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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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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扶華 -【末世第十年】《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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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7:53:28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

  我們去河灘的時候,這場雨下的還不太大,但這會兒,忽然就稀裡嘩啦的劈頭砸了下來,落在瀝青路面和兩旁的草葉上,聲音挺大。

  就是在這種落雨聲中,我聽到了久違的,汽車發出來的聲響。

  現在這個世界,已經不再是屬於人類的世界,從前大片大片人類聚居的城市已經荒廢,只剩下一些斑斑遺跡。想在這麼寬廣的土地上找出活人,比在田裡找糧食難多了。那場浩劫裡,死的人太多,後來又是幾場大災難,我曾經一度以為世界上的人都死光了。

  但是後來我一路流浪到這裡,途中也見過一些人。這些人中,有的聚居在一起,組成一個村落一起抱團生存,有的則像我這樣,獨來獨往,或者兩三個人一起作伴。

  如今,到處都稱得上地廣人稀,所以我在這裡這麼久,大半年前才見過一次人,近來已經完全沒見過其他人了。除了一些專門在那些遺落城市尋找東西的拾荒人,現在已經沒有多少人願意離開自己住慣的地方,到其他地方去。

  所以這個車子的聲響,很有可能就是一伙拾荒人。除了那些群伙一起生存,在一些村落小型聚居地之間游走的拾荒人,也沒有其他人在這種時候,還能用得上車子這種東西。

  生產力低下,人才大量流失,文明倒退起碼百多年,據我所知的,目前恐怕也沒有什麼地方能生產汽車,車子用的油也難得。現在使用的,都是從前遺留下來的了。

  汽車的轟轟聲在飛快靠近,我下意識想避開這車子,但周圍的野草很低,沒有什麼能藏身的地方,而且聽聲音那車子很近,想走遠一點也已經來不及了。

  我低頭看一眼姜羊,他絲毫沒覺得害怕,一雙眼睛好奇的看向遠處的路面,那裡已經隱約出現了一個車影。

  我馬上拉著姜羊走到路邊,放下肩上的擔子,一把拿過姜羊抱著的那個地籠子扔到擔子上,然後用他身上的那件小雨衣換了我自己身上這件大雨衣。

  姜羊那件雨衣被我改了,沒法遮住他那雙白色的大腳爪。這樣太顯眼,我還不知道那車子上到底是什麼人,有沒有惡意。如果我不把姜羊藏起來,那些人看到姜羊這個樣子,我擔心他會引起那些人的警惕,然後做出什麼事。我一個人,動起手來難免會吃虧。

  姜羊愣愣的,大眼睛疑惑的看著我,好像不明白我在干什麼。我自顧自用大雨衣把他裹好,對他說:“不要出聲,不要動!”我捏著他的嘴搖頭,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時間來不及,沒辦法讓我做更多,我只能把姜羊攔在身後,盡可能把他遮住,然後站在路邊定定的看著那車子開過來。

  我自己身上這件姜羊的小雨衣小了,半個身子都被打濕,額頭上的頭發黏在臉頰上,雨水砸進眼睛裡,我抬手擦了一把,又窩進了手裡的扁擔,除了這根扁擔,我後腰的雨衣下面還別著柴刀。

  車子越來越近,我看清楚那是一輛掉光了漆的卡車。說卡車也不是,因為這車子被改裝的亂七八糟,像是拿各種車子的部件拼接出來的。

  這是一輛很老的車了,前面的車頭上有些鏽跡,車胎也補過很多次的樣子,後頭的車廂上挖出來幾個窗戶,拿玻璃擋住了,只隱約看得見車廂裡頭有人。

  車子最後停在我面前。車窗被人搖下來,露出一張中年人的臉。透過車窗,我還看見副駕駛上有個年輕男人在打瞌睡,這會兒睡眼惺忪的揉揉眼睛。後頭車廂的玻璃窗戶也被人拉開了,露出來三張男人的臉,後頭還有人,他們都在看著我。

  這是一車青壯年男人。意識到這一點,我的警惕提升到最高。能活到現在的女人,每個人都不比一個大男人好對付,甚至更難惹一些,但是如果對方人數太多,真要鬧起矛盾,一個人就算再厲害也沒辦法。

  我遇上的糟心事不少,其中就包括了末世後女人們幾乎都會遇上的悲劇。對於身體,我看的並不重,只要不受傷,就算被人睡也不是什麼要命的大事,我曾經餓的快要死的時候,還用身體換過食物,沒什麼好說的。

  但是一年前,我路過一個地方,曾經遇上過兩個女人,當時那兩個女人正在掩埋一個年紀小點的女人。她們告訴我,說她們三個人是一起生活的,但是其中兩個人去尋找食物的時候,留下來看家的這個女人,遇上了一群路過的人。

  然後那個女人,就被那一群男人給強奸至死了。末世裡,女人總比男人要難過一些,到處都有死的悲慘的人,這事很尋常,就是纖瘦些的男人,被人輪死了,我也是見過的。

  我大概弄清楚了這車上有十幾個男人,還都是青壯年,目光就越來越警惕戒備,手也摸上了後腰的柴刀。那個駕駛座上的男人看出來我的戒備,卻沒說什麼,只是朝我笑的露出一口牙,嘴裡喊著:“妹子,跟你問個路,去漢陽市是往這邊走的嗎?我們走岔了路,在這邊轉了兩天了,你能不能好心給指個路?”

  他們沒問我的情況,只是簡單問個路,這讓我覺得放心了一點,所以我用扁擔指了指他們來時的路,簡短的說:“那邊一直往前,河灘附近有個岔路,往左轉。”

  漢陽市就是我打算去收集東西的地方。兩年前我從那邊過來,那邊的喪屍還沒死光,市裡沒人住,應該還有些東西能用。這伙人也不知道是去那裡干什麼的。

  我這話一說,那駕駛座上的男人就嗨呀一聲摸了把自己刺棱棱的腦袋,“我們走岔了路啊!”他扭頭往後車廂喊了句,“剛才哪個龜孫說走這邊的!要是聽了高遠小子的話左拐,咱們這會兒就走上正路了!”

  他們應該是往河灘那,右邊那條路過來的。

  男人吆喝了這麼一嗓子,後頭車廂裡有個漢子粗聲粗氣的說:“可不是我說的,是齊老哥說得。”

  “嘿,你們幾個龜孫子,怎麼就怪老子了,你們幾個不都是這麼說的!”

  “我可沒說話哦,我剛才睡覺呢。”

  後車廂那群漢子吵吵嚷嚷,坐在副駕駛的年輕男人伸了個懶腰,拍了拍中間那個大口子,笑嘻嘻的說:“好了好了各位叔叔伯伯大哥們,咱們倒回去就是了,吵什麼啊。”

  駕駛座上那男人就說:“多走了這麼段路不費油啊,等回去你老姨又要說我們了。”他一邊說一邊准備倒車,還抽空扭頭跟我打了個招呼說:“哦,謝了啊妹子,這麼大雨,耽誤你時間了哈哈。”他說完就准備開車離開。

  姜羊在我身後動了動,駕駛座上那男人眼尖看見了,好奇的咦了一聲,“大妹子,你這還帶著個孩子呢,也是辛苦了。”

  姜羊在我身後動,我把他按著不許動,嘴裡沒有回答。那男人見我不說話,也沒有再繼續搭話,但我覺得他看著姜羊的目光有點奇怪。分心低頭一瞧,我才發現姜羊的腳爪露出來了。我心裡一跳,把姜羊遮的更加嚴實一點,目光直直的和車上的人對著。

  那人又哈哈笑了兩聲,把車倒開走了。但是沒過一會兒,那車子忽然停了下來,副駕駛上跳下來一個人,往我這邊走了過來。是那個之前在副駕駛上睡覺的年輕男人,大概二十四五歲,比我還小的樣子。

  我摸上柴刀,盯著那車,見車上只下來了一個人,手又慢慢從柴刀上放開。

  那個年輕男人走到我面前兩米的地方就停下來了,他對我擺擺手說:“別緊張,我沒有惡意。”

  我問他:“還有什麼事?”

  這會兒雨下的小了,就剩下一絲絲的,年輕男人下來這會兒沒穿雨衣,衣服就慢慢濕了,只是他也不在意,仔細看了我兩眼,忽然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腦門,說:“我剛才在車上就覺得有點像,原來真的是你啊。”

  他這話說得好像認識我一樣,但是我仔細看了看他,又覺得沒有印像。所以我沒說話,年輕男人大概看出來我不記得了,就有點尷尬的說:“你大概不記得了哈哈哈,嗯,不記得也很正常,我們就見過一次。”他說著說著又勾著手指撓自己的臉,我看到他耳朵都紅了,就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結果他說:“五年前那會兒,在齊雲市裡,我叔帶我去的……我叫高遠,那時候穿的和現在差不多,也是一件背心一條深藍色的褲子……”

  我想起來了,隨著他的話,想起來的還挺多。

  這自稱高遠的年輕男人,大概是我從前的一位‘客人’,出賣身體換食物和藥品的那種。

  最艱難那會兒,我做過一段時間這種買賣,客人不多,都是些風裡來雨裡去到處獵殺變異動物換錢的男人,大多年紀都比我大,沒什麼人為難我,有些性格不錯的,除了交換的東西,還會額外給我送點吃的。有時候我自己出去找吃的,遇上那些人,認出我的還會願意照顧一下。

  其中有個大叔特別照顧我,每次出門回來都會來找我,給我找點新鮮的東西,像對個小丫頭一樣。後來他某次出去獵殺大家伙,就再沒能回來。

  之後齊雲市不再適合居住,我就離開了。

  這些記憶要是沒人去觸碰,大概就會一直沉在腦海裡,想不起來。但被提起了,也就那麼隨便的想起來了。

  五年前那會兒,面前這個年輕人大概才二十,也不知道有沒有滿二十。我記得那會兒這年輕人挺瘦的,臉皮也薄,被另一個中年男人帶過來,那中年男人好像還跟我說讓我照顧著點童子雞。確實是個童子雞,基本上都是我主動,他就在那光臉紅了,兩次都很快,尷尬的好像想鑽到床底下去,都不敢看我。

  我讓他先睡一覺,然後給他做了第三次。完了之後我告訴他,第一次的話,三回就差不多,不然就要傷身了。那時候他的表情,就和現在一樣。

  尷尬的好像想要掉頭就跑。

  “啊,你想起來了吧。”他干巴巴的說,“額,我過來不是想跟你說這個的,我就是想說你後頭這個孩子,是你生的對吧,看上去還這麼小,應該就是最近這一年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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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7:53:44 |只看該作者
第21章

  本來因為是從前認識的人,我稍微放下了一點心,可是聽他說起姜羊,我又警惕起來。

  高遠還在說話,他說:“我猜你應該是一個人住在這裡的,有些事可能不知道,我老叔,就是剛才開車那個,他和我老姨也有個這樣的孩子,跟咱們人長得不太一樣的那種。不過他家那個是長黑鱗的,之前還有人說那種是怪物要扔掉,但我老叔他們不肯,就帶我們出去單過了,現在大家都過得挺好的,芝麻那孩子也非常懂事聽話。哦,芝麻就是我老叔那個孩子。”

  “老叔剛才看你這個孩子也是那樣的,就讓我來跟你說說情況,我估計你也不太清楚外面的情況吧。”

  我有點驚訝,原來像姜羊這樣的不是特例嗎?我看高遠好像真的沒有惡意,再加上我想知道更多,所以就出聲問他:“外面很多這樣的?”

  高遠聽我搭話,笑了一下,語速快了很多,嘴裡的話一股腦的往外蹦,“有啊,聽說最早的,東邊靠海那邊,四年前就出現過這種人了,這邊的話是這兩三年才越來越多的。不止是女人會生,有些男人也會生。最開始大家都嚇得不輕,現在知道不止自己這樣,都差不多放心了。就是有些人能接受,當孩子養在身邊,有些人不能接受,生出來就隨便往野地裡扔。”

  “男人也會生?”我愣了一下。

  高遠點點頭,“對啊,這個好像是不需要跟人那個,就會有的,也沒有什麼規律,咱們也不清楚到底肚子裡的孩子怎麼來的。我們剛才那車上有個老叔,他也生下來過一個白鱗片的孩子,後來不知道哪天忽然走失了,我們猜是被人拐走了,說不定是給吃了……因為這事,老叔他們要我來提醒你小心一點。”

  “我們這樣到處走的,看過的這種孩子比較多,我們之前住的那個地方,一共就有五六個這樣的孩子出生,有白色鱗片也有黑色鱗片,白鱗的就吃素,黑鱗的什麼都吃,但是更喜歡吃肉。很多黑鱗的孩子比較凶一點,但是白鱗的就比較乖,不那麼凶,有些沒良心的人就抓這種白鱗的孩子去,說是當在山上抓了個怪物吃,所以你帶著這個孩子,一定要小心。”

  “這些孩子和我們普通的孩子也不一樣,好養活,給什麼都吃,他們頭一年長得比較慢,後面會越長越快的。”

  我心想,就姜羊這樣的還叫長得比較慢,那長得快該長到多大了?但從高遠這裡知道了外面還有不少和姜羊這樣的孩子,我放心了不少,至少姜羊沒有那麼顯眼了。

  “我知道了,謝謝。”我跟高遠說了謝謝,人家好心來跟我說這些,我一句謝肯定是要說的。

  高遠連忙擺手,“不用謝,也沒什麼,我們這就要走了,你還有什麼要問的沒有?我要是知道,就都告訴你一聲。”

  我開口問他,“你們去漢陽市那邊是去收集東西?那邊的喪屍情況怎麼樣你們知道嗎?”

