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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3 09:30:2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一十章 狹路相逢

  朱二覺得趙三說得有道理,在北方邊疆重鎮,就算是鄉紳老爺也沒有這樣的排場。

  清一色的蒙古馬,車上滿是箱籠,每輛車都有夥計跟著,應該是哪位大老爺的家眷。

  朱二想著吞了一口吐沫,他已經幾天沒有吃過飽飯了,家裡的孩子也餓的天天哭個不停,那些皂吏還整日上門盤查,將他們藏在地窖的半袋米糧也翻了出來,說是什麼證據,不准他們離開真定,隨時等待衙門傳喚,飢餓和憤怒讓他們早就失去了理智。

  「反正都是等死,幹了。」

  大家都小聲地應和著。

  「為了孩子們,為了杭大人,我們就算上山做了匪也值得。」

  趙三將嘴裡的草吐出來,「那就幹,怕什麼,腦袋掉了碗大的疤,總比被活活欺負死的好。」反正流民也都做盜匪,邊疆的山匪一點都不稀奇,越是老實巴交的百姓越被官府欺壓,可惜黃彬那個狗官不在這裡,否則殺了他也算功德一件,讓他不會再魚肉百姓。

  拿定了主意,所有人抄起傢伙,盯著面前毫無察覺的馬隊,等著他們進入包圍圈。

  不遠處的隊伍裡,蕭邑騎在馬上:「大小姐,咱們為什麼非要從繞到真定和太原,才回到京都?」

  吳桐忍不住與蕭邑拌嘴:「也就是你那麼傻,才不明白。大小姐是想看看那些衛所怎麼樣了,我們從太原離開的時候,衛所裡擠滿了傷兵,現在朝廷退了兵,但是傷兵還會在衛所逗留,若是他們需要草藥,我們就將藥材卸下些給他們,對不對大小姐?」

  馬車裡的瑯華沒有出聲,跟車的蕭媽媽卻笑起來。

  如果沒有吳桐和蕭邑一兩個人一路鬥嘴,還真會讓人覺得這車馬勞頓,枯燥又寂寞。

  蕭邑道:「聽說得勝歸來的將士會被百姓夾道歡迎,」他還沒見過那樣熱鬧的場面,「如果我們能跟著裴將軍一起進城那就好了。」

  看著蕭邑眉飛色舞的模樣,車裡的阿瓊、阿莫忍不住抿嘴笑。

  就連蕭媽媽也抬起眉毛:「瞧你那點出息,不過是出了些力就要弄得人盡皆知,大小姐做了那麼多事,也沒想著整日被人捧著。」

  蕭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我也不是想要人捧著,好不容易做成了一件大事,總要……總要……」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表述。

  瑯華抬起了頭,嘴邊帶著笑意:「光宗耀祖。」

  「對對對,」蕭邑連聲道,「還是大小姐明白我,我就是想要光宗耀祖,那些狀元老爺遊街不也是這個意思,今天我也高頭大馬走在人前,讓所有人都知道,我蕭邑不在軍籍,卻也為國出了力。」

  「快趕路吧!」老樂低沉的聲音傳來,「我總覺得不太對勁兒,我們一路走過來看到不少的流民,可是這半個時辰,卻只見到了六七個人。」

  人突然之間少了不是好事,一反常態就是有事發生。

  吳桐聽得這話催馬上前去查看情況。

  蕭邑道:「這裡是大齊的土地,邊疆又守得好好的。」就算有些小偷小盜也不敢打他們的主意。

  這支隊伍有幾百人,光是這種陣仗就已經能將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嚇退了,他覺得老樂是過於小心。

  「天亮之前,我們離太原越近越好。」老樂說著甩起了鞭子,馬車開始加速向前馳去。

  ……

  「不好了,他們定然是有所察覺,」趙三忽然道,「別讓他們逃出去,尤其是那輛馬車。」

  趙三指向老樂駕著的車。

  「那肯定是達官顯貴的女眷坐的車,那些人將最值錢的細軟都貼身帶著,」趙三道,「不拿下那輛車,搶那些都沒有用處。」他的堂弟曾被山匪抓去做了幾年嘍,曾跟他講許多山匪搶奪的手段,這些年邊疆百姓被官府盤剝的厲害,他那堂弟又回了山上的大寨。 用他們的話說,為山上的當家的跑腿,比做皇帝老兒治下的百姓要好得多。

  可是在邊疆很難遇到得手一次,就能夠用半年的肥羊。

  機會難得,一定不能讓他們跑了。

  趙三揮了揮手,立即有人發出了訊號。

  馬車剛剛跑起來,突然黃土揚起,一根絆馬索出現在眾人眼前,老樂連忙勒住了馬,馬兒嘶鳴抬起了前蹄。 這樣的變故讓整個隊伍都慌亂起來。

  蕭邑等人抽出了身邊的佩劍。

  還真的有埋伏,早知道他們應該走官路,而不是小路。

  吳桐直起身子,快速判斷著周圍的情況

  現在前後不靠,真的有什麼裝備精良人手充足的盜匪,免不了會有一場血戰。

  彷彿是烏雲遮住了太陽,天空一下子就暗下來。

  「這是什麼鬼地方。」蕭邑皺起眉頭。

  很快大家都反應過來,這是遇見了山匪,隊伍裡有一半是藥舖的夥計,他們本就不善於用武器,看到這種情形紛紛驚慌起來。

  兩旁的石頭背後,忽然有人竄起,速度極快地撲向拉貨物的馬車,將押車的夥計推到一旁,拉起了車馬立即向後離開。

  「搶貨物了,」夥計大聲喊著,「是山匪……是山匪……來搶貨物了。」

  趙三指揮著眾人,「快,快拿,見到東西就快拿,」望著眼前一片混亂,半晌才一拍腦門想起來,「去搶那輛馬車,對,就是那輛馬車。」

  顧世衡騎馬到了瑯華的馬車旁邊,瑯華聽到聲音,想要下車查看,卻被顧世衡攔住,「別害怕,就算這些人真的是山匪,他們為的是也是錢財,拿了東西應該就會離開,你安心坐著,不要出聲。」

  瑯華不由地會心一笑,父親緊緊地攥著車簾,一副無論誰來都會拼命的樣子,所以他方才說出的話,並沒有安慰到她,如果是真的山匪,徑直就會撲到這裡來,因為他們知道保護越多的地方,紅貨越多。為了搶到紅貨,他們會不惜動手殺人,哪裡會拿些東西就離開。

  瑯華撩開車簾,看著顧世衡挺直了脊背站在那裡,背影是那麼的高大。

  這就是父親。

  一個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會站出來保護她的人。

  瑯華只覺得鼻子一酸,眼睛滾熱,只要有祖母和父親,她就已經足夠了。

  「父親,」瑯華低聲道,「我覺得他們不是山匪,您仔細看一看,想想兄長與我們說的話,我總覺得這些人是被逼得走投無路的百姓。」

  顧世衡聽得這話揚起了眉毛:「你是說……那個杭庭之?」

  瑯華道:「兄長想要為杭庭之出頭,我們總要弄清楚這個人的底細,他到底存了什麼心思。」

  這就是她為什麼要繞道真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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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3 09:30: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一十一章 搶錯人

  蕭邑從山匪手中奪回馬車,馬兒卻受了驚嚇,快速地在路上跑起來,山匪來不及追,只得去撿散落在地上的箱子。

  箱子打開裡面卻是草藥,幾個人頓時傻了眼,互相地望著,不知道該不該將箱子搬走。

  「這是草藥,能賣不少錢,」朱二撿起藥材聞了聞,邊疆是最缺藥材的地方,「快搬啊,搬走啊。」

  老樂一雙眼睛盯著朱二來來回回地打量,「你知道那些是什麼藥嗎?」

  朱二下意識地搖頭,不知道,但是他娘生過病,抓藥需要很多銀錢,所以在他印象裡草藥都是很貴的,拿走肯定沒錯。

  老樂將目光落在朱二的手和腳上,「你搶這些東西要做什麼?」一臉不理解的模樣。

  「我……我……我,」朱二想了半天半晌才明白過來,對了從此之後他就是山匪了,「我當然是要賣錢?」

  「賣給誰?你懂得怎麼賣嗎?賣藥都是要文書的,你沒有文書,別人怎麼敢收這樣多的草藥。」

  朱二一頭霧水,終於他發作起來:「這與你有什麼關係。」他掄起胳膊向老樂打了過去,他是有名的大力氣,平日裡在田間幹活他的速度最快,大家聚在一起必蠻力,三四個人也別想贏過他。

