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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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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扶華 -【末世第十年】《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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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9:37:12 |只看該作者
第70章

  姜羊看到什麼能吃的都想嘗一嘗,所以聽我說這是好吃的東西,他又是當仁不讓的第一個嘗試,摘了一個皮也沒剝的整個塞進了嘴裡。

  這孩子傻乎乎的,被騙再多次,下次也還是會被騙。我每次看到他被那些沒成熟的果子給酸的皺起臉,就很想笑。

  “啊——”姜羊果然又皺起了臉,捂著臉頰對我說:“酸!”青山見狀,在一旁笑得開心,我估計他之前也嘗了,同樣被酸過。如果他在山上吃到了好吃的東西,就會帶回去給我們,如果味道不好,就不會帶回去,我想這就是他沒有摘下這些野生獼猴桃的原因。

  准備等回去的時候再來摘這些獼猴桃,我們繼續往前走。沒走多久,姜羊和青山同時停下腳步。他們一停我就警惕起來,手按上了腰上的柴刀。下一刻,我就明白他們兩個為什麼停下來了,因為我見到前面的灌木叢裡有一只山雞。

  那山雞看上去還挺肥,身後的羽毛艷麗,脖子那一圈白色藍色和紅色相間,顏色很鮮艷。它好像也察覺到了危險,腦袋四處擺動。

  姜羊低聲說:“讓我來!”

  原本准備動手的青山聞言,點了點頭。我就瞧見姜羊那麼大喇喇的撲了過去。理所當然的,那只山雞噗嗤噗嗤的扇著翅膀踩著荊棘叢逃跑了。我馬上上前,攔在了那只山雞逃跑路線上,將它往回趕。姜羊確實不太適合捕獵,朝山雞撲過去,結果一頭栽進了刺叢裡。

  我嘶了一聲,感覺自己的腦袋都好像被刺掛了一下。姜羊爬起來對著我哈哈傻笑,“原來不好抓啊。”青山已經抓著那只山雞的脖子把它提回來了,我們都沒看見他到底是怎麼抓到的。

  “算了,抓不住就算了,反正你也不吃肉。”我給姜羊摘掉衣服上纏著的刺。他唉聲嘆氣,“可是麻你吃啊,我也想給你抓。”

  我都不指望他能當個獵人了,黑鱗白鱗擅長什麼大概是天生的。“你的天賦在種菜,你看你照顧的那些菜長的多好,以後你種菜給我吃就好了。”

  “好吧。”姜羊說:“不過我還要再試試!”

  他要試我也不好阻攔他,但說真的,經過接下來的兩次試驗,他真的沒有抓獵物的天賦,比起我來都要差很多,我都能抓住,他還連一根雞毛都摸不到。

  青山任勞任怨的跟在我們身後,幫我們趕山雞,要是那些山雞要跑了,他就會馬上去把它們逮回來。把三只山雞甩暈扔進麻布口袋裡,青山背著口袋帶著我們往另一邊山走。

  路上姜羊因為沒能親手抓到山雞,還有點不高興。我時不時瞟他一眼,心想肯定過一會兒看到什麼有趣的東西就能恢復了,剛這麼想,他就竄過來抓住我的袖子,興奮的說:“麻!你看那是什麼!”

  “什麼?”我朝他指著的方向看過去,什麼都沒能見到。姜羊跳起來指著遠處:“那裡那裡,就是那裡!肯定是能吃的,我們過去看吧!”

  我扭頭詢問的看青山,青山點點頭,我們就一起往那邊走。

  越走越近我才發現姜羊說的是什麼,那是長在兩棵大柏樹上的野葡萄。這兩棵大柏樹看上去好像快要死了,樹葉稀少,枝干呈現出一種灰白色。在枝干上纏繞著褐色的葡萄藤和綠色的葡萄葉,還有一種開小黃花的不知名藤蔓。葡萄藤一直長到了很高的地方,而姜羊讓我看的,大概就是樹干頂上的葡萄藤結的葡萄串。

  小個小個的葡萄是黑色的,一串串掛在枝上,瞧著還挺好吃的。這種野生的葡萄雖然個子小了點,但是確實非常甜,我以前也吃過。要是我一個人,看到這葡萄長在那麼高的地方,大概也就算了,但旁邊還有青山,他很擅長爬樹,我還沒說話,他就利索的把身上的袋子工具什麼的卸下來,系著個袋子,抱著樹往上爬了。

  他的手掌和腳掌都是爪子,能牢牢的勾住樹干,身後的尾巴貼在樹干上,可以保持平衡,我就這麼站在樹底下仰著頭看他越爬越高。

  姜羊看的心癢,也准備爬樹。“麻,我也爬樹上去摘吧。”

  “去吧。”雖然讓他去,但我知道他肯定爬不上去。

  白鱗和黑鱗雖然看上去像是同一種生物,但其實他們之間的差異也很大,白鱗只有三根手指,比較短,不像黑鱗的手爪那麼瘦長堅硬,像鉤子似得。還有腳爪,白鱗的比黑鱗的腳爪要粗厚一些,所以姜羊走路的聲音一般比青山要沉重,他腳底的鱗片也更堅硬,能一點事沒有的踩在板栗刺球上。但爬樹的時候,姜羊的粗厚腳爪子就沒有青山那麼便利了。

  還有尾巴,姜羊的尾巴比青山的尾巴要短一些,圓滾滾的,不像青山那樣是有點扁扁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姜羊在旁邊那棵樹上吭哧吭哧的努力爬到了差不多兩米高的樣子,就堅持不住的抱著樹干滑了下來,爪子將人家的樹皮都勾下來了。

  我以為姜羊不服輸還要爬樹試試,但他伸出爪子摸摸樹干上的六道爪子痕跡,扭頭說:“還是算了,我爬不上去。”

  “嗯,有時候知道放棄也是很好的,不要在自己不擅長的事情上無意義的死磕。”我摸摸他的腦袋說。姜羊嗯了一聲,把腦袋在我肩膀上靠了靠。

  我忽然感覺腦門上被什麼砸了一下,伸手一摸,摸到了一點紫色的水漬,同時鼻子裡聞到一股葡萄味。

  抬頭一看,恰好見到青山在樹上縮了縮脖子。他大概想扔姜羊,結果不小心砸到了我腦袋上。我仰頭朝他喊:“青山,差不多了就下來,下來小心一點。”

  他呲溜呲溜就爬了下來,把半袋子的野葡萄給我看。“我嘗了,是甜的。”

  我摘下一個拇指大小的野葡萄嘗味道,這股甜味比之前的甜橘子還要甜。看來我們運氣不錯,因為野葡萄也不是所有的都很甜,這東西要麼甜的能當糖,要麼就酸倒牙了。

  我們一邊走路一邊吃葡萄,周圍沒水不能洗,但我們三個也沒有管那個,照樣吃的開心。青山瞅了我腦門幾次,終於忍不住了,伸爪子過來,用手背給我擦了擦腦門。

  “我不是想砸你。”他解釋說。

  我瞧瞧前面提著一串葡萄高興的快要蹦起來的姜羊,問他:“那你是想砸姜羊了?”

  “……不是,我是、是不小心掉下去的。”青山不太會說謊。這個撒謊水平,大概也就是我小學二年級的水平。那時候我爸媽不允許我吃零食,可是我貪吃,總會在放學的時候偷偷買一些吃,回到家,我媽就會問我,有沒有偷偷買零食吃啊。我背著手說沒有,我想我那時候的表情大概就和現在的青山差不多。

  “哦,那下次小心點。”我說。

  青山忙點頭。

  晚上我們就在山裡休息,地方是我選的。附近山勢比較平坦,視野比先前的叢林要開闊,旁邊還有一條山溪。我從背簍裡拿出折疊的帳篷,這帳篷是我們這次去市裡的收獲之一。我不太會安裝,忙活了一陣才裝好,等我裝好,青山已經生起了一個火堆,在周圍圍了兩塊石頭。

  姜羊拿大瓶子去山溪那邊裝了一大瓶水回來,我把帶來的罐子放在青山碼好的石頭小台子上,倒上清水,放了肉塊和泡開的干筍干豆角,蓋上蓋子讓它燉著,另外又放了個罐子燒水,這是要做冬瓜湯,給姜羊單獨燒的。我們還帶了攤的蔥花餅,待會兒湯熱了就能泡著餅吃。

  我在筐子裡翻了翻,又拿出來幾個紅薯,埋進了火堆裡面。這紅薯不能直接接觸火,那樣容易把紅薯燒焦,最好就是在火堆下挖個洞埋進去。等這火堆燒上幾個小時,半夜的時候,那紅薯就熟了,那樣煨熟的紅薯最好吃。

  “麻,半夜紅薯熟了要叫我起來吃哦。”姜羊嘴裡還吃著葡萄,就已經惦記上火堆裡的紅薯了。

  “行。”

  山裡的夜晚來的很早,太陽落山之後,還明亮著的天就會被無數的樹木遮掩,好像黑夜已經提早來到。我們選的這個地方能看見一片天空,坐在火堆邊上,耳邊聽著林中悠長的鳥鳴和蟲鳴,以及篝火劈啪作響的聲音,天空就在我們眼裡一寸寸的變暗。

  天空變暗了,我們升起的火堆就顯得明亮。石台上的罐子冒出熱氣,氤氳的白色熱氣帶著香味緩緩飄散開來,煙氣和水汽一起升騰著往天上去了。

  撤下罐子,在火堆裡舔了幾根柴,讓火堆燒得更旺,我們開始吃晚飯。已經冷了的餅蘸著熱湯吃,餅完全吸收了湯的味道,軟硬剛好。

  熱騰騰的湯喝下去,整個身體都暖和起來。這個季節的山裡很冷,能在這種時候坐在火堆邊喝熱湯,真是一種莫大的享受。

  吃飽喝足,偶然一抬頭,就看到頭頂上那片在叢林掩映下的天空,有許多的星星。和夏天璀璨的星海不同,秋冬即將交彙時候的天空,星星不是很多,但每一顆都非常明亮。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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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9:37:23 |只看該作者
第71章

  如果說夏天的星星多的就像沙灘上的沙子,那秋末的星星就好像是小溪裡的小石頭一樣,被水洗過了,特別明亮。我在小溪邊洗我們剛才煮東西的罐子和碗,姜羊和青山就在下游玩水,等我洗完碗,姜羊他們就洗爪子和臉,然後頂著濕漉漉的腦袋回到火堆邊上。

  溪水非常冰涼,一直涼透到骨子裡,我洗完回到火堆邊和他們一起坐著,將紅通通的手湊近火堆烤火。

  姜羊拿著一根樹枝戳火堆,側著耳朵聽著什麼,過一會兒問我:“麻~是什麼在叫?”

  “你聽,咕咕咕咕~”他給我學了一下。

  那是樹林裡的鳥,但我不知道是什麼鳥。姜羊又問:“那草叢裡有蟲子在叫,是和我們家旁邊一樣的蟲子嗎?”