  高遠說:“我們往那邊過海清大橋回住的地方去,之前的路堵了過不去。漢陽市我們沒進去過,到時候看情況,要是不錯就去裡面轉一圈出來。裡面的喪屍好像沒從前那麼多了吧,我之前聽說附近有拾荒人過去過,應該殺了不少喪屍了。”

  他見我問這個,就明白我想去漢陽市,猶豫了一下添了句:“你一個人要去那裡?是不是還有同伴啊,不然也太危險了。”

  危不危險的,我從前離開齊雲市的時候,到處跑,也在滿是喪屍的城裡住過,倒是覺得還好。無親無故,我不可能和面前這個人多說,所以就搖搖頭簡短的再次跟他說了謝謝。

  高遠看出來我的意思,跟我擺了擺手跑回車上去了,等他上車,那車子就遠遠的開走了,我還聽到車子裡那群男人在哄笑。

  等他們走的不見影了,我才完全放下心來。

  姜羊抱著我的腿,小臉白白的。他雖然不會說話,但是會感受我的心情,我剛才那麼警惕,應該是影響到他了。還有忽然出現的人,姜羊還沒看過除了我之外的人,除了好奇應該也會害怕。

  我想起剛才聽到的那些,抹了一把姜羊被雨水打濕的腦袋。

  “白鱗就是吃素的,還凶不起來,你說你是不是羊?”

  姜羊:“咩——”

  “我知道你是羊,別叫了。”我嘴裡說,重新把手裡的扁擔挑上擔子,這回也不讓姜羊拿地籠子了,自己就全部挑在肩上。身上的雨衣沒換回來,姜羊提著太長的雨衣擺子緊緊跟著我,那雙腳爪踩在水潭裡,踩得吧嗒作響,因為跟我跟的太緊,泥點子全都濺到我腿上來了。

  回到屋子裡,雨已經停了,我在水井邊衝了腳,挽著褲腳在屋裡拿出夾野物的鐵夾子,全都擺在圍牆邊上的草叢裡,還在那裡埋上了不少鐵釘子。

  要是有人敢翻牆進來,一點苦頭是要吃的。雖然今天遇上的那些人看上去不壞,但我也不敢輕易相信,該防備的還是要防備。

  我忙活一下午弄好那些東西,晚上拿幾條泥鰍加干筍一起煮了,簡單吃完了一餐。然後我翻出來一根只剩下小半截的鉛筆,和一張紙寫字,記一下去市裡要找的東西。

  這個村子從前應該挺落後,不然房子不會都這麼破舊,而且家家都沒有什麼東西,就我手上這半截鉛筆,和幾張紙,都是找遍了一個村子,在一家看上去經濟稍好一點的二層房子裡找到的,應該是那家有個上學的小孩子,可惜也沒找到多少,只有一個寫了一半的作業本還能用。

  我在紙上寫了想找的東西,時不時停下來想一想。其實我主要就是想找鹽回來,鹽不經用,這邊離海又挺遠,除了去市裡找,我都不知道該往哪找。想到這裡,我發現自己傻了,先前應該問一問高遠。不過這種事,一般也不會隨便告訴我?

  除了鹽,我還想給姜羊找點衣服,手裡頭的衣服對現在的姜羊來說都太大了,聽說他會長的很快,那以後要穿的衣服也得找。另外就是一些針線之類的東西,還有剪刀啊那些。我在這個村子裡竟然都沒找到剪刀,唯一找到的一把鏽的根本沒法用。

  這些小東西平時看著不起眼,可是要用了沒有的話,就非常不方便了。

  遇到那群人之後過了幾天,一直都沒發生什麼事,我決定早點去漢陽市走一趟,就花了兩天准備外出的東西。

  地裡的麥子快要收了,等從漢陽市那邊回來,剛好就能回來收麥子。

  要去一趟漢陽市不容易,我沒有車——哦,有一輛自行車,輪子已經癟了,騎不動,我都寧願用走的。而且很多路面都不好走,像高遠他們那車,要是遇到普通的路面開裂,直接開過去就行了,就算裂口大了點,一群男人拿著家伙填填土,也能很快過去。

  但我還是帶姜羊走著去比較好,如果到時候弄到了不少東西的話,市裡應該會有什麼小拖車一類的,能讓我把東西搬回來,這一路上過去,剛好看看路況怎樣,到時候回來才知道怎麼樣的拖車更方便。

  等到要出發那天,凌晨天還沒大亮,我和姜羊出發前往漢陽市。干糧是烙的很硬的餅,之前上山我帶的也是這個,還有喝的水和一些防蚊蟲叮的草汁,各種能用得上的小工具放在腰包裡,我還帶了各種說不定能用上的東西,比如麻繩那些輕便好帶的。

  考慮到我們可能得在漢陽市裡住上幾天,我還帶了一小罐子鹽和之前炸的魚干。魚干是用小籠子在河邊網來的小魚烤的,當零嘴都能吃。

  各種東西固定在身上,穿上長褲長袖盡量遮住身上的皮膚,再拿上一把稱手的工具,既要能帶上足夠用的東西,也要能保證負重不會過。

  姜羊就輕便多了,我就給他弄了個小包背著,裡面都是他自己的口糧。他倒是方便了,隨便路上薅一把葉子都能吃,一點都不挑,也就不用帶上太多吃的。

  這是個大風天,沒見到太陽,天上的雲不那麼厚,天氣陰沉,但不是要下雨的陰沉,而是陰天。風唰唰的吹過路旁的草,把我身邊的姜羊吹得東倒西歪,我只能伸手牽住他。

  雖然風大了點,但是對我們來說比較合適,至少我這一身東西,要是出了大太陽,就遭罪了,現在這會兒風吹著,走路走出來的汗很快就能干,也沒那麼熱。

  我們走過以往去河灘那條路口的時候,姜羊臉上有些疑惑。他應該是在想,我們又要去哪裡了。

  我沒說話,帶著他往前走,把那片青山腳下的破落村莊扔在了身後。

  往那條比較陌生的路走下去,山就漸漸沒有了,路邊的高牌上寫著哪個路口哪個方向,那個‘距離漢陽市××KM’的字樣已經不再清晰,原本藍色的牌子生了鏽,被風吹得發出哐哐的聲響,像有人在用力敲打鐵門的聲音。

  不知道什麼時候,清脆悅耳的鳥鳴沒有了,蟲鳴蛙聲也少了,距離漢陽市越近,就越能感覺到一種窒悶的感覺。我知道,那是源自於我心中的壓抑。

  我和姜羊走了整整一天,暮色四合之際才來到漢陽市附近。站在地勢略高的高速坡上遙遙望去,目之所及就剩下高低起伏的樓房,像一座座空曠又年久的墳墓,挨挨擠擠矗立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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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7:53:57 |只看該作者
第22章

  在外面看漢陽市,顯得十分安靜,但是我清楚,裡面都有些什麼樣的東西。

  那裡面都是不死的屍體。

  最開始導致末世到臨的不死者,它們的名字源自於一部電影——喪屍。它們是噩夢的起源,我的這一生,從十七歲那個夏天,親手砸爛了第一個喪屍的腦袋起,就徹底偏離了軌道。

  這些最開始令人無比畏懼的喪屍們,在歷經了十年風雨的現在,早就不再被人們所恐懼,因為它們除了數量多之外,再沒有其他可怕的地方,甚至那糟糕的外表,在習慣之後,也不比人類可怕。

  它們就像是成群結隊的螞蟻,嗅到食物的味道後蜂擁而至,但是只要不被它們包圍,就不會落到死地。

  就算擁有驚人的咬合力,腐爛後身體裡分泌出的液體能使人感染,但在如今,對於熟悉它們的人來說,那也不算是什麼困難,只要身手夠好跑得快,那些東西就追不上。它們的腦子早已化作膿水,無法思考,除了那外表,就是徹頭徹尾的狂獸。

  我殺過喪屍,殺過很多,從悲愴到麻木,也不過是花了半個月的時間。之後那麼多年,別說是砍喪屍,就是殺人我也未曾手軟過。

  遠遠望著那漸漸沉沒在黑暗中的城市,我有點出神。

  姜羊抱著我的小腿,咩了兩聲。我回過神,牽著他的手走向前面的一個高速收費亭。

  這個時間已經太晚了,現在進城太危險,我打算等到明天早上再進去。現在,我們就先在城外休息一晚,設置在路邊的高速收費亭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高速上原本有很多廢棄的車子,但是因為有人要進城收集東西,所以攔路的車子都被推進了路兩旁的坡下,站在路邊往下看去,一輛輛廢棄斑駁的各色車輛堆疊在一起,無聲無息的也像是墳墓一般,透著沉沉死氣。

  收費亭有六個,中間兩個的玻璃都有或多或少的損壞。我觀察了一下,走進了最左邊那個。那個收費亭玻璃完好,裡面顯得更加的空,周圍能看見的東西比較多,旁邊還有根大柱子擋住了一半。我在收費亭外,透過濺滿灰塵的窗玻璃往裡看。

  狹窄的收費亭裡有一張桌子,碎掉的電腦屏放在桌子一側,椅子已經變成了一堆木屑,亭子裡的地上墊著幾張報紙,裡面還有個火堆,角落裡有幾根森森白骨以及……一個人的頭顱骨。

  應該是曾經有人在這裡吃過東西,至於吃的什麼,很明顯了。確定裡面沒有藏著什麼危險,我推開門走了進去,又在四周敲打了一下,想驚出一些蟲子。

  結果這裡面沒有一點活物。

  天已經很暗了,外面幾乎什麼都看不見。如果是十年前,路上的霓虹燈光四處閃爍,往後這一大片城市就好像永遠都不會迎來徹底的黑暗。但現在,周圍暗的吞沒了一切光線,連亭子外面的情況都看不太清楚。

  我沒有生火,把地上那些舊報紙翻個邊鋪在桌底下,自己坐上去,然後把姜羊拉到身前,讓他坐在我懷裡。我之前就觀察過,這個位置的話,就算有人在亭子外面往裡瞧,一時間也沒法看到我。坐好後,我拿出包裡的餅子,跟姜羊一人一個,就著水吃晚飯。

  平時這個時候,是洗澡准備到床上睡覺了。現在在這裡,我們不得不縮在這個小亭子裡坐著,等待天亮。

  我以為姜羊會不習慣,可他其實一路上都非常乖,我牽著他往哪裡走,他就往哪裡走,腳走的痛了也只是慢一點,不會鬧脾氣。現在我們坐在這裡,他拿著一個餅子一邊咬一邊打瞌睡,腦袋往前一點一點的。

  我知道他很累了,今天走了一天的路,中午吃飯都是一邊走一邊吃的,我們幾乎沒有停過,才能在這個時候就到達這裡。而且姜羊一路上看了不少新奇的東西,他是個看到路牌都要稀奇半天的性格,這樣一來精神就消耗的太大了,所以現在才會這麼困。

  我摸了摸姜羊的肚子,發現他還不太餓,應該是之前在路邊花壇裡拔的那些花草給吃飽了,所以我把他那塊咬了一小半的餅接過來放好,再把他的腦袋往自己胸前一按,姜羊就很自然的靠在我懷裡睡著了。

  他倒是好,在哪裡都能睡的好。我想起他剛出生沒多久那會兒,我帶他上山,他也是晚上就在我懷裡睡的香甜。

  他很依賴我,因為我是他的母親,他知道我會保護他。保護著我的人已經早早離開,但現在我卻有了需要保護的人。

  大概是晚上十一二點的樣子,忽然下雨了,天上那積了一天的陰雲,終於找到機會傾瀉下來。雨滴啪的一朵朵砸在了收費亭的玻璃上,接著劈裡啪啦連成一片脆響,雨越下越大,外面的黑夜中一片茫茫雨霧,好像把這個亭子孤獨的隔開了。

  姜羊被這動靜驚醒,嘴裡發出了幾聲含糊的聲音,我摸了摸他的腦袋,抬手蓋在他耳朵上,他用腦袋拱了拱我的手臂,沒一會兒就又睡著了。下了雨,溫度就有點下降,好在現在這溫度也不怎麼冷。我把自己的包放到身前來,遮在姜羊身前。

