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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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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扶華 -【末世第十年】《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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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8:01:27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

  天很藍,夏天越熱的時候,天就越藍。大朵大朵的白雲浮在天空上,看上去干淨又柔軟。

  棉花一樣的雲慢悠悠飄過一片山頭,飄過郁郁蔥蔥的山林樹梢。偶爾遮住太陽,大地上就留下一塊陰影。我們走在路上,熱得汗流浹背,露在外面的皮膚都像是被火燒了一樣。

  遇上這種雲朵遮住太陽的時候,就快走兩步,走進那片白雲的投影裡,沒有了陽光直射,好歹能松一口氣。可是白雲飄的太快了,沒有一會兒,太陽就重新出來,繼續散發著灼熱的氣息。

  已經過了一天最熱的中午,到了下午大概四點多了,可還是熱的可怕。這天氣炎熱的讓人心煩,做什麼都提不起勁。我感覺自己像是一台負荷過重的機器,從前透支的時候沒察覺,現在驟然輕松了,反而出現了很多問題。

  可是現在不比從前,沒那麼多調理的條件,除了好好吃飯休息,盡量放松心情之外,我什麼都沒法控制。

  我們今天去准備去河那邊摘菱角,前幾天去水庫那邊看過,就覺得差不多可以摘了,可是我這幾天在補種新的豆角,所以又耽擱了這幾天,今天才有時間來摘菱角。

  對於找好吃的,姜羊和青山一向都很積極,這麼熱的天,走在路上的時候還是精神十足。我知道他們的心思,他們這是又想去水裡泡著。

  到了水庫,我和青山進小屋把船搬了出來,走向那片長滿菱的河面。船慢慢入水,擠開了浮在水面的菱葉。我上了船,腳底下搖晃了兩下,青山連忙扶住船舷。我一把抓住旁邊那個破爛小木橋邊豎著的一根木棍,穩住身子,然後把姜羊拉上了船。

  “青山,上來。”我說。

  青山搖搖頭,把船往前推去,隨著船往前拂去,青山也走進了水裡。我手上拿著的槳用不上了,青山力氣大,在後面一推,船就緩緩飄進了菱草深處。

  “好了,就到這裡。”我說,青山就笑著嗯了一聲,從船尾來到船舷邊。

  “麻~我也想下水~”姜羊坐在床上拉我的衣服,滿眼期待。

  算了,隨他吧。我點了點頭,姜羊就歡呼一聲,手腳並用的爬到船邊,噗通一聲砸下了水,半晌從水裡冒出個腦袋,頭發濕淋淋的貼在臉上,腦袋頂上還掛著一株苓。

  我拿過他腦袋頂上那株苓,翻過來,在底下看到了三大兩小五顆菱角。大的菱角外面殼更硬,小的菱角外殼是軟的,青色的。這菱角其實還沒太成熟,不過我喜歡吃這種沒有特別熟的菱角,脆脆的,比完全熟的老菱角要更好吃些。摘下菱角,把整株苓扔回水裡去。我坐在船上剝了菱角,塞給姜羊一個,又給了青山一個,最後自己吃一個。

  我帶了自己編的大竹筐來,這會兒就放在腳邊,兩大一小。

  整條小船被菱包圍,綠色的葉子密密麻麻長了一大片,坐在船邊隨手能拿起來,翻個面摘了後面長的菱角,再放回水裡去。我摘下的菱角放進了一個大竹筐裡,青山摘下的菱角放進另一個大竹筐,姜羊摘下的就放進那個小竹筐。

  這是我這些時候總結出來的經驗,只要是去采摘什麼,一定要准備三個筐,這樣一來,青山和姜羊就不會只顧著玩,而是會很賣力的采摘,因為到了最後,他們會比一比誰的更多。要是只拿了一個筐,待會摘一會兒,這兩個又跑去游水玩去了。

  姜羊勤勤勤懇懇的摘菱角,完了還一邊摘一邊數數。我的動作比他們快多了,拿起一株苓,三兩下摘完就扔回水裡,姜羊則是仔仔細細的翻找著苓,大的小的全摘下來,就像他之前摘地莓一樣仔細,他做什麼都慢騰騰的,但是非常仔細。

  青山和我們不一樣,他只摘了大的,小的都沒摘,我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小的不摘也行,下次來還有。其實這會兒,還有一些苓在開花,等過段時間,會有菱角接連成熟,我們還能來摘上幾次。

  綠色的菱葉底下,是長在水裡的根莖,有一些小魚在那些根莖旁邊穿梭,還有些大點的魚,因為太熱了,也藏到這些葉子底下來。青山摘著菱角,忽然扎進了水裡,然後很快抓著一條魚浮了出來,那魚個頭還不小,是條草魚。

  “魚。”青山把手上的魚放上了船,那條魚在干燥的船板上甩了甩魚尾,在船板上甩出一片水漬。因為沒想抓魚,除了竹筐,我沒帶上不漏水的容器,所以這條魚只能放在那讓它自生自滅了。

