落了下來。

    失去控製的它自然無法精準無比地重新進入地底。

    太常寺四周的街道被巨大的龍軀盡數摧毀。

    巨大的轟鳴聲傳到朝歌城外,仿佛在民眾的耳邊響起的雷聲,不知嚇昏了多少人。

    朝歌城迎來了最猛烈的一次地震,不知道多少建築倒塌。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煙塵才漸漸落下。

    清天司官員與神衛軍們早就退到了遠處,但還是受了不少傷。

    站在最前方的越千門渾身泥水,眉角帶著一抹血痕。

    連他都如此狼狽,可以想象這次撞擊的威力。

    前些年雲台墜落西海帶來的動靜,也沒有今日可怕。

    越千門再次掠回太常寺廢墟裏,望向原先鎮魔獄所在的位置。

    無數道深約十餘丈的裂縫伸向大洞,洞裏積滿水,變成了一片湖。

    湖裏充溢著狂暴而恐怖的氣息,根本無法進入。

    湖水裏隱約看到一根龍須有氣無力地動了動,然後漸漸下沉,直至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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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8-16 21:04:27
第六十三章億萬個小冥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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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魔獄就是蒼龍。

    這裏自然見不到天日。

    地底深處數十裏也是漆黑一片,前方卻隱約有抹光亮。

    那抹光亮在深淵的那邊,在極為遙遠的下界,不知道是冥河的火焰,還是噴湧的火山。

    罡風吹拂著冥皇的衣衫,微微作響。

    曾經五彩斑斕的衣服,不知何時早已變成黑色。

    他的身形有些矮小,卻氣度莊嚴,仿佛天生的君王。

    冥皇靜靜看著深淵,那邊是家鄉,是童年的河水,是忠誠的臣民。

    他看得如此深情。

    深情是一種力量。

    這種無形的力量,隔絕著罡風的傷害,把他與深淵那邊的下界,緊緊地聯係在一起。

    在這道力量的加持下,冥皇變成了一隻鐵錨,讓大船靜靜地停泊在狂暴的海洋裏,變成了一根釘子,把蒼龍的尾部死死地釘在地底深處。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地麵的震動傳到了此間,四周的崖壁簌簌落下碎石。

    冥皇有些不舍地再次看了眼深淵那頭,轉身望向幽長通道。

    罡風變得狂暴起來,蒼龍神魂凝成的老者,隨風而至,來到冥皇的身前。

    此時的老者渾身是血,衣衫破爛,看著極為淒慘。

    看著冥皇,老者的表情有些怪異,說道:“原來你真的出來了。”

    冥皇微笑說道:“是啊。”

    老者捂著還在淌血的額頭,沉默了很長時間。

    然後他忽然笑了起來,說道:“那又如何?難道你以為自己能逃出去?”

    冥皇認真說道:“我出不去,你也出不去。”

    “你在我腹中六百年,與天地隔絕,日夜魂火被吸,短短三年時間,不足以讓你恢複到與我抗衡。”

    老者盯著他的眼睛寒聲說道。

    冥皇依然微微笑著,因為沒有眉毛,顯得更加可愛。

    “你的境界確實很高,活的也更久,神魂能凝為實體,但想要用神魂的狀態殺死我,還是有些困難,不然你早就已經殺了那名年輕人,怎麼會想到用如此暴烈而愚蠢的方法?那麼隻要我留在你的身體裏,便是安全的。”

    老人歎了口氣,說道:“現在回想起來,我今天表現的確實太過愚蠢,不止丟了臉,還受了重傷,說不得要再吃幾百個囚徒才能恢複,但是……你們做這樣的事情有什麼用呢?你們終究還是殺不死我,他們來了,你還是死路一條。”

    隻要冥皇留在蒼龍的身體裏,蒼龍便很難殺死他,但是蒼龍可以讓人族強者進入它的身體來殺他。

    冥皇的臉上沒有任何懼意,依然笑著,說道:“你確定可以堅持到那個時候?”

    老者聽不懂他的話,心想以你現在的境界,難道還能直接殺破龍?