  這些藏在草叢裡的蟲子叫聲都是一樣的,我當然分辨不出來家裡的蟲子和山上這些蟲子的叫聲有什麼不一樣,都是嘶嘶的聲音。不過能聽出來這些秋蟲的聲音,明顯沒有夏天時候那麼響亮了,叫喚一陣就停下來,有氣無力的樣子。

  姜羊總是能找到很多有趣的東西,然後快樂的研究起來,他聽了一陣周圍的聲音,轉頭又玩上了火堆。把一根長長的樹枝在火堆裡燒著,吹熄,剩下一塊橘紅的頭還在蔓延,像一根香柱。在空中快速揮動的時候,橘紅色的點連成一片線,又變成一個個不規則的圖案。

  “麻,你快看!”姜羊揮舞的非常起勁。

  還有一種干葉子,扔進火堆裡就發出滋啦啦的一聲響,然後整片葉子快速燃燒起來,最後剩下通紅的完整葉脈,還能在火堆裡停留好一會兒,特別好看。

  青山摸出了個沒吃完的橘子,剝開了,單獨給了我一半,然後他自己和姜羊分剩下的那一半。姜羊吃著橘子,把橘子皮挑到了火堆裡,一股橘香味就隨著煙氣散開來。

  夜更深了,我讓姜羊和青山去睡覺,自己守著火堆。姜羊乖乖起身了,青山卻沒去,只待在原地。姜羊一看青山不走,他也坐下來。

  我說:“姜羊,去睡覺。”他還在長身體,這一年他長得很快,最近也是吃的越來越多,到了這個時候早該困了。

  姜羊看我臉色,還是爬到帳篷裡去睡了。

  我又對青山說:“你再坐一會兒也要進去睡。”

  青山嗯了一聲,撿起剛才姜羊玩得那截樹枝,捅了捅火堆。看火小了點,他起身又在周圍撈了枯枝回來,架在火堆上。

  有些潤濕的柴枝架在火上,騰出一股濃濃白煙,非常嗆人。我換了個位置,避開了風口。

  夜深的時候,山裡會起霧,這片薄霧又很快會變成露水,沾在樹葉柴草上。人待在這沒什麼感覺,只是過一會兒伸手摸摸身上的衣服,就會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衣服都被打濕了。不只是衣服,連頭發上都綴滿了小水珠。

  大概是半夜裡,我在火堆裡扔了一把路上撿的板栗,火堆裡過一會兒就傳出了幾聲爆裂的響聲,還有一股板栗的焦香味。

  我覺得吃飯前埋在火堆底下的紅薯也差不多熟了,站起來准備去叫姜羊起來吃,誰知道我還沒動身,姜羊就迷迷糊糊的從帳篷的門裡伸出一個腦袋,揉著眼睛好像夢游一樣的問我:“我聞到香味了,麻,是不是紅薯熟了?”

  “差不多了,過來吃吧。”我撥開火堆,扒拉出來幾個紅薯。紅薯表皮有一點焦,從灰堆裡滾出來就傳出一股香味。

  有點燙手,我用指腹摸了摸耳朵,隨手摘了兩片葉子包著熱騰騰的紅薯,把紅薯從中間掰成兩半。軟軟的金黃色內裡,一口咬下去甜的像喝了蜜水一樣。

  姜羊一邊吃一邊吐氣,他不太能吃很燙的東西。青山就沒有這種困擾,他吃的很快,吃完了自己那個紅薯,他又開始剝從火堆裡扒拉出來的燒板栗。

  “留兩個給我。”姜羊啃著紅薯說。

  青山就剝出來板栗,全都擺在一塊石頭上,然後推給了我。

  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了,就掛在附近一片山頭上,看上去又亮又大。把我們周圍照的好像籠罩著一層白霜。

  吃完東西,我把他們兩個都趕進了帳篷裡睡覺,一個人坐在火堆邊上守夜。披上一件特意帶來的大衣,我望著山頭上那個大大的月亮,陷入一種寧謐的澄淨安然裡。

  月光看上去那麼干淨,又安靜,讓人移不開目光。

  月亮也慢慢沉下了山頭,我從恍惚裡回過神,舔了舔下唇,感覺嘴巴都干了。我搓搓臉站起來,拿著瓶子去山溪灌了一壺水,在火堆上燒熱水喝。

  一杯滾燙的熱水慢慢喝下去,我的那點睡意被驅散了,轉頭四處瞧瞧周圍有沒有動靜。這可能是一天之中最安靜的時刻,就連上半夜的蟲鳴和鳥叫都消失不見了,只剩下我面前一個火堆發出輕微的劈啪聲響。

  大概是凌晨三四點的樣子,身後的帳篷發出一點聲響,我轉頭一看,看到青山鑽了出來。

  “我來看著火堆,你去睡覺。”他說。

  我脫下身上的大衣給他,“那我去睡一下,你披著這個。”

  青山搖頭,“我不冷,你拿去蓋。”

  我摸了摸他的手臂,發現確實不冷,也就沒堅持,披著衣服鑽進帳篷裡去睡覺。突然離開火堆,感到有些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帳篷並不大,姜羊抱著一件衣服縮在角落裡,睡的正熟。我就躺在他身邊,把大衣蓋在身上閉著眼睛睡覺。

  大衣還帶著剛才在火堆邊的熱氣,我躺下的這個位置也帶著青山留下的溫度。在身旁姜羊均勻的呼吸聲中,我也很快睡著了。

  第二天又是晴天。我們在山溪邊漱口,太陽就在我們正前方出現,圓滾滾的像個鹹蛋黃,儲存的能流出金黃油脂的那種。這個時候的陽光一點都不刺眼,朦朦朧朧的,還要穿透一層山間的嵐霧才能照射到地上的花草樹木。

  山間草葉上掛滿了露珠,小溪邊的蘭葉上也是白色的水珠子,姜羊一邊漱口一邊用爪子去故意戳水珠,把它們全都從草葉上抖下來。

  吃過飯,我們再次向前走。

  青山擅長捕獵,但他也不是所有獵物都能手到擒來的,很多時候,那些獵物都非常機警,青山還沒出手,它們就已經聞風而逃了。青山一個人的時候,偶爾那些獵物借著地形逃跑了,他也沒法及時追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它們消失在樹叢間。

  我看了幾次青山的捕獵,覺得他比較依賴於自身的力氣與速度,不擅長用工具。而我沒有他那樣的力氣和速度,只能善用工具,兩個人配合起來,確實比較輕松一些。還有姜羊,他在一旁充當驚嚇追趕獵物的角色,也給我們幫了不少忙。

  山林裡的鳥群在我們的呼喝聲中一陣陣的被驚飛,還有不少小動物也被驚得奔逃。在山裡打獵不是件輕松的事,跑一陣就渾身是汗,衣服上腦袋上掛滿了各種草葉和小樹枝。

  好在山裡山泉多,用清涼的水洗過臉和手之後,整個人都會舒服不少。

  我們在追趕一只小野豬的時候,來到了一個山溝裡,雖然追丟了那只野豬,但是意外找到了一片柿子林。十幾棵柿子樹就長在這一片向陽的坡上,枝上掛著很多黃柿子。看上去雖然小了點,但是山柿子不比家裡種的柿子。

  現在吃也許不怎麼好吃,不過可以摘回去過些天再吃,或者干脆做成柿餅,能儲存很久,等到冬天也能吃。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東西太多了,不好帶下山去。

  “那我們先把獵物帶回去,過兩天再專門來摘柿子!”姜羊提議,“我會記住來這裡的路的。

  “你能記得住路嗎?”

  “我們一起記,能記住的。”姜羊說,推了推青山,青山就也跟著向我保證:“我能記住大概的路,不會丟。”

  “好吧,記住地方,咱們下次來摘,摘回去就給你們曬了做柿餅吃。”

  我們在這山上待了幾天,每個人身上都是一股味道,等我們大包小包的帶著獵物下山回家,已經像是三個乞丐了。衣服在山上被刺掛出了大口子,還沾了血跡,鞋子更是泥濘,身上帶著獵物的腥臊味。

  回到家了還不能輕松,這些獵物要一一收拾好,還沒死的要放血宰殺剝皮,死了的更要趕快處理。好在這個時候天氣已經涼下來,幾天時間還是能保存的。

  我們抓到的獵物全都堆在門前不遠處的小溪邊,剝皮處理。小的獵物像兔子野雞那些剁開成兩半就可以,大的獵物就要剁成一條條的肉。

  等我們處理好獵物,那一片溪水都染紅了。洗干淨的肉塊全都堆在一個大盆裡,倒上許多鹽,把肉塊的每一個地方都反復塗抹上鹽腌制。如果沒有腌制好,這些肉很快就會壞掉,保存不了多久。

  等這樣腌制一段時間了,讓鹽的鹹味完全浸透,才能提出來,穿上繩子,開始進行下一步的煙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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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9:37:37 |只看該作者
第72章

  既然准備腌制腊肉,我想魚也能順便腌幾條,就在第二天帶著姜羊和青山去大河那邊抓魚了。照樣是青山去抓魚,我去水庫那邊的田裡。至於姜羊,他想跟著誰就跟著誰,之前一次是跟著青山,這次他就跟在我身後來了。

  水庫這邊的田因為離的太遠,我沒有種什麼東西,還是原來那些原本就長在這裡的,現在也被摘得差不多了。

  離村子近的田裡我種了油菜和青菜,院子裡姜羊的小菜田裡也種了一些,這邊的田我明年不准備繼續管,就沒有新種下菜。

  把田裡掃了一遍,發現沒什麼好忙的,我又和姜羊一起去河邊准備給青山幫忙。這個時候已經很冷了,雖然今天有出太陽,但下到冰冷的水裡仍然是個苦差事。青山一直不怎麼怕冷,我們三個裡,只有他的衣服穿得最少,現在這會兒在水裡游泳,也不見他有什麼異樣。

  我扎起褲腿,准備往水裡走,姜羊忽然蹲下,又把我的褲腿拉了下來,“麻,你別下水了。”青山遠遠看到我們過來了,又看我准備下水,很快游回到岸邊,從水裡冒出個腦袋說:“你不要下水了,腳會痛。”

  天氣一冷,我的腳只要泡了冷水,腳踝關節就會刺痛不已。對我來說不是大事,小毛病忍忍也就好了,姜羊最開始也沒看出來,但青山卻忽然有一天問我是不是泡了冷水腳痛。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觀察出來的,但自那以後,姜羊他們兩個就盡量避免讓我踩在冷水裡了。

  “我下水一起抓。”姜羊不等我說話,脫了衣服往水裡鑽。一進到水裡,他就驚呼一聲,然後轉頭朝我傻笑,“麻,這水涼涼的。”

  他笑的很傻,我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蹲在岸邊撿起一個小螺絲空殼砸到他腦袋上,“冷就快點抓好魚上來。”

  “不要小魚,要大魚,越大越好。”

  “喔!我一定抓幾條很大的魚!”

  姜羊雄心壯志的鑽進了水裡,結果最後兩人的戰利品一比,還是青山抓到的魚更多更大。姜羊也不氣餒,甩甩腦袋上的水說:“等明年我就能抓到更多魚了。”

  這是當然的,他一年比一年長大,也會越來越厲害能干。

  青山這回抓到的魚果然很大,最大的一條有手臂那麼長,我想單手提起來都感覺吃力。這條實在太大,要腌制估計也只能剁成魚塊腌制。

  回到家把魚剖開清洗處理好,稍小一點的魚就切成兩半,大的魚就剁成幾塊,同樣放上鹽腌制。

  這些魚和肉想腌制好,還要等上幾天,這段時間,我們就又上了一趟山,去摘先前找到的柿子和野生獼猴桃。因為上次最後打到的獵物太多,獼猴桃拿不下了,我們就干脆沒摘,留著這次去摘柿子的時候一起摘。

  為了能裝下來更多的柿子,我特地做了新的大籮筐,用扁擔一挑,一趟可以挑很多回來,還不容易被碰壞。

  我們在山上轉來轉去,最後竟然真的被姜羊和青山兩個找回了柿子林。黃澄澄的小柿子遠遠看去就讓人垂涎欲滴,但是走近了,單獨摘一個看,就沒有那麼好看了。

  我隨手摘了一個嘗嘗,澀口,甜也有那麼些甜味,只能說還可以吧。要是新鮮吃,估計是不怎麼好吃的,但是做成柿餅,就會甜很多。這個軟硬度也剛好,適合做柿餅。

  這十幾棵柿子樹樹枝都長得比較低,挺好爬,所以我們三個都各自選了一棵樹爬了上去摘柿子。最頂上的柿子最黃最軟,不過可惜,那種明顯更軟更甜的柿子,都被山裡的鳥給啄掉了大半,留下很多黃色空殼,或者剩下一半的柿子。

  不過也不是所有的軟柿子都被鳥吃了,總能找到些漏網之魚,這些柿子甜一些,可以單獨放起來,回去後放起來儲存幾天再吃,味道會更好。

  我們摘的柿子一排排的碼在大籮筐裡,最底下我墊了一層稻草,多少能避免下山的時候這些柿子被撞爛。

  我們摘柿子的時候,還不斷有鳥落在枝頭上來啄柿子吃。翅膀上有嫩黃色斑紋,眼圈有一圈紅色的鳥兒站在離我很近的一根枝丫上,歪著頭好像在觀察我,一點都不怕人。它看了一會兒,啄了啄柿子,突然又飛走了。