  接下來,青山一邊摘著菱角,一邊一心二用的找魚,一發現大魚的蹤跡就要往水裡鑽去抓魚,再扔到船板上來。我瞅了一眼那最新被扔上來,蹦跶的非常厲害的大魚,有點不解。

  青山為什麼這麼喜歡抓魚?我也看不出來他多麼喜歡吃魚啊,要說的話,他之前最喜歡吃的是紅燒肉。只簡單加了水和鹽,大塊肥瘦交加的肉燉出透明的油汁,雖然做法簡單,但是很好吃。現在最喜歡吃的是加了辣椒一起炒的肉片,肥少瘦多的薄薄肉片炒成蜷縮的肉卷,加上新鮮青翠的辣椒一起炒,又辣又香。

  至於魚,燉的魚和紅燒的魚都沒見他多愛吃,只有那種腌過之後,稍微曬干,最後直接炒干,碾成渣的魚他能吃的多一點,連魚刺一起哢哢嚼碎吞下去。

  所以,青山應該只是單純的喜歡抓魚。我想著,對青山說:“差不多了,不用再抓魚了。”

  青山點點頭,之後果然不再抓魚。可是等我到另一邊摘菱角,之後眼神無意間略過那些魚的時候,發現多了一條。

  ……青山聽話是聽話,但是有時候,又有點……調皮。青山見我盯著那些魚看,表情有點緊張,我扭過頭,繼續摘手上的菱角。姜羊忽然笑了起來,他肯定是看著青山抓了魚悄悄放上船的,但是不跟我說,還學會看青山的笑話了。這孩子長得確實特別快,自從學會說話之後,更是一天比一天的變化大。

  青山趁我不注意,拿了一株菱扔到姜羊腦袋上,姜羊瞅瞅我,見我好像沒注意,撈起一株菱扔到青山腦袋上。兩人打打鬧鬧扔來扔去,一邊扔一邊偷看我,等我看向他們,又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之後船上的魚沒有再多,青山老老實實的摘菱角,我們摘完了一片,我用槳劃船,把船劃到另一個地方去摘。這麼大一片的菱角,壓根就摘不完,一直到太陽偏西了,我們把竹筐都摘滿,還有一小半水面的菱沒有摘。

  這個山坳被旁邊的山遮住,一大片的菱都在陰影底下,隨著傍晚到來後,多了幾分清涼。

  這個時間,夕陽照射在河面上,我們小船所在的這小半河面一片青翠沉靜,而另一邊的河面金光粼粼,兩邊好像被分割成了截然不同的兩塊。這畫面很美,金燦燦的水波就在距離我們不遠的地方蕩漾,遠處的一切都籠罩在夕陽裡,山巒邊緣也鍍上一層金黃和橙色,唯獨我們身邊,背陰處,色調是沉郁的青藍。

  我們背著各自摘的菱角回家,路上,看到了大片的紅蜻蜓。這些紅蜻蜓飛的很低,還有幾只飛過來,在我們身邊盤旋。有一只紅蜻蜓脫離了大部隊,一直跟著我們從河邊飛到了村子附近,最後落在了塘裡一朵開放的粉荷花上,沒有再動了。

  姜羊有點失望,他想這只紅蜻蜓跟我們一起回家,之前走到半路,這只紅蜻蜓停下來,姜羊還招呼它跟上,結果這蜻蜓還真的就跟上來了。現在,不管姜羊怎麼喊,那只蜻蜓都沒有再動彈的意思。

  “好了,它很累,就讓它在那裡休息。”我揉了一把姜羊的腦袋,從上面摘下幾片浮萍。姜羊噢了一聲,又看了兩眼那只蜻蜓,就跟著我們走回家了。

  菱角倒進大盆,打出清涼的井水浸著,等著晚上乘涼的時候吃。

  炎熱的日子一天一天,我有時候覺得太慢了,好像已經這樣熱了很久,但晚上沐浴著夜晚的涼風,不知不覺睡過去,早上醒來陡然間看到天邊泛出白色的晨曦天光,又覺得這日子過得特別快。

  河邊那些稻子熟了,我剝了一粒在嘴裡嚼嚼,小心的把變成金黃色的穗子割下來,帶回家之後一粒粒搓下來。因為本來就不多,很快也就收好了,我用竹架子架在院子裡,把收下來的稻谷放在竹匾上曬。

  我有點猶豫,這些稻谷,是留著明年春天再種呢,還是現在抓緊時間再種上一茬?我不確定現在還能不能種,萬一天冷了收不上來,就浪費了。

  最後我還是決定先種著試試,反正現在也不缺吃的,試一試,明年也有更多經驗。

  既然決定了,我就忙了起來,之前整理好的水田再次放進了水,又梳理過一遍後,我把泡過水的稻谷灑進了其中一小塊田裡。

  得先等它長出了秧苗,再拔出來種進田裡。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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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8:01:41 |只看該作者
第51章

  我們去山上的時候,發現了一棵花椒樹。

  最開始是姜羊發現的,他看著那一粒粒的小小圓疙瘩聞上去很奇怪,就摘了幾顆在嘴裡嚼,然後他就跑過來哭喪著臉對我說嘴裡麻了。我跟著他過去一看,才發現是一棵花椒樹。

  我都忘記自己有多少年沒有嘗過花椒的味道了,當即用柴刀砍了許多枝椏裝進大背簍裡面,准備帶回家摘下來曬干。

  “我之前也看過這種樹。”青山見我高興,臉上露出些懊惱,“我下次再去那邊把那兩棵樹也砍回來。”

  我一邊撇下枝椏一邊問青山,“你在哪看到的?”