  朱二的一拳打空了,對面的人不但躲過了他的攻擊,反而錯步向他打來,朱二急忙招架,不遠處的趙三看到這種情形立即吹起了口哨。

  更多人從兩邊冒出來。

  ……

  「他們手裡有沒有武器?」琅華問過去。

  蕭邑道:「有,都是些棍棒、鋤頭,他們手下都沒有章法,也不多做糾纏搶了東西就走,看起來不像是山匪,倒像是……」

  琅華仔細聽著:「像流民?」

  蕭邑點點頭:「可是流民不會聚在一起打劫啊。」誰知道這些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吳桐道:「又來了一撥人。」

  趙三帶著人衝出來,這次他們堵住了前面的去路,直接衝著馬車而來。

  蕭邑道:「老爺,我瞧著不對了,要不然您護著小姐先走吧!」

  顧世衡卻沒有動,就像琅華說的那樣,這些人的確很奇怪,看起來凶神惡煞,身上也沒有半點山匪的作風。

  走在前面的趙三已經道:「將紅貨都留下就放你們離開,快點,將紅貨都交出來。」

  蕭邑冷笑一聲,就要上前。

  車廂裡卻傳出琅華的聲音:「蕭邑,就照他們說的辦。」說完話將一隻匣子推了出來。

  尚好的紅木鑲貝匣子,一看就是值錢的物件兒。

  蕭邑皺起眉頭:「小姐……」

  「按我說的做,」琅華道,「我們可以給他們這些東西外加三輛馬車,只要他們肯放行。」

  為什麼?蕭邑很想不通,小姐怎麼突然變得委曲求全了,他們雖然沒有雇傭鏢局隨行,但是光靠帶著的夥計和護衛也不一定打不贏這些人,蕭邑下意識地去看顧世衡。

  琅華這是要試探這些人。

  顧世衡點點頭道:「就按大小姐說的辦,出門在外平安最重要。」

  蕭邑這才極不情願地將匣子拿起來給趙三等人送過去。

  「蕭邑,」顧世衡又道,「將匣子放在路中間就回來。」

  蕭邑應了一聲,向前走幾步,最終將匣子擺在了離趙三等人十步遠的地方,然後快速退回馬車旁邊。

  趙三走過去,彎下腰將匣子拿在手裡,然後一步步退了回來。然後餘光瞧了瞧不遠處被他們打劫的富戶。

  那些人沒有要動手的意思,顯然已經嚇壞了。

  趙三迫不及待地將匣子打開,滿滿一匣子銀子頓時出現在他們眼前。

  天吶,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錢,趙三眼睛裡露出驚訝的神情。

  「這麼多銀子,我們……真的要拿走?」朱二湊過來道。

  會不會太多了些。

  他們原本可沒想搶這麼多。

  周圍混亂起來,大家目光落在那些銀子上面,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搶到了,我們就走吧!」終於有人說話,「那些人不是說了,給我們三車東西和這些銀子,只要我們能放他們走。」

  趙三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合上匣子就要將它交給朱二。

  「三車東西呢?我們還要不要?」旁邊的人說話聲音稍稍有些大,趙三伸出手打了他一記,如果讓那些人聽到,還以為他們不是山匪,說不定就會改變主意鬧起來,恐怕會更加不好收場。

  「拿……他們給為什麼不拿,有了這些東西我們就能躲起來了。」

  眾人議論了一番才去牽馬車。

  「快些撤。」

  趙三吩咐一聲,所有人就像來的時候一樣,轉眼就消失在小路上。

  望著那些人的背影,半晌蕭邑才怔愣地上前稟告:「小姐,他們走了!」

  顧世衡望著那些人離開的方向,哭笑不得的神情浮現在臉上。

  「父親,這些人像山匪嗎?」琅華輕聲問過去。

  顧世衡搖搖頭:「如果他們都是山匪,那這群山匪……還真不一樣。」

  山匪從來都是貪婪無比,遇到沒有鏢局護送的商隊,不僅要拿走貨物和錢財,還會綁走商賈讓家人來贖。

  就像剛才的情況,他們拿出了銀子,山匪反而會認為他們私藏的銀錢更多,應該會更加興奮地前來搶奪,而不是看到銀子愣在那裡,半晌才磨磨蹭蹭拉走了三輛馬車,有些山匪臉上甚至出現了愧疚的神情。

  這在山匪身上是絕不會出現的。

  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他們讓蕭邑將匣子放在地上,而且為首的人還親自去將匣子取回來,絲毫沒有防護意識地將匣子打開。

  要知道富商會做不同的暗器帶在身上,就是留著緊要關頭防身保命的,很多就是裝在匣子裡,只要一打開,藏在其中的暗器就會一瞬間射出來。

  這些人除了用了絆馬索之外,沒有一處像正經的山匪。

  琅華道:「那可能就是他們了。」

  琅華遞出一支箭給蕭邑,「將消息送出去吧!」

  ……

  趙三幾個人興高采烈地回到樹林。

  朱二仍舊不停地向後張望:「他們會不會追上來?」

  趙三不禁一巴掌拍在朱二肩膀上:「看你那慫樣,追什麼追,那些人如果能成事,還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們將東西拿走?他們早就一路向太原跑了。」

  「到了太原呢?會不會報官?」又有人道。

  「那些人肯定會報官,所以我們要連夜向東走,到時候躲進山林裡,不怕他們來追,再說……那些地方離金國近,他們不是很怕金人嗎?說不得根本不敢靠近。」

  「對,我們這就跟全家老小會和,連夜離開,」趙三道,「縣丞那狗官應該很快就會發現大人不見了,肯定會讓衙差來搜捕。」

  話音剛落,就聽到有人道:「你們這是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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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3 09:30: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一十二章 傻娃子

  大家紛紛轉頭看過去。

  一襲青色長衫,面容清秀文雅,書生般模樣的男子走過來,他看了看三輛馬車,上前拆解車上的貨物,然後將箱籠打開,一箱子藥材頓時出現在他眼前,他皺起眉頭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眾人,「你們去做什麼了?」

  杭庭之只記得那天與趙三喝了幾杯酒,然後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再醒過來的時候就在這片樹林裡。

  趙三十分不好意思,沒想到堂弟給他的藥會那麼厲害,杭大人不過喝了幾杯摻藥的酒就足足睡了兩日。

  趙三上前一步:「杭大人,我們也是無路可走了,反正過幾日我們也會被當做盜匪抓起來,還不如為自己找條活路,我們已經將家中老小藏在了山上,現在將這些東西拿去變賣了,我們就可以用它做盤纏,買些吃的用的帶大家離開這裡……」

  杭庭之明白過來,他目光爍爍地看著所有人:「你們是準備要佔山為王嗎?」

  周圍頓時鴉雀無聲。

  大家都紛紛低下頭。

  趙三忍不住道:「那要怎麼辦?朝廷要捉拿大人進京,大人這一去可能就回不來了。」

  杭庭之臉上是怒其不爭的神情:「所以你們就帶著我脫逃,現在我們全都成了朝廷命犯。」

  趙三道:「反正黃彬那狗官一定會給我們安上搶軍糧的罪名,到時候我們全家老少還不是一樣會被拉去斬首。」

  搶軍糧那是死罪,如果不是被逼得無路可走,他們怎麼會這樣做。

  他們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誰會願意冒這個險。

  杭庭之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他已經很清楚最終的結果會如何,皇帝不會信他的話,黃彬不但安然無恙還會因抵抗金人有功而被擢升,這些百姓都會死在黃彬那些人的手上。他到真定之後,見到朝廷橫徵暴斂,民不聊生時,曾答應一定會為他們討一個公道。

  是他辜負了他們的信任。

  現在他們走上了這條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難道真的讓他們回去送死?