  靠在冰涼的牆壁上,靜靜聽著耳邊的雨聲,我心裡慢慢平靜下來。

  其實我挺喜歡這樣的大雨,特別是待在狹窄的地方,外面被大雨包圍,會讓我覺得很舒服很安全。

  這場雨來的很快,去的也很快。等雨停了,雨後的清新味道就順著門縫鑽進來。我見到了天上的月亮,從雲層裡慢慢出來,雖然只有半個彎,但光輝明亮,像另一個世界的太陽。

  ————

  清晨來臨,是個大太陽的天氣。

  我收拾好東西,吃完早飯,牽著姜羊繼續往漢陽市裡走。漢陽市看著雖然就在眼前了,但是其實距離收費亭這邊還有一段距離。

  越往裡走,就能看到越多的高樓大廈。外面高速直達的路這邊附近建了很多的高樓,那幾年到處都飛速發展,新樓房建的到處都是,一棟棟就像雨後的春筍,在各處冒出來,也不管有人沒有人買,總之就是到處都在建房子。

  這些剛建好的房子還沒賣出去,大多還沒裝修,就已經荒廢在那沒人管了。像這種廢樓,一般也沒人願意進去,反正裡面幾乎什麼都沒有。

  過了那片開發的樓房聚居地,就能看到不少商鋪和居民樓。但是現在,那些樓看上去也灰頭土臉,沒有什麼好看可言。馬路上的花壇裡長滿了雜樹雜草,綠色的藤蔓從花壇裡爬出來,爬滿了水泥地面。漢陽市標志的一座銅牛雕像還立在那裡,好像沒什麼變化,只雕像下面的漢陽市字樣,被人劃掉了。

  我帶著姜羊繞過主干道,進了左邊那條岔路。我其實沒來過漢陽市,這個漢陽市在末世前也不是什麼出名的地方,我對這裡並不了解。但是從周圍的破壞程度來說,應該走左邊這條路會安全一點。

  這一段路我沒看見喪屍,應該是都被進來的人解決掉了。相對的,這邊大路邊上的商鋪民居,看上去都被翻倒過,大概也找不到什麼東西。商鋪這種最開始成為目標的地方,大多都不太可能還留下有用的東西,我想去那些居民樓和小區裡看看。

  那些地方喪屍比較少,房屋裡的東西保留程度可能會好一點,我想要的也就是些家常的東西,在那些居民樓裡應該就能找到。

  我帶著姜羊往看好的地方走,這回沒有走出去多遠,我就看到遠處晃蕩過來一個喪屍。

  現在所有的喪屍差不多都一個樣。身上干癟的皮肉貼在骨架上,已經變成了肉干,遠遠望去就是個皮包骨頭的枯黑架子走過來。有些好點的身上還有衣服,而那些在外頭晃蕩的,經過十年風霜雨雪,僥幸沒被冰雪埋進地底,那衣服也沒了,或者變成碎布條掛在身上。

  現在這個走過來的身上穿的衣服還算完好,所以應該是從屋子裡走出來的。很多被困在屋子裡的喪屍偶爾會誤打誤撞的開門走出來,到處晃蕩。

  我不想浪費力氣,帶著姜羊繞路,繞開了那個喪屍。但是接下來就繞不開了,因為四周都有幾個喪屍在晃蕩。我選擇了一個方向,讓姜羊跟緊我,兩三步上前就是一柴刀,直接砍斷了面前一個喪屍的脖子,腦袋飛出去砸進了長滿雜草的花壇裡。

  我感覺現在的喪屍比之前還好殺一點,也許是因為他們其實也有壽命,時間越久就越不好使了,骨頭也脆了。我想,也許再過幾年,這些喪屍就用不著我們去殺,自己也會倒下,最終變成塵土。畢竟,也沒有什麼東西是真的不死的。

  我一連砍了三個喪屍,姜羊跟在我身後,開始還有點傻乎乎的瞪著大眼睛,後來好像就習慣了,還好奇的盯著那倒下去的喪屍看。我不讓他碰喪屍,一只手拉著他往一個樓裡走。

  進的第一棟樓就沒看見喪屍,劈開了一間房門進去後,也沒見到喪屍,更讓我高興的是,這房間裡面的東西好像沒被人動過。

  把被劈開的房門重新堵好,我帶著姜羊一起在這幾個房間裡翻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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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7:54:11 |只看該作者
第23章

  這屋不是很大,兩間臥房一個客廳還有廚房衛生間,房間裡落了滿滿一層灰,屋裡的東西亂糟糟的,不太整齊,鞋架也倒在了地上。在這裡,人生活過的痕跡都變成了歷史。

  大概是因為屋裡面很久沒透氣,一走進去就能聞到一股很是奇怪的腐敗味,並不是那種十分濃烈的,而是淡淡的,夾雜著灰塵和雜質的味道,也並不特別難聞。我往第一個房間裡面走,姜羊跟在我後面,眼睛好像有點不夠用,腦袋轉來轉去。

  第一間臥房應該是主人房,櫃子裡掛著夫妻兩個的衣服,被子疊好了放在一側,床對面還有個落地電風扇。第二間臥房布置的很溫馨,至少從前看去應該是溫馨的,帶著花邊碎花的窗簾,梳妝台上有各種瓶瓶罐罐,衣櫃裡掛著的也大多是漂亮的裙子。很顯然,這裡是女兒的房間。

  這間房的地上有一灘不太顯眼的痕跡,我知道那是血液經過多年放置後變成的樣子。這一個三口之家裡,大概是女兒出了事。

  我面無表情的關上這扇門,又去了廁所看看。

  洗發水沐浴露那些都結塊了,洗手台上倒是有牙刷,但是把那牙刷拿起來搓一搓,就搓掉了大部分牙刷毛。這些牙刷還比不上村子裡那牙刷,雖然醜但是耐用。在衛生間裡轉了一圈,最後走向廚房。

  廚房的料理台上原本放著一些食品包裝袋,但現在早已經沒有了任何味道。垃圾簍倒在地上,裡面的垃圾變成了一堆看不出原樣的廢棄物。

  我在灶台上拿起了那落滿灰塵的幾樣調料查看,醬油本來就剩下一點點,聞著什麼味道都沒有了,肯定是不能吃的,倒是旁邊有一瓶水一樣的東西,我擦掉灰在瓶身上看了看,又拔開蓋子聞了聞,覺得應該是白酒。這個倒是能拿回去試試。

  放著鹽和醬油的小瓶子裡,兩樣東西都結成了硬邦邦的塊狀。這樣我是不要的,我想找的是那種沒有開封的包裝鹽。鹽和味精的話,印像中都能保存很久,前兩年我在好幾個城市裡游蕩的時候,還翻出來不少的鹽和味精,都能吃。

  許多人家裡都會屯幾包鹽,味精倒是少一點。還有其他的調料,什麼五香粉雞精之類,基本上都已經找不到能吃的了。

  把料理台上那些東西翻過一遍,我伸手去拉底下的櫃子。一個櫃子裡放著的是碗筷,另一個櫃子裡放著燒開水的壺和一個舊電飯煲。我又走到另一邊去拉櫃子,這回櫃子裡面出現的是一大包干貨,干海帶紫菜和干筍什麼的,還有些黑漆漆的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這些也不能吃了。

  我在這個櫃子裡翻了翻,終於被我找到了兩包沒開封的鹽。一轉身,姜羊眼巴巴的看著我手裡的東西,我就隨手把鹽遞給身後的姜羊讓他拿著,他捧著兩袋鹽好奇的搖了搖,啪嗒啪嗒的跟著我又往客廳裡走。

  我在客廳的窗戶上往外看。這個小區不大,而且挺舊的,從這裡看,小區裡的喪屍也不多,挺適合做個據點。

  我准備在漢陽市裡待五天,盡量收集能用得上的東西,收集到的東西我打算放在這個房間裡。這裡距離漢陽市入口那邊不是很遠,喪屍又少,一般十幾個人一隊的拾荒人也看不上這種小地方,是個不錯的據點。

  如果我走的不是很遠,晚上回來這裡休息也不錯。既然決定了,我就不急著把東西往外拿了,直接進了主人臥房,把兩袋鹽和白酒放在臥室裡的窗台上,然後翻箱倒櫃的找那些針線剪刀指甲剪之類的東西。在村子裡找到的那把生鏽的指甲剪太鈍了,我感覺用那個剪指甲,還沒有我自己用牙咬的快。

  我在翻東西,姜羊就蹲在身邊看我,他也不出聲,就自己默默看著。我看他一眼,起身走向那個女兒房間,打開門走進去,在床角拿過一只手臂長的兔子玩偶。

  兔子玩偶身上都是灰,我用力拍了拍,然後把兔子遞給了身邊的姜羊。

  姜羊拿著兔子沒什麼反應,就和剛才我讓他拿著鹽一樣。我沉默了一會兒,想到,對於姜羊來說,鹽袋子和玩偶也許沒什麼區別。

  算了。

  我繼續在屋子裡的每個角落裡翻找,姜羊就抱著兔子跟著我,過了一會兒,我再扭頭去看,姜羊好像忽然發現了兔子玩偶的樂趣,抱著兔子,用自己的尖爪子戳戳兔子的塑料紅眼珠,又小心的拽了拽兔子的耳朵。

  在屋裡翻找了一會兒,找出了一小堆雜七雜八的東西。這點東西肯定是不夠的,外面天色還早,我准備再去外面看看。姜羊我肯定要帶著,我不放心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裡,誰知道會不會從哪個角落裡忽然躥出來一只喪屍。

  喪屍和從前看的電影不一樣,它們不會發出那種恐怖的嘶吼,一般都是沒有聲音的,最開始那會兒走路還發沉,和普通人不一樣,到了現在變成一個個人干,它們連走路都沒多少聲音。所以如果走在外面不注意的話,很容易就會發生意外,說不定後面就會忽然撲過來一個喪屍。

  我雖然給了姜羊一把柴刀,可他那把柴刀我從來沒有用來砍過喪屍,我給他是防身,但沒想過讓他去砍喪屍,畢竟認真算算,他連半歲都沒有。

  我們離開這個房間的時候,姜羊把懷裡抱著的兔子放進了我找出來的那堆東西旁邊,還拍了拍兔子的耳朵。我沒想到他會主動放下那只兔子,要帶個玩具出門不太方便,但要是他真想帶的話,我也不會拒絕。

  他平時就很聽話懂事,但我現在越來越覺得,他比我想的還要懂事。這些長著鱗片的孩子們,難不成都是這樣的嗎?

  我帶著姜羊在這一片搜找用得上的東西,差不多快天黑了的時候,這邊兩棟樓都被我草草搜了一遍。我的目標很明確,之前思考過要找的東西放在首位,其他東西如果有遇上就拿,沒看到就算了,不會特意去找。

  雖然這邊一片喪屍少,但畢竟不是沒有,鬧出了大動靜的話,我擔心它們會聚集過來,到時候如果被困就麻煩了。那些喪屍能不吃不喝,我和姜羊不可以。

  每一個房間我都是匆匆翻一遍就走,遇上喪屍,能繞的就繞,不能繞的才去砍。一刀一個,看上去砍的是很輕松,但這其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得花很大的力氣才能直接砍斷喪屍的脖子,所以砍個十幾下,手就會酸。

  盡量保持自己的體力,盡量不要弄出太大的聲響,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周圍,這是我在喪屍城市裡游蕩過後得出來的准則。只要足夠小心足夠安靜,是能在這種死城裡面生活的。

  這一天的收獲不大,但是一些我想要的小東西都找到了。晚上的時候,我和姜羊待在最開始進去的那間屋子裡,我就在整理著那些小東西。

  其實這很奇怪,因為我在那個村子裡兩年,除了最開始去的時候我在村子裡找了一圈,還有後來去比較近那個小鎮外圍小賣鋪晃了一趟,之後就再也沒出去,可能是厭煩了。我察覺到自己那時候的精神狀態不太好,但是不想管。

  從末世走到現在,還有多少人是精神上完全沒有問題的?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那麼點毛病。

  但是我察覺到了自己的改變,就像這一次來漢陽市,我沒有從前那麼抗拒了。在姜羊出現之前,我就打算過要來漢陽市,可遲遲沒有過來,追根究底,多少有我心裡在抗拒的原因。我討厭這些喪屍游蕩的死城。

  城裡的夜晚非常安靜,即便有著那麼多的喪屍在走動,也沒什麼聲響。我在外面搜尋東西的時候注意力非常集中,四周的任何情況我都會注意到,這樣是很耗費精力的,所以現在我感到很累。可是我無法入睡,就如同幾年前那時候,在死城裡躲躲藏藏的生存著,每天晚上都瞪著眼睛無法入睡,只有在極度疲倦的時候才能睡著。

  與其說睡著,不如說被迫的昏睡過去。

  睡不著,我有太多不好的記憶是在這種死城裡面出現的。望著窗外高樓投下的黑影,我默默抱緊了懷裡睡著的姜羊,深深呼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兩天,我開始離開這兩棟居民樓,往外面的街道進發。