  我們摘了整整五大筐的柿子,已經足夠多了,但樹上還剩下不少。這些柿子最後就是留在山裡爛掉了,我覺得有些可惜,但姜羊說:“這些留在這裡給小鳥吃也很好啊。”

  這山裡的柿子,本來也不是我們種的。是我們摘了吃了,還是鳥吃了,或者掉在地上爛了,其實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但還是很心疼,這毛病大概改不了。

  我們拿了六個大筐上山,最後一個空筐是用來裝那一樹獼猴桃的。

  “要是還能找到野葡萄就好了。”姜羊下山的時候砸吧砸吧嘴說,他對之前找到的那些甜甜的野葡萄念念不忘。

  我聽了,就一路上注意周圍,但是可惜沒能再找到野葡萄。不過,這五筐柿子和一筐獼猴桃,也是一個大豐收,要把這幾筐搬回家,也是累得夠嗆,這是下山還好,要是上山背著這麼重的東西,我估計是做不到。

  好不容易把獼猴桃和柿子搬回了家,趁著這幾天太陽好,我就准備先把柿餅給做了。那些太軟太黃的要挑出來,就放進墊了草木灰和稻草的箱子裡,放一陣就會變軟了。還有那些摘下來沒有蒂的,就要現在吃掉,因為這種沒法儲存太久,也不好做柿餅。這種沒把蒂一起摘下來的,大多都是姜羊的傑作。

  其他的柿子,要先去掉皮。其實我不知道去皮有什麼意義,但是從前教我做柿餅的李姨跟我說過,做柿餅是要去皮的。有很多事都是這樣,前人的這種生活經驗總結,即便不明白,也要聽一聽。

  給這麼多柿子去皮不是個小工程,還好我們上次在市裡找到了一盒的刮皮小刀,用來刮皮方便很多。我把這些捏起來還是硬的柿子一個個刮去皮,就交給姜羊,他負責把這些柿子晾起來。青山端出了晾曬干菜的竹排,因為太多了,不是放在院子裡,而是放在了院子外面。

  原本我們院子外面長了很多雜草野花還有樹,地形也是不太平的。現在被青山整理了出來,他把野草燒掉,把那棵長得不太好的雜樹挖出來當柴燒了,高出的坡鏟平,鏟出的土就填進低窪的坑裡。最後把那些松軟的土壓結實,我們的院子外面就有了一個很寬闊平整的平台,可以曬東西了。

  雲高天闊,微風徐徐。我這邊忙著削柿子皮,姜羊和青山就看著柿子,不讓那些鳥落下來吃,還時不時要去給柿子翻個個,壓一壓。

  好不容把柿子處理好了,我看見那一大筐還沒吃動的獼猴桃,同樣選出一部分放在灰和稻草裡儲存,其余的試著和柿子一樣削皮晾干,說不定也能做成獼猴桃干,雖然我沒聽李姨說過有獼猴桃干。

  我在那削獼猴桃,姜羊跑過來看,然後跟我說:“麻,切成片不是更容易干嗎?”

  “那就切成片吧。”我說。其實這麼小的獼猴桃,說是切成片,也就是一刀切成兩半而已。不過這些獼猴桃實在太小了,處理了半筐我就不想繼續下去,剩下的就放在牆角讓姜羊他們自己拿著吃。

  也是天氣好,這幾天都接連出了太陽,我們曬的柿子很快軟了,不過這樣還不行,大概還要曬上十幾天。

  這期間,准備做的腊肉也要拿出來處理了。

  要把肉一塊塊的從鹽水裡提出來晾曬,想曬這些腌制的肉,不能用竹排。我帶青山上山砍了幾棵松樹,選中間那一段直直的樹干,在兩邊釘上兩排長釘子,兩邊做兩個架子撐起來。最後把那些腌制的肉穿上繩子,掛在這些釘子上吊著曬。

  包括魚肉,整整曬了七排。

  剁下的松枝堆在太陽底下曬干,之後用來燒火熏肉都可以。熏制腊肉需要很多柴火,這一點是不夠的。帶上耙松針的工具,我們去山上打柴。

  耙松針的工具長得像豬八戒的釘耙,前面梳子一樣的齒,在厚厚的松針落葉堆裡耙幾下,就能輕松耙出一擔的松針葉。

  這些松針葉很輕,一會兒就燒過了,但是濕潤的松針葉蓋在火堆上,能逼出很多的煙,這些煙才是腌制腊肉的主要因素。

  除了這些松針葉,還要選耐燒的樹干,最好是樹根,一棵樹根能燒很久,省的一直加柴。

  山上這些樹長得密密麻麻,因為每年的樹籽落下來,都會有很多長成樹,挨挨擠擠的,所以這些樹雖然長得茂盛,但是都長不了多高。青山選了幾棵枝葉長了蟲的松樹給連根挖了出來,背到家門口的大平台上曬干。等用鹽腌制過的肉曬得差不多了,這些樹就能派上用場了。

  不過在這之前,我們還得建一個專門熏肉的小屋子。

  去年我也做了腊肉,不過那時候我一個人,肉也少,就在燒火的灶台旁邊熏肉,現在這麼多肉,非得專門建個屋子來熏不可。

  也不用做的很大,能掛下這些肉就可以了。我選了個位置,用樹枝畫了大概的位置,和姜羊青山兩個一起准備動手蓋個小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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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9:37:48 |只看該作者
第73章

  有姜羊和青山這兩個幫手,蓋個小屋子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地方選好了,人有了,材料也是現成的。磚的話,村子裡那麼多荒廢的屋子,隨便找一戶,拆兩面牆下來就可以。至於柱子,可以去山上砍幾棵樹,山上的樹一年比一年多,密的找不道路,我們想砍多少都有。

  扛著斧頭上山,尋摸了半天,最後選了幾根碗口大的松樹。這些松樹都長得筆直,把多余的枝椏砍下來,只留下一截樹干,曬幾天就差不多了。離我們家不遠的一戶也是個老屋子,已經倒塌了一半,我決定從那個房子卸一些磚頭來蓋我們的小房子。

  因為不是那種水泥砌上的紅磚,而是老屋的青磚,所以荒廢了這麼久之後,只要用錘子敲敲,青磚就能從牆上脫落下來,不怎麼吃力。

  廢棄牆壁上爬滿的深綠色藤蔓被割下來扔到一邊,我篤篤篤的敲磚,敲下來一塊就遞給姜羊接著,他一塊塊的碼進小車裡。

  這小車是我們上次去鎮上,在路邊一戶人家的庫房裡找到的。就是那種兩個輪子的手推車,一般是在工地上用來推水泥和磚的。先前我們用它來推谷子,還有運土去填坑窪的地方。之前這邊路不好,這推車沒有太大作用,現在附近的路都被青山勤奮的修整了一遍,再用這種小推車就輕松很多。

  我在敲磚,青山就在家裡挖坑。我畫的那個位置要挖幾個坑和溝,用來做個簡單的地基。

  我這邊磚才敲下來一車,青山就過來了。

  “你的坑挖好了?”

  “挖好了,我不知道那麼深行不行。”

  一聽青山這話,我就覺得有點不對,他肯定挖的太深了。我決定先回去看看,結果回去一看,果然挖的很深。我找了根長棍子來比了比,給青山劃了道線。“青山,看到沒,到這裡就可以了。”

  青山就聽話的拿著長棍子比著修整坑。我和姜羊卸下一車磚,又回去繼續。沒一會兒,青山又完工了,跑過來幫我們一起敲磚。我給了他一個錘子讓他敲,他看看錘子搖了搖頭,然後從破損的牆體跳進屋子裡面,一個用力,竟然把整面牆都給推倒了。

  我被他嚇了一跳,趕緊讓他出來了。青山在滿天飛的灰塵裡走過來,腦袋上都蒙著一層灰,我大概也差不多。

  “不能這麼推,這個屋子快要倒了,你這樣推,一不小心整個屋子倒下來,你在裡面被砸到了怎麼辦?”我讓他低下頭,一邊給他拍腦袋上的灰一邊說。

  青山低著頭,語氣好像還挺開心的嗯了一聲。

  我說不能,青山就不會做了,改拿著錘子老實的敲磚。不過多虧了青山這一下,推倒了一面牆,節省了我們不少時間,唯一可惜的就是這樣推下來的青磚,有一些被砸破了。

  我們收集了差不多的磚,就開始建造房子。

  因為只是用來熏腊肉,不是住人,所以不用做的那麼精細。這小房子有一面貼著我們原本的牆,所以只做三面牆就可以。

  先把兩根柱子放進深坑裡,填土固定,再架上上面的梁,做個大框架出來。框架做出來了,再開始做牆面。柱子和柱子,柱子和牆之間,都挖了幾道淺坑,這是屋子的牆腳,可以將磚交錯的碼上去。

  梁上要掛腊肉,所以這個小屋子高度也不能太高。差不多了就該架上中間的大橫梁,再在橫梁上架上幾道稍細的豎梁。架完了我才發現這樣不太好做屋頂,臨時又改造了一下,多架了幾十根傾斜的豎梁,這樣就能比較方便的蓋屋頂。

  屋頂當然還是選擇蓋瓦片,如果用之前蓋小棚子那種芒草來當屋頂,等下面火一燒起來,說不定這整個屋頂都要燒著了。

  這瓦片怎麼碼也有講究,我之前修補過屋頂的瓦,所以知道該怎麼碼。有著一個圓弧的瓦片一片疊一片,朝上疊一豎排,再朝下疊一豎排,這樣一直重復疊過去就行了。可以豎著疊,也可以橫著疊,只要把握好訣竅就可以。

  屋頂還沒疊完,忽然下了雨,沒辦法,我們只能扔下沒完成的小屋子,去收柿餅和獼猴桃,還有用鹽腌過的魚和肉。這些只能暫時全都放在大堂裡,柿餅太多,一層架著一層這樣放也堆到很高,整個堂屋都顯得很擠。

  說到柿餅,這個時候的柿餅雖然沒有完全曬干,但是已經被我們吃了十幾個。現在的柿餅外皮已經形成了一層硬皮,有嚼勁,裡面卻還軟著,只要用力揉一揉,就能感覺到裡面滑滑的觸感,咬一口,裡面還沒完全干透的果肉就像是糖果裡面的溏心,又軟又甜。

  比起完全制成的干柿餅,這個時候的柿餅也很好吃。

  為了避免魚和肉壞掉,我們必須早點把那個小屋子蓋好,所以我們又穿著雨衣繼續在外面忙碌。

  雨下的不大,就是連綿不斷的小雨,涼風直往我們的領口袖口灌,冷的人打哆嗦。明明還沒到冬天,就已經這樣冷了。

  小雨下了一夜,到第二天早上起來還沒放晴,依舊是陰陰的天氣。我有點擔心這天氣會一直這樣,要是接連好幾天的陰雨天,我怕沒曬干的柿餅要長毛壞掉了。

  小屋子的制作還差一點收角,牆上有很多縫隙的地方,我們要用灰土在外面給它糊上一層。攪拌了一桶泥漿,姜羊和青山自告奮勇要去糊牆縫,我就交給他們了。再來,剩下的就只有做門。

  這門我原先是打算做個木板門,但是因為木梁的問題沒考慮到,我們之前砍的樹都用完了,木板門做不了,我想干脆就做個門簾也不錯,還更方便點。

  這個做起來簡單,把油紙布裁開,剪出兩塊,固定在門口就行。做完我又發現了個問題,因為油紙布太輕,容易被風吹開,我想了想,就在油紙布的底下縫了兩塊木條,這樣一來就解決了問題。

  我把門做好了,又把小屋子裡面打掃整理了一下,青山和姜羊才完成他們兩個的工作。看到他們身上沾滿了灰泥,我覺得他們兩個不像是去糊牆,像是糊自己,我那一桶灰泥,估計有一半都在他們身上了。

  “看你們髒成這樣,自己去洗洗。”