  杭庭之沒想到他一心報國,力薦皇上整飭吏治,最後的結果卻逼得百姓帶著他一起落草為寇。

  杭庭之道:「你們從真定逃出來,又搶了財物,如今也只能離開,否則落入朝廷手中,定然會被論罪。」

  趙三,朱二等人臉上立即露出笑容。

  杭庭之撿了一根木棍在地上畫起來:「東邊雖然有許多荒蕪之地,朝廷兵馬很少會過去,但畢竟離真定近,萬一朝廷出兵圍剿,你們很容易就會落,所以你們走到到海邊之後不要停下,一直向北走出了齊地,大齊的兵馬不敢輕易追逐到此處,如果不幸被金國人發現,他們也只會抓你們前去耕田,不會要了你們的性命。」

  這樣看來,已經是最好的選擇。

  朱二聽著這話不禁詫異地看著杭庭之:「杭大人您不與我們一起走?」

  杭庭之搖搖頭:「我不能走,如果我走了,一定會罪及親朋,我要留下來與黃彬最後一搏。」

  所有人面露不安,這根本就是在送死。

  特別是他們都走了之後,杭大人無論怎麼解釋朝廷都不會相信。

  「要不然將杭大人的父母兄弟也接走。」

  「你以為杭家是你們家?那是一整個族人……」

  聽得這話,周圍頓時一片安靜。

  趙三滿臉懊悔:「早知道……我們不該做這樣的事。」

  杭庭之卻一臉坦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既然你們自己選了這條路,如今也不能反悔,就只能走下去。」

  現在已經沒有必要去埋怨誰,趙三也好,朱二也好,都是為了能活下來,齊地不讓他們活,他們離開也是常情。

  「大人,」朱二忍不住道,「說句滅良心的話,不管是去西夏還是金國,現在我們這些齊人還能有條活路,沒想到留在家鄉……我們卻是死路一條,會不會哪一天金國或是西夏打過來,將齊地都變成了他們的。」

  「胡說些什麼。」趙三差點就將朱二一腳踹出去。

  朱二說的話是事實,他杭庭之又何嘗不是這樣想,這次太子被金國所擒,他忽然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不知道這些年的努力和掙扎是為了什麼?難不成就為了這個愚蠢的太子,那個昏庸的皇帝?

  可是見到黃彬趁機將多年貪墨的虧空都算在那些軍糧上,他忍不住站出來找到了韓璋。

  在他心裡韓璋已經是最後的希望。

  就像韓璋守住了太原,從金國手中奪回了真定一樣。

  是韓璋讓他看到這大齊這個王朝最後的希望。

  可是現在,一切依舊會化為烏有,他已經不在乎會不會有人幫他,因為他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如今他已經走在了他的歸路上。

  「走吧,」杭庭之道,「早些上路,你們攜老扶幼行動緩慢,很容易被朝廷兵馬追上。」

  能活下一個是一個,也算是沒有全都賠進去。

  趙三和朱二臉上是一副猶疑的神情。

  正當他們不知該怎麼辦的時候,放風的人過來道:「不好了,有人圍過來了。」

  這麼快。

  趙三驚訝地張大嘴:「一定是那些人找了幫手。」

  可是在這種地方,去哪裡找幫手過來呢?

  杭庭之忙問過去:「是官府的衙役?還是鏢局的趟子手?」

  那人吞咽一口吐沫:「他們穿著短偈,不像是官府的人,而且,我們搶的人沒有雇傭鏢局啊,那些人都騎著馬氣勢洶洶地從前面過來……」他說不清楚,那都是什麼人。

  「快走,」杭庭之道,「拉上車和東西向後走,然後繞出這片樹林,快點。」

  眾人忙去牽馬,大家飛快地在林子裡穿梭。

  也許那些人並不是衝他們來的,而是恰好也經過這片林子。

  「前……前面……也有人……」去前面探路的人氣喘吁吁跑過來,「他們把我們包圍了。」

  ……

  馮師叔騎著馬慢慢地向前走,裴杞堂那小子讓他帶著一隊人馬來聽顧大小姐吩咐,他還以為會有什麼大事,原來就是捉弄這幾個看起來不像山匪的山匪。

  馮師叔覺得無趣極了,不好玩,真是不好玩,如果真的遇到亡命徒還能活動活動筋骨,現在看來恐怕都不用下馬了。

  虧得裴杞堂臨走的時候百般叮囑,看顧琅華時又是擔憂又是依依不捨,那膩歪的樣子,生像個小媳婦似的,讓他忍不住想吐。

  馮師叔懶懶地吩咐手下:「慢慢合圍過去,他們一個也跑不了。」早知道這些人這樣沒腦子,何必讓大小姐去試探他們,他一個人就能將這些傻娃子耍的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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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營救

  趙三他們一定是被人發現了,或者這本來就是一個局,被搶的富戶就是餌,等著他們去咬鉤。

  杭庭之心裡一片冰涼,果然如此的話,唐彬真是毒蠍心腸,他想要所有人的性命。

  可是如果是唐彬,來的應該是官府的衙役或是禁軍,為什麼會是普通人的打扮。

  這些人到底是做什麼的?

  這下可怎麼辦?趙三、朱二等人沒有了頭緒,整個隊伍頓時慌亂起來。

  「把馬車的東西扔下吧,」杭庭之道,「帶著這些東西反而拖慢了速度,大家合力衝撞出去,說不定還能撕開一條口子。」

  「如果一會兒走散了,就在陳家村外那片棗林集合,只要衝出去了就千萬不要回頭,」杭庭之簡單吩咐著。

  大家收拾好,開始向西邊奔去,然而一陣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彷彿是一張大網,將他們牢牢困在其中,現在開始收攏,無論是誰都逃不出去。

  杭庭之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掙扎了半天,最終還是別人口袋裡的獵物。

  合圍他們的人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朱二向四周看去,看來這次是要栽在這裡了。

  「是誰?」趙三忍不住喊過去,「你們想要做什麼?若是想要東西,我們都留在了林子裡。」

  一片靜寂無聲,彷彿那些人根本沒有聽見他的呼喊聲。

  他們是一群拿著棍棒的百姓,不可能是那些人的對手。

  杭庭之上前一步:「讓一條路給我們,今日的恩情,將來我們必定報答。」

  「杭大人,您要怎麼報這份恩情。」

  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來,「這些人命你要怎麼還?」

  杭庭之詫異地抬起頭,遠遠地一行人馬走過來。幾個人護著中間的女孩子,陽光透過木葉的縫隙落在她的衣裙上,彷彿鍍了層斑駁陸離的紋樣,她眉毛舒展,目光清澈,嘴角微微翹起,利落地梳了個單螺髻,讓她多了幾分的英氣。

  「你是誰?」杭庭之皺起眉毛問過去。

  琅華道:「我是榮國公韓璋的義妹,兄長讓我來尋大人,說大人一定會想方設法安撫好那些百姓,等待朝廷審結此案,看來兄長錯了,你竟然將他們引上了山匪這條路。」

  趙三忙辯駁,「不是杭大人的錯,是我們自己走投無路了想出這樣的法子。」

  杭庭之卻愣在那裡,真的是韓璋?韓璋的義妹,那不是在太原搭了幾十頂軍帳的顧大小姐嗎?

  他沒有見過顧大小姐,心中不由地有些懷疑,為什麼這些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可她不是顧大小姐又是誰,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很難有這樣的氣度,而且他們的馬車上帶的都是藥材,種種巧合讓他不得不相信。

  琅華讓吳桐扶著下了馬:「常平、義倉、勸分、不抑價、禁遏糴、馳禁、度僧、治盜、捕蝗、存恤流民、賑濟、賑貸……」

  杭庭之聽得這話,臉上漸漸出現愕然的神情。

  琅華道:「這是大人在京為御史時,寫的救荒措施,不論大齊遇到什麼災害,都可以用此應對,兄長在京都時看過這本書,覺得大人是個一心為民的好官,所以才會相信杭大人去查唐彬。」

  這是他所寫,但是卻沒能被朝廷接納,吏部和禮部說他所寫的《救荒論》與《周禮》的記載大同小異,不過想要藉此搏名。

  「杭大人,」琅華道,「現在朝廷認定您是畏罪潛逃,真定城裡已經下發追捕的文書,這些百姓是被唐彬等人利用了,我也不會騙您,因為您已經沒有什麼可讓人騙的了,只要遇到官兵,就會被抓入獄,也許案卷帶了刑部不用過審就會被定罪。」

  「而且,」琅華看向趙三,「我們才到真定,都能找到你們,朝廷如果大張旗鼓地搜捕,你們恐怕很難逃脫。」

  趙三有些不服,他們本來是很小心的,要不是看上了這些貨物,哪裡會被他們捉個正著,朝廷總不會那貨物來騙他們。

  杭庭之嘆口氣:「都怪我沒有事先防範,還以為有榮國公在,朝廷沒有定案之前,他們不會無法無天,我倒是忘記了,唐彬身後有莊王有太后的支持。」

  趙三道:「那現在怎麼辦?若不然我去投案,與他們說清楚,大人是我綁來的,絕不是畏罪潛逃。」

  琅華搖搖頭,唐彬的手下怎麼可能給趙三辯駁的機會,就算是案子落在其他人手中,審案的人也只會認為,杭庭之是在朝廷抓捕下走投無路才會回到真定。

  杭庭之向琅華一拜:「就請顧大小姐帶話給榮國公,杭某感謝他的幫助,眼下的情況,杭某只能去官府投案。」

  琅華想到了前世杭庭之的遭遇。

  朝廷將其評價為追名逐利的小人,說他被貶為馬政官,仍舊慫恿治下的百姓落草為寇,在真定東邊打家劫舍。朝廷為了圍剿那些人,花費了三年時間,用了上千兵馬,最後那些人仍舊逃去了金國,杭庭之也因此被下了大獄,不久之後就被處死了。