  那條街道是條老街,街上的房子大多只有兩三層,沒有外面正道上那麼光鮮亮麗的高樓大廈。這裡的房屋逼仄,鋪面雜亂,我看到了雜貨鋪和小藥店,還有一些裁縫店和照相館,這些都是在過去中的過去,即使在十年前看來,也是陳舊的。

  但在大部分城市被搜刮一空的狀態下,也就只有這些不起眼的小地方還能剩下點東西了,這給我這種獨行者帶來了不少的方便。

  雜貨鋪裡的食物早就沒了,稍微有用一點的東西也都被人搬空,我在裡面翻了翻,除了找出一具躲在櫃子裡被餓死的屍體,就只有一些不能喝了的飲料可樂,還有像是什麼搖搖車洗臉盆拖把之類的東西。這種情況我早有預料,在城市裡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不是那麼容易的。

  接下來找的好幾個店鋪都沒能找到有用的東西,但是在一個自行車修車行院子裡,我找到了一輛腳踩的三輪車,雖然鏈條有一點點的鏽,但是我檢查了一下,覺得塗點油應該可以用。

  我很高興,如果後面沒有找到更合適的工具,我就把這輛腳踩三輪車騎回去,後面這個車鬥雖然不大,但是也能放不少東西。

  這條老街到底,外面就是一條大街,外面那條街和這條老街相比,就像是兩個世界一樣。我在老街盡頭小巷子裡看到了一家隱秘的小超市,那條狹窄的小巷子裡面有七八個喪屍。我算了算,決定稍微冒一下險。

  只要我動作夠快,應該不會被圍住。可是這樣一來,我沒法在那種情況下護住姜羊。

  皺著眉打量了一下四周,我看到一輛停在旁邊鋪子門口的面包車。車子的輪子被人卸了,到處都鏽跡斑斑。前面一扇車門是壞的,我走過去看了看,見到車子後座空蕩蕩的,就把姜羊抱起來塞進了車子後座。面包車的玻璃上被貼了那種防透光的膜,前面坐墊很高,不特意來看也看不到後座,這裡算是個比較安全的地方。

  姜羊忽然被我放進那裡,有點愣,我捏了捏他的嘴說:“不要說話,我馬上就回來。”

  我說完就往旁邊的巷子走,走了沒兩步不太放心的回頭去看姜羊,他扒著前頭的椅靠,一個腦袋往外探出來。

  我走回去把他按下去,再次跟他重申了一遍不能出來,不能出聲。這回他好像聽懂了,蹲在椅靠底下不動了。我轉身往巷子裡走,一直走到巷子口也沒見到他探出腦袋,這才松了一口氣。定定神,輕手輕腳的朝那幾個喪屍走過去。

  ————

  小賣鋪裡東西不少,竟然沒有被人拿掉,我找到了兩箱食鹽和一些還能用的調味品,其他東西也有。我只是粗略看一眼,准備待會兒把姜羊帶過來再細細翻一遍。

  可是,等我提著刀,繞過那些東倒西歪的喪屍屍體,走到那輛面包車前的時候,我發現車子後座空空的,姜羊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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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7:54:25 |只看該作者
第24章

  姜羊不見了?!

  我一矮身鑽進車裡,在後座上找了一遍,連車墊後的縫隙都找了,可是沒能找到姜羊的影子。車裡空蕩蕩的。

  從車上下來,我忍不住握緊了手裡的刀。繞著面包車四處張望,街道上很空曠,和剛才一樣,什麼人都沒有。又想到什麼,我趕緊趴在地上往車底下看。可是令我失望了,車底下也是空的。

  姜羊去哪了?我有點慌。姜羊很乖,他不會自己隨便亂跑的,而且他走的不快,就這麼一會兒工夫,他要是想離開這條街,我肯定出來就看見了,可是我出來之後沒看見他。

  這麼短的時間內消失,只有可能是他被人帶走了,或者,是被什麼變異動物給叼走了。我記得我從前在這種死城裡游蕩的時候,看過一只大型的變異野貓,它能在樓頂和牆面上奔跑,體型大的像是一輛摩托車,而且它們喜歡在死城裡面捕獵,人類在它們眼中,就像一只老鼠差不多。

  姜羊是不是被變異動物抓走了?我越想越覺得是這樣,變異大貓無聲無息,速度又快,還有很好的嗅覺,姜羊一定是被變異動物帶走了。

  我站在原地張望,滿腦子都是這個念頭。我有些明白父母帶孩子出門,發現孩子不見了是個什麼樣的心情了。我已經很久沒有感覺到這種恐慌……甚至是絕望了。

  不行,我要冷靜下來,除了變異動物,還有其他的可能,之前高遠也說過,會有人抓這種白鱗的孩子回去吃,如果他是被人帶走了,是不是還有找回來的機會?勉強定了定神,我的目光在周圍一排房子上掃過。

  既然姜羊就是在這附近消失的,那我就從這附近開始找起。所有姜羊能進去的縫隙,我都仔細找過了,我喊著姜羊的名字,空氣裡灰塵漂浮,沒有人回應我。

  以那輛面包車為中心,我往周圍尋找,漸漸的,我的聲音吸引了外圍的喪屍過來。我躲了起來,在一個空鋪面裡深呼吸,這樣不行,動靜太大會吸引到很多喪屍過來的。這些喪屍我可以對付,可是如果姜羊藏在附近,他一個人要是遇到了跑過來的喪屍該怎麼辦。

  我不斷的深呼吸,等著外面的喪屍少了一些後,跑出去繼續尋找。這一天,我翻遍了周圍一條街的每一個角落,還去了隔壁的街道上尋找,因為沒法集中注意力,還差點被一個從暗巷子裡撲出來的喪屍給咬到,把我嚇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不管我怎麼尋找,始終沒能發現姜羊的蹤跡,他就像是忽然消失了一樣。

  黃昏時,天上的雲朵燒灼,是像血一樣的紅色。我站在荒廢的老舊街道上,殘余的陽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我有些茫然的回過頭去看身後的影子,只有我一個人的影子。

  忽然,我想到,姜羊是不是沒找到我,所以先回去了?回我們住了一晚上的那個房間?這個念頭就像是最後一根稻草一樣讓我重新燃起希望,於是我拔足狂奔,一路跑回了那個房子。

  樓道裡靜悄悄的,只能聽得到我自己沉重的腳步聲和喘息聲。

  我站在門前,看到這扇門是關著的,我走之前怎麼樣用鐵絲把門鎖著,現在就還是那樣,沒有被人碰過。我沉默了一下,打開了鐵絲,走進了房間。

  房間裡同樣安靜,沒有姜羊。

  這個時候,天邊的最後一點光線被黑暗湮滅,房間裡暗沉下來。我站在一片黑暗中,忍不住扶著身邊的桌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黑暗非常危險,許多變異動物會選擇黑夜出來獵食,黑暗會阻礙人的眼睛,卻不會阻礙喪屍,所以晚上出門找人,是不行的。我這樣告訴自己,勉強壓下心底的焦灼,坐在窗邊等待天亮。

  我忍不住把目光看向窗外,看向那些林立的破舊建築。它們不會說話,它們已經死去多時。

  黑暗越來越深,我在黑暗中思緒繁雜,猜想著姜羊到底遇到了什麼,想他是不是遇上了危險,是不是已經被人吃掉了?越想我就越覺得混亂緊張,我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姜羊對我來說已經這麼重要了。

  在漫長無邊的黑暗靜謐中,我忽然有了一個瘋狂的想法,我想,我是不是瘋掉了?就像我曾經見過的那些,因為失去親人愛人,被這個糟糕的世界逼瘋的人一樣。在他們的意識裡,親人沒有離開,就在他們身邊。

  我是不是也像他們一樣,已經瘋掉了而不自知?是不是,姜羊其實只是我自己幻想出來的生物?因為我終於在這漫長的十年裡瘋掉了。

  不然的話,姜羊為什麼會憑空消失,一點痕跡都沒留下?而且我只是聽高遠說過世界上還有那樣的孩子,但除了姜羊,我還沒見過其他這樣的孩子,人類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孩子呢?說不定連高遠他們都是我想像出來的。

  這樣想著,我感覺我自己的心變成了空的,有涼颼颼的風從裡面穿過去。我把臉埋在了手臂上,緊緊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一直都是這樣,我從來留不住任何人,不管是父母,還是後來幫助了我教給我很多東西的李姨,和我結伴走過一段時間的朋友,對我有好感幫助過我的男人……他們每一個給我的陪伴,都是以死亡終結。我曾拼命的想要去挽留他們每一個人的生命,可是沒有用,人的力量很小,有時候就算拼盡全力,也什麼都做不到。

  我記得我第一次,把自己的身體當做貨物賣出去,是為了給李姨換消炎藥。當我擦干眼淚拿著藥回到她身邊,我發現她的屍體已經涼了。

  無能為力,很多次很多次我都感覺到了自己的無能為力。不管是生為男人還是女人,在這個世界上,都會不可避免的感覺到這種痛苦。

  因為留不住,因為害怕失去,所以慢慢的,我不再和人建立聯系,一個人像鬼魂一樣四處游蕩,又一個人住進了那個見不到人影的偏僻村子。我企圖讓自己變得冷硬堅強,可實際上我根本……就做不到。

  我接納了姜羊,到頭來,還是和從前一樣,又再次失去他了。

  良久,我抬起頭來,看到了不遠處放著的那只兔子玩偶。我帶姜羊出去的時候,他把兔子玩偶放在那裡,輕輕的拍了拍。

  我想到那時候的情景,是那麼的真實,我和姜羊生活的這段時間,都是真實的。我走過去,把那只兔子玩偶拿到手裡。

  柔軟的絨毛緊貼著我的掌心,讓我想起姜羊的腦袋,他有一頭很軟的黑色頭發,我還記得他出生時候的樣子……

  “你是真的,是不是?”我將那只兔子玩偶貼在額頭上,輕聲的說。

  “你是真的,你和我走失了,你在等我去找你。”我開始不斷的念叨這句話。

  是的,姜羊是真是存在的,他還在等我去把他找回來。

  天剛蒙蒙亮,我出門了,這次我走進了之前那個修車的鋪子,裡面有自行車,我給那些生鏽的鏈條塗了一點找到的菜油,然後我騎著輪胎有點漏氣的自行車,從外面的街道上呼嘯而過。

  姜羊一定就在這周圍,我要找到他。

  “姜羊!”我大聲喊著,看到身後慢慢跟上來一些喪屍,我不管他們,只自己大喊著。那些喪屍很慢,它們跟不上我。但是四面八方都有喪屍,所以我喊了一陣後,就騎著車飛快進去一條喪屍少一點的街,然後躲起來觀察外面有沒有什麼動靜。

  我弄出來的動靜有點大,要是姜羊聽見了,一定會有反應的。或者就算姜羊沒聽到,如果這裡還有其他人,也會做出反應。

  就這樣一路騎一路喊,隔一會兒就躲起來觀察,我走過了這邊六七條街,一無所獲。我的腦子裡就只剩下了一個念頭——找到姜羊。

  下午的時候,我將自行車停在了一個高架橋下,從包裡拿出瓶子喝水。我平時不愛說話,更不要說這樣大聲喊,我感覺嗓子裡火辣辣的疼。但我沒在意這些,喝了兩口水之後把瓶子放回去,准備繼續騎車去找姜羊。

  就在這時候,我聽到了一點聲音。

  “誒,這裡!”

  我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她在離我不遠的一個鋪面裡面,向我招手。

  要是平時,我不會理會,因為說不定會是什麼團伙想要抓獨自一人的女人,他們通常就會讓一個女人出來,降低警惕心,然後把人騙過去了,就會出現好幾個男人,這種事不少見。但是現在我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我騎著自行車滑了過去,停在鋪面門口。

  那個女人站在門邊,後頭伸出來一個男人的臉。女人往外看了看,然後問我,“剛才就聽到你在那邊喊,你是在找人啊?你這樣不行哪,把那些東西都引過來了,一不小心就跑不掉了。你這樣多危險啊,好不容易活到現在,可別干傻事。”

  我聽她說完,開口問她,“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孩子,個頭到我腰這裡,穿著一件深藍色的t恤,眼睛是黃綠色的,手和腳都是爪子,身上有白色的鱗片,還有一條白色的尾巴。”

  女人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她打量了我一下,然後古怪的說:“你也生了這種東西?你覺得那是你的孩子?長得跟個怪物似得,你怎麼會覺得那是你的孩子?”