  青山指向山腹深處,“就在那裡面。”

  我一看,問他:“我不是說別進那麼深的地方嗎?”

  青山默默縮回手。

  姜羊看一眼青山,再看一眼我,忽然拉拉我的手,小聲在我耳邊說:“麻,你別嚇他了,他又不經嚇。”

  我彈了一下姜羊的腦瓜崩,這小子,一天變一個樣,最近還學會開玩笑了,有時候氣的青山這種好脾氣都忍不住和他打鬧起來,兩人最近其實都變了一點,相處起來更加自然,更像是兄弟了,經常打打鬧鬧。這種打打鬧鬧都是開玩笑,我看得出來這兩個兄弟對對方都還挺不錯,也不擔心他們之間的相處。

  不過我慢慢也發現了,青山的脾氣其實也沒有我之前想的那麼好,有時候他是真的會生氣的,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從來沒在我面前生氣過,我說什麼他都聽,還非常努力的對我好,跟面對姜羊時的態度不太一樣。

  我想了幾次,不太確定的覺得青山可能是和姜羊一樣把我當媽媽,所以有點害怕我,就表現的非常乖吧。我想著,又見到青山在偷瞄我的表情。

  明明之前那段時間我們相處起來已經自然了很多,可是好像自打青山背後的鱗片掉了之後,他又有點不太對勁了,好像比之前更怕我生氣。之前沒覺得,現在發覺了,可我也沒法找到原因緩和一下,因為很多原因,開誠公布跟人談話這種事,我實在做不來,所以這會兒也只能保持沉默。

  要不怎麼說,孩子不好養。小孩子有小孩子的難養之處,大孩子也有大孩子的麻煩心事。

  這些苦惱只偶爾想起來有些頭疼,更多的時候,我都在忙碌,零零碎碎有許多的瑣事要做,田裡的辣椒豆角玉米紅薯,都得加緊看顧著,該除草松土澆肥的都得注意著,要是幾天不下雨,就要擔心地旱,趕緊澆水,要是連續下了暴雨,又得把排水的溝渠挖一挖,不讓田裡積水。

  秧苗那邊我也要每天去看看進度,就是多長了幾釐米也要注意著,估摸著差不多了得趕緊種下去,否則我怕來不及收。

  等田裡的事暫時忙完了,還有家裡的事需要忙,屋子終究是太舊了,我住的這棟是老瓦房,雖然屋子還算穩固,但是屋頂上的瓦片有些壞了,堂屋裡有幾個地方,遇上下雨就會漏水下來,就連我那個房間裡也漏水了。

  連著下了兩場暴雨,屋子裡的牆都濕了一片,堂屋裡放著的幾個盆更是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這樣任它漏水肯定不行,得找瓦片把屋頂漏水的地方修繕一下。

  找了個晴天,我決定修繕一下房頂。

  村子裡還有不少的瓦房,那些房子上頭的瓦片大多都還是好的,我架著梯子上了屋頂去,撿著完好的瓦片一摞摞的放進了籃子裡,放滿後就用繩子把籃子吊下去,讓下面的青山和姜羊把瓦片放在一邊碼好。

  最開始,青山說讓他上屋頂,姜羊也湊熱鬧,爭著要上屋頂,但是我沒同意,這兩個的腳爪子都大,不僅大還很堅硬,要是讓他們兩個踩上了屋頂,下腳不知道的輕重的,這些瓦片可經不住,還不得直接被他們踩碎,就是這個房梁架子,萬一被他們踩壞了,直接從這頂上摔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最後還是我自己上了。我的體重比較輕,走路也輕,動作又快又利落,很快就把屋頂上大片大片的黑灰色瓦片全都翻了個遍。

  用來修繕屋頂用不著這麼多的瓦片,但我想把這些瓦片全都運回院子裡去,先碼在那,下次屋頂要是再壞了,直接取了瓦片用就可以,不用再來這麼一次。而且我准備在院子裡開一小塊菜地,種點菜,可以用這些瓦片圈出一塊地方。