  我沒有因為他們把自己弄髒而發脾氣,畢竟他們看起來玩得很開心,他們能開心的話,我就覺得不管怎麼樣都很好。

  小屋子順利做好了,就等出太陽。

  還好,這天氣沒教我失望,我們的小屋子做好的第二天,終於又放晴了,還難得的出了個大太陽,連氣溫都升高了一點。

  柿餅那些全都搬出來曬,曬了一天,到傍晚,柿餅仍然是收回堂屋裡,魚和肉就能掛進我們做的小屋子裡了。一排排的肉掛在橫卡在牆上的柱子上,在底下挖好的淺淺火坑裡放上柴火。

  火坑裡的火燒了起來,一股濃濃的白煙往上飄,縈繞在那一排排的白肉上面。姜羊看屋子裡煙越來越多,就幫忙加柴要讓火燃燒起來。

  “不行。”我用鐵鉗子夾了些沒怎麼干的濕柴放在火堆上,跟姜羊解釋說:“我們做的腊肉就是要用煙熏,你這樣把火燒大,不就成了烤肉,直接把這些肉都烤熟了,還怎麼做腊肉。”

  姜羊一縮腦袋嘿嘿笑,青山就撩著門簾在外面探著腦袋笑。這屋子太小,三個人太擠了,所以他就在門口看著。

  現在火堆燒的是松枝,這些松枝燃燒的時候,散發著濃濃的松香,松油被燒出來後,時不時就在火中爆出一聲劈啪炸響。

  我們在小房子裡待了一會兒,實在待不下去了,那裡面的煙太濃,很嗆人。從今天開始,這裡就要一直保持著火,而且要注意,不能讓火燒起來,把肉燒熟,但又不能讓它滅了,是個挺麻煩的事。

  吃過晚飯,睡前還要來看看。之前給架上的松枝已經差不多被燒光了,我去柴房裡搬了個樹根過來,放在火堆裡,再在上面灑上一層的松葉燜出煙,這樣一來,就能燒很久了。

  腊肉已經在腌制,地裡的小麥已經種下,柿餅全部曬干封存起來長霜了。忙忙碌碌,不知不覺,我們即將度過秋天的末尾。

  我並不知道確切的時間,但從山裡田裡各種植物的生長,還有很多動物的來往痕跡,能察覺到節氣的變換。忙的時候不注意,事情做完了閑下來,就能輕易感覺到。

  現在這個時間,就算是出太陽,也會讓人覺得冷。呼吸成了吞雲吐霧,每天早上起來,地上都凝結著一層的白霜。路邊的枯草已經完全泛黃,被霜一凝,變成各種僵硬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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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屋門口那個又大又平整的坪從做成之後,就一直沒閑過,幾乎每天都在曬東西。最近好不容易地裡的東西都收完了,該曬的食物也都曬好放起來了,才空下來兩天的大坪上又被堆滿。不過,這次曬的是柴火。

  我們在屋檐下加了一大圈的遮雨棚,那裡都是要碼上柴火的。末世後的冬天比末世前的冬天要冷,住在這裡沒有任何取暖設備,只能依靠最原始的燒火,要是沒有柴,冬天可能會沒法堅持下去,要想過得舒適一點,現在就必須儲備更多的柴。

  所以,這些天大坪上堆起來的柴火越來越多了,都是我們三個從山上砍了拉下來的。燒火的柴不能砍那種太粗的樹,樹干太粗了不好燒,最多也就砍差不多手腕粗的。拖回來放在大坪上曬干了,就劈下大的樹枝,把樹干一截截的砍斷,砍到差不多手臂長短,再一捆捆的扎起來,碼放在牆角的遮雨棚下面。

  青山砍粗的柴,那些余下的樹枝就由我和姜羊來處理,這些樹枝亂七八糟的,也要收拾一下。同樣折成差不多手臂長,用稻草梗一把把的捆起來。等到要燒的時候,就會很方便了。

  我們壘起的柴火一日日在增多,做的熏腊肉也在慢慢變色。最開始的肉經過鹽的腌制,仍舊是白和紅相間的,而現在被煙火熏燎之後,那些肉已經變成了一種讓人很有食欲的熏黃色和暗紅色,表面滲出一層透明的油脂,所以肉條上都帶著油光。

  因為肉裡的一部分油脂被烤了出來,這些肉條看上去有點縮水,但肥瘦都更加緊實了。時不時滴落的油脂掉在底下的火堆上,會發出滋的一聲響,同時那種熏肉特有的香味也會變濃。

  食物的香味總是能舒緩我的心情,從那段黑暗歲月走過來的我,只要心情不好,都會更願意去看著很多食物堆積在一起的場面。為了冬天,我們儲存了很多食物,所以盡管我現在的心情仍然因為姜羊和青山的壽命問題被影響,但置身在這種為了食物和生存忙碌的氣氛裡,又讓我平靜了不少。

  大概想要讓生活簡單一點的辦法,就是少一點思考。

  煙火熏了沒多久,這個專門用來熏腊肉的小屋子,屋頂就已經被煙火熏黑了,要是在裡面待得久一點,出來後頭發上都會帶上一層的黑灰。

  我從小屋子裡面出來,姜羊就忽然跑過來在我鼻子上一抹,然後又笑著跑遠了。青山看了,抬手就把手上的一個干棗核扔向姜羊,然後端一盆水過來讓我擦臉。

  我的鼻子上大概是落了黑灰了,被姜羊那麼一擦,就變成了一個黑印。姜羊偶爾也會有這樣調皮的時候,不過也就只能維持三分鐘,馬上就跑回來拿著毛巾要給我擦臉了。

  我的反應就是把自己沾滿黑灰的手在他臉上也塗一下,這個時候姜羊就會尖叫著哈哈跑開,我再順手給青山臉上也塗一下,這下子我們三個就一樣,都需要洗臉了。

  我們的柴火已經收集的夠多的時候,有一天下午,從山那邊飄來了很多黑灰。

  漫天的黑灰,就像是下雪一樣,那些灰白的碎屑源源不斷的飄過來,遮天蔽日,紛紛揚揚,地面上很快就落了一層的灰。早在看到這些黑灰飄過來的時候,我就馬上把家裡的衣服收了回去,免得被弄髒。

  這些黑灰是樹木燃燒後產生的灰屑,這麼大規模的灰屑,大概是山那邊有人在燒山,起碼燒了好幾片山林才會讓這些碎灰飄到這裡來。也可能不是有人故意燒的,而是起了一場大山火。

  這幾天天氣升溫,天天大太陽,特別干燥,哪裡起了山火也不奇怪。

  這種秋末的突然升溫其實就是一個征兆,這代表著大霧要來了,而大霧一旦來了,冬天就快了。這是末世後辨別冬天來臨的一個辦法。

  天上的黑灰一直持續了很久,到了傍晚,我們端著碗在屋檐下吃飯,天上還是不斷有灰落下來。這些灰飄過來的方向,那片天空都是一片的紅,讓人分不清到底是晚霞的紅,還是被火光映照出來的紅。

  “麻,火會燒過來嗎?”姜羊問我。

  “不會。”我吃著飯,抽空回答了他一句:“看樣子離我們很遠,過不來的。”

  事實就像我說的,第二天早上起來,天上已經沒有了飄灰,而地上落著一層灰燼。燒起來的山火,明顯已經熄滅了。

  這場山火過後沒多久,我意識到,冬天真的來了。

  每一個季節的時間,通常都沒有什麼確切的日子分割,它是曖昧朦朧的,就像山上那些樹的顏色一樣。什麼時候就是冬天到了?我記得小時候,只有看到第一場雪下來了,才會喊著冬天到了。但其實從節氣來說,在下雪之前很久,冬天就已經到了。

  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大概是看到了連綿的濃霧,我才會有一種冬天到來的真實感。

  早上起來,大霧彌漫了整個村子,附近的樹,遠處的山都看不清楚了,眼前所見都是一片白色,只有影影綽綽的山巒起伏,在白色的世界裡若隱若現。末世前和末世後,差異最大的一個季節,大概就是冬季了。

  末世後的冬季來得稍早,而且整個冬季裡,常常會出現大霧的天氣,所有的一切,都籠罩在一片白茫茫裡。這霧和從前的霧有什麼不一樣,我不知道,除了出現的時間多一點,我感覺不到太大的區別。

  “麻,你知道我在哪裡嗎?”姜羊笑呵呵的問我。

  我縮著腦袋刷牙,吐出一口水,往濃霧裡看了一眼說:“你在茶樹下。”

  姜羊沉沉的腳步聲響起來,他走了十幾步又出聲問我,“現在我在哪?”

  我說:“在菜地旁邊。”

  姜羊在霧裡只有一個影子,他竄來竄去,樂此不疲的玩這個游戲,分別問我和青山他的位置,要是猜對了他就換個地方,猜錯了就笑著冒出來。

  大霧來了之後,秋末最後一點溫暖就全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洶湧的寒流。我大概半個月前剛把過長的頭發給剪了,現在感覺脖子裡一片涼颼颼的,忍不住就想縮腦袋。

  姜羊和青山我也一起給他們剪了頭發,卻不見他們也像我這麼怕冷。

  冬天到來,我突然一下子就清閑了下來。農人就是這樣,冬天田地休息,人也能休息了。但我沒事做,閑著實在無聊,就打算好好整理院子裡開出來的兩塊地。

  這兩塊地是准備給姜羊准備冬天食物的,先前姜羊自己折騰了給地裡架上了一層大棚,架的不是太好,我早就看不過眼了,剛好現在就給他收拾一下。

  首先他這個大棚的架子沒搭好,用力一點就會崩開,先前有一天刮了大風,他這個棚子整個都飛了。雖然大棚看上去就像是個蓋子,但這個‘蓋子’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要做好是有很多講究的。

  做骨架,我選的還是竹子。因為竹子韌性好,也是手邊最容易得的材料。破開的竹子彎出圓弧,然後幾支一起扎緊。扎竹子的繩子是用的麻繩,我自己搓的,非常堅固,比一般的塑料繩子堅固多了。

  把蕁麻皮漚出來,再搓成麻繩,是以前一個暫居地認識的大姐教的辦法,很簡單,就是比較費時,需要把蕁麻的筋皮漚爛,捶打梳洗。

  先得用竹子和麻繩固定出一個大概的支架,然後就要細細的去分大棚裡面的細支架,特別是固定的時候要注意,要讓它不容易變形。做完了框架,蒙上塑料布的時候也有點難,要蒙的平整,還要考慮到下雪的時候,要是被雪一壓就破了,那就不行了。

  這裡冬天的雪能堆積的很厚,所以大棚棚面的承重是需要考慮的。我一邊考慮一邊做,也花了好幾天才做好大棚。這種活太細致,姜羊做不來,等我的大棚做好了,姜羊在旁邊蹲著看了老半天。我做的和他做的那個一對比起來,他那個簡直就是從前說的山寨仿冒品,非常簡陋。

  這個大棚做出來,裡面要種一種小白菜和一種大白菜,可能它們也不叫這個名字,畢竟從前我吃過的大小白菜都和這兩種有一點不一樣。這兩個是我所知道唯一能在冬天的地裡生長的白菜,去年冬天我吃的就是這種。

  雖然能長,但因為太冷,往年都長得不太好,腌巴巴的,只有等到雪化了,才會洶湧的突然漲大起來。今年做了這樣一個大棚,我想或許會長得好一點,其他的菜也能試著種一下,也許能活呢。

  除了這個大棚,我還做了很多的竹筐子,大概我一個懷抱那麼大,一閑下來就編這種竹筐,做了十幾個。全擺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一個個小格子。我把竹筐編的細細密密的,分別裝上了土。

  這些竹筐是我准備放在堂屋裡的,冬天我們在堂屋裡燒火取暖,我想把這些竹筐子放在旁邊,屋裡溫度高一點,也許能種些菜,主要是給姜羊吃,不然他冬天能吃的東西實在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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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9:38:25 |只看該作者
第75章