  她見過那樣的孩子,而且不接受。我得到了這個訊息,然後我再次說:“你們見過我剛才說的孩子嗎?他是我的孩子,如果你們見過,求你們告訴我。”

  女人後頭那個男人開口了,他說:“我們在這裡住了有一段時間了,半個月前這裡來了一伙人,男人女人都有,我昨天下午看到他們了,他們那裡好像是有個長白鱗片的……孩子,跟你說的差不多,被人拎在手上的,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們這段時間都住在白旗廣場那邊的漢陽酒店裡面,你可以自己去找找。”

  我握緊車把手,說:“謝謝。”然後就准備騎車去找那個漢陽酒店,我不會開口說讓這兩個人帶我去,她們和我一樣警惕,能告訴我這個消息就已經不錯了。

  “唉等一下,漢陽酒店你就往這邊直走,到了路口左拐,有個路牌,上面寫著早江路,你往那走,過去有個名政大廈,右拐一直往前,就能看到白旗廣場了,漢陽酒店就在廣場牌子那邊。”女人很快的說,說完她又加了句:“你自己小心吧。”

  我朝她們點點頭,蹬起自行車朝她說的方向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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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順著女人告訴我的路線往前,本來准備往早江路過去,但是那邊喪屍很密集,我無法衝過去。站在路口看了看,我往另一個方向開了過去。

  只要能確定方向,繞一點路應該也能到,我仔細辨認這邊的路牌上的路,注意著周圍的喪屍多少。大概是下午三四點鐘的樣子,我看到了遠處的大廈頂上出現了‘漢陽酒店’的字樣。原本應該是能發光的,但是這會兒早已經敗落了,被雨淋的白慘慘的。

  我把自行車停在了一邊,將身上的武器放好,順著屋檐下往漢陽酒店那邊靠近。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之前,我不能就這樣大喇喇的把自己暴露在他們眼前,我必須先隱蔽的靠近,觀察一下他們的情況。

  這不是個好時間,太陽還很大,周圍的一切都很明亮。我擦了一把臉上的汗,目光緊緊盯著那邊漢陽酒店的動靜,還要注意周圍的喪屍。

  就這樣一點點挪到漢陽酒店附近,我看到了酒店前面的停車場上停著兩輛拖著車鬥的汽車,還有幾輛自行車。兩個男人還有一個女人就在那車子附近坐著,整理手邊的一堆物資。

  從車子的數量來看,這伙人不少,起碼有十二個以上。而從兩個男人中間那個女人的情況看,這伙人的能力還不錯,因為那個女人身上比較干淨,能看得出來女人挺漂亮。

  末世之後,大規模死去的幸存者中,除了老人小孩之外就是女人了。到後面,女人越來越少,十不存一。一般來說像這種小團伙,大多是由十幾個男人搭配一兩個女人,或者有的團隊裡面根本沒有女人,因為女人們要麼躲起來了,要麼聯合在一起成了個硬茬,一般人不敢動。

  這樣的團伙裡的女人,有的是心甘情願成為了這些男人的床伴;有的是因為和團裡的男人們是親戚,這種情況比較復雜,好的會讓其他人尊敬,不好的也只能淪落成第一種;還有的是個人能力強,成為了團裡男人的隊友,大家不分男女,都當兄弟相處。

  我躲在附近一棟建築裡,看著那邊三個人互動,眼睛四處尋找可能是姜羊的人。但是沒有,這裡好像就只有這三個人。我的目光放在了那兩輛車上,上面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人?姜羊是不是也在裡面?

  我觀察了一會兒,沒敢輕舉妄動,倒是那邊三個人中,左邊那個強壯點的男人似乎在和那個女人調笑,兩人說話說著說著就靠在一起去了,就當著另一個人的面親熱了起來。

  然後那個強壯點的男人拉著女人往車裡面走,還對那個坐在原地整理東西的男人吆喝了一句。

  坐在原地的男人面相老實,比不上那個男人強壯,年紀也有四五十了,被強壯的男人吆喝了一聲後,連連點頭。

  強壯的男人和女人上了車,要做什麼很明顯,我確定那車鬥裡面沒有其他人了,心裡稍稍放心。

  那個瘦弱點的男人朝車的方向看了看,往地上吐了口痰,然後提著褲子往酒店後面走。我心裡一動,跟了上去。

  離的越來越近之後,我聽到那個男人在咒罵著之前的男女,說什麼“臭婊子,不知道被人睡過多少次……看不起老子,神氣什麼……”

  我跟在他身後,藏好柴刀,手裡夾上一把刀片,然後故意弄出了點動靜。

  “誰!”那瘦弱男人一驚,非常警惕的看過來。

  我也表現的好像被嚇了一跳,捂著肚子坐在牆邊,同樣喊了一聲:“是誰!出來!”

  那瘦弱男人走近,看到了我,頓時眯了眯眼睛。

  我皺著眉頭,昂著腦袋看他:“看什麼看。”聲音裡滿是虛張聲勢。

  那男人當然聽得出來,見我這虛弱的模樣,眼裡那點心思一下子就遮不住了。他朝我走過來,臉上笑嘻嘻的,“小妹子,你一個人在這裡干什麼?你怎麼了,要不要幫忙啊?”

  我心裡冷笑,嘴裡說:“不需要,你趕緊走,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不客氣了!”

  我很清楚我這樣說只會得到相反的效果,如果我讓他過來,他可能反而會顧慮我有什麼後手不會那麼容易接近。

  果然那男人不僅沒停,還越走越快了。我故意掙扎著想站起來,但是又起不來,那男人一看我這樣,更加放心了,本來就被那對男女刺激了一下,他這會兒遇上一個落單的,虛弱的女人,那是精蟲上腦,警惕心都下降了一大半。

  “你要怎麼對哥哥不客氣?哥哥好心來幫你的,你身上哪裡痛啊,哥哥來給你看看啊。”

  他走近就想來抓我,抓住了我的手臂之後,見我只是掙扎,臉上還露出痛楚的神色,手中也沒有武器,就完全放心了,雙眼放光的笑著,那雙手直接就往我衣服上拉。

  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一揚手,把手裡抓著的一把灰糊在了他的臉上,趁著他眯起眼睛的時候,手裡的刀片唰的劃過他抓我的那只手腕。鮮血冒出來的瞬間,我將手指摳進了他的傷口裡狠狠一捏,他慘叫一聲,手裡一下子就沒有了力氣。

  我的刀片用的很好,男人另一只手腕也被我瞅准空擋割了一刀,瞬間鮮血直冒。

  短促的一聲痛呼之後,我將他臉朝下按在一邊的泥土裡,將他的痛呼全都堵回了嘴裡。摳著手腕上的傷口將他的手臂扭著背到身後,我踩著男人的另一邊的肩膀,另一只手抓過剛才藏在一旁的柴刀,架在了男人的脖子下。

  這一切的動作都很快,只一分鐘不到的時間裡,瘦弱男人就像一條死魚被我狠狠踩在了地上。

  我跟還在掙扎的男人說:“這刀我剛才才從喪屍腦袋裡抽出來,上面的黏液都沒擦,你可別出聲,你亂喊的話我就只能割了你的脖子。”

  “嗯嗯嗯!”男人的臉被壓在土裡幾乎不能呼吸,聽了我這話趕緊發出一陣含糊的聲音。

  我稍微松了一點點讓他的鼻子能呼吸,然後問他:“你們隊裡是不是抓了一個長白鱗的孩子,個頭到腰那麼高,穿深藍色t恤,在早茂老街那邊抓來的?”

  男人遲疑了一下,我手上用力摳了一把他手腕上的傷口,腳上重重碾他的肩,“快說!”

  男人痛的臉色刷白,趕緊開口了,“是是,是老宋抓來的,他昨天去那邊找物資,看到一輛破面包車旁邊有個小怪物,就把那東西抱回來了!”

  “孩子呢?!”我厲聲問。

  “本來、本來准備晚上煮著吃的……”瘦弱男人結結巴巴的說,我聽了這話,手裡的刀子差點就割了這男人的頭。

  那男人察覺到我的想法,趕緊接著說:“但但是沒有殺成,黑哥說留著做誘餌,我們昨晚去獵殺江漢公園裡大變異狗,就,就把那東西當餌扔給變異狗了。那只變異狗把那小怪物叼回巢了,要去喂懷孕的母狗,我們的人跟上去,殺了那只公狗,但是沒能殺了巢穴裡面的母狗,還、還死了一個人,就撤退了。”

  “你、你現在放開我趕緊去找,說不定還沒死呢,你別、別在這裡跟我浪費時間了!你看我又沒對你做什麼,現在人都這麼少了,大家都是同胞,你……”

  男人話沒說話,我手上一用力割斷了他的氣管,然後松開他的手腕,用沾滿鮮血的手拽住男人的頭發,手上柴刀再次用力,割斷了他的腦袋。

  把腦袋扔到一邊,我撩起他的衣服擦手和刀,然後快速的離開了這裡。

  江漢公園。

  嘴裡念著這個地名,我從走的變成跑的,飛快的跑回了剛才放自行車的地方,手握上自行車把手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的手在抖。這不是因為我剛才殺了一個人,我不是第一次殺人了,我會手抖只是因為,我明白,姜羊很有可能已經死了。

  如果那個男人說的是真的,那麼經過一夜,姜羊現在應該是被變異狗吃了。

  我明白變異狗是一種什麼樣的凶殘生物,我曾經有個好朋友,叫余涼涼,她家住在我家一個小區,我們兩家因為我和余涼涼的關系,相處的不錯,我經常去她們家串門。當末世來臨後,我滿手鮮血的跑出了自己的家,六神無主的去找余涼涼,看到的就是她們一家人的屍體。

  他們一家人,都被家裡養著那條寵物狗給吃掉了。那條寵物狗變異了,變得像一張沙發那麼大,眼睛發紅布滿血絲,我見到它的時候,它趴在余涼涼的屍體上大口撕咬。我記得那只狗從前非常溫馴,余涼涼經常帶著它下樓遛彎,余阿姨去買菜,那只大狗還會搖著尾巴給余阿姨叼著菜籃子。

  可是變異了的狗,就和變成喪屍的人一樣,它們會吃人。

  變異大狗尖利的犬牙上掛著血沫碎肉,余涼涼的眼睛大睜的看著門口,那一幕給我的印像很深刻,所以我對於變異狗一直都懷著一種恐懼和排斥。想到姜羊也有可能被變異狗咬碎吞下去,我就忍不住整個人都發起抖來。

  我又看了一眼漢陽酒店幾個字,閉了閉眼睛,將自行車調轉方向,往直前那個路口騎過去。那邊路口的公交站牌,我過來的時候在後面的地圖上看到了‘江漢公園’的位置。

  那個男人的屍體說不定很快就會被發現,我必須盡快離開這裡。

  沒有時間給我回憶從前的悲慘,我必須盡快趕到江漢公園,除非親眼看到姜羊的屍體,否則我不能這麼早就絕望。

  ……就算姜羊只剩下屍體,我也要把他帶回去,埋在我們的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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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不知道江漢公園的具體位置,回到公交站牌,在後面的地圖上記住周圍的建築和各種路口,然後我選擇上面縱橫交錯的路中,最短的那條路走。

  現在很多的路都因為各種原因走不通了,有末世時候被人破壞了,有因為樓房倒塌把路給堵了,還有就是被太多喪屍圍住,遇到這些情況我很多時候都只能繞路,在這種情形下我必須記住周圍的各種情況。

  末世來臨之前,我是個不記路的人,除了經常走的那幾條路,陌生的路只要轉兩個彎我就能忘記怎麼走回去。我一度以為自己是路痴,可是到了後來不記得路就會死的時候我才明白,在生存面前,一個人能學會的東西是會超乎自己想像的。

  很多時候不是做不到,只是沒有被逼到那個份上。

  我又繞了兩次路,都是因為那兩個路段上很多喪屍,周圍都是繁華的商業區,有時候我要是不騎得快一點,自行車都要被那些跟上來的喪屍包圍。在這種情況下,我不得不經常拐進喪屍少的地方躲一躲歇歇,否則根本沒法繼續往前。

  在第四次藏進路邊一個屋子裡的時候,我聽到路上傳來車子開過的聲響。我小心的扒著窗戶往外看,看到了一輛車。

  這輛車比我之前看過的高遠他們那輛顯然要好一點,後面的車鬥上沒有遮蓋,上面站著差不多二十個男人,看上去年紀都在三十歲到五十歲之間,手裡都拿著武器。

  前面的駕駛座上有三個人,一個年紀稍大一點的司機,還有一個光頭穿著黑色t恤,面相凶惡的中年男人,以及一個正坐在他腿上擦刀的長發年輕女人。

  後面車鬥上的男人們笑著說話,一點都不在乎車子後頭跟著的那些喪屍,他們中還有人用手裡的棍子去捅車子後面的喪屍,見它們摔倒在地就一齊哈哈大笑起來。

  駕駛座上的年輕女人拿著刀朝窗戶邊沿啪啪敲了兩下,脾氣很不好的吼了一句:“你們那麼大聲干什麼,把喪屍都引過來了!”