  關於這片院子裡的菜地,我是想好好打理的,等冬天弄上暖棚,專門給姜羊種些新鮮的菜吃。

  雖然還沒到秋天,但是想到冬天沒有了隨處可見的綠色植物,我就為姜羊的存糧擔憂起來。可以儲存的紅薯玉米我都決定多種,除此之外,冬天種菜的暖棚我現在也得打理起來了。

  把扒拉下來的瓦片運回家,我又踩著梯子爬上屋頂,拿著瓦片和油紙布在屋頂上忙活起來。

  今天的天氣很好,太陽很烈,曬得人頭疼。我偏過頭在袖子上擦了一把鼻尖的汗,小心的在屋頂上移動。修補完一塊屋頂,我半蹲著適應了一下頭暈,然後才撐著膝蓋站起來。

  站起來之後,我就看到姜羊和青山站在下面,伸長了脖子仰頭看我,表情是如出一轍的擔憂。我忍不住對他們笑了一下,目光看向遠方。

  這個房子的地勢不低,站在這屋頂上,我能看到其他房子的屋頂,還有遠處一塊塊的田。被我收拾出來的只有幾塊田,還有更多的田已經荒了,長滿了野草。我們的那幾塊田,在一片荒田中格外顯眼。

  我修補好了屋頂踩著梯子下來,又在院子裡忙活菜圃的事,這回姜羊和青山都可以來幫忙了。不過在我翻土的時候,姜羊接過了鋤頭,對我說:“麻,這塊地方給我種吧!”

  我驚訝的看著姜羊,“你想種地?”

  姜羊自然的點點頭,“嗯,我要種豆角!”

  因為他最近愛上了我新做出來的酸豆角,也服了他不怕酸,從腌菜缸裡拿出來的腌豆角,直接一整條哢嚓哢嚓就吃掉了,吃得津津有味,我在旁邊是看的牙齒都要酸倒了。

  反正這塊田也是准備給姜羊種吃的,他自己主動要求更好,而且他既然想學,我就教他。我是看明白了,我也不指望姜羊像青山那樣威武雄壯一拳打死野豬,我對他的期待已經變成了能養活自己,這樣的話會種田也很好。

  “行,這塊田給你種。”我果斷的答應下來。姜羊歡呼著,當天就把土翻了出來,他還無師自通的從漚肥的地方挑了肥土來堆在院子裡這片小菜地裡。

  我想著等姜羊遇上不會的事情找到面前,就過去幫把手,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見姜羊像以往那樣來找我求助,這麼看了幾天,我發想姜羊對於種田竟然還挺熟練,大概是因為從小看著我在田裡忙活的原因?

  總之他很快有模有樣的種了豆角,這些種下去的豆角和田裡那些豆角不太一樣,這種是懶豆角,它不爬藤蔓,像是毛豆黃豆一樣的植株,豆角就長著拖在地上,除了沒有田裡那種豆角長得長,其他都沒什麼,還更好種一些。

  看了一陣,我放心下來,同時心裡覺得很欣慰。姜羊真的長得很快,我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都已經能做這麼多事了。當然,不靠譜的時候也多,我腌的半缸酸豆角幾乎被他偷吃掉了一半,要不是我發現的早,下次去看估計整缸酸豆角都被他偷吃光了。

  這酸豆角,除了姜羊,也就我吃一點,青山不喜歡吃這個酸豆角。不過某天我突發奇想,用酸豆角煮了魚,那個魚湯青山倒是挺喜歡喝的。

  除了偷吃酸豆角,姜羊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還偷偷摘了很多荷花回來想像腌豆角那樣腌荷花,結果當然是失敗了,沒過幾天那泡在水裡的荷花就爛了。姜羊沮喪著准備偷偷扔掉爛荷花的時候,正好被我撞見,我這才發現這事。除了腌荷花,他還腌了很多其他的花花草草,無一例外全都失敗了。傻姜羊大概覺得什麼東西腌過之後都像酸豆角一樣。

  除了這事,姜羊還偷偷把籠子裡的貓頭鷹弄出來在竹林裡教貓頭鷹飛。

  因為隨著長大,姜羊不會像之前那樣時時刻刻粘著我了,偶爾會和青山兩個人跑出去玩,所以有時候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有一天我提早回家,沒看到籠子裡的貓頭鷹,還以為養了這麼久的貓頭鷹跑了,沒過一會兒看到姜羊用小籠子裝著貓頭鷹回來,這才在青山的解釋下知道了,他們這是在竹林裡教貓頭鷹飛。

  我很奇怪,就這樣,貓頭鷹怎麼沒趁機飛走呢?

