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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死吧
杭州有重兵把守,誰都沒想到戰事會從鎮江燒到這邊來。
多年來的安逸,也讓所有人放鬆了警惕,尤其是韓璋在嶺北戊邊這幾年,大齊的邊疆安定的很。
平日裡只有一些流寇來鬧鬧,也被葉家追的屁滾尿流。
城裡亂起來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準備進被窩裡會周公,根本沒有將外面的動靜當回事。
直到城門守軍丟盔卸甲地逃跑。
失去了理智的士兵拚命地呼喊著,彷彿只有這樣才能逃過從西夏人利刃下逃脫,看似戒備森嚴的杭州城,就像一塊豆腐般經不起衝撞。
西夏人如同旋風般,搶了幾家大戶的宅院,又在杭州府衙裡放了一把大火,等到趙千總重新將士兵集結起來時,西夏人已經揚長而去,官兵們撲滅了火,又在後院裡發現了一具屍體被西夏人高高地掛在了旗杆上,掛著的是當值的一位把總。
趙千總幾經詢問才知道,西夏人來的時候,當值的把總,剛剛搶了一個民女,準備在衙門裡行事,西夏人二話不說將還沒有提起褲子的把總挑破肚皮掛了起來,那位把總肚腸流了滿地,場面說不出的血腥,這位把總大家都認識,平日裡威風凜凜,在街面上橫行霸道,誰也拿他無可奈何,在西夏人手裡卻像切棵白菜般簡單。
被把總搶來的民女要不是躲在了角落裡,說不定也被西夏人擄走了。
西夏人就這樣在杭州城裡任意來去,如入無人之境,嘲笑著衛城軍隊的軟弱。
杭州守備劉顯準備去衙門坐鎮,七十多歲的老母,五十歲的老妻死死地拖著他的胳膊,不准他出門,誰知道那些西夏瘋子會不會殺一個回馬槍。
劉顯咬咬牙丟下了女眷,奔著衙門而來。
他這個老臣,一直都是杭州官員的標杆,熬了這麼多年他想要安安穩穩地致仕回家,所以在鎮江出事之後,他一直遵循著「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的原則,不見閔懷,不見韓璋,不理李成茂,朝廷公文上怎麼寫,他就怎麼去做。
韓璋是無辜。
但是太子更可怕。
徐松元的信送到他案頭,他看也沒看就讓徐家人帶了回去。
他知道徐松元會說些什麼,如果徐松元不是一根筋,就不會三番兩次被罷官,徐家老太爺已經事先人知會他,請他無論如何也不要理會徐松元。
可是現在他卻不能再躲著,因為西夏人已經風捲殘雲地襲擊了杭州,他必須要寫一本奏摺,八百里告急向朝廷請罪,如果再出什麼事,別說官職他恐怕性命難保。
災禍就這樣平白無故地掉在他頭上。
如果說之前他是隔岸觀火,現在他就是身在其中,一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
劉顯問過去,「你們確定是西夏人?」
下屬驚魂未定,點了點頭,「趙千總的人死傷了幾十人,尋常人哪有這樣的本事,他們外面雖然穿著我們大齊的衣服,腰間卻掛著西夏人的彎刀,領頭的人還說了幾句西夏語,確確實實是西夏人。」
說到這裡,下屬喘了口氣,「不是說,我們對付的是從中書省來的叛軍嗎?怎麼會是西夏人?如果我們這裡遇到了西夏人,鎮江是什麼情況?」
劉顯橫了下屬一眼,如果他知道,就不會在這裡發愁了。
這可怎麼辦才好。
杭州的守備是他,再怎麼樣也怪不到韓璋頭上去,劉顯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眼下只能將李成茂請來商議對策。
韓璋的軍隊尚在路途之中,出了各地衛所駐軍,手上有軍權的人就只有李成茂了。
然而李成茂卻以點兵為由,沒有來衙門裡議事。
發生了這種事,誰都要遠遠地躲開,生怕沾上晦氣。
劉顯沒辦法找到了葉老夫人。
葉老夫人喝著茶,想到前些日子有恃無恐得意洋洋的模樣,放出話來,無論是閔懷還是韓璋派來的人,他一律不見。
鎮江抗敵是韓璋的主意與他劉顯無關。
葉老夫人將手裡的茶碗放下來,淡淡地道:「要我說,這就是報應,別人有難時冷眼旁觀,沒想到這麼快就輪到了自己。」
劉顯臉上掛不住頓時漲成了紫紅色。
「現在不過就是西夏人襲城,等到韓璋真的守不住鎮江,叛軍一路南下,」葉老夫人說著頓了頓,認真地看向劉顯,「劉守備,您說到時候會不會攻打杭州城?這麼說來我們葉家也要提早搬遷才是啊。」
葉家如果搬遷,杭州城內的大戶都會紛紛搬離。
劉顯的冷汗從額頭上淌下來。
那麼,杭州不就成了第二個鎮江,他就要留下來死守一座空城。
「老夫人,」劉顯站起身,「看在小子過世老父的面子上,您就給小子指一條活路。」
「別,別,」葉老夫人忽然搖搖頭,「我已經老了不中用了,哪裡有什麼主意給你……要不然劉大人您去求神拜佛看看……不是說鎮江能夠渡過難關,都是因為有藥師琉璃光如來保佑嗎?」
「那孩子叫什麼名字來著?」葉老夫人看向身邊的管事媽媽。
管事媽媽笑著道:「是顧家的大小姐,聽說是徐松元大人給取的名字,叫琅華。」
葉老夫人點點頭,忽然問劉顯,「劉守備多大了?」
劉顯不敢怠慢,「小子五十有三了。」
葉老夫人「嗯」了一聲,「是年紀不小了。」
劉顯一臉可憐的神情,「還請老夫人垂憐。」
「五十三歲,也算過了大半輩子,應該已經看透世事了,卻在這時候連個孩子也不如,顧琅華幫助官府加固城牆,請來苦行僧運送軍糧,發放藥物給百姓抵禦暑熱,你身為守備都做了些什麼?」
「杭州出了事,威脅到你的烏紗帽,你就跑到這裡來,哀求我可憐你。」
「江浙那些即將死在叛軍和西夏人手裡的百姓要怎麼辦?」
「他們哀求你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你在寫你的大字,裝你的清雅,惦記著你的仕途。」
「不是無論死多少人都與你無關嗎?」
「沒關係,現在該輪到你了。」
葉老夫人道:「不算李成茂的軍隊,杭州衛所上有多少人?幾千人就被幾十個人打的沒有還手的能力,總要有個替罪羊承擔這個罪名,你老了,身下的子孫也沒什麼出色的,對朝廷來說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你覺得朝廷會饒過你嗎?」
葉家下人碰來一包東西,葉老夫人揮揮手讓人打開。
裡面是嶄新的壽衣。
葉老夫人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我看時候到了,劉守備該為自己籌備後事了。你也不用怕,該死就去死,原本也沒什麼,我老太太不過就是出點喪金給你添添彩,也算全了我們兩家人的情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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