  後面車鬥上就是一靜,然後那些男人們說話的聲音就小了很多。車子很快開了過去,我躲在窗戶下不敢探頭。他們剛才說話的時候,有談到江漢公園,還有那只狗怎麼吃。

  他們應該就是把姜羊帶走的那群人。這隊裡加上之前那三個人,足有二十多個壯年男人,還有兩個女人,難怪敢去打變異狗的主意。

  等這群人回去,很快就會發現被我殺死的那個男人,但是現在這個世道,就算我殺了他們的人,又沒人看見,他們也找不到我頭上,我一點都不擔心。

  我從藏身的房子裡推著自行車走出來,看准路繼續往江漢公園那邊趕。因為中途對路不熟悉,我又找了兩次地圖,繞了好多路,等到我看見江漢公園的牌子時,都快要天黑了。

  這種時候,我應該再等一晚,等到天亮了再進去找,可是我等不了了,只要想到姜羊可能已經被吃掉,我心裡就好像燒了一把火似得,燒得我全身的骨頭都痛起來。

  我把自行車藏在公園的保衛室裡面,拿著柴刀往公園裡面走。

  外面的建築還好,偶爾有些樓上長草,其他植物都是從花壇裡長出來的,視線還算開闊,可是公園裡的植物,比起末世前已經大變樣了,茂盛了很多,整個公園門口幾乎都被樹木遮蓋住。

  進入公園後,光線更加昏暗,但是聞到那些草木清香,我有一瞬間恍惚,想起了我住了兩年的村子。明明才離開沒幾天,可我卻覺得已經過去很久了。

  握緊了手裡的刀,借著天邊還沒完全落下去的太陽光線,我仔細尋找著周圍的痕跡,想找到變異狗的巢穴。

  被我殺死的那個男人說,他們是昨天過來的,還在這裡獵殺變異狗,那怎麼說都會留下痕跡才對。

  我找了一會兒,終於在路邊上找到了幾點還算新鮮的血漬。順著這點線索,我往這條路找下去。前面的路不能容車開過了,但顯然那伙人是開車進來的,鵝卵石小路旁邊的草坪上都有車印子。

  接下來留下的痕跡更加明顯了,我加快步子往前走,沒過一會兒,看見了一個假山群。假山群周圍的植物被折斷,草坪上有很多鮮血的痕跡,顯示著在這裡曾經有過一場戰鬥。

  我走過去,觀察了一下那假山群中間的一個黑黝黝的口子。這個洞口原本應該並不大,但是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往下挖了,地面下一塊都被挖空,就成了一個洞口。洞裡面好像還挺大,黑乎乎的看不清裡面的情況。

  我站在洞口,感覺裡面一股腥臭味夾雜著鮮血的味道衝到鼻端,那是狗的味道,這裡確實就是變異狗的巢穴。

  這裡面還有一只懷孕的變異母狗。

  二十多個大男人都只殺死了一只公狗,沒能帶走這只母狗,我一個人要是進去了,估計出不來。我這樣想著,毫不遲疑的抬腳往裡面走了進去。

  其實這些年裡很多次我的腦海中都升起過自殺的念頭,但是後來又都放棄了。如果我自殺了,那麼之前的掙扎算什麼呢?我不想讓自己變成那麼可笑的人,所以盡管我找不到活下來的意義,還是選擇了活下來。

  可是現在,在我好不容易找到自己活下去意義的時候,又不得不選擇這樣一條路。

  我走進了黑暗裡,外面的天空也陷入了全然的黑暗。我在洞口不遠處的黑暗裡等了一會兒,等到眼睛適應了昏暗的環境,才繼續往前走。

  這個大洞是往下的,裡面越來越大,我摸著周圍假山和泥土組成的洞壁,好奇猜想這麼大的一個洞穴,變異狗是怎麼挖出來的。或許,不是變異狗挖出來的,而是這裡曾經躲藏過什麼人?

  我走得很慢,之前令人作嘔的騷臭腥味越來越濃,我盡量放輕呼吸,讓自己保持冷靜,腳下的步子也放的很輕很輕。忽然,我感覺自己腳下踢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

  這種感覺……我看了幾眼,在昏暗的洞內,只隱約看到了一個人形的東西。蹲下身子用手裡的柴刀捅了捅,發現沒動靜,我才上手摸了摸。這一摸就摸到了一手的血沫。

  這人是個男人,已經死了,肚子周圍被撕咬過,剛才我的手直接從他凹陷的腹部摸了下去,摸到了他的肚子裡面。我收回手,在死人衣服上擦了擦,跨過他繼續往前。

  被我殺掉的男人說過,他們在這裡死了人,應該就是這個。我在地上掃視,想找找還有沒其他的屍體,洞裡實在太暗,我有點看不清。

  在這裡,已經差不多就在巢穴的最深處,我抬起頭,看到了昏暗洞穴裡有一團一米多高的黑影。應該是變異母狗。狗的嗅覺很靈敏,我本來以為剛走進來就會被發現,可是一直走到這裡,甚至我離那團黑影不過三米距離了,那只早該撲過來的變異母狗還是一動不動。

  為什麼?

  我往前走,腳下踩到了一些枯葉和干草,發出一些簌簌的聲音。

  然後我聽到那團黑影忽然發出了威脅的吼聲。那聲音在洞穴裡顯得非常沉悶,我身上的寒毛一瞬間全部豎了起來,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一步,將柴刀橫在了胸前。我沒聽過有哪一種變異狗會發出這種吼聲,但是這無疑是一種屬於肉食動物的吼聲。

  那黑影一動不動,只有威脅的低吼從那邊不斷傳來,想要驅逐進來的人。我站在那僵持了一段時間,開始覺得奇怪。這變異母狗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不然它為什麼動都不動一下,只是發出這種吼聲。而且這聲音聽著可怕,乍一聽確實能夠唬人,可是聽久了,我就從這聲音裡面發現一點虛弱。

  這只變異母狗快不行了。我心裡浮現出這個想法,然後我提著刀堅定的走了過去。我是一個母親,我不會放棄自己的孩子。就算這東西把我的姜羊吃下去了,我也要剖開它的肚子把姜羊挖出來。

  一步、兩步,我隨時警惕著這只變異母狗暴起,但事實是我走到它很近的距離後,它仍舊沒有動靜。我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兩步上前,抬手摸在了那個黑影上。

  確實是一只變異狗,鋼針一樣的毛很扎手,但是這只變異母狗已經死了,它的身體都涼了。我又發現自己腳下踩著一灘粘稠的東西,那是這只狗的血,非常大的一灘。

  變異狗已經死了,那剛才從這邊傳來的吼聲是什麼東西發出的?這裡還有其他的變異動物?我的身體緊繃著,想要繞過這只變異狗的屍體,去尋找剛才發出聲音的東西。

  在快要繞過變異大狗屍體的一瞬間,我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危機感,有什麼東西盯上我了!我頓住步子舉起柴刀,下一刻就要揮舞出去。但是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咩咩!mua啊……媽媽!”

  一個小小的黑影從角落裡大狗屍體的腹下鑽出來,跌跌撞撞朝我跑過來,十分熟練的抱住了我的腿。

  與此同時,我聽到那邊角落傳來一身悶哼,之前那種危機感消失了。我感覺到那邊的東西對我沒有了敵意,手裡的柴刀雖然還沒有放下,但是我的眼睛已經不由自主的往下去看姜羊。

  這小混蛋用爪子緊緊抱著我的腿,腦袋一個勁往我腿上蹭,咩咩叫個不停,整個洞穴裡都是他咩咩的回聲,感覺這裡關了一群的山羊。

  我眼睛一熱,用力揉了揉姜羊的腦袋。

  “一下子沒看到你都不行,被人抓來喂狗了吧,看你下次……”

  我說不下去了,聽到自己的聲音帶著顫音,干脆閉上嘴,蹲下來緊緊抱住了姜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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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姜羊身上一股子的狗騷味,我想到他剛才是從角落那邊母狗肚子底下爬出來的,伸手就從他腦袋往下,全身囫圇摸了一遍,發現沒有受傷這才徹底放心。

  知道姜羊沒事,我就抬頭往那個黑暗角落裡看過去。那裡有個東西,剛才我聽到的威脅吼聲不是變異狗,而是它發出的。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是姜羊從那邊跑過來還一點事沒有,這東西應該對我們沒惡意。

  不過究竟是什麼?我探究的目光往那邊看了一會兒,但是因為身邊太暗,我實在看不清。

  既然看不清就算了,我過來只是想找姜羊,既然現在找到了,我就准備先帶著姜羊離開這裡再說。這裡還有個變異母狗的屍體,雖然暫時沒事,但是說不定很快就會有什麼變異動物聞到血腥味找過來。還有就是那伙人,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忽然又跑過來。

  我顧慮著這些,也沒有去角落裡看看那叫聲可怕的東西,拉著姜羊就准備往外走。但是就在這時候,我聽到角落那邊傳過來一個聲音。

  “他是你生的孩子?你來找他,他不是你故意丟棄的?”

  那邊竟然是個人?我一驚。這個人聲音沙啞的厲害,跟磨了砂子一樣,語速又慢,聽在耳朵裡刺刺的感覺不太舒服。光從這聲音也聽不出來是個多大年紀的,只能聽出來是個男人。

  我抱著姜羊站在原地沒動,開口說:“是,我有事把他放在一邊,轉眼他就被人帶走了。”

  那邊就再沒有聲音了,我帶著姜羊往外走的時候,也沒聽到對方出聲阻攔。但是這個時候,姜羊忽然扭著身子,抱著我的腿往那個角落裡拖。

  我皺著眉,姜羊用吃奶的力氣把我往那邊拽,嘴裡還很可憐的咩咩叫。

  僵持了一會兒,我還是順著姜羊的意思,慢慢靠近了那個黑暗的角落。姜羊看我往那邊走,又乖乖聽話的扒著我的腿。

  我越靠越近,隱約看到母狗和土石牆壁的夾角裡,半躺半坐著一個人形的黑影。我走到他面前了,他也沒動靜。

  我出聲問他:“你受傷了?”

  那人沒有回答。

  姜羊放開我的腿,一只爪子還抓著我的褲腿,另一只爪子伸過去搖了搖那個人的腳。

  “咩咩?”

  我聽到這個人沉重的呼吸,他的狀態不太好,這個角落的血腥味也太重了。我把姜羊放到一邊,自己從包裡掏出打火機,剛好這巢穴裡面就有不少的干草枯柴,我拿了一把干草點燃,借著火光看清楚了面前那個男人。

  那竟然是一個和姜羊一樣的‘人’。

  他的手臂上錯落布滿了黑色的鱗片,爪子有四個,比姜羊多一個。腳也是顯得更厚重的大爪子,一條黑色的尾巴耷拉在一邊。緊閉著眼睛,好像昏過去了。

  我聽高遠說過,像姜羊這樣的孩子還有不少,黑鱗白鱗都有,但是我沒想到這麼快我就會看到一個黑鱗。這還是除了姜羊之外,我見到的第一個長鱗片的人。

  不過……我很疑惑。這人看上去雖然單薄了點,但是那張臉怎麼看,也都十八、九歲成年了,不是說這種孩子最早出現是在四年前嗎?這個又是怎麼回事?我回想起高遠說過這種孩子就會長得很快,心裡有個猜測。

  可是真的可能嗎?長得快也不是這個長法吧。

  手裡的干草快燒完了,我干脆從旁邊抓了好幾把干草枯枝堆在一起,點燃了一個小火堆。

  這個巢穴裡的情況在火光下看的更清楚了,旁邊那只變異母狗一身黑毛,身上很多傷口,有被人類的刀撕裂的,也有被鋒利的牙齒和爪子抓出來的,脖子那裡一個大口子,應該就是導致它死亡的原因。

  我看了一眼那狗脖子上被撕開的大口子,目光轉到了靠在母狗旁邊陷入昏迷的黑鱗。這傷口應該是他造成的?