    對話的時候,冥皇的雙手一直背在身後,直到這時候也沒有變化。

    忽然間,無數朵極其細小、看似微弱的魂火從他的身體裏冒了出來。

    如果仔細望去,可以看到那些魂火都是人形,身體微暗,火苗微亮,五官與冥皇有些相似,而且沒有眉毛。

    每朵魂火就像是一個穿著黑衣的小冥皇。

    看著這幕畫麵,老者神情微變,說道:“你想做什麼?”

    冥皇微笑不語,右手自身後拿出,對著前方輕輕一揮,就像是一位統帥,向麾下的千軍萬馬發出總攻的命令。

    無數朵魂火,化身成為無數個小冥皇,逆風飛揚,向著幽長的通道那頭而去,很快便消失無蹤。

    沒用多長時間,那些魂火便來到了鎮魔獄——也就是蒼龍腹內的每個角落裏。

    那些角落或者有劍斬的痕跡,或者有垮塌的崖石,都是井九的鐵劍留下來的傷口。

    劇毒的潭水還在向著傷口裏不停侵噬。

    那些小冥皇毫不猶豫,便向著那些傷口裏鑽了進去。

    嗤嗤的聲音在鎮魔獄裏各處響起,那些傷口被魂火點燃,泛著幽幽的光,就像是亂葬坡上的鬼火。

    夜色被照亮,鎮魔獄裏的囚徒們醒了過來,擠到囚室門前,看著點點野火,眼裏流露出渴望的神情。

    鎮魔獄最深處,冥皇靜靜看著老者,沒有說話。

    他站在這裏,卻已經去往了別處,開始了攻擊。

    這便是真正的、最高階的魂火之禦。

    老者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痛苦到了極點,顫聲說道:“你竟敢如此對我!”

    冥皇說道:“別人如何對待你,你就應該如何回報對方,這是禮數。”

    井九曾經說過類似的話。

    這是他們這種人習慣的道理,做事的原則。

    當年冥皇來到人間,準備與人族共謀真正的太平,沒有想到就在協議快要簽署的時候,人族發起了無恥的背叛,把他關進了鎮魔獄裏。

    一關便是六百年。

    那片青翠山穀裏假的,黑獄才是真的。

    六百年裏沒有風刀霜劍,但每天他必須承受更痛苦的事情。

    ——那些蚊子的叮咬,以及對冥部的負罪感。

    今天冥皇將要結束這些痛苦裏的某些部分,同時要將另外的部分還給對方。

    對蒼龍來說,井九的幽冥仙劍是蚊子。

    冥皇的魂火之禦則是更加厲害的蚊子。

    隻是瞬間,老者的臉便得蒼白如雪,汗珠如豆般滑落。

    那些細微傷口本就又痛又癢,這時候又被魂火燒灼,不要說是他,隻怕禪子來了也不見得能受得了。

    老者這時候才明白冥皇那句話的意思。

    ——你確定可以堅持到那個時候?

    人族的強者快要抵達朝歌城。

    蒼老隨時可以把他們迎進自己的腹內。

    到時候冥皇便必死無疑。

    但他能忍受無數朵魂火的燒灼到那時候嗎?

    “我想我們可以談談。”

    老者看著冥皇說道,眼神非常誠懇。

    ……

    ……

    煙塵已靜,狂風再作。

    強大的中州派道法齊出。

    地麵的裂縫漸深,湖水倒流而回。

    那個大洞裏的水麵漸漸變低,隱約能夠看到深處黑色的光影。

    越千門收起道法,再次掠至洞邊,感受到龍神的氣息有些虛弱,好在生機依然旺盛。

    他望向身後那位藍衣書生,問道:“齋主到了嗎?”

    藍衣書生姓許,是一茅齋的強者,與他一樣都是景辛皇子府的客卿,或者說供奉。

    許書生感知片刻,說道:“十七息。”

    聽著這話,越千門終於放下心來。

    因為他知道掌門真人已經到了。

    ……

    ……

    朝陽自東方起,西方先被照亮,那裏忽然出現一抹亮光,醒目卻不刺眼,自然成為天空裏的一部分。

    人來自天地,便能與天地合為一處,這便是天地遁法的最高境界。

    那裏自然是中州派掌門,談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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