  我圍觀了一次他們兩個的教飛課程。姜羊站在竹林上面的坎上,把貓頭鷹從籠子裡弄出來,接著往前一拋,那只貓頭鷹就咕咕的叫著胡亂撲騰翅膀,最後撲啦啦落在地上。我覺得,這只貓頭鷹好像不太樂意這樣。

  這只貓頭鷹一直都是他們兩個在照顧,能活到這麼久,已經足夠讓我驚訝,今天發現這只貓頭鷹飛得越來越好,我就想,可能某天這只貓頭鷹翅膀長硬了,就飛走再也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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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8:02:04 |只看該作者


第52章

  育秧的那一小塊田上,長滿了綠油油的禾苗,看上去生機勃勃的。我估摸著覺得差不多了,小心的拔下來,一捆捆的拿著栽進水田裡。

  因為不多,所以我一個人種的,沒讓姜羊他們兩個幫忙。這些稻子難得,那兩個粗手粗腳,我怕給他們弄壞,就讓他們在一邊看著。所以我彎著身子在水田裡種秧苗的時候,姜羊和青山兩個就蹲在田坎上看著我。我種完一行慢慢往後退,他們也就跟著移動。

  被水浸過一段時間的水田泥土非常柔軟,赤著的腳一踩下去,就深深陷進泥土裡。腳底下滑滑的,抬起腳後就有一個小坑,渾濁的泥水在我抬腳後馬上倒灌進去。

  這樣彎著腰一種就是一上午,等我走回田邊,感覺腰有些酸。姜羊是個體貼的孩子,見我坐在田坎上抻了抻腰,馬上就過來握著爪子給我捶背。

  我們晚上在院子裡乘涼,我也經常趴在竹床上,讓姜羊給我捶捶背,他現在的力道也能好好的把握了,不像之前那樣錘的我的背咚咚響。

  我低著頭喘出一口氣,覺得腿上有東西,把腿肚子轉過來一看,就見到一只螞蟥。水田裡有螞蟥很正常,之前在田裡放水犁田的時候,也遇上過。隨手把那只螞蟥弄下來,扔在一邊用石頭壓住,我站起來去一邊的溝渠裡弄些清水洗洗手腳。

  田裡的事做完,收拾東西回家,剛才捶背沒能搶在姜羊前面的青山說要背我,被我拒絕了。這點事不至於就累成這樣,還要人背回去。

  這兩個都很聽話,但是有時候一個替我做了什麼事,另一個也非得替我做點什麼,不然看上去就不自在,這也是讓我覺得好笑,這個有什麼好比的。

  秧苗種下了田,我每天都要去看幾回,心裡不太踏實。我親眼看著這些秧苗慢慢長大,沒見出什麼意外,總算才暫時放心了一點。

  我和姜羊青山去山上砍柴的時候,發現村子裡兩棵梧桐樹落了葉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原本綠油油的梧桐葉,已經有些染上了黃和橙色,在陽光底下通透的搖搖擺擺,樹底下落了些新變黃的葉子。

  姜羊撿了兩片葉子在手裡玩,我看見那葉子一半還是綠色的,一半是燦爛的黃色。

  我想起從前我家小區前面,種了幾棵梧桐樹。

  樓下那位大爺,時常拎著棋盤坐在樹下拉人下棋,我放學回家的時候,就能見到他靠在躺椅上看著頭頂上的梧桐樹,聲音悠悠的說:“梧桐葉落便知秋,一葉知秋哦……”

  梧桐葉子落了,節氣差不多也就走到立秋了。

  秋天在我的印像中是很短的,曾經在我的家那邊,秋天幾乎就是一瞬間,剛換下夏天的短褲,就要穿上一兩層的夾褲了,再過不久,就是冬天。但在這裡度過的兩年裡,我感覺秋天比我印像中的要稍稍長一些。

  現在雖然我覺得差不多快到立秋了,但是其實要一直等到白露、秋分那會兒才會覺得有了些秋天的氣息,因為這會兒最熱的時候還沒過去,給我的感覺仍舊還是在夏天。漫長的夏天從初夏開始,一直到過了秋天的一半結束,是個長長的長夏。

  在天氣涼爽之前的這段時間,有時候甚至會比盛夏更熱,我聽很多人說過,這段時間就是‘秋老虎’。

  山林仍舊郁郁蔥蔥,沒有出現黃葉。塘裡的荷花開的正盛,雖然經常被姜羊摘著吃,還是剩下許多,幾乎每天都在開新的荷花,往旁邊經過時,總能聞到那股荷香。因為想吃蓮子,我就沒讓姜羊把這些荷花都給吃了,有意的留下來許多。

  塘邊還有長那種長長的毛蠟燭,也就是香蒲,還沒成熟。這東西樣子有點像香腸,我晚上乘涼的時候會和姜羊他們講許多東西,有一次就講到了香腸,所以姜羊聽了我的話後,采過一根回來吃,咬了一嘴的絮,最後呸呸呸的吐掉了。

  我摘了幾根回去曬干,晚上拿著在院子裡點燃熏蚊子,效果沒有干艾葉燒著好,但是姜羊喜歡拿在手上玩,把煙揮的到處都是。

  青山不知道從哪裡掏回來十幾顆鵪鶉蛋,圓圓的小顆鵪鶉蛋上有許多點點的花紋,比我印像中的鵪鶉蛋要大一些。我正在燒火准備做飯,那些鵪鶉蛋就被我隨手扔進了灶膛裡。

  等吃完飯,扒拉火堆,鵪鶉蛋就被燒熟了,我用碗裝起來遞給青山,他卻不吃,說給我吃,然後帶著姜羊就往外跑,估計又是要帶著小貓頭鷹去學飛。

  那些燒熟的鵪鶉蛋最後還是我給吃掉的,有些殼被燒裂了縫隙,剝完殼後表皮上就出現了一道燒過的痕跡。燒熟的鵪鶉蛋有一些煙氣,不過我喜歡這個味道。

  下午姜羊和青山帶著小貓頭鷹回來,青山去把貓頭鷹放回籠子裡去,姜羊就跑到我面前嘻嘻笑。

  我問他:“你笑什麼,做了什麼壞事?”