  今年冬天比起去年冬天實在好過太多了。為了這個冬天,我和姜羊青山他們忙碌了一個秋天,現在就該是享受成果的時候了。

  我們之前從市裡帶回來了很多大棉被,天冷的時候就翻了出來,在太陽底下暴曬了很久,曬的松松軟軟,蓋在身上又輕又暖,充滿了一種特殊的香味。躺在暖和的被窩裡面,就想這麼把一輩子安安靜靜的睡過去。

  姜羊和青山兩個不怕冷,在被子裡睡一會兒就熱烘烘的,但我不行,所以我每天晚上還得燒熱水,灌在熱水袋裡,藏到被子裡暖腳。我的‘熱水袋’其實是個透明的大玻璃瓶,灌上熱水擰緊蓋子,再套上一個毛茸茸的襪子,就不會燙腳,抵在腳下睡,暖呼呼的。

  我之前是和姜羊一起睡,但他現在個子都快有我高了,所以我們就分開來睡了,不過仍舊沒有分開房間,他就在我那一個房間裡另外放了個床。知道我睡下去要很久才會暖和起來之後,他就每天晚上先跑到我被子裡幫我暖被子,等我的被窩裡暖和了,他才回自己床上去。

  姜羊拽著被子蓋住腦袋,只露出個臉,在床上拱成一團朝我喊:“麻,快來睡,你的床好暖和了~”

  他的個子雖然高了不少,但仍然是一副稚氣天真的模樣,看著我的時候,那雙嫩綠色的眼睛裡,就好像藏了兩顆小太陽,暖洋洋的。

  外面天色黯淡,寒風呼呼拍打著窗框,我躺在姜羊暖過的被子裡,聽著他那邊傳來的呼吸動響,恍惚想起來一幕久遠前的記憶。

  大概是我幾歲的時候,也是冬天,外面下著大雪,晚上睡覺很冷。我的腳長了凍瘡,睡的很不安穩。我媽就把我抱在懷裡,曲起腿把我的腳夾在她的腿中間,還用手捂著我的腳。可是睡暖和了,腳上的凍瘡就開始癢,我就不舒服的哼哼唧唧,而我一出聲,我媽就會醒來了,然後用手輕輕撓著我的腳。

  我就在那種輕柔又耐心的安撫中繼續睡去。我爸曾經和我說,我媽年輕時候睡覺很沉,他們剛結婚那時候,他喊都喊不醒我媽,但是自從有了我之後,我們一起睡,每次我半夜有動靜,第一個醒來的都是我媽。

  “如果你媽睡著了,我喊不醒,只要你哭一聲,她馬上就能醒。”我爸說這話的時候,好像是笑著的。我當時聽著,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對,現在回想起來卻感覺到了很多不用說也明了的感情。

  每一段記憶想起來,都是當時的習以為常。

  “姜羊,把腿收被子裡去。”我在黑暗中突然開口。

  姜羊那邊窸窸窣窣一陣響,然後過了一會兒,他好奇的問我,“麻,你怎麼知道我把腿伸到外面去了?”

  我說:“你做什麼我都知道。”

  話說出口,我又一陣恍惚。我媽似乎也和我說過這話,‘你做什麼我都知道’是在我做了她不允許的事情之後,比如偷吃了她不許我吃的零食,弄壞了家裡的什麼東西又拼命掩飾。我那時絕不喜歡這句話,因為她的語氣讓我覺得,自己就像孫悟空,逃脫不了她這個如來佛的手掌心。

  現在她的手已經不在了。而我已經明白,那不是用來困住我的,是用來保護我的。

  “真的我做什麼你都知道啊?”姜羊和我的反應不一樣,他顯然沒有我的叛逆,而是更想驗證我這句話的真假,所以很快就接著問我:“麻,那你知道我現在在做什麼?”

  我想也不想的回答說:“你在被子裡玩櫟子。”

  姜羊發出驚嘆的聲音,“麻你好厲害!”

  這傻孩子,他枕頭底下放了一堆的櫟子,每天晚上都偷偷摸摸拿出來玩,還當我不知道呢。而且,櫟子相撞發出輕輕的噠噠聲,我也聽得清。

  “早點睡吧。”

  “喔~”

  早上,滿地白霜,窗戶上也都結著霜,一道道白色的紋路布滿了大地。

  “這個好像花。”姜羊指著地上凝結的霜花說,又不知道從哪裡撿起來一片葉子。那枯葉上也凝了霜,“這個像是長了一層白毛!”

  青山在院子裡溜達,忽然抱著一個澆菜水桶放到了門口,我就在旁邊,一轉頭,看見那桶裡結冰了。然後姜羊也注意到,他就蹲到了那個桶面前,對著那塊不怎麼厚的冰戳戳點點了好一陣。

  “這就是冰啊!”姜羊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冰,好奇的不得了,三根手指的爪子在冰面上刮來刮去,又敲敲打打,高興的整個腦袋都快扎進桶裡面去了。

  最後,姜羊一爪子把那塊冰戳破了,他就把冰掛在自己的爪子上,對著剛出來的太陽照了照,還過來給我看。“麻,你看,透明的大玻璃!”他還惦記著之前在市裡圖書館看到的那種厚厚的大玻璃。

  青山比姜羊淡定多了,畢竟早出生幾年,早就見識過冬天,很快就去做自己的事了,只有姜羊還興奮的搬著冰在院子裡跑來跑去,一下子把冰掛在樹枝上,一下子放在井蓋上。

  吃過早飯,他又把那塊冰搬上了。

  “變小了。”他對著太陽照了照小了一圈的冰,又摸了摸那一灘水。

  “冰一熱就會化掉。”我看他好像很可惜的樣子,就說:“明天還會有的。”

  “明天會有更大的嗎?”

  “會。”

  我這麼說了,晚上的時候就特地拿出了大盆,在裡面打了水,把盆放在了院子裡。

  “這樣明天早上就會有大冰啊?”姜羊趴在盆邊上問我。

  “明天早上就知道了。”

  結果第二天早上,姜羊醒的特別早,我往窗外看一眼,天還沒全亮呢。“現在還沒結冰,你現在去看,它就不會結冰了。”

  “因為我去看他,會把他嚇到?”

  “對。”

  “哦,那我先不去看。”他扒拉著被子,睜著大眼睛看著屋頂。

  我翻個身繼續睡,心想,一塊冰而已,有這麼期待嗎?嗯,可能對小孩子來說,很多大人看來微小的事,都是一件有趣的大事。

  盆裡的水果然變成了冰,因為我打的水不多,比較淺,所以全部都凍上了,冰牢牢的凍在盆壁上,姜羊用爪子滋啦滋啦的劃了一陣,劃了很多道白痕,都沒能把那塊大冰拆下來。青山見狀也去幫忙,但他也扣不下來,就想著把大盆反著扣,用力拍盆底。

  “青山,你起來,讓我來。”我不得不開口阻止他們兩個,這麼折騰下去,別把盆給弄壞了。

  青山讓開位置,我端著一瓢水過去,潑在了冰面上,然後用菜刀一角在邊沿上稍稍一用力,那凍得結實的冰就發出呲的一聲,和大盆脫離了。

  姜羊和青山抬著一大塊冰放到了井蓋上,這冰都快有井蓋那麼大。姜羊繞著冰摸了一圈,還趁我不注意舔了一下,其實我都看到了。

  不像我小時候,有很多玩具可以玩,現在的姜羊能玩的都只有這些東西,這樣一塊冰都能讓他玩很久。

  他用小鑽子在冰塊上鑽出了一個洞,然後找了根細麻繩把冰吊起來,系在了門上。太陽光照在冰面上,反射出一塊黯淡的光斑,只要姜羊晃動冰塊,那塊光斑就晃晃悠悠的開始轉動。

  我看他提著那塊冰,還想往脖子上掛,就想起來小時候聽過的一個故事裡,那個把大餅串起來掛在脖子上的人。

  這幾天太陽好,我把我們三個冬天要穿的衣服都拿了出來放在外面曬,因為他們兩個的手和腳,一些衣服穿不上,我還得改一改,所以就端著椅子坐在大坪上,曬著太陽縫補衣服。

  青山最近也找到事情干了。他迷上了做小凳子,因為先前我們砍了一些樹回來做熏肉小房子,還剩下了幾塊樹干,我看他閑著沒事,就隨口說讓他做個小凳子。我想的就是那種一個圓樹墩,上面釘一塊板子的簡單小凳子,可以放在廚房燒火的時候坐著,也可以放在大坪上坐著曬太陽什麼的。

  結果,青山拿著刀在那邊劈劈砍砍,最後成品給我一看,竟然還是有模有樣的四條腿小凳子,雖然因為一條腿稍微高了點,坐起來有一點不穩,但比我最開始想像的那種簡陋小凳子好多了。

  青山和姜羊一樣不會做太過細致的活,像之前我編竹子他就不會,但這砍木頭的活,是對了他的胃口了。

  我大大贊賞了一下他做的小凳子,他被我誇得高興極了,然後這些天就開始沉迷做小凳子。

  我在這邊給他們兩個修改衣服的時候,青山就在那邊啪啪啪的砍木頭,砍的木屑紛飛。他已經給我們三個人各做了一個小凳子,我那個小凳子是最大最漂亮的一個。青山和姜羊一樣,都是有什麼東西,最好的總要留給我。

  我都不知道他們這種習慣到底是怎麼養成的,我小時候就沒這麼懂事,喜歡的東西總想留給自己,不愛和別人分享。其實一般小孩子都這樣,懂得分享和謙讓的小孩子都是家長教導的好,但我沒教過姜羊和青山這些,有時候我都懷疑這是不是他們的天性了。

  青山准備開始做第四條小凳子,但我覺得小凳子已經夠多了,就給他出主意,讓他試著做做那種有靠椅的矮椅子。這種矮椅子就沒有那麼簡單了,夠他研究上好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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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這一段難得的好天氣過去了,有一天,天氣開始轉陰,然後就是連綿的陰雨天,溫度也隨著下降了很多。

  每天夜裡,都能聽到嗚嗚的風聲,早上起來,天陰沉沉的,即使穿了厚厚的大衣,寒氣仍然是無孔不入,鑽進衣服裡,冷的人直哆嗦。這種冷是能鑽進肉裡,鑽進骨頭裡的冷,就好像人是一個會漏風的篩子,能讓冷風在身體裡來來回回的吹。

  這種天氣頂著寒風在外面走一圈,回來手腳和臉都是僵硬的,好像被凍住的冰塊一樣。要是坐在那不動,也還是一樣的冷,不自覺整個人就想往衣服裡面縮,恨不得連五髒六腑都縮成一團。

  我早就加上了大衣,把自己捂得緊緊的,厚厚的靴子裡面加了一層夾毛,這是我自己做的,能更加保暖。要是出門,還得用一塊大圍巾遮住頭臉,不然臉都要被吹得皸裂了。

  姜羊和青山的手腳都是覆蓋著鱗片的爪子,冬天到來之後,他們似乎也沒覺得很冷。在外面走的時候,他們不習慣在腳上穿什麼,就算是這麼冷的天也是一樣。我之前試著給他們做過大鞋子,但他們穿上後就走的別別扭扭,特別是姜羊,一穿上就摔倒了,那情形簡直就像是給貓穿上了鞋子一樣,所以那兩雙大鞋子沒能用上。

  天氣越來越冷之後,我把那兩雙大鞋子又找了出來,做成了毛拖鞋,讓他們待在屋裡的時候穿著。看他們坐在那不穿鞋,我真是有點受不了了,即便他們幾次跟我強調說不冷,我還是覺得他們會冷。想想,這可能就是當年我在網上聽過的一句話——“你媽覺得你冷”。

  看我冷得不行的樣子,青山把火盆從雜物房裡翻了出來。四四方方一個木架子,上面架著一個鍋形的鐵盆,這就是從前農家冬天用來取暖的火盆,不過這是燒炭用的,而我們沒有炭,只能燒柴。

  這火盆其實不太適合燒柴,因為它太小了,柴火堆上去之後,就會燒到周圍的那個四方木架子。我去年用這個火盆燒火取暖,就不小心把木架子燒到了,現在木架周圍一圈漆黑的燒焦痕跡就是去年留下的。在我之前,這個火盆就是這屋裡原本的主人用的,已經用的有些年頭了,不僅周圍的木架子有破損,就連中間這個鐵鍋都漏了兩個小洞。