  這個黑鱗孩子……少年,雖然現在還沒死,但是看上去比死去的變異狗還要凄慘。他身下也全是血塊,我才發現那大灘的血除了變異狗的,還有他的。他的腰腹的部分被咬傷了,一片的血肉模糊,我感覺自己都能看到他肚子裡面的東西,他的腰好像要被咬斷了。

  除了這個最大的傷口,黑鱗少年的手臂胸口,凡是露出來的部分,都能看出舊傷和新傷交錯的痕跡,燙傷還有鞭打出來的傷口,以及被剜掉肉的傷口,只有那張臉看上去還算完好了。那是一張稱得上俊秀的臉,就是瘦的有點可怕,還帶著幾分稚氣,和他之前說話的粗糲聲音非常不相襯。

  一頭和姜羊一樣的黑色頭發長到肩膀,亂糟糟的都結到一起去了,前面的頭發還遮到了眼睛下面。他這會兒閉著眼睛,我也不知道他的眼睛是不是和姜羊一樣的黃綠色。

  我打量了黑鱗一會兒,覺得他大概快要死了,撐不過今天晚上。

  我往洞口方向看了一眼,有點猶豫。已經晚了,這個時間應該沒人會過來,現在離開不是一個好主意,外面這會兒也很危險。我最後還是決定在這個洞裡面待一晚上。

  雖然味道很難聞,但是在這裡待久了之後,鼻子已經差不多聞不到其他的味道,只感覺很悶熱。

  我猜姜羊是被這個黑鱗少年給救了,不然姜羊不會攔住我讓我過來看。既然這樣,我留在這裡等一晚上,等他死了,給他收個屍也沒什麼。

  黑鱗的傷勢實在太重,要是換成人,光看那個流出來的血量,這會兒已經死了。我根本就不覺得他還能活下來,又沒有藥給他用,這裡的環境也太糟糕。

  姜羊的肚子在咕咕叫。我收回打量黑鱗少年的目光,帶著姜羊在火堆不遠處坐下來,從包裡拿出了半瓶水。我身上就只剩下這半瓶水了,在外面跑了一天,我也渴了,但是摸摸姜羊的嘴,他都干得脫皮了,所以我只是舔舔唇,把瓶子遞給了姜羊。

  他緊緊靠著我,抱著瓶子珍惜的喝了兩口,然後遞給我。

  “你自己喝。”我說著,把瓶子推回去,然後從包裡翻東西,裡面還有兩個餅,我翻出來,撕了一大半給姜羊。他被抓後應該都沒吃過東西,肚子癟的厲害。我也沒怎麼吃,這會兒肚子裡燒得慌,但是不太想吃東西。在那村子裡住了兩年,吃飯時間很規律,現在到了時間不吃東西,就餓得難受。

  但是我覺得我胃病又犯了,之前我騙殺那個男人的時候,捂著肚子不是在假裝,我確實覺得肚子痛,只是沒有表現的那麼嚴重而已。

  姜羊和我不一樣,他很有胃口,一個大餅哢嚓哢嚓幾口就吃完了,我把剩下的那個也給他。看我沒有其他吃的了,他肚子沒吃飽也不鬧,靠著我打瞌睡。他還這麼小,估計離開我之後都沒休息好,一分鐘不到就打著小呼嚕睡著了。他之前睡覺都不打呼嚕的,估計這一天多的時間是給嚇著了。

  我輕輕摸著姜羊的腦袋,一下下的用手指梳理他的頭發,也沒打算睡覺。姜羊沒有把水都喝完,還有好幾口的量。我拿起水瓶,忽然看到對面那個凄慘的黑鱗。

  他就要死了,喝這幾口水也沒用。

  但是沉默片刻,我還是小心的把姜羊放到一邊,自己起身拿著水瓶靠近黑鱗。

  他還是剛才那個樣子,我怕他突然暴起傷人,就用腳輕輕踢了他的腳爪,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又等了一會兒,試著伸手去拉他。他現在這個姿勢不好喂水,我想把他移過來一點。我移動他的時候,發現他比我想像中的要輕很多,身上那件髒兮兮的破衣服開了個口子,我往下一瞥,就瞧見了他的胸膛,肋骨都能清晰的看見。

  我抬著黑鱗的腦袋想給他喂水的時候,發現他的脖子上纏著一個項圈,像是鎖狗的,還有一截斷掉的鏈子掛在上面。一開始我還沒發現有什麼不對,直到不小心轉動那個項圈,發現他的脖子流血了,我伸手往裡面摸了一下,才發現項圈裡面有一些細小的倒刺。

  我知道,馴養不聽話的惡犬,就會用上這種項圈,只要不聽話,一拉項圈,脖子就能被刺得鮮血淋漓,越掙扎,越傷的厲害。估計這個黑鱗的聲音就是因為這樣被毀的。

  這個黑鱗之前是被人養著的。

  我扭開瓶蓋,一手托著黑鱗的腦袋,把手伸過去捏開他的嘴。果然是一嘴的尖牙,我把水一點點倒進他嘴裡,喂了一小口,他忽然就動了動,似乎想睜開眼睛,但是沒兩下又沒動靜了。

  喂完水,我把他移動到另外一片干燥的干草上,也沒再管他,回到剛才的位置,把團成一團的姜羊抱進懷裡。

  姜羊一到我懷裡就舒展開身體,往後整個貼在我肚子上,跟攤餅似得。我把腦袋靠著姜羊的腦袋,眼睛剛好能看到對面的黑鱗少年。

  我想,他肯定不可能是十八、九歲,最多也就是四歲。但是他們這種都長得這麼快的嗎?我有點憂愁的摸摸懷裡的姜羊,難道姜羊以後也會長得這麼快?沒兩年就看上去比我都大了?

  睡到半夜的時候,我打了一會兒瞌睡,忽然被一陣注視給驚醒。

  我霍然睜開雙眼,正對上了一雙在黑暗裡黃澄澄發光的眼睛。火堆熄滅了,我也只能看得清那雙眼睛。

  對面的黑鱗少年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他躺在那看我和姜羊。我沒想到他傷成這樣還能醒,有點稀奇。黑鱗的眼睛是純粹的黃色,不像姜羊的黃綠色。而且他的眼睛也沒有姜羊這麼大,而是更加狹長一點,看上去更危險。

  我剛才就注意到,他的爪子牙齒都比姜羊更加鋒利,這大概就是黑鱗白鱗,食葷和吃素的不同。

  不過……醒過來的黑鱗少年,遠沒有他之前的吼聲那麼凶,就算一雙眼睛是肉食動物的眼睛,看著也不太凶,最多,也就只是像紙老虎那樣程度的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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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我們兩對視了一會兒,我沒有說話,他也沒說話。

  然後片刻後,我看到他動了。因為沒有感覺到惡意,我也就抱著姜羊沒有動。

  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時候了,洞裡面還是一片漆黑,我隱約看到黑鱗少年緩緩爬到了那只母狗屍體邊上。我覺得很驚訝,傷成這樣,不僅沒死,還能爬動了?

  黑暗裡,黑鱗少年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我側著耳朵聽著,發現他好像在撕扯母狗屍體,然後我聽到了吞咽的聲音。

  他在生吃狗肉。

  我又有點忍不住下意識防備起來。黑鱗和我懷裡的姜羊不一樣,他是會吃肉的。

  但是這會兒,我忽然聽到那個黑鱗少年說話了,他說:“你們要吃嗎?”

  我下意識揚了揚眉,末世後,幾乎沒有人會邀請別人和自己一起分享食物的,吃飯的時候也會警惕著其他人來搶,就像草原上的野獸一樣。但面前這個……

  “不吃。”我簡潔的說。

  然後那邊就沒動靜了。我聞到了更加濃郁的血腥味,還有低沉的喘息。傷成那樣,要從變異狗身上撕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感覺懷裡姜羊動了動,他伸出小爪子抓了抓我的手,腦袋拱在我懷裡嗅了嗅,然後就很開心的喊:“咩咩!媽~”

  “怎麼就醒了?”我摸了摸姜羊的額頭。他嘴裡哼唧著,把腦袋拱進我的胳膊底下,小尾巴甩來甩去。

  我感覺到黑鱗少年那邊的動靜又沒了,扭頭一看,他睜著一雙眼睛看著這邊,一眨不眨的。

  姜羊也注意到了,他扒著我的腿,指著黑鱗少年,開始說一些亂七八糟的非人類語言。

  “呼嚕唔呀哇哇啊!沐嚕嚕呼哇!”

  我聽完姜羊的話,扭頭問那邊的黑鱗少年,“你聽得懂姜羊說話嗎?”

  少年愣了一下,然後問我:“姜羊,是他的名字?他有名字嗎?”

  我說:“是,你能聽懂他說什麼嗎?”

  少年:“聽不懂。”

  我又問:“你為什麼會說話?姜羊從出生到現在,都不會說話,他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這對話有點詭異,就像是新手媽媽在咨詢婦科醫生一樣。

  但是少年就像個稱職的婦科醫生那樣,給了我答案。他說:“我是出生差不多半年之後才會開始說話的,出生半年後,之前沒長好的東西才算是長好了,他應該,也是這樣。”

  “你出生多久了?”

  黑鱗少年好像是想了一下,才不太確定的告訴我,“我看到過三次下雪,所以應該是出生了三年多。”

  三年多就長成這樣?我又摸了摸姜羊的腦袋,這樣的話,姜羊應該也會長得很快。我之前就覺得姜羊吃的太多了,他能吃東西開始,就幾乎是不停的在吃吃吃,能吃下他體重好幾倍的東西,現在看來,那應該是他在積蓄能量,好快速的長大?

  我感到很憂心。姜羊不是人類,他是一種未知的生物,他的快速增長表明了,他的壽命可能不會太長。就像那些寵物貓狗們,它們的成年也很快,然後一共就只有十幾年的壽命。

  姜羊也會是這樣嗎?

  姜羊還在我懷裡無憂無慮的甩著尾巴,我看著他,心裡有點發堵。

  “他餓了,肉分給他吃。”忽然,那邊的黑鱗少年又開口了。他的聲音還是那樣粗糲,不太好聽,因為身上的重傷,還有點虛弱。

  他說的‘他’,應該指的是姜羊。

  我起身把火堆點上。

  洞內明亮起來。黑鱗少年靠在母狗屍體旁邊,爪子嘴邊都是血,他旁邊那個狗後腿的位置上,有一塊新鮮的口子,裡面的肉被撕出來一大塊。

  見我盯著他看,那個黑鱗少年就有點愣,然後抬起手臂擦了擦嘴。這下子搞得滿臉都是,他自己大概也感覺到了,又伸出舌頭來舔了舔唇。我看到他的舌頭也比一般人長,和姜羊差不多。

  黑鱗少年朝我舉了舉手裡的肉塊,又指了指姜羊,有點局促的說:“給他吃。”

  我說:“姜羊不能吃肉。”

  聽了這話,黑鱗少年又是明顯的一愣,他看了看自己手裡的肉塊,又看看扒在我腿上的姜羊,遲疑的說:“可是我,昨天給他喂了肉……我給他吃,他就吃了……”

  我說:“吃了,然後吐了是吧。”我很清楚姜羊這個孩子,遞給他什麼,他都會接過去吃,就算不能吃他也會往嘴裡塞,吃了不能吃的東西,過一會兒他就會全都吐出來。

  黑鱗少年怔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垂下腦袋,“原來……這種是不吃肉的。”他看著手裡的肉發起呆來,好一會兒才說:“他們帶回來過好幾次這種白色鱗片的孩子,都是用來吃的,吃之前會養幾天,就和我關在一起。我悄悄省下來肉喂他們,他們都吃了,吃完就開始吐……我以為是我給的肉都已經壞了,他們才不能吃……”

  從他這段話裡面聽出來一些東西,我直接問他,“你是之前帶走姜羊的那群人養的?”

  “嗯。”聲音越來越低的黑鱗少年默默的嗯了一聲。

  “他們養你干嘛?”

  “讓我幫他們尋找獵物,還有,當備用糧。”少年很平靜老實的說。

  前面那個我猜到了,後面這個原因沒猜到。但聽他這麼說,我想起來在他身上看到的那些傷痕,有很多是被剜掉了肉重新長出來的痕跡,所以那都是被那些人挖去吃掉了?

  其實末世剛開始那幾年,吃人都很正常,畢竟那時候能最輕松找到的食物,也就只有人。但是近幾年草木復蘇,動物也越來越多,一般能找到其他食物也不會吃人了。再者說,現在的人很少,想找也沒那麼容易找到。有其他食物的時候,哪有人會想吃人。

  高遠說過有人會抓這種長鱗片的孩子去吃,我清楚,他們雖然跟人類長得很像,但畢竟不是純粹的人類,有人覺得他們是怪物,會獵殺來吃,我一點都不驚訝。

  但見到面前這個黑鱗少年,我還是覺得有點不是滋味。我很少跟人交談,現在說起話都硬邦邦的,態度算不上好,但和這個少年交談的這麼一會兒,他都表現的特別友好,問什麼說什麼,我已經差不多明白這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別看外表長成這樣,這就是個才三歲多的孩子,從他身上的傷就能看出來他之前遭受了一些什麼樣的事,但他還能用這樣的態度面對我。

  我有點懷疑,是不是長鱗片的,都像這個少年還有姜羊一樣軟綿綿的,如果這個種族都是這種‘乖孩子’,他們真的不會很快被滅族嗎?

  我有點想不通,“你之前沒試過逃跑?”

  黑鱗少年已經悶著頭繼續啃肉了,他吃的很快,好像是很餓了的樣子。但我看著他的腰上傷口,感覺他吃下去的東西都能從那裡漏出來。

  黑鱗的生命力比我想像中的更加頑強,他停下嘴裡嚼肉的動作,抬頭瞄了我一眼,又擦了擦嘴才沙啞著聲音說:“跑過,但是被抓回去,身上肉都被割掉了,很痛。吃不飽,沒力氣跑,籠子也拉不開。”

  我已經差不多猜到他是個什麼情況了,估計是從小被那伙人馴養,讓他尋找獵物,偶爾還能從他身上割塊肉加餐,平時關在籠子裡,逃跑不聽話都會被打,不給吃飽,餓著他讓他沒力氣逃跑。

  這回估計是要獵殺變異狗,帶他來找地方,也就是說想當獵犬來用,結果被他找到機會睜開脖子上的狗鏈跑了。

  我心裡有數了,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是你救了姜羊?”