  金國起兵攻打大齊,那些逃去金國的百姓已經加入了金軍,居然打著為杭庭之復仇的旗號攻城。杭家因此蒙羞,民眾上門鬧事,杭家人嚇得閉門不出,杭庭之的母親吞金自盡,杭庭之的妹妹被夫家休棄,兩個哥哥只好藉服喪致仕,就連徐松元的妻子杭氏也不再出去走動,徐家的中饋就落在了徐謹蓨身上。

  所以她在陸家那麼多年,沒有再見過杭氏。

  現在一看,杭庭之就如同兄長說的,是個光明磊落,鐵骨錚錚的漢子,這是裝不出來的。

  如果杭庭之就這樣去了衙門,很有可能會死在那裡,這些百姓的冤屈可能就無法伸張,一切就又會回到原來的軌道上,即便她出手資助這些百姓,他們這輩子也會隱姓埋名的生活。

  而且杭庭之是打開貪墨案的一把鑰匙。

  琅華看向杭庭之:「杭大人,現在有機會離開真定,你願不願意走?不過如果運氣不好,您可能一輩子都會成為朝廷欽犯。運氣好的話,您就可以揭發唐彬的貪墨案。」

  杭庭之眼睛雪亮:「顧大小姐的意思是?」

  顧琅華道:「我們是得勝歸京的隊伍,手中有通關文書,一路上不會被人盤查,杭大人可以跟隨我們一起就可以離開真定。」

  這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離開了真定,說不定還會有翻案的希望。

  顧世衡走過來道:「我們要快一些離開,官路上已經有官兵在巡查。」

  這就是她擔心的事,停留時間一長,肯定會引起唐彬一黨的察覺,琅華看向杭庭之:「杭大人,時間不多了,您要馬上下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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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京城

  杭庭之點點頭,走到如今的地步與其是決斷,不如他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顧大小姐給了他一個選擇。

  顧世衡立即吩咐:「將衣物拿出來給杭大人換上,杭大人要扮成我們隨行的夥計一起出。」

  趙三急忙道:「那我們呢?」

  琅華道:「一部分人隨杭大人一起離開,剩下的人要帶著你們的家眷老,暫時作為禁軍家眷進入禁軍營。」

  杭庭之有些擔憂:「禁軍裡畢竟有唐彬的人。」

  顧世衡道:「你放心,國公爺在北疆這麼多年,一定會保他們平安。」

  榮國公府都敢冒著危險為他們伸冤,他們自己還會退縮不成?

  如果是別人站在他面前這番話,他不會輕易相信,但這是顧大小姐,她在太原做的事他們都是親眼所見。

  這樣的人絕不會被唐彬一黨收買。

  杭庭之道:「既然這樣,我們就聽顧大小姐的安排。」

  趙三頓時紅了臉,立即將那隻紅木盒子拿出來遞給蕭邑,彷彿是交出了一個燙手山芋:「這裡面的銀錢我們可沒有動。」

  蕭邑不禁哭笑不得,這些百姓明明不是山匪卻要裝作山匪,到底都是被貪官逼成了這個樣子。

  ……

  顧世衡將杭庭之請上馬車說話。

  見到顧氏父女這般,杭庭之不禁滿心感激:「還好趙三他們湊巧搶的是顧家的馬隊,否則……就真的沒有了轉圜的餘地。」

  「不是湊巧,」琅華道,「兄長雖然已經赴京,卻怕你們會不小心被唐彬陷害,才讓我們來接應。」

  事實上是因為她十分清楚杭庭之前世的結局,才會帶人改道太原來到真定。

  到了真定之後,發現杭庭之已經不見了,那些被唐彬成「偷盜」軍糧的百姓也都不見了。想要將這些有意藏匿起來的人找到,還不能驚動朝廷兵馬,她才想出了這個主意。

  最重要的是,前世的記憶與今生的現實相衝突,她必須加以試探。唐彬的事有關邊疆的軍資,有關廂軍,非同小可,他們必須要謹慎行事。

  馮師叔在附近現了他們的蹤跡,這些人盯著官路,彷彿是要打劫的模樣,如果他們確然像山匪一樣狠毒,馮師叔帶著的人就會將他們捉個正著。

  琅華簡單地將情況告訴杭庭之,「不能調動朝廷的人馬,我們就帶了二十幾個人喬裝打扮……」

  二十幾個人?

  杭庭之愣在那裡:「大小姐是說,方才我們遇見的是二十幾個人?」

  琅華點點頭,這些人都是跟著裴杞堂打仗,算是裴杞堂的親信,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她和裴杞堂分開走,她經太原、真定回京都,裴杞堂從銀州出。

  她走的時候裴杞堂將這些人交到她手裡。

  她看著都覺得眼熟,這些人像是在鎮江見過一樣,也不知道裴杞堂怎麼將這些人弄到了西夏的戰場上,這些人就像是一條河,從鎮江源,一路吸納匯聚,再順理成章地回到裴杞堂手裡。

  杭庭之道:「那些人可真厲害,我們還以為遇到了真正的山匪。」

  杭庭之感覺的沒有錯。

  那些人跟著裴杞堂在江浙躲躲藏藏,經歷了許多次朝廷的圍剿,可不就是真真正正的山匪。

  趁著顧世衡和杭庭之說話,蕭媽媽端來了點心:「從真定拿來的豌豆黃,大小姐墊墊肚子,我們還要好一會兒才能到太原城。」

  琅華拿起一塊吃起來。

  蕭媽媽道:「小姐慢點吃。」

  顧世衡望著琅華吃著點心笑咪咪的模樣,心裡才覺得寬慰很多,這才像是個姑娘,每天看她老成地安排蕭邑他們做事,他心裡就十分的心疼,別人家的女兒都無憂無慮地養在內宅中,琅華卻要在外經受風吹雨打。

  杭庭之道:「顧大老爺能有這樣的女兒,真是讓人羨慕,太原、真定誰都知曉顧大小姐。」

  顧世衡微微一笑:「我離家早,琅華年紀就擔起了家事。」

  杭庭之有些意外,難道顧太太不管中饋嗎?怎麼捨得讓女兒拋頭露面:「沒想到顧大小姐也喜歡吃豌豆黃。」

  「我家裡的姐姐,也愛吃這個味道。」杭庭之想起了徐夫人不由地嘆口氣,這次要去京城,不知道徐老夫人又要怎麼為難姐姐。

  顧世衡道:「我聽,杭大人的姐姐嫁去了杭州徐家?」

  杭庭之點點頭:「顧大老爺如何知曉?」

  顧世衡道:「我們顧家與徐家也算是故交。」說著將兩家的關係告訴杭庭之。

  杭庭之恍然大悟:「原來顧大小姐和我那甥女是一起出生的。」

  兩人說了這些,關係彷彿也變得親近許多。

  「杭大人,」琅華吃掉最後一塊豌豆黃,擦了手過來道,「我在記錄衛所傷兵痊癒和傷重不治的數目,也曾治過一些戰馬,大戰過後,還有多少馬匹留下來?您是馬監應該最清楚,若是能幫我核實一下,最好不過。」

  杭庭之一愣,顧大姐要戰馬的數量做什麼?戰馬數量與上報朝廷的數量不符,也是他彈劾唐彬的一個重大的證據,可惜不會有人相信他的話,那些他辛辛苦苦記錄的賬本不過是廢紙一張。

  莫不是這個姑娘會從中找出什麼來讓皇上相信?

  杭庭之不由地自嘲一笑,他真是瘋了,還要將希望加註在這孩子身上。

  ……

  大齊慈寧宮。

  太后和莊王側妃坐在臨窗的大炕上話。

  太后娘娘吩咐廚房準備點心:「龍鬚酥、栗子糕每樣都給阿宸送去些,對了,哀家記得去年織造局送來了一匹粉色薔薇花的蜀錦來。」

  旁邊的宮人道:「在庫裡呢,如果用它做一身春衫那是最好看不過的。」

  徐謹蓨打扇的手微微停滯,她記得那兩匹蜀錦,當時入庫的時候,太后等到春天時再拿出來賞人,現在是要拿出來賞賜給閔江宸了嗎?