  青山把火盆端出來清理了一下,我聽到他用火鉗篤篤篤的敲擊著鐵鍋的聲音,那是在清理去年殘留下的灰,那些灰已經結塊了需要鏟掉。清理好把火盆端回來,姜羊也在外面抱了柴回來了。我接過柴在火盆上架好,點燃了柴火,橘紅的火焰跳躍著,劈啪劈啪的燒著曬干的枯枝和樹葉,同時還冒出一股白煙。

  燒柴火就是這點不好,它會有煙,比不上燒炭方便干淨,可惜我們沒有那麼多炭。每到冬天,我就要懷念從前有暖氣的時候,每年天冷了,家裡暖氣一開,只要不出門,也不會覺得有多冷,但現在,我真是感受盡了冬天的滋味。

  火盆一燒上火,我就待在火盆旁邊挪不動了。青山之前做的小凳子派上了用場,我們三人一人一把小凳子,就圍在火盆旁邊烤火。把大門和後門一關,堂屋裡雖然會暗一點,但火光明亮,感受著火焰的溫暖,聽著門外呼呼風聲,心裡也不由自主有一種很滿足的感覺。

  就是那種重要的人在身邊,心裡不會覺得冷了;火在身前,身體也不會冷了的雙重滿足感。

  火燒旺起來之後,煙氣就會消失,但是柴火也燒的很快,需要時不時加柴,這個任務交給了姜羊。小孩子總是比較喜歡玩火,特別是這種坐在這裡沒什麼事干的時候,就只能盯著眼前的火堆玩了。

  我被面前的火光暖和了手腳,忍不住有點昏昏欲睡。但沒有靠背的椅子實在不方便睡,只能硬生生的干坐著,半眯著眼睛看著火光發呆。這樣安靜烤火的時候,時間過得很快,一下子到了該做飯的時間了,可我完全不想站起來。

  起身離開火盆,走去廚房,一出門,冷風迎面吹來,眨眼就能帶走身上所有的熱度。

  天際的陰雲翻滾,天很低沉,外面樹林裡的蟲鳴完全消失了,有種屬於冬天的安靜。這麼冷,所有的動物可能都像我一樣,好好的待在家裡。

  青山把火盆端到了廚房,我們三個又換了個陣地烤火。

  天氣這麼冷,我做飯的時候就在菜裡加了不少的辣椒粉,是我們今年自己曬的辣椒磨出來的新辣椒粉,顏色是橙紅色的,看起來很好看,聞起來也有一股嗆人的辣香味。在湯裡加一些,那股辣味順著喉嚨一直到肚子裡去,火辣辣的,能讓人暫時忘記寒冷,整個人緊縮的髒腑也能舒展開來了。

  不過,就在我們開始用上火盆的第三天,火盆壞了。先是木架子終於不堪重負的斷掉了,被燒得太厲害,木架子邊緣炭化,再搬來搬去的一折騰就給斷了。然後就是中間那個放柴火的鐵鍋,被姜羊用火鉗戳了幾下,也忽然漏了,底下破了個大洞,可能是用的太久鍋底都給燒穿了。

  我沒有另一個火盆,雖然木架子可以自己做,但這個鐵鍋沒有替代品。思考了一會兒,我拿了鋤頭回來在堂屋裡動起手。

  “麻,你要干什麼?”姜羊拖著那個破了個底的鐵鍋,圍在我身邊問。

  “在這地上挖個洞,直接在這裡燒火。”我說。

  反正沒火盆,干脆就在地上挖個淺坑燒火堆算了,也不用挖太深,淺淺的挖個坑,等明年春天用不上了,再放塊石板蓋起來,或者再用土填起來就是了。

  這是老屋子,地也不是磚石水泥,而是夯實的土地,再堅實也是土,我很快挖了個淺淺的坑出來。青山想幫忙,被我拒絕了,我就怕他那力氣,一鋤頭下去,直接挖個深坑。

  我自己折騰了一陣,挖了個淺土坑出來,面積比火盆要大,架上柴火也是一樣的燒,我甚至覺得比火盆更好了,至少我不用擔心再把周圍的木架子給燒壞。還有就是,因為淺坑是平的,不像鐵鍋那樣往下凹陷,所以堆柴的時候得注意,不能全部堆實,堆實了燒不著,容易冒煙,中間留著空隙,火勢才會旺。

  換了個火坑燒火,我還換了把新椅子。青山的靠背椅子終於折騰出來了,第一把自然還是給我的,我坐上去試著往後靠了靠。接著,我只感覺天旋地轉,整個人隨著椅子往後一個仰倒——倒到一半被青山連人帶椅子給接住了。

  “為什麼這椅子會容易往後倒?”青山疑惑的看著自己做的椅子。

  我說:“因為你這個椅靠做的太高太大了,凳子面做小了。”

  我講了一會兒,青山恍然大悟,繼續努力,拖了根新的木頭過來,就在火坑邊上做新椅子。這把不太成功的椅子,還是歸我了,我也沒讓青山返工,只讓他釘了兩根木條在椅背後面,支撐著土地,這樣我往後靠著就不會摔倒了。

  這兩個小傻子滿臉寫滿了“還能這樣?太厲害了!”

  “要多變通,不能太死板了,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路不會被完全堵死,有時候轉個彎就能解決,知道嗎?”我錘了錘腰,舒服的靠在椅背上。終於能坐著眯一會兒了。

  青山砍下來的木屑,剛好就能扔到火堆裡當柴燒。火燒的這麼旺,白白燒著柴有點浪費,我就提了個壺回來,還拿了個鐵架子。鐵架子挨著火堆架在那,壺裡裝滿水放在鐵架子上,可以燒水喝。烤火久了,容易口干舌燥,就是要多喝水。

  三個搪瓷大杯子擺成一排,等水開了,滿滿的倒上三杯,熱熱燙燙的喝下去,不僅能暖身,捧著還能暖手。

  白開水喝多了嘴裡沒滋味,我想起之前那會兒曬的紅棗干,從櫃子裡翻了出來,一人杯子裡放了幾顆紅棗干,泡水喝。

  曬干的紅棗在熱水裡泡了一陣,重新變得圓潤飽滿起來,一顆顆紅紅圓圓的浮在水面上。泡的久了,熱水裡也有一股香香的紅棗味,喝幾口水,吃一顆鼓脹的紅棗,甜滋滋的。

  晚上睡前,用來洗臉洗腳的熱水我也干脆都在這火堆邊上燒了。冬天的晚上,熱水燙了腳,睡覺才更暖和舒服。我不僅自己泡,也要求姜羊他們兩個泡腳,長鱗片了不怕冷,又不是不會冷。他們兩沒辦法,就只能乖乖聽我的話,一起在盆裡泡腳。

  夏天的時候,這兩個喜歡沾水,到了冬天,就不喜歡沾水了,我也是有點奇怪。

  “因為鱗片裡也會有水。”姜羊解答了我的疑惑,他不僅把腳放在盆裡泡,半截尾巴也泡進熱水裡去了。看他尾巴在水裡動來動去,我伸腳踩了一下他的尾巴尖。

  姜羊笑起來,故意跟我玩鬧,甩著尾巴讓我去踩,“麻,你再踩一下~”

  他老喜歡玩這種小游戲,我又不喜歡玩。

  “麻,你踩一下,看你還能不能踩得到!”姜羊搖我的膝蓋。

  ……

  結果等我們泡完了腳,水盆旁邊都是潑出來的水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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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濕冷的天氣總是讓人提不起精神。天從早上開始就是灰灰的,鉛灰色的天空低垂,雨點落下來也看不清晰,只有伸手去接,摸到幾滴細細的雨水,才能知道這是又開始下雨了。

  細細的雨下著,周圍的山間都起了一片的霧,白煙縈繞在山間,山的輪廓都看的不怎麼清晰了。這個時間,山上落葉的樹都差不多全部落完了葉子。前段時間,我們上山去,道路邊上全都是紅色黃色的落葉,顏色繽紛,姜羊還撿了很多葉子回來放在了一個鐵盒子裡,不過沒兩天那些葉子就全部都枯掉了。

  現在,山上紅黃的葉子都已經掉光,放眼望去只剩下一片隱藏在山嵐中的墨綠,而在這片接近墨色的綠裡面,偶爾又能見到一些稀疏的樹枝。那一片片光禿禿的樹枝,是最早落葉的樹,等到來年春天,也會最早變成嫩綠色。

  姜羊穿著雨衣,抱著兩顆大白菜和一根蘿蔔從外面跑進來,雨衣下擺被他濺了許多泥點。

  “麻~”姜羊跑過來,站在門前的一塊光滑石板上,噠噠的踩了踩自己的大爪子,在石板上印上了兩個泥腳印。“麻,衝腳~”

  我去屋裡提了早就准備好的水壺出來,壺裡面裝的是溫水。下雨的時候姜羊和青山出門,腳都會沾到泥,那樣他們會很不舒服,所以我就會給他們用水衝衝腳。我一邊倒水,姜羊就放下手裡的白菜和蘿蔔,彎腰給自己搓搓腳丫子。洗完了,他又把白菜和蘿蔔抱去廚房。

  地裡的白蘿蔔長得正好,個頭大皮又薄,味道清甜。白菜也很肥,葉子油綠,底下白梗有一指厚,脆的很,輕輕一捏就能迸出汁水。姜羊這段時間愛吃這兩樣,每天都要去地裡拔,還在他的小菜圃和堂屋裡放的那些竹編菜籃裡也種了些。

  姜羊自己乖乖的去洗完了菜,舉著一小截白蘿蔔就回來了,一邊哢嚓哢嚓的咬著,一邊催我說:“麻,到屋裡烤火啊。”

  “嗯,等一下。”我站在門口看著遠處的山。青山早上上山去了,這會兒估摸也該回來了。他們兩個都是,只要出門,我總是忍不住在門口等著他們。

  我想了一會兒,看到了一截樹干戳進了大門。

  怎麼回事?我往前走下了屋門口的台階,就看到青山的身影出現了。他扛著一根巨大的枯樹干走了進來,一手還提著只大野雞。野雞被他隨手扔在院子裡,還沒死的野雞一瘸一拐的想跑,姜羊趕快把蘿蔔咬在嘴裡,張開手跑過去,抓住野雞翅膀把它提起來綁住。

  青山把那根起碼有我腰粗的樹干放到了屋檐下,獻寶一樣的眨著大眼睛看我,說:“我去追這只野雞的時候,看到了這個。能吃的,我就帶回來了。”

  這根帶著濕氣的腐朽樹干可能是楓樹的樹干,上面長滿了一層層的菇,幾乎整個樹干上都是。這些菇長得肥厚,每一塊都有我巴掌大小,重重疊疊綴滿樹干。

  我蹲下去撕了一塊菇在鼻子底下聞了聞,有一股很濃的香味。這可能是變異的菇,因為我之前吃過這種菇,都是個頭很小的,沒有這麼大,菇本身的香味也沒有這麼重。這菇叫什麼名字我不知道,但它很好吃,味道很鮮。

  這麼大一根樹干的菇,看樣子能吃好幾天,我當即就高興的撕了十幾片菇下來泡在水裡,准備中午煮了吃。在水裡泡了一陣,我再去看,菇竟然又變大了不少,用手一捏,肥軟的菇面和底下的褶皺水靈靈的。

  天氣冷了,我也不耐煩炒菜,麻煩不說菜還容易變冷,所以就拿了個有隔檔的鴛鴦鍋,放在小爐子上燉著。我和青山吃肉的,就吃左邊這半鍋,姜羊不吃肉,就吃右邊那半鍋。

  我還和了很多面,用刀切成薄薄的片,能直接浸在湯鍋裡煮熟,再用勺子撈在碗裡吃,這樣一來,吃飯就更簡便了。只要把菜和面全都搬到堂屋裡,我也不用去廚房,我們三個直接在堂屋的火堆邊,烤著火就能吃熱騰騰的食物。