  黑鱗少年已經狼吞虎咽的吃掉了那一大塊肉,正在撕扯第二塊,他的眼睛呆呆的看著面前的肉塊,好像在自言自語似得輕聲說,“之前偶爾會偷偷給我送一點食物的人死了,因為他想偷偷放了我,所以被其他人打死了,他已經很老,他們覺得他沒用了,所以就把他打死了。”

  “他們抓過很多白色鱗片的孩子,我想救那些孩子,我不想讓他們跟我一樣被關在籠子裡,可是我沒辦法救他們,每一個都是被抓來沒幾天就被吃掉了。”

  “我不想再這樣……”

  我順著他的話頭問:“所以這次他們抓來了姜羊,又想把姜羊當誘餌來抓變異狗,你就趁著他們放你出來,又被另一只變異狗纏住的時候,掙脫鎖鏈帶著姜羊藏到了這裡……這只母狗也是你殺的?”

  黑鱗少年點點頭,坐在那邊角落裡埋頭吃肉。

  連據說超凶的黑鱗都是這種凶成紙老虎的德性,那更加溫順的白鱗以後不是更危險?難怪要長尖牙利爪,要是沒有這種東西,估計更容易死了。

  聽了這個黑鱗少年的經歷,我越來越為姜羊的未來感到擔憂。

  他以後怎麼辦?我能一直護著他嗎?要是以後哪天又發生這樣的事,我沒看好他,讓他被人帶走了,我還能像現在這樣把他找回來嗎?要是他也遇上這伙人一樣的壞人可怎麼辦呢?

  姜羊在我身邊都沒有受過傷,我簡直無法想像他遭受一點像黑鱗少年這樣的傷害。

  姜羊一點都不知道我在為他擔憂,他抱著自己的尾巴啃著玩,然後又玩起我衣服上的一根帶子。

  我抱緊姜羊沒再說話,之後是很長的沉默,黑鱗少年也沒再說話,他吃完就蜷縮在那睡著了,也可能是昏過去了。

  我靠在洞壁上,眯了一會兒,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對面的土壁上有兩塊亮亮的光斑,洞穴裡也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黑暗。我仰頭找了一會兒,在腦袋上發現了幾個細小的洞。外面應該是天亮了,有幾道細細的光柱從哪些洞裡面照射下來。

  我聽到動靜,黑鱗少年醒了,他從地上爬起來,又准備去一旁的母狗屍體上撕肉。

  我見識到了這種黑鱗的頑強生命力,竟然真的沒死,看上去還比昨天好了一點。

  靜靜看了一會兒,我忽然開口問他:“你有沒有地方去?”

  “要是沒有地方去,可以跟我走。”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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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發表於 2018-1-14 17:55:54 |只看該作者
第29章

  我把姜羊和黑鱗少年帶出了變異狗的巢穴,暫時在江漢公園附近找了個空房子讓黑鱗少年休息。

  雖然黑鱗說了那些人馬上要離開,不會再過來,但我還是不放心。萬一他們臨走前想過來看看,剛好碰上了怎麼辦?小心點總沒有錯。

  我用身上帶的另一把刀給黑鱗少年刮了很多狗肉下來,和他一起放在了那空房子裡了,變異狗很大一只,我們也搬不走,只能像這樣刮下一小部分肉。我看的可惜,但也沒有貪心想把狗肉全都帶走,畢竟我們回去的時候還有更多重要的東西要帶。

  按照我之前的計劃,我和姜羊今天就該離開漢陽市了,但是現在多了一個人,還是個身上有傷的人,我不得不改變計劃,在這裡多留幾天。至少要等到黑鱗少年那個肚子長好一點。

  之前看我一直盯著他肚子上的傷口,黑鱗就告訴我,說他的傷會好的很快,過兩天就能走路。他說這話的時候有點局促,語速很快,好像怕我改變主意不帶他走了。我不太相信這種嚴重的傷口,兩天就能走路,但是既然已經決定帶他一起走,我就做好了在這裡繼續待一段時間的准備。

  之前我問黑鱗少年要不要跟我走的時候,他答應的很快,快的都沒考慮一下。從最開始那會兒看,黑鱗還是有基本的戒心的,但是看到姜羊很依賴我之後,他那點戒心就完全消失不見了,還這麼輕易就答應跟我走,真是個好騙的孩子。可是再想想他到底也才三歲,我也就理解了。

  再三檢查這個房子周圍沒有危險,我才把姜羊和黑鱗少年放在一起,自己准備去漢陽酒店那邊看看那伙人有沒有離開。

  我提著柴刀准備走的時候,姜羊箭一樣衝過來,抱著我的腿不讓我走。他剛才本來在吃東西,是我在公園花壇裡給他弄回來的很多大葉子,但是見我要走,他也不吃了,手裡葉子一扔就啪嗒啪嗒追了過來。

  “嗚嗚,咩——”

  要是可以,我也不想放下姜羊,就算這裡還有個黑鱗我也不太放心,可是去漢陽酒店那邊,說不定就會撞見那伙人,我一個人能脫身,帶上姜羊就危險了,他們能認出來姜羊,發現他沒事,十有八九就會過來這邊查看,說不定還能猜到那個死在漢陽酒店後頭的男人是我殺的。

  考慮到這些問題,我還是把姜羊從身上撕了下來。

  我跟他說:“等你把這些葉子都吃完了,我就回來了。”

  姜羊還是朝我伸著手,好像快哭了。我有點頭疼,摸摸姜羊的小腦袋,最後還是坐在那把他給哄睡了,放到黑鱗旁邊,這才能脫身。

  臨走前我跟黑鱗說,讓他看好姜羊,黑鱗很慎重的點點頭,“我會看好他的。”

  我走出門的時候往後看了一眼,覺得黑鱗少年有點像一只正在警惕四周動靜的大狗。

  我一個人騎著自行車,去了漢陽酒店附近,還沒到,就聽到了汽車發動的聲音,馬上跳下來推著車躲進了附近一個小巷。汽車的聲音沒有往我這邊過來,而是往另一個方向,離我越來越遠。我透過雜物縫隙往外面看,三輛汽車,一輛接一輛的開走了。

  果然像黑鱗少年說得那樣,他們急著把那只變異狗帶走。等車子的響聲聽不見了,我又等了好一會兒,才往漢陽酒店那邊走。

  漢陽酒店已經沒有人,但是前面停車場附近一片狼藉,那伙人好像在那裡拆分了狗肉,好大一灘的血,一些內髒也丟棄在那,有幾只食腐的鳥正在那啄食內髒,還有兩只老鼠從旁邊的下水道口子裡爬出來去拖那些碎肉。

  我只是遠遠看著,沒有接近,調轉車頭去了另一個方向。

  等我帶著一大包東西回到江漢公園那個空房間裡的時候,姜羊已經醒了,面前打焉兒的葉子被他吃的就剩下兩根。

  見我回來了,房間裡兩個孩子都很高興,一雙金黃色的眼睛和一雙黃綠色的眼睛好像唰的都放出光來。我腳步頓了一下才走進去,然後把用一床被單包著的東西拿出來。

  姜羊又衝過來抱住了我的腿,我拖著他來到黑鱗少年的面前,“我看一下你的傷口。”

  黑鱗少年馬上掀開破破爛爛的髒衣服,露出了自己的肚子。我皺著眉看了看,他的傷口太髒了。衣服也髒,整個人都是髒的。姜羊也是,現在整個人身上還散發著一股子狗騷味呢,只有我自己稍微好一點點,但也是滿身的汗味臭味了。

  我剛才回來的時候,從之前找到的那個小賣鋪裡拿了些鹽、水桶毛巾之類的東西,還從人家的房子裡找出了幾件衣服,我們要在這裡暫住幾天,所以我看到能用的東西就拿過來了。

  “我帶姜羊到附近看看,打點水來,你先在這等著。”我對黑鱗少年說。他就躺在那點頭,目光一直盯著我和姜羊離開。

  我提著桶,帶著姜羊准備去江漢公園看看,找一找有沒有水池,打點水回來煮著喝。但是在旁邊一個院子裡,我發現了一口水井。這邊一片也是比較老的房子,有不少人家還有院子。我瞧見那院子水井旁邊晃悠著兩個喪屍,算好距離跑過去就給砍死了。

  要是這口水井裡面還有水,肯定比去江漢公園裡面找水要安全。那邊肯定會有很多動物去找水喝,誰知道還有沒有另外的變異狗。

  這院子裡的水井是蓋上厚重井蓋的,旁邊有抽水的電動水泵,現在已經沒有用了。我用刀去撬井蓋,然後往一邊用力推開。

  光線照進井裡,我探頭去看,見到水井底下確實有水。我帶了桶,繩子剛好隨身的包裡面就有,用繩子綁住桶的提手,慢慢放進井裡面。接觸到水面後,斜斜的一晃,水桶就向一側傾倒,舀起水來。

  提出來一桶水,比我想像中的更加清亮,澆在臉上手上都很涼快。這桶水我洗干淨了自己的手和臉,給姜羊也簡單擦了擦臉上手上,然後我提了另一桶,回到了不遠處的空房間。

  帶著姜羊走進房間的一瞬間,我看到黑鱗昂著往外探的腦袋縮了回去。

  我用瓶子灌了一瓶井水遞給黑鱗少年,“喝吧。”

  我和姜羊剛才在水井邊上就已經喝了一肚子的水了。

  黑鱗看上去是很渴了,抱著瓶子咕嘟咕嘟很快就喝完了一瓶,我又給他灌了一瓶,他接過去又是兩口給喝干了。

  剛才去打水的時候,我在路邊給姜羊摘了不少的葉子,還有好幾朵雪白雪白的花。我記得我高中學校門口就種著兩棵這種花,好像是叫做廣玉蘭,年年開花的時候都會被學生們摘掉,因為這花大朵大朵的,又白又香,在碧綠的葉子中間顯得非常漂亮,我也曾經手癢摘過一朵回家。

  禿頭校長幾次在早操的時候提醒不要摘花,還是會有人去摘,連枝椏都給撇掉,氣得他在樹旁邊拉個兩個網。後來高二的時候門口修路,兩棵長了許多年的廣玉蘭就給挖掉了。

  姜羊很喜歡這廣玉蘭白花的味道,光撿著這花瓣來吃。我讓他在一邊坐著吃東西,拿了毛巾打濕,給黑鱗少年清理傷口。

  “不用擦的。”黑鱗少年往後躲,“擦了還是要弄髒的。”

  我很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干淨過,就問他:“你從來都不洗的?”

  黑鱗少年說:“遇到河,有時候會提水給我衝一下,下雨把籠子搬到外面,衝一個晚上就干淨了。”

  我發現他說起自己的事時,都表現得很平靜,他好像根本沒察覺到自己被虐待了。如果從出生起就過著這樣的日子,也許那對他來說才是最正常的。

  我也不跟他講道理,直接把人固定好,用毛巾給他擦趕緊傷口周圍的血漬和灰塵。一桶水變成了黑色還沒擦干淨,我只能帶著姜羊再去提了一桶水回來。

  姜羊現在一點都不能離開我,一只手拿著一朵大白花在吃,一只手牽著我,跟我一起去打水。

  我足足給黑鱗換了三次水才清理干淨他的傷口,然後我發現他的傷口周圍已經長出來嫩肉了。這樣驚人的恢復能力,也許是對他們的補償,我這樣想。

  我給黑鱗清理傷口的時候,他連一聲哼唧都沒有,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感覺不到痛。而且這個過程中,他還一直用一種很驚奇又可惜的目光看著我手裡的毛巾。商店裡買的最便宜的那種毛巾,質量不怎麼好,一邊擦洗就一邊掉毛毛。

  我把毛巾放在一邊去倒水,回來的時候看到黑鱗悄悄的伸手去摸那條毛巾,見到我回來了,他立馬縮回手去,有點結巴的跟我說,“這個,很軟。”

  我走過去把毛巾遞給他。

  黑鱗明白我的意思,接過去毛巾之後就往臉上貼了貼,露出一個孩子一樣的笑——我總是忘記,他本來就還是個孩子。

  “弄髒了……”過一會兒,黑鱗拿著那條毛巾小聲跟我說。他臉上也是髒的,毛巾貼在臉上能不弄髒嗎。

  我拿了一沓毛巾過來,這會兒另拆了一條新的扔給他,又打來一桶水用新毛巾給姜羊擦身子。一直干干淨淨的姜羊這會兒,是他出生以來最髒的時候了。

  我給姜羊擦了一遍身子,給他換上了一件新的衣服,他自己看上去也好受了不少,搖頭晃腦的。我坐到他身後給他洗尾巴,姜羊就抱著爪子哢哢笑,剛洗完就又滾到我懷裡來了。

  我打理好姜羊,轉頭看到黑鱗少年睡著了,我給他的那條新毛巾放在腦袋旁邊,那條弄髒的舊毛巾還拿在手裡,帶著稚氣的臉上有一點滿足的笑容。

  這會兒是下午了,太陽光從窗子照進來。我捂了捂肚子,起身去隔壁的房子裡拿了些木凳桌子,劈了當柴燒。

  我得弄點吃的,再不吃東西我這胃受不了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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