  這些日子太后賞賜很多,可惜閔江宸去的是西夏,如果她嫁的是勛貴、重臣,那一定會引人羨慕。

  「那兩匹蜀錦,一匹給阿宸送去,另一匹留給琅華吧!」

  徐謹蓨有些驚訝,她快地沉下了眼睛,沒想到太后會給顧琅華。

  去年這蜀錦送來的時候,太后是有意要給她的,而今就像是忘了這茬似的,她心中頓時一陣空蕩蕩的感覺,彷彿是被人生生奪走了什麼。

  「琅華也快回來了吧?」太后喃喃地道,「走了這麼久,哀家還挺想她,見到她哀家可要好好問問,她在邊疆都做了些什麼事,怎麼連深居簡出的太妃都來跟我要百草廬的藥了。」

  莊王側妃不禁抿嘴笑起來。

  太后點點頭:「當時你將她從鎮江帶來,我還不相信,不過是個孩子能做些什麼,現在看來,要給你記上一功。」

  莊王側妃急忙道:「妾身只是拿不準才將人帶來,太后才是慧眼識珠。」

  這話哄得太后心裡高興:「還有那裴杞堂,裴家有這麼一個兒子,又要興旺起來,」到這裡太后想起什麼,「裴杞堂多大年紀?還沒有婚配吧?」

  徐謹蓨不由地抬起頭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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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心懷鬼胎

  莊王側妃放下手裡的茶杯:「裴將軍應該才十六七歲,裴家好像還沒給他定下婚事。」

  太后點點頭:「裴家那樣的世族,很守規矩,男子要到二十來歲才議親,都先成家後立業,不過每家的情況又不同,這樣不是很好嗎?裴杞堂年紀輕輕就立了大功,將來一定仕途平順,哪家不願意與他攀親。」

  莊王側妃目光一閃,立即輕笑道:「太后娘娘不如給他物色一個人選,誰不知道太后娘娘這個月老是最靈驗的,一對就成一對。」

  徐謹蓨立即就聽出莊王側妃的意思,莊王府有小姐正值婚齡,如果能與裴家結親,那就是錦上添花。

  裴家是皇上的親信,如果能將裴杞堂拉攏過來,對太后來自然是百利無一害的事。

  誰都知道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莊王府也一樣,莊王側妃一直在太后娘娘身邊伺候,更加會把握這難得的機會。

  莊王側妃著拿出一隻包,拿出了兩個彩綴珍珠的抹額:「這是玉環和玉真給您做的抹額,玉環用的雙面繡,玉真用的是刻絲織。」

  雙面繡難得,刻絲織更不容易。

  太后笑著看向徐謹蓨:「謹蓨來瞧瞧怎麼樣?」

  徐謹蓨拿起來仔細地瞧:「兩位郡主的手藝自然是誰也及不上的。」

  細密的針腳,堪比內造,沒有十幾二十年的功夫肯定是做不出來的,根本不可能是莊王府兩個小姐的手藝。

  莊王側妃將這個東西拿出來,太后就會明白,莊王府想要太后出面與裴家談親。莊王府真是厲害,將西夏和親這樣的苦差事丟給了閔家,自己現在巴巴地來搶裴杞堂這個姑爺。

  正說著話,外面傳來一陣禮樂聲響。

  太后不禁看向女官:「是不是裴杞堂他們進宮了?」

  女官忙出去查看,然後一臉笑容地回來:「是裴將軍、榮國公他們回來了。」

  太后笑著伸出手,讓莊王側妃扶著走到門口,她面前雖然仍舊是宮廷的紅牆綠瓦,卻彷彿已經站到了城樓上。

  先皇一臉威儀地迎接凱旋的將士。

  太后的眼睛忽然有些濕潤,先皇駕崩那麼多年了,她以為大齊的國運再也不會呈現從前的輝煌,更不敢想像大齊能夠打敗西夏。

  如今他們不但贏了這場仗,還將東平扶上了攝政太后的位置。

  他們是功臣,是大齊的功臣。

  太后站了一會兒走回內室:「如果不是他們,大齊的臉就要被太子丟盡了。」

  莊王側妃低聲道:「太子要怎麼辦呢?要不要派使者去金國談接回太子之事。」

  「自然是要去的,」太后淡淡地道,「皇帝不會讓自己的子嗣流落在外,否則他這輩子都不能抬起頭來。」

  「那個人又沒有骨氣……恐怕將來會成為大齊的禍患。」

  太后的意思是,太子自己不肯尋死。

  他當然不肯死,他還想著要回來做儲君。

  莊王側妃低聲道:「妾身來的時候,看到太子妃在宮門口。」

  太后不想提這件事。

  自從太子被抓,太子妃就天天到皇后和她跟前哭,請她們幫忙在皇上面前求情,想方設法將太子救回來。

  太后冷冷地道:「她還以為我們一句話就能將事情解決了,這是兩國打仗的時候做了俘虜,誰話又有用處?就算我們想救,金國就一定能放嗎?他們滅了遼國,士氣正盛,不定盤算著一年半載打過來,怎麼可能會將太子放回。」

  「到底他們兩個都是蠢貨。」

  莊王側妃道:「皇后那邊還沒有動靜嗎?按理她養了兩年身子不錯了,太子出了事,她應該出來主持大局。」

  說起皇后的事,太后不禁看了一眼旁邊的徐謹蓨。

  皇后與徐家還有一樁公案沒有了結,寧王的病情也是因此加重了。

  這就是她這麼多年一直不喜歡皇后的原因。

  好在守口如瓶,當成什麼也沒發生過。

  現在是如此,誰知道將來會怎麼樣,要知道就沒有能藏住的秘密,只要時間合適,必然會有人舊事重提。

  徐謹蓨低著頭從宮人手裡端了熱茶到太后面前。

  太后吩咐徐謹蓨:「別忙了,趕緊讓人收拾收拾,一會兒要出宮回家,你父親的定然也回來了,」著拉起徐謹蓨的手,「你父親也立了大功,明日讓你母親過來,哀家與她好好話。」

  太后這是想要避開她與莊王側妃話,徐謹蓨立即行禮謝恩。

  「好了,好了,」太后笑著將徐謹蓨拉起來,「這些年多虧有你在哀家身邊陪著,哀家才不會覺得寂寞。」

  等到徐謹蓨帶著何嬤嬤走出去,太后才接著道:「中宮無子,宮裡其他嬪妃的肚子也不見動靜,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之年,總不能就這樣晾著,哀家本準備為皇上選妃……」

  莊王側妃早就料到會是如此,但是太后顯然話裡有話,她繼續聽下去。

  太后笑出聲:「沒想到哀家還沒有張羅,皇上自己就提出來,還準備讓皇后和哀家一起挑幾個人選入宮。」

  「哀家就想到了葉家的小姐。」

  莊王側妃驚訝地喊出聲:「葉嬤嬤……」

  「什麼葉嬤嬤,」太后嘆口氣,「她家中子孫爭氣,皇上早已經封了她夫人,不要再這樣叫,免得被人笑話。」

  莊王側妃道:「葉老夫人最近要進京嗎?」

  太后點了點頭:「最近宮中事多,要一樁樁的辦,她來了也能幫襯著我一些,尤其是去西夏和親的人,禮數、規矩都要她親手教,當年的東平跟著她獲益良多。」

  葉家人也進京。

  這下子可要熱鬧起來了。

  ……

  徐謹蓨在宮門處坐了馬車。

  跟車的婆子低聲道:「大小姐,東街裡都是來看熱鬧的百姓,我們還是繞路西街比較好。」

  徐謹蓨不禁道:「不是都已經進宮去了嗎?為什麼他們還聚在這邊。」

  婆子笑道:「還沒有呢,榮國公是進宮了,裴將軍卻還在後面,大家都等著看生擒了西夏王李常顯的裴將軍到底有多威風。」

  徐謹蓨聽得眼睛一亮,「那我們也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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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心生愛慕