  我們這邊的湯鍋裡放了肉和辣椒粉,顏色看上去很開胃,再加上翠翠的青菜和白白的蘿蔔片,撕開的菇還有之前浸好的干菜,全混在一起,味道特別好。比起來,姜羊那邊就顯得寡淡不少,他不太能吃辣,也不能吃肉,就清淡多了。不過他自己啃著青菜蘿蔔和菇子干菜,也吃的津津有味。

  我們昨天吃的也是這個,但是今天加了這個青山找到的菇,我感覺整鍋湯底的滋味都鮮了不少,吃到最後意猶未盡,干脆用湯底煮了剩下的面片,呼啦啦全部都喝掉了,吃的干干淨淨。

  能吃飽,實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吃得飽飽的坐在屋裡烤火,外面的一切寒冷都和我們沒關系了。

  我先前想著等冬天到了,待在屋裡沒事,可以教姜羊他們認字,但是真到了這個時候,我卻提不起精神來了,只想坐在火堆邊當個廢人,別說教姜羊認字,我連書都不想拿。嗯,人大概都是這樣,雖然計劃好了有空的時候要做什麼,但是等到真有空了,就會什麼都不想做。

  但姜羊正是好動的時候,我能坐在火堆邊不動,他就不行了,坐一陣就想跑外面玩去。沒辦法,我還是把從市裡找到的紙筆翻了出來。我還找到了一本日歷,2015年的台歷,也一並拿了過來。

  青山本來在做凳子,見我把這些翻了出來,他也停下手裡的動作,坐過來聽我講課。太久沒拿筆,我自己也是生疏,先在本子的第一面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姜苓兩個字,寫來格外陌生。不僅陌生,還寫得挺醜。

  其實我從前寫字是挺好看的,還參加過鋼筆字帖大賽,拿了個二等獎。可見不管什麼,只要長時間沒練習,都會退化。

  我對照著台歷第一頁右下角的一句話“萬馬奔騰日,千門幸福春”,在本子上練手。

  “飛雪片片凝瑞,馬蹄得得報春;萬裡征途千裡馬,十年樹木百年人……”這些粗略一看有些熟悉,細細一想又莫名陌生的詞句,在我的筆下出現。我寫的很慢,慢慢的找回了一點當年寫字的感覺。

  “麻,你在畫什麼?”

  “寫字。”

  “寫字?和你之前寫的不一樣。”

  我之前閑來無事的時候,在田坎邊上教過他們自己的名字怎麼寫,還教了點一二三四之類的。

  “麻~這個是什麼意思?”姜羊指著那個馬字,“這裡有,這裡有,還有這裡也有!”

  我把馬字在旁邊寫了一遍,特意寫的大了點,然後說:“這是馬字,馬,就是一種動物,四條腿,跑起來很快……”

  我給姜羊解釋馬這種動物,心裡分神的想,這台歷上這麼多馬字,2015年大概是馬年吧。今年是什麼年?我記不太清了。我想到什麼就教什麼,干脆把十二生肖給他們兩個教了一遍。

  這個我還是記得的,從鼠牛開始,到狗豬結束。其他的都好解釋,到龍這裡,就多花了一點功夫。

  這回不是姜羊問我,而是青山問我,“為什麼其他的你都見過,但是沒見過龍?”

  “因為龍是不是真的存在,一直是個謎。”

  “那它為什麼和其他動物在一起?”姜羊也問。

  這個問題……其實我也想知道。沒辦法,我只能給他們講關於十二生肖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天上有玉帝和王母,他們兩宣布要選擇十二種動物成為……嗯,生肖之神,所以就讓所有的動物賽跑,最先跑到終點的十二種動物入選……”

  這故事我只記得個大概,所以不清楚的地方就自己隨口瞎編,補全腦子裡那個模糊的故事。不過,沒有經歷過神話故事童年的姜羊和青山聽得一臉懵懂,“麻,玉帝和王母是什麼?”

  “他們在天上?天上能住人嗎?我們看得到他們嗎?”

  我抓抓頭發,先把十二生肖放到一邊,給他們講天上的神仙。

  “是說呢,天上有一群神仙,他們管著我們地上的各種事情,然後管著他們的就是他們的上司,玉帝和王母。”

  姜羊舉手:“管他們的就是上司,我知道,麻是我們的上司!”

  “不是。”我用手裡的筆敲了敲他的大腦門,“哎呀,總之不是這樣的,你先聽我說完。”

  “嗷~”

  我繼續講:“天上有很多很多神仙,有雷公電母,他們管打雷的,還有太上老君,他有個爐子能煉仙丹,嗯,還有個齊天大聖孫悟空,他是一只石猴。”

  青山:“我知道,剛才你說的十二、十二那個什麼裡面的猴子。”

  我:“不是不是,這是另外一只猴子,他也不是普通的猴子!”

  他們老打岔,我都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講好了。姜羊看我頭疼的樣子,噗哈哈哈的捧著臉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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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9:39:06 |只看該作者
第78章

  “呀呀!啊!麻!你的鞋子燒了!”

  我聽到姜羊這麼喊著的同時,也聞到了空氣裡焦糊的味道,趕緊把腿一抽,低頭一瞅,果然鞋子燒了一個小角,黑乎乎的。我剛才眯著眼睛睡著了,迷迷糊糊間神智不知道飛到了哪裡去,這樣猛地落了地,還有點茫然,盯著那個黑乎乎的鞋尖看了好一陣。

  搓了搓臉,在火堆上提起水壺,倒了一杯熱水喝。端著水杯,我起身活動,走到門邊打開了門。撲面一股濕冷,讓我縮了縮脖子。外面是一片的大霧,今天又是這樣的大霧天。從前的冬天是不會有這樣連續一兩天不散的奇特大霧的,這是末世後的獨特一景。

  這樣看不清周圍兩米範圍的大霧,總是容易讓人覺得危險,腦子裡忍不住會想霧裡是不是藏著什麼怪物,所以一旦起了大霧,我不會離開這個院子,也不許姜羊和青山離開。姜羊如果想玩鬧,就只能在院子裡。

  他曾經問過我,霧裡面有什麼,我回答他說什麼都沒有,但是自從我跟他講了一些神話故事之後,他就自發的給這個大霧加上了很多猜想。

  比如說霧裡面有一群天兵天將在追猴子,可能我之前跟他形容西游記的齊天大聖鬧天宮的故事讓他印像太深刻,說起騰雲駕霧,他就想到這裡了。

  他還猜測說,大霧是地底生活的人在燒火,煙都冒到地面上來了。這猜想可能來自於我們之前熏肉那些白煙繚繞的場景。

  姜羊的猜想我還有跡可循,青山的就有點摸不著頭腦了。他說大霧是雲,是天上的雲到地下來了,所以現在天上和地上交換了位置。

  姜羊非常配合青山的猜想,緊張的問我,“麻,那我們現在和天交換了位置,會不會掉下去啊?”他用雙手做了個翻轉的手勢。

  “不會的,因為我們的地球有引力。”我也很配合的說。

  “引力是什麼?”

  我:“……”我該怎麼解釋呢。好像我每次跟他們講解什麼的時候,就經常會有這種不知道該怎麼說的困擾。唉,後悔當初沒有多讀點書。

  解釋是解釋不清楚了,我想起來先前看到過吸鐵石,就翻著抽屜找出來了,還拿了三枚釘子。

  “你看,就是這樣的。”我把三根釘子靠近吸鐵石,那三枚鐵釘子就被吸鐵石給吸住了,我把吸鐵石倒著甩一甩,釘子當然不會掉,仍舊是被吸得牢固。“我把這個吸鐵石倒過來,吸在上面的鐵釘子也不會掉下去,這就像是我說的引力一樣。”

  姜羊完全忘記了什麼引力,拿著吸鐵石玩的高興,尋找著屋裡一切能被吸鐵石吸住的東西。

  青山在一邊砍木頭,他准備給我們做一個桌子當課桌。我聽著那個篤篤篤的聲音,又迷迷糊糊在火堆邊上睡著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姜羊把我搖醒了,我第一反應就是鞋子又不小心給燒了,把腿往後一抽,坐起身才發現沒有。姜羊一臉興奮的站在我面前,手裡端著個落滿灰的鐵盒子往我眼睛底下送。

  “麻你看!我剛才找到的!”

  姜羊說他玩吸鐵石,不小心把吸鐵石滾進了衣櫃底下,結果用棍子一勾,勾出了這個小盒子。

  盒子上都是灰,蓋得嚴嚴實實,姜羊看樣子是打不開,我接過來,搖了搖。裡面放著的不知道是什麼,窸窸窣窣,叮叮當當的響。

  拍了拍鐵盒子上面的灰,看到盒子蓋上畫著月餅,原來是個月餅盒。我想把它打開,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久了鐵盒子生鏽,我弄了半天都沒打開。最後還是在青山那裡拿了把刀,撬開了鐵盒子一個角,這才把蓋子掀開。

  盒子裡的東西不多,有兩串小女孩子喜歡的珠子手鏈,是那種很廉價的塑料珠子手鏈。一條粉紅色的,一條紫色的,還有幾顆透明的水晶珠子。

  一小袋硬幣,放在半透明的小袋子裡,倒出來看看,大多是五角一角的硬幣,還有幾個一塊錢的硬幣。我們先前去市裡找東西,也在小賣鋪的抽屜裡找到過很多零錢和硬幣,姜羊覺得好奇帶回來了幾個硬幣,但是被他在田埂上玩的時候掉了,不知道掉哪去了。

  現在看到這一小袋的硬幣,他驚喜的啊了一聲。除了這些,還有個小本子,封面是許多花簇擁著一個熟悉的人影,好像是什麼歌星。把本子翻開看看,第一頁就寫著三個字“歌詞本”,後面就是一頁頁的歌詞了。這手抄的歌詞本一看就知道是個小姑娘的東西,從字跡看起來,年紀不大。

  我翻了翻歌詞,瞧見了一些熟悉的歌詞,有些還能跟著唱兩句。依稀記起來,好像都是當年很‘紅火’的歌,走在大街上,總能聽到各處的服裝店理發店在播放這些歌。

  我哼了兩句,姜羊跟著搖頭擺尾。

  歌詞本放到一邊,盒子底下還有一疊明信片,都是比較眼熟的明星,覺得眼熟,也都叫不起名字了。明信片翻轉,還能瞧見幾句生日祝福之類的。

  除了這些,盒子裡還有些不知道從哪裡剪下來的動漫人物,大眼睛和尖尖的臉,因為紙太薄,黏在盒子地上,被我一扯就給撕壞了。

  這個盒子裡放的,可能曾經是一個小女孩的‘珍寶’。盒子裡的東西翻過一遍,姜羊一樣樣問過我是什麼,心滿意足的抱著盒子繼續去翻東西了,大概小孩子都喜歡這種尋寶一樣的感覺。沒一會兒,姜羊又跑來了,這回捧著一個同樣落滿了厚厚灰塵的朔料袋。

  朔料袋之前是紅色的,但現在一大半褪色了,只有一小部分,可能是被什麼遮住了,還保持著紅色的顏色。姜羊把它翻出來的時候扯破了袋子,裡面的東西已經露出來了一半,所以只能捧著。

  這是一袋的小冊子。有什麼戶口簿、醫療合作簿、田地產簿、醫院留存下來的單子、借條收據等等,還有一本結婚證,和小孩子的成績冊。

  “衣櫃頂上拿下來的!”姜羊舉著手說。他整個人臉上頭上都是灰,肯定不止爬衣櫃,還往角落裡鑽了。

  我一邊翻那些本子一邊說:“晚上你要洗澡。”

  他一聽,身後那條甩來甩去的尾巴就啪的一聲垂到了地上不動了,懨懨的哦了一聲。這麼冷的天,姜羊雖然沒有我怕冷,但他的鱗片打濕了縫隙裡也會有水,所以冬天他不喜歡洗澡。

  晚上洗完澡了,得在火堆上烤烤尾巴,烤烤爪子。鱗片烤了火,摸起來暖呼呼的,又不燙手,我捏著姜羊的尾巴給他烤干,覺得手感挺好,還忽然有點想吃烤肉。

  “麻,燙。”