  姜羊用力搖搖頭,“不是壞事!”

  我再問他:“找到什麼好東西了?”

  姜羊笑著把手從身後拿出來,爪子裡躺著兩個青色的大棗子。

  這村子只有靠竹林那邊一棟老房子門口有一顆棗樹,很明顯這就是從那樹上摘下來。我從他攤開的爪子裡拿起一個棗子,隨手擦擦就咬了一口。是甜的,這棗子還是青色的時候就已經很甜了。

  我吃掉那棗子,把核扔在院子裡,看見姜羊那期待的表情,就說:“行,下午去摘棗子。”就算他不說,我也明白他什麼意思,可能當媽的多少都有這種能力。

  姜羊聽我這麼說,歡呼一聲,高興的抱著我的腰蹭了蹭,把另一顆棗子也塞給了我,然後跑了出去。

  他們兩都特別喜歡我們一起出門采集東西,不管是摘水果摘菜還是找什麼,天天就在周圍轉悠,看著什麼成熟了可以采摘了,就跑回來磨蹭我,等我答應了去,就開心的准備起來。

  我說下午去摘棗子,這個下午肯定就是要等到傍晚的時候。這會兒中午還熱的很,能不出去曬就盡量不出去曬,熱的慌。

  摘棗子和摘其他又不一樣,那棗子樹直挺挺一棵,也沒什麼大分叉的枝椏,不能讓我爬上去踩著摘,所以我准備了長杆的鉤子,能直接勾著樹枝上的棗子。棗子也不比其他水果,從枝頭上摔下來也沒事,不會被摔破,特別是那棵棗樹底下都是青草,摔是摔不壞的。

  我們一去,先把那些青草給壓平了一些,防著裡面有蛇躥出來。夏天蛇多,這段時間我都不知道遇上多少回蛇了。

  我站在棗樹下,把手裡的鉤子往上伸,看准沉甸甸的枝,就連著那一片小枝都割下來。五六個青色的大棗挨在一起,啪的被我鉤落砸在樹下的草叢裡,姜羊挎著小籃子連忙上去撿起來,放進籃子裡。

  我手下沒停,又是兩個棗子砸下去,姜羊動作太快,我都沒來得及提醒他,後頭這兩個棗子就直直砸在了他腦袋上,給他砸的哎喲了一聲。

  他撿起那棗子,放進籃子裡,趕緊離開樹下,就怕又砸下來一顆棗子。

  青山看我鉤棗子麻煩,自己上前去抱著樹干一陣搖,頓時劈裡啪啦下了一陣棗子雨,還有些結了太多棗子的枝都給他搖下來了,圓滾滾的落了一地的,還有些滾的太遠,直接滾進了附近的水溝溝裡。

  那水溝是從前人家洗菜的,清澈的泉水從山上來,水溝附近放了兩塊石板能讓人踩上去。棗子滾進那水溝,全都漂在水面上了。

  我放下鉤子,也拿著籃子在樹底下撿棗子。我這用鉤子,沒有青山直接搖來得快,所以還是讓青山來吧。就是得讓青山小心點,別把這樹給扳斷了。

  我在樹下的草叢裡翻出來不少滾進去的棗子,看看周圍差不多都撿完了,姜羊在撈水溝裡的棗子。而青山又准備搖樹,就出聲攔住了他。剩下的棗子我想等再紅一點,到時候摘下來做棗子干,冬天煮水喝或者直接吃也很好,燉湯也能放一些。我記得從前我媽就用紅棗燉過排骨湯給我喝的。

  等這棗子紅,大概還得等上十幾天。夏天水果還不多,等到秋天了,就真的能吃到不少水果。過些時候梨也能吃了,橘子也能吃了,再往後山裡還有不少的野生果子葡萄板栗獼猴桃都有。前兩年我沒那個心在山上多待,更不要說特地去摘水果,不過今年,有姜羊和青山這兩個,我估計我們得往山上跑幾趟才行。

  不只是姜羊和青山,我自己其實也很期待。

  摘完棗子的十天後,下了一場很大的雷雨,半夜裡雷聲隆隆,聲勢比之前每一場雨都大。我被驚醒了,看見窗戶被震得發出嗚嗚震顫。

  一夜的大雨過後,早上起來忽然有些涼。姜羊穿好衣服跑出去,我去廚房裡刷牙,還沒打好水,就聽到姜羊的哭聲。

  “怎麼了?”我匆匆走進堂屋,看到姜羊和青山都在,兩個人看著關貓頭鷹的大籠子。

  那只養了幾個月的小貓頭鷹死了,一動不動的躺在籠子一角。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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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姜羊出生到現在,一共也沒滿一年,這大概是他第一次這麼清楚的明白死亡的意義。貓頭鷹的死,對他來說和其他小魚小鳥的死是不一樣的,因為他在貓頭鷹身上投注了許多的喜愛,他給貓頭鷹喂食,還教它飛,這只貓頭鷹就是除了我和青山之外,對姜羊最重要的另一個家庭成員。