  婆子臉色大變:「那可使不得……那邊人多,傷到了小姐奴婢們可就罪不可恕了。」

  徐謹蓨皺起眉頭,徑直吩咐車夫:「將車趕過去,我們看完了再回家。」

  何嬤嬤目光閃爍,大小姐一旦拿定了主意,誰的話都不會聽,於是向婆子點了點頭:「選個穩妥的地方,大小姐站在車上看一眼也就是了。」

  婆子只好下去安排。

  隨著馬蹄聲傳來,人群如同沸騰的開水,頓時歡鬧起來。

  「裴將軍,裴將軍來了。」

  「快,快來看啊!」

  徐謹蓨彎腰走出了車廂,隔著冪離向前看去。

  「聽說裴將軍才十二歲。」

  「你從哪裡聽說的,不是裴將軍十二歲,是顧家的神醫十二歲,你十二歲能打仗嗎?」

  「你十二歲偷看婦人洗澡,人家都已經上戰場了。」

  徐謹蓨聽著這市井的言語不禁皺起眉頭,下意識地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真是好笑的很,沒想到有一天她還會跟這些人站在一起看熱鬧,這些人身上滿是臭汗的味道,常年也不洗澡,說話的時候露出一口的黃牙,她看到就會覺得噁心,想要躲閃。

  她不明白,顧琅華為什麼會想要給這些人做郎中,就像祖母說的,小小的顧家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如果不用些手段很難再維持眼前的興旺。可是,如果讓她像顧琅華一樣,她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

  她是受不了這樣的委屈,所以註定她和顧琅華並不是一類人。

  徐謹蓨心中替顧琅華惋惜,即便是顧家立了大功,誰又會要一個在軍營中待過的女孩子,要知道軍營可都是些男人,一個女孩子在那些男人身邊走來走去,她想都不敢想到底都會發生什麼事。

  說不得一不小心就會看到些什麼,或者……

  那要多噁心。

  達官顯貴家想娶的可都是清清白白的大家閨秀,將來要在家中做主母的,如果有這樣的經歷,子孫後代都會跟著受委屈。

  大家現在捧著顧琅華,不過就是因為她救治傷兵卻是立了功,可人前誇獎是一回事,私下裡傳話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在宮中深深知曉這裡面的規矩。

  就像太妃出身不好,一輩子都被太后壓制。

  就像皇后,就是因為一次言語不得當,就被皇上冷落到了現在。

  顧琅華不但洗不掉她鄉紳的出身,更沒法除掉與男人不清不楚的污點,這輩子再風光不過就是個商賈,不要再想步入更高的階層,僅此而已了。

  所以莊王府的齊玉環郡主才會將顧琅華說成是為莊王府辦事的人。

  徐謹蓨這樣想著,終於聽到了清晰的馬蹄聲傳來。

  周圍的百姓呼喚的聲音更加高昂:「裴將軍,裴將軍。」

  刺耳的喊叫聲,就像天邊的滾雷。

  歸來的將士如同從天而降的一般,如此的威風凜凜。

  徐謹蓨終於看到了她想要看的人,裴杞堂騎在一匹白馬上,身上的銀白色甲胄在陽光下閃耀著迷人的光亮,他手扶配劍,眉眼微揚,微風吹過他頭頂的瓔珞,就像是一朵開在天際的紅桂,紛紛揚揚散落人間。

  所有人的視線落在他一個人身上,這個人身上散發的威武和高高在上的氣勢,並不輸於她熟知的皇權。

  徐謹蓨的心快速地跳起來。

  「裴將軍,裴將軍。」不知是誰先喊起來。

  「裴將軍,裴將軍……」剩下的人跟著一起應和。

  裴杞堂騎著馬徑直進了宮門。

  入宮門不下馬這是至高的榮耀。

  徐謹蓨的眼睛目送著那背影知道他消失在眼前,她的臉火燒火燎的紅起來,她終於知道莊王府為什麼會那麼著急,為身為郡主的齊玉環和齊玉真爭取這樁婚事。

  若是嫁給了裴杞堂,一輩子都會榮華富貴,就能昂著頭走在人群之中。除了皇上、太后之外不用向任何人示弱。

  「小姐,我們回去吧!」旁邊的何嬤嬤低聲提醒。

  徐謹蓨點了點頭走進車廂。

  馬車慢慢地馳起來。

  「讓開,讓開……」徐家車夫拚命地將擋在馬車前的百姓推開。

  徐謹蓨坐在馬車裡,眉眼靜謐不知道都在想些什麼,半晌才抬起頭:「何嬤嬤,你說巧不巧,上次我在宮門前遇見了他,這次我出宮回家又遇見了他,這是不是人家說的緣分。」

  何嬤嬤看出了端倪,笑著道:「可不就是緣分,」說著頓了頓,「聽說那裴將軍今年十六七歲,比小姐大上五六歲……」

  徐謹蓨耳根一紅,看向何嬤嬤:「嬤嬤亂說些什麼。」

 何嬤嬤道:「老奴是覺得,小姐早些為自己謀劃是對的,否則過上一兩年,老夫人也要為小姐物色成親的人選了,小姐心理有個算計,更容易得償所願,畢竟以我們徐家的家事,就算是朝廷新貴,也絕不會屈了他。」

  徐謹蓨當然知道這些道理。

  父親現在立了大功,一定會被升職,中書省最大的官職可是丞相。父親身下只有她一個女兒,自然只有徐家挑別人的份兒。

  可是這個裴杞堂……徐謹蓨聽說了許多裴四公子的傳言,這個人不受管束,裴家人彷彿也拿他無可奈何,這個人會那麼好被人操縱婚事嗎?莊王府想要從太后娘娘那邊下手達到目的,可能會不容易。

  只有真正厲害的人才會不受束縛吧!

  想到這裡,徐謹蓨心裡忽然歡快起來,如果真是這樣,齊玉環那個蠢貨的算計可能會落空。

  以裴杞堂的本事,絕不會請個無能的郡主主持家事,他會找一個聰明伶俐的人與他站在一起,她與莊王那兩個郡主想比,眼界不知高了多少。

  「不要和祖母他們說起,」徐謹蓨淡淡地吩咐何嬤嬤,「我也只是隨便說說。」

  「是,」何嬤嬤滿臉笑容,「奴婢什麼都聽大小姐的,即便是老夫人問,奴婢也不會說。」

  何嬤嬤是笑她方才的樣子太過明顯會讓祖母看出端倪。

  「我只是覺得羨慕,如果我是個男子,也能在外征戰建功立業。」

  何嬤嬤忙道:「是,大小姐說的是,老奴明白。」

  她明白什麼,徐謹蓨咬咬嘴唇不再去理睬何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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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團聚

  「顧大小姐也回來了。」本來準備散去的人群又轉過頭來,重新擠在了一起。

  徐家的馬車一下子被人圍住,半點動彈不得。

  人們彷彿瘋了一般,不停地向前圍去。

  「你們傻啊,顧大小姐不是進宮,她是要回家,人家已經往顧家去了,你們在這裡什麼都看不到。」

  聽得這話,人群又像潮水般湧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何嬤嬤鬆了口氣:「這顧大小姐真會做生意,這一趟西夏之後,百姓都迷信她的醫術,太妃身邊的姑姑還向奴婢打聽顧大小姐的事,說是等到顧大小姐回京之後,就傳她進宮給太妃診脈。」

  顧家的名聲一瞬間就來了。

  何嬤嬤看著眼前的情形不禁感嘆,「有些人天生就會算計利益得失,當初……」說到這裡她立即將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她差點就要將許氏說出來,當初許氏讓她防著顧琅華,她還不相信。

  徐謹蓨抬起頭:「嬤嬤想要說什麼?」

  何嬤嬤掩飾住臉上的異樣,立即道:「當初,看她從鄉下來到京中的時候,奴婢還以為過不了幾日她就會灰溜溜地回到鎮江去,沒想到她不但立住了腳,還去了西夏,將她的父親帶了回來。」

  「下面的戲看她要怎麼唱,她不是狀告生母殺了生父嗎?可現在她那父親好端端的,母親卻被關在了皇城司大牢,我看許家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找她算賬。」

  徐謹蓨眼前一亮,她怎麼忘了這個,皇城司的大牢裡還有個許氏。

  顧琅華的親生母親,許氏。

  顧家接下來要怎麼處置這件事,怎麼去處理許氏,又如何向許家說明已死的顧世衡為何好端端地回來了。

  ……

  琅華坐在馬車裡,聽著外面震天的呼喊聲。

  「大小姐,」蕭媽媽笑道,「這下子沒有人不知道您和百草廬了。」

  外面的顧世衡也是一臉詫異,他們有意最後才進城,就是要等著迎接裴杞堂的百姓們散開,誰知道百姓不但沒有離開,還在呼喊琅華的名字。

  顧世衡抱拳向百姓們行禮,老樂也露出了滿臉笑容,周升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祖上流落在西夏,他們就沒想著有一天能夠重回齊地,就像當年他雖然將重要的消息透露給徐松元,幫助大齊奪回了城池,可他也沒有跟著徐松元回來。