  “哦。”拿起來離火堆遠一點。

  給姜羊烤干尾巴,我去切了點今天剩下的肉回來,用鐵絲串上,撒點鹽和辣椒粉,在火上烤著,烤的油脂四濺,香味四溢。在這種夜裡,越吃越餓,最後忍不住又去拿了幾只紅薯回來埋火堆裡。姜羊想學我一樣烤青菜,然而那青菜在火上一燎就給燒成了黑碳,可把姜羊給心疼壞了,直接把剩下一株給生啃了。

  ……

  半夜刮起大風,吹散了濃霧,第二天早上起來一看,就剩下山頭上那一圈的白霧還沒散,其余地方又看得清楚了。

  “麻!我們去摘菜!”姜羊說著,把手裡那兩塊玩了好久的吸鐵石分開又合上,弄得嗒嗒作響。

  我是知道他在家裡待了差不多三天,待不住了,也就離開火堆跟著他一起出門去田裡看看。現在田裡還種著菜,我也不能完全不管。

  我戴著大帽子,用圍巾遮住大半張臉,只露出眼睛一塊。臉上沒什麼搽,這種季節出門要是不遮著,很容易就會凍傷,臉被凍得裂開的滋味可不好受。

  姜羊的腦袋我也用大圍巾給他裹住了,青山也是一樣。出門前他們就坐在椅子上,低著頭讓我包他們的腦袋,包成兩個錘子。我們三個這樣子出門,就好像是什麼准備去打劫的壞人一樣。

  路邊田邊的草上都是白霜,僵硬的結著冰晶,路邊水坑也結了冰,踩著滑溜溜的,一不小心就要摔一跤。地上的土被凍得結實梆硬,踩上去和踩著水泥地面似得。

  這麼冷的天,連蟲子都看到的少了,這一路上就見到了一只山蟄蟲,在腐草堆底下爬動。

  田裡種的菜我也用竹子和油紙布搭了棚,但今天來看,我發現這個棚破了一角,裡面種的菜被什麼給啃了,看那留下來的痕跡,不是老鼠干的就是野兔干的。

  青山扶著自己的大錘子腦袋,聲音嗡嗡的說:“去抓凶手!”

  姜羊贊成:“抓凶手!”

  然後我在這邊修補棚子的時候,他們兩個就在田埂上跳來跳去,尋找各種田鼠洞和兔子洞,用棍子在裡面掏。

  野兔老鼠沒找到,倒是用棍子挑出了一只冬眠的花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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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9:39:18 |只看該作者
第79章

  自從入了冬,天氣一直都不見清朗,每天都是陰沉沉的,最好的天氣就是沒有霧的陰天,最多的就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天,好像整年的太陽都被秋天末尾那一段給提前用完了。

  又是連續下了兩天的小雨,地上一直沒干過,冷氣就和這些滲進地底的雨水一樣,滲進人的骨頭裡。我感覺這幾天天氣又冷了點,門窗關得嚴實,坐在火堆邊上都還是會忍不住打寒顫。

  下午,我趴在火堆邊那張新桌子上教青山寫字,從廁所回來的姜羊跟我說,“麻,外面天上又飄灰了,是不是又有哪裡的山燒掉了?”

  飄灰?我心想,這種天氣,山哪裡能燒起來。走到外面一瞧,果然,是下雪了。灰暗的天空,厚厚的雲層裡面不斷飄下碎屑白末,剛落在地上就化了。

  “這不是飄灰,是下雪了。”我跟姜羊說。

  姜羊天我說過下雪,但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雪,趴在門邊又看了一會兒不斷往下落的雪屑,“麻,你不是說,雪是白色的嗎?”

  “等到明天你就知道雪為什麼是白色的了。”我看這天色,估計這場雪至少要下一天,等到明天,雪就能積起來,到時候姜羊就會明白我說的。

  就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我感覺整個人快要凍住了,趕緊又回到火堆邊上,手太冷了,我不太想繼續寫字,就讓青山照著我之前教的寫。他嗯了一聲,小心的捏著筆,對著我的字跡一筆一劃的寫,一點都不像姜羊那樣對雪感興趣。

  我讓姜羊把門關上,他噢了一聲關上門,又趴到窗戶邊上看去了,那種老式有花紋的毛玻璃,還帶著點綠色,看不太清外面的雪,他就搬著凳子坐在那往前伸著腦袋,貼在玻璃上看。

  看起來還挺喜歡雪的。

  但是我不喜歡雪,或者說,我心底恐懼著大雪的降臨。這種心理陰影來自於很多年前被大雪困在聚集地的那個冬天,那實在是一個太過慘烈的冬天,整日整夜的下雪,堆積的雪能堆得有一層樓那麼高,蓋住了所有裸露出來的大地,也阻斷了獲得食物的很多途徑。飢餓、寒冷,是我對那時候最深刻的印像,只要想起那天地間一片雪白的顏色,我心裡就充滿了很多不好的情緒。

  縮在窄小洞穴裡,用一件破舊大衣取暖,用雪充飢,移開面前堵著的磚塊,就只能看到外面茫茫的白雪,看久了,眼睛刺痛,心裡更絕望。

  因為那時候的經歷,直到現在,我依舊不太喜歡下雪。

  就像我想的那樣,到了晚上,雪越下越大,從雪屑變成了雪花,那種一蓬蓬棉絮似得雪花在夜空裡也很顯眼,院子裡的水井蓋、青石板上已經開始積了些雪了。

  雖然我不怎麼喜歡雪,但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而且現在不比以前,現在下大雪只會讓地更肥沃,能讓明年地裡的莊稼長得更好,是件好事。

  我在小房間那些吊著的腊肉裡選了選,切了半塊腊肉下來,用熱水洗了,切成一塊塊的肉片。腊肉的香味隨著油脂一起溢出來,肥瘦相間的腊肉塊,看上去讓我相當有食欲。肥肉變成了琥珀一樣的半透明色,瘦肉則是深紅色的,一道嵌一道。

  我們在屋裡那些竹籮筐種的一些菜也長出來了,蔥和蒜是長得最好的,我掐了幾把蒜葉炒腊肉,翠綠的蒜苗和紅黃相間的腊肉片和在一起,往鐵鍋裡翻騰一陣,香味就混雜在一起散出來了。焦香、肉香、熏煙香。

  余下的腊肉片我泡了把干菜一起燉著,賣相雖然不太好看,但那個味道是真的好,在爐子上燉著,香味越來越濃。

  從小菜圃裡挖了個蘿蔔,在屋裡的菜筐掐了把小青菜炒了,這是專給姜羊的,我還給他另外做了菇湯。之前青山帶回來的那根楓樹樹干,上面長著的菇本來被我們吃完了,但是扔在一邊沒管它,後來樹干上又陸陸續續冒出了新的菇子,我干脆就把樹干放在那牆角不動了,讓它長,攢一點時間,偶爾也能吃上一次。

  一大鍋加了蔥的面片湯,加上幾道菜,就是我們的晚飯。吃飯前,我想到之前腌的蘿蔔干差不多可以吃了,又從廚房裡搬出來一個小壇子。我加了辣椒粉腌的,所以這蘿蔔干看上去就是橙紅的顏色,我捏了根塞進嘴裡,咬的嘎嘣作響。又脆又香,很開胃,就是吃在嘴裡涼涼的,不過很快嘴裡就被一股回泛的辣味給占據了。舀了一碗蘿蔔干出來,其余的封好放回去。

  外面下著越來越大的雪,我們三個在火堆邊上吃熱騰騰的菜,喝熱騰騰的湯。姜羊吃著吃著就往外看,一碗面湯都快潑出來了。我敲敲他的碗,他就回頭朝我傻笑。

  我:“快吃吧。”

  姜羊端著碗呼啦啦喝了一大口面湯。

  青山從他那個大碗裡抬起頭,看了看我。我覺得他好像明白我不喜歡大雪。

  “你也快吃。”

  他又埋下頭繼續吃,吃的臉頰鼓鼓的。

  火堆燒的差不多了,我把剩下那些小火炭埋進灰堆裡,從火堆旁的架子上提起一把壺,灌上三大玻璃瓶的熱水,裹上襪子做暖腳袋。

  准備去睡覺了,臨睡前我又拔了門栓往外看了一眼,一陣冷風帶著幾片雪花飄了進來。雪下得很大,幾乎看不清院子裡的菜圃和水井了,只有一片不斷往下落的花。

  我回去房間睡覺,剛好看到姜羊從我被子裡躥出去,像泥鰍一樣溜進了他自己的被窩裡。看我進來了,他問我:“麻,外面是不是還在下雪啊?

  “是啊。”我躺進被窩裡,裡面很暖和,腳下踩著暖腳袋,一會兒就昏昏欲睡了。迷迷糊糊間,我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肯定是姜羊看我睡著,偷偷爬起來趴在玻璃上往外看了。

  外面安安靜靜一點聲音都沒有,大概他以為雪停了。下雪就是這樣安靜的,和下雨不一樣。

  我好長一段時間沒做過夢,今天又做夢了。夢到我回到了那個狹窄黑暗的洞穴裡,裹著破大衣蜷縮著身子,等外面的雪停。可是我透過磚縫往外看,大雪就是一直一直不停,急的我不行,急著急著就醒了。心裡還殘留著那種焦急,但腦子裡已經回過神,明白了現在是什麼時候在哪裡,所以整個人頓時就放松下來。

  轉頭一看,姜羊已經起來了。可能是因為做夢的原因,我今天醒的比往常晚。被子裡很暖和,手一伸出被子就飛快的變冷,我不太想起床,特別是想起夢裡那麼冷的地下洞穴,我就更覺得這蓬松軟綿的被子裡暖和的不像話。

  我隱約聽到院子裡姜羊的聲音,默默數到三,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

  外面的雪還沒停,但是已經變成了小雪。大雪下了一晚上,雪已經積起來一層,外面的茶樹院牆水井蓋上都是一片白色,門口一塊也有一層的白雪,上面還有兩個掌印,三根指頭的掌印,很明顯是姜羊留下的。

  姜羊一點都不怕冷,他現在就正蹲在院子裡玩雪,那些雪看樣子是從菜圃棚子上弄下來的,被他堆成了一個小小的山。我往遠處看,遠處的山上也有一片片的白色,要是打開院門,估計外面都是一片白。

  因為外面到處都是白雪,所以今天雖然沒有太陽,但看上去很亮堂。

  青山看到我起來了,從廚房裡探出個腦袋說:“面疙瘩我煮好了。”青山和姜羊都會煮吃的,不過他們都只會做最簡單的煮面疙瘩,偶爾我來不及,就會讓他們兩個做飯。

  我應了一聲,問院子裡沉迷玩雪的姜羊,“你刷牙了沒,洗臉了沒?”

  姜羊搖搖頭,彎著圓滾滾的眼睛,嘿嘿笑著跑回屋檐底下,臉頰和鼻子都紅通通的。我拉著他給他拍拍腦袋上的雪,都不知道在雪地裡待了多久,腦袋上都是一層雪。我拍掉他腦袋上的雪屑才放開他,他自己又猛甩了一陣腦袋,像個甩水的小狗。

  我們兩蹲在一起洗臉,他說:“麻,雪真是白的啊。”

  “嗯。”

  “麻,雪好好看啊。院子外面都是白的,山頂也白了!”

  “嗯。”

  “外面那棵樹上都是雪,變成了一棵白樹。麻,山會不會變成全白色的?變成全白色的,是不是就是你說的雪山?”

  姜羊在我耳邊叨叨叨,我聽著聽著,忽然覺得,雪也沒有那麼不好。我又想起,我小時候也是很喜歡雪的,每回下雪都很興奮,可惜我家那邊冬天也很少下雪,就算下雪也下的不大,偶爾有一年大雪積起來了,興奮的我在樓下瘋跑,整個學校裡一下課,大家全都跑出去玩雪,後來就有不少同學因為玩雪玩的太久,生病發燒了,我也是其中一個。

  我忽然意識到,關於雪,我也並不是只有難過的回憶。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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