  可是現在貓頭鷹死了,它究竟是為什麼死的,我不知道,可能是冷死的,可能是被什麼咬死的,但是這些都沒有意義了。

  在這裡,沒人比我更清楚,死亡是無可挽回的,不管多麼痛苦傷心,都沒有辦法。因為我明白,所以我就特別擔心姜羊和青山。青山還好,主要是姜羊。

  從早上發現貓頭鷹死了之後,姜羊就抱著那只僵硬的貓頭鷹坐在門口,早飯沒吃,也沒像往日那樣給院子裡的菜地澆水。我往他身邊經過的時候,看到他在偷偷抹眼淚。

  我把手上的東西放到一邊,走到姜羊身邊坐下來。

  他低著頭,摸著懷裡的貓頭鷹,不說話。

  我摸了摸他的腦袋。他的頭發又長長了,比之前稍微硬了一些,沒有小時候剛出生那樣軟。

  “麻……”

  “嗯?”

  “貓頭鷹死了。”他抽泣了一聲。他很少哭的,所以這表示他現在真的很傷心。

  我應該安慰他,可是我最後說的是:“所有的東西都會死的,以後我也會死,青山也會,你自己也會,你得習慣。”

  姜羊抬起頭,用有點慌亂的眼神看我,眼圈紅紅的,那雙黃綠色的眼睛蓄滿了水,樣子非常可憐。我伸手抱了抱他,跟他說:“媽小時候養過一對兔子,媽媽的爸爸買的,就是那種眼睛紅紅的,耳朵很長,渾身雪白的兔子,它們最開始很小,我每天給它們喂食,打掃籠子,終於把它們養到這麼大。”我比了比手臂的長度。

  “可是它們死了,因為吃了濕菜葉拉肚子。當時我的爸爸媽媽要把兩只死兔子扔了,我怎麼都不肯,哭著在地上打滾,還把兩只兔子屍體裝在盒子裡藏在房間,然後等我放學回來,那個盒子就不見了,被我的媽媽拿去扔了,不知道扔進了哪個垃圾堆裡。”

  姜羊聽著,忍不住抱緊了一點懷裡的貓頭鷹。

  我沒有停下來,繼續說:“後來我爺爺死了,就是我爸爸的爸爸,他對我很好,經常給我買很多好吃的,帶我到處去玩,在爺爺身邊,鄰居家的小孩子不敢欺負我,我爸媽也不敢說我,可是後來他死了,被裝進了棺材,埋進土裡了。”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覺得他沒死,可是就是見不到了。”

  “等我長大了,我的……爸爸媽媽也死了。我嚇的跑了出去,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他們。”

  “不止這些,我認識了很多的朋友,我都很喜歡她們,希望她們永遠陪著我,可是最後她們都死了。”

  我說完,親了親姜羊的腦袋,“每個人都要經歷這種事的,難過是沒有用的,知道嗎?”

  姜羊把腦袋鑽進我懷裡,哭喊著說:“我不要你們死!”

  我抱著哭的稀裡嘩啦的姜羊,有點頭疼的想,我還是不會安慰人,越說越糟了。“姜羊,媽媽的意思是,你以後會遇到更多這種事情,我希望你能堅強一點。就算是以後媽媽離開你了,我也希望你能很快振作起來,如果很難過,哭一場了就不能再繼續難過了。”

  頓了頓,姜羊搖搖頭,干脆把我抱得更緊。這孩子力氣越來越大,我都覺得腰上被勒的有點痛。

  姜羊自己哭了一陣,我就拍著他的背,不再說些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擦擦眼淚仰起腦袋,舉起懷裡的貓頭鷹說:“那我們把它埋起來,給它做個墳墓行不行?”

  姜羊現在已經明白墳墓是什麼意思了,因為村子周圍有不少的墳包,我們經過的時候,姜羊問起,我就和他講過,說這些墳墓裡面就埋著死去的人。姜羊想起我們之前在水庫小山上埋的屍體,就問我為什麼人死了要埋在土裡面。

  我跟他說,因為人活著的時候太累了,等他們死了,埋在深深的土裡面,就能很安靜的睡覺。我這樣解釋後,姜羊就很理解的點點頭,後來我們每回經過那些墳墓周圍,姜羊就會壓低一些聲音,說不想吵到別人睡覺。

  如果說那時候的姜羊可能對於死亡這種概念還停留在表面,那現在,他已經深切的明白死亡代表什麼了。

  “麻,貓頭鷹可不可以有墳墓啊?”姜羊有點擔心的問我。

  “可以有。”我說。

  姜羊勉強打起精神,“那我們給它找個很好的地方把它埋下去,讓它好好睡覺。”