  只是換了個身份,繼續留在西夏,因為他還沒有完成自己的使命,他們要等一個機會,能夠讓西夏和大齊相安無事十幾年的機會。

  能夠阻止西夏鐵騎入侵,能夠讓百姓免收戰亂之苦,他們就算再艱難也會堅持下去。

  現在大齊果然打了勝仗,兩國和談成功,可他彷彿還在一場夢中。

  直到現在,他走在大齊的街道上,看著道路兩旁一張張笑臉,他切切實實地感覺到了喜悅和幸福。

  彷彿那一直在外漂泊的一魂一魄終於回到了他的身體當中。

  他們不但贏了,而且活著站在了這片土地之上。

  周升的眼淚不爭氣地淌下來。

  「老爺到家了,」蕭邑指著前面不遠處,「老爺,那就是我們在京中置辦的房子。」

  彷彿還有短短幾步的距離,顧世衡的心慌亂地跳個不停,他朝思暮想要回到的地方,他的家,可是現在他卻近情情怯,不敢走上前。

  「大哥,是你嗎?」顫抖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顧世衡望過去,看到了滿臉驚訝的顧世興和神情激動的顧世寧。

  顧世衡跳下馬,還沒來得及說話,三兄弟頓時抱在了一起。

  「大哥,大哥。」平日裡就木訥的顧世興,說不出第二句話來。

  顧世寧乾脆就哭起來:「大哥你……你怎麼……也不送信回家,我們都當你……嗚嗚嗚……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嗚。」

  「不過現在你回來了,真是太好了。」顧世寧勾著顧世衡的肩膀跳起來。

  所有人都看著這又哭又跳又笑的幾個人。

  他們就像是瘋了一般,可是卻讓人羨慕又跟著欣喜。

  這是終於等到了親人從戰場上歸來才會有的喜悅。

  站在了生死的兩端,感情才格外的濃烈。

  過了好一會兒蕭邑終於忍不住:「大老爺、三老爺、四老爺,我們還是先回去,大小姐還在車裡呢,老太太也還等著家中……」

  「對啊,」顧世寧這才想起來,「老太太已經好幾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就等著大哥從西夏回來。」

  顧世衡聽得這話,忙推開人群向顧家走去。

  顧家大門敞開著,顧三太太和四太太站在裡面,見到了顧世衡,顧三太太雖然已經有所準備,卻仍舊差點就摔在地上。

  一個已經死去的人,真的就回來了,如果是在不知情的時候見到這一幕,她大約要嚇得暈死過去。

  「大伯。」顧四太太上前行禮,顧三太太也忙跟著一起做了個福。

  顧世衡沒顧得與她們說話,就心急如焚地向裡面院子走去,經過月亮門時不禁一個趔趄,差點被地上的青磚絆倒在那裡,顧世衡剛剛穩住身子,就聽到慈祥的聲音道:「慢著點,多大的人了,還這樣不小心。」

  熟悉的聲音,與夢裡出現的一模一樣。

  顧世衡抬起頭了,他以為只能在夢裡才能見到的場景,如今就在他眼前,顧老太太笑著站在那裡。

  母親,母親。

  彷彿與母親分別只是幾天前的事,然而轉眼的功夫母親卻已經滿是花白的頭髮。

  顧世衡跪在顧老太太腳下,哽咽著:「母親,是兒子不孝,讓您擔憂了……」

  眼淚順著顧老太太眼角淌下來,她伸出手慢慢地撫了撫顧世衡的頭頂,就像顧世衡小時候一樣。

  母親永遠都是母親,在母親心裡孩子永遠長不大,永遠需要她的呵護。

  只有母親在身邊,他才會覺得有了依靠。

  這是誰也代替不了的。

  「好了,」顧老太太道,「起來吧,不要讓人笑話,我們進屋去說話。」說完抬起頭去找顧琅華。

  「我的琅華呢?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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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往事重提

  琅華下了馬車,眼看著父親撲到祖母跟前,她站在原地,胸口又漲又疼。

  眼睛裡滿是淚水,可是她卻能感覺到自己滿面笑容,心情愉快。

  這就是喜極而泣。

  他們一家人終於團聚了。

  顧世衡站起身與琅華一左一右地扶著顧老太太走進了堂屋。

  屋子裡放著顧世衡最喜歡的蘭花,長案上放著晴雨石,橫掛在上面的是顧家家訓。

  顧家才搬來京城,卻將宅子布置的和老宅一模一樣,就是為了讓他看到有親切感。顧世衡只要想著他的老母親每日每夜都盼著他回家,他心裡就如同刀割般難過。

  顧老太太道:「琅華發現你還活著,就已經著手布置這院子了。」

  顧世衡望著依偎在顧老太太身邊的顧琅華,這一老一小的身影再一次讓他淚眼婆娑。

  幸虧他回來了,否則永遠不知道這些。

  顧老太太坐下來,滿心歡喜,讓她顯得更加精神爍爍。

  顧世衡的目光掠過屋子裡所有人。

  琅華心裡不禁一顫,父親沒有見到許氏,就應該察覺到了異樣,可是他並沒有開口詢問,顯然是怕破壞歡慶的氣氛。
 
  顧老太太仔仔細細看了看琅華:「高了些,可是又瘦了,這張臉還沒有我的巴掌大,這可怎麼得了,長此以往下去一定是要生病的。」

  「回到家裡就不怕了,」琅華輕輕地依在顧老太太身上,「這樣不是很好嗎?祖母讓廚房給孫女好好補一補,很快就能胖起來,祖母看著也高興。」

  顧老太太不禁失笑,「你這丫頭天生就會哄人高興,有你在我身邊,我不知要多活多少年。」

  屋子裡充滿了歡聲笑語。

  顧四太太也擦乾了眼淚:「我去讓人將宴席備好,大伯和琅華長途跋涉回到京城,早些吃了飯也好休息。」

  顧三太太站在一旁目光閃爍,她還以為顧琅華接著閔家的勢,最多也就是在杭州開幾間藥鋪,誰知道顧琅華真的在京中弄出了名堂,這些日子上門求醫的人絡繹不絕,高價求藥的更是比比皆是。

  看到這樣的景象,她是不想再回到鎮江那個窮鄉下去。

  不多一會兒,宴席就準備好了,大家圍桌而坐,顧世衡仍舊惦記著老樂和周升他們。

  琅華低聲道:「父親放心,我已經讓蕭媽媽跟廚房說了,在外院的花廳裡給他們擺一桌宴席,飯菜和我們的一模一樣,若是讓他們到這裡來,他們反而會覺得不舒坦。」

  顧世衡點點頭:「還是你想的周到。」

  端上來的都是顧世衡和顧琅華兩個人愛吃的飯菜,顧世衡不禁心中一酸,看向顧老太太:「讓您費心了。」

  「說這話做什麼,別說我只是動動嘴讓廚娘去做,就算讓我老太太親自下廚,我也不願意。」

  顧三太太忙道:「娘心裡開心,」說著眼睛一轉,「就是沒想到我們還能一個不少地坐在一起。」這話讓所有人立即想到了許氏。

  顧世興立即踹了顧三太太一腳。

  顧三太太臉色大變,立即就要發作,卻看到了顧琅華那冰冷的目光。她是想提醒大家,她之所以犯錯,是因為上了許氏的當,如果不是許氏她也不會傻到去偷賣米糧。可是顧琅華這個模樣,她只好將嘴裡的話吞了回去,難不成顧琅華還沒有將許氏的事告訴大伯?

  顧三太太有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感覺,一時之間她後悔的不得了。

  吃過了飯,顧老太太讓顧世衡攙扶著:「走,到我屋子裡去,」說著看向琅華,「琅華也來,我們祖孫三個在一起好好說說話。」

  顧老太太話音剛落,蕭媽媽進來稟道:「宮裡來人了。」

  顧家所有人忙迎了出去。

  內侍滿臉笑容地站在花廳裡,見到顧世衡就上前:「這位就是顧大老爺吧?咱家在慈寧宮當差,從前只見過顧大小姐,」說著微微一笑,「太后娘娘知曉你們父女團聚,特意讓咱家來說一聲,今日宮中宴請功臣,本該有你們父女的席位,禮部卻沒有安排妥當,太后娘娘讓咱家送來賞賜,等顧大小姐休息好了,太后再傳顧大小姐進宮。」

  不是禮部沒有安排妥當,是因為顧世衡沒有官職在身,皇帝沒有將顧家當回事,太后娘娘卻惦記著顧家,拉攏的意思不言而喻。

  顧世衡忙行禮謝恩,站起身道:「辛苦公公跑這一趟。」

  將內侍送走,琅華和顧世衡扶著顧老太太去內室裡坐下,姜媽媽帶著人退下去,蕭媽媽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

  顧老太太抬起頭看向顧世衡:「琅華這丫頭是不是沒有將許氏的事告訴你?」

  顧世衡點點頭:「琅華雖然沒說,但是兒子心裡已經有數了。」

  從他們父女相見開始,琅華就絕口不提許氏,張口閉口都是祖母如何,許氏彷彿突然之間不見了似的。

  一定是出了大事。

  琅華這孩子明顯是受了傷,只有心中受傷難過,才不願意再提起來。

  顧老太太嘆口氣:「鎮江戰亂你也知道了,也不知道許氏什麼時候與外人勾結做起生意來,還將家裡的米糧騙了出去,」說著看了一眼琅華,「這些年她怎麼就變得喪心病狂,我是一點都不知曉,竟然還差點害了琅華,要不是琅華去抓家裡的內賊,我們還都想不到她身上。」

  顧世衡聽著這話臉色慘白,當年他被盜匪劫了錢財,沒想到那些人拿了錢不夠,還抓他審問是否與慶王有來往,幸虧他想方設法地逃出來。

  慶王謀反案非同小可,他怕被人捉住不放,連累了顧氏滿門。於是找到了一具屍體,點燃了小屋,裝作被燒死的樣子,又發出訊號,讓老樂幫忙他脫身。安排好一切,他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在暗中觀察,發現顧家一片平靜,再也沒有人找上門,他才放下心來。

  顧世衡知道不能再回到家中,否則會給家人帶來危險,乾脆就去了西夏。

  顧世衡道:「後來我想一想也覺得奇怪,既然他們問我慶王的事,應該手裡握著證據,為什麼沒有繼續追查呢,可那時候我已經到了西夏。」他本想著將西夏的事告一段落就回鎮江,仔細查查當年的那起追殺,然而到了西夏之後,卻是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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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3 09:32: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一十九章 疑點

  顧世衡道:「那些人……是許氏派來的?」

  琅華點點頭:「我們抓住了與許氏來往的何大掌櫃,那人本是有名的盜匪,卻不知被誰從大牢裡救了出來,從此就為許氏賣命,只不過這個人嘴很嚴一直不肯招認。」

  顧世衡道:「難道是許崇智安排的?」但是以他對許崇智的了解,許崇智又不是那樣的人,想到這裡顧世衡不禁曬笑,他何曾想過許氏是這樣的人,不但算計顧家家財還可能派人追殺他。

  琅華道:「現在父親回來了,就可以去大牢裡辨認那何大掌櫃是不是當年追殺父親的人。」就算當時何大掌櫃遮掩了面目,但是父親訓練過察子,善於觀察細節,從一個人的聲音和體態的細節也能看出個七八分。

  顧世衡點點頭,半晌才道:「那許氏現在在哪裡?」

  顧老太太冷笑:「你不知道,許氏回到許家之後鬧出了多少笑話,她竟與那陸文顕不清不楚,雖然她讓身邊丫頭頂了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鬧出醜事之後,她被送去族裡受教,沒想到仍舊不知悔改,竟然偷偷來到京城,又與那沈昌吉勾結在了一起,朝廷查辦沈昌吉的時候,一併將她抓入了皇城司大牢。」

  顧世衡彷彿胸口被壓了一塊大石,喘不過氣來。他很難將記憶裡的許氏與現在的許氏聯繫在一起。

  顧世衡長長地喘了口氣,看向琅華:「我從來沒有跟許氏說過我與慶王爺的事,當時出了惠王謀反案,慶王也經常被人彈劾,慶王讓我暗中行動,我就沒有將這些告訴家裡。」

  他不明白許氏是怎麼知道的。

  說到這一點他想起來,「從前許氏都是很好的,難不成是從那時候開始?」

  顧世衡仔細地想著,「當年我買種子回來,才知道許氏懷了孕,許氏懷相不好,情緒經常波動,將自己鎖在屋子裡,一天到晚哭個不停,我去請了郎中過來,許氏卻不肯讓郎中診脈,還跟我說,不想要這個孩子了,我大驚失色,問許氏緣由,許氏說我不肯體貼她,整日裡在外跑個不停,若我能留在家中,她哪至於會這般,如今這孩子不康健,不留也罷。」

  「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我當然不肯同意,我也知道這是她的氣話,好端端的正房妻室就沒聽說誰會狠心打掉孩子的,她就是以此為要挾向我發發牢騷罷了。」

  顧老太太還不知道當年還有這些內情,她不禁板起了臉:「如果你那時候告訴我,我定然會去罵她,懷相不好的人比比皆是,調理調理也就好了,哪裡發生得那麼多事,還好她沒有這樣做,否則哪裡會有琅華。」

  顧世衡點點頭:「我也是那麼想,所以一直哄著她,還陪著她回了一次杭州許家,去的時候她就悶悶不樂,回來之後就更加難過,我正不知怎麼辦才好,有一天她卻突然想明白了似的,不但肯吃補藥,臉上也彷彿有了神采,就像換了個人,不過從那之後她也就更加……貪戀富貴虛榮,每日裡都催著我與大舅爺來往,讓我參加科舉,還說若是我不肯,她就出面請大舅爺幫我謀一份差事。」

  「我並不喜歡為官,更不願意在官場上應酬,原本跟著慶王爺,就是想做點實事,我試著與許氏說,那知她突然倔強起來,什麼也聽不進去。」

  「有一次,她大著肚子非要拉我去杭州求仕途,我們因此吵了一架,她說,她知道我在外面都做些什麼,我做的事到頭來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不但不會有什麼結果,說不定還會引火上身。我當時以為她是氣急了才口不擇言,並沒有放在心上。」

  「沒想到還真的被她言中了,琅華還沒有出生,朝廷就冤枉慶王謀反,我那時為慶王著急卻又束手無策。有一天我鬱鬱寡歡的回到家中躺在床上,我記得清清楚楚,那會兒許氏剛從園子裡回來,以為我睡著了,臉上就露出一抹憎恨又厭棄的神情,目光猙獰的可怕。從那以後我心裡就落下了陰影,我們再沒有好好說過話。不過生了琅華之後,她好像又快樂起來,我還以為是因為做了母親的緣故。」

  他心裡高興,等到琅華四個月的時候,想要為琅華再添一個弟弟或是妹妹,許氏說什麼也不同意,以身子不適百般推脫,還要給他納妾。

  其實那時他就該有所察覺的,只是被許氏的淚水騙了。

  顧老太太聽了這些更加生氣:「你離家之後,許氏也就很少在人前露面,我還以為她是傷心過度,生怕她帶琅華吃力,乾脆將琅華接到我屋子裡,倒是給她留了方便,讓她有了更多時間做那些齷齪事。」

  「為什麼呢?」琅華清脆的聲音插進來,「為什麼許氏會知道那麼多事,她不但知道父親與慶王有來往,她還讓何大掌櫃提前存糧,彷彿知曉鎮江會起戰事。」除了這些……王仁智父子帶人搜查顧家莊子。

  裴杞堂雖然化名趙翎仍舊被追殺,這些是不是都與許氏有關。

  這一樁樁的事,許氏一個內宅女子是如何知曉的?

  許氏就像一個未卜先知的人。

  想到這裡琅華心裡一動,難道許氏跟她一樣是重生的?但是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為前世裡許氏也是這樣,她如今的作為跟從前並沒有不同。

  顧世衡也想不出理由。

  顧老太太道:「許氏與那個陸文顕裡應外合做了不少的壞事,說不得有些消息是陸文顕告訴她的。」

  陸文顕沒有那麼大的能耐。

  否則許氏不會捨棄陸文顕去依靠沈昌吉。她反而覺得陸文顕是在許氏的指引下辦事。

  說到陸家,顧世衡看向顧老太太:「母親,我們和陸家的婚事就此作罷吧!」

  琅華驚訝地看向顧世衡,沒想到父親會在這時候提及她的婚事。

  屋子裡一陣安靜,琅華抬起頭看了看祖母和父親。

  父親的很是堅決,祖母也沒有反對的意思,只是轉頭看了看她,眼睛裡露出一抹擔憂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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