  “就埋在屋子旁邊,那棵樹下面吧。”青山的聲音忽然從我們身後傳來,他不知道在那偷偷聽了多久了,手上還拿著一把鋤頭。

  屋子旁邊,我們先前也清理了野草,可現在又長出來不少,因為是一些會開花的小野草,姜羊偶爾會拽著吃,所以我就沒有徹底清理。現在這一片平地上長著一片的野花野草。有掐下來莖會流出乳白色液體的蒲公英花和澤漆,紫色和淡紫色的紫花地丁以及通泉草,開黃花的醡漿草,尖尖粉紅色的青葙,結了許多綠果子的紅梗商陸……看上去是個好地方。

  這片草地旁邊還有一棵不知名的大樹,再過去就是幾株棕樹,我們之前做蒲扇就是在這砍的葉子。

  姜羊找好了地方,就在那棵不知名大樹的底下,劃出來一片地方,然後他就和青山一起挖坑。我給他們找了一個盒子,用來裝貓頭鷹的屍體。

  這個坑挖得很深,姜羊說挖的深一點,就更安靜,能睡的更舒服。

  貓頭鷹被埋進了土裡,姜羊自己埋的土,最後還在小土包前立了一塊小石碑,歪歪扭扭的寫上了貓頭鷹三個字。這三個字是我教他的,也是姜羊除了我們三個的名字之外,最先學會的字,雖然很復雜,但他記得很牢。

  堂屋裡的空籠子放在那,裡面沒有了經常撲騰來去,會咕咕叫的鳥了。

  中午,姜羊睡午覺,我沒睡著。

  我爬起來走出門,去了屋子旁邊的空地上。結果還沒到,就看到青山已經在那了。他坐在小墳包旁邊,手邊有一堆野花,他正在埋頭把那些野花都綁在一起。

  見到我走過來,青山有點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脖子,張張嘴說:“我不想睡午覺,所以在這邊坐一下。”

  這會兒的太陽很大,空氣悶熱,好像昨晚上那場暴雨不存在。我走在陽光下,看到腳邊的黃花一片燦爛,有些刺眼。

  “青山,你也別難過。”我走到青山身邊,像對姜羊一樣摸了摸他的腦袋。他唔了一聲,小聲說:“我只是有一點難過。”

  說完他聲音大了點,仰頭看我問:“你說我們以後都會死,那如果我以後死了,我也可以埋在這裡嗎?我覺得這裡很好。”

  “要是等我以後死了,我也能埋在家旁邊就好了。”

  我愣了一下,又用力揉了一把他的腦袋,“你和姜羊比我小,到時候是我會走在你們前面的。”我坐下來,抓著手下柔嫩的青草,轉頭看向那小小的墳包,心裡忽然有個模糊的念頭。

  墳墓為什麼會存在呢?或許,它存在的理由就是寄托思念?

  我忽然問青山,“你覺得這裡很好,會想一直留在這裡嗎?”

  青山點頭,“我以前說過,我要一直在這裡和你們在一起的。”

  我也會一直在這裡的,這已經是我的家了。今後的日子,我不會再顛沛流離,以後走得再遠,這裡就是我的家。

  剛在出現在我腦子裡的念頭清晰起來。

  “青山,你幫我去再搬一塊石板回來。”我對青山說完,回屋拿了鋤頭,在那個小小的墳包旁邊再挖了一個大坑。

  坑挖了一半,青山幫我把石板搬回來了。他要幫我挖坑,被我拒絕了。

  坑挖好,我拿著一小塊炭,准備在洗干淨的石板上寫兩個名字,待會兒用刀刻上。下筆之前,我以為自己會很生疏,但實際上我寫的比我想像中要好很多。特別是左邊的名字,我幾乎毫不遲疑,一下子就寫出來了。

  之所以這麼熟練,大概是因為我小時候,學校要家長簽名,我怕考得不好被罵,就把這個名字照著主人的筆跡,練習了很多遍,然後偷偷地,自己寫在試卷上。

  我拿著刀照著筆跡刻的時候,手有點發抖。一滴水珠砸在石板上,把墨黑色的痕跡暈開,一個點就變成了一個圓。

  青山蹲在我旁邊,手足無措的看了一會兒,然後小心的伸出手像我剛才揉他腦袋那樣,摸了摸我的頭發。

  感覺到頭上輕柔的觸摸,我擦了擦臉上的濕痕。

  ……

  姜羊午睡之後,來到這片空地上。他發現貓頭鷹的墳墓旁邊多出了一個大的墳墓,有點奇怪的詢問我:“媽,這裡面埋著誰?”

  我伸手摸了摸那兩個刻的歪歪扭扭的名字,跟他說:“這裡面埋著的人媽媽找不到了,但是這是媽媽的爸爸媽媽的墓。媽媽不能回去從前的家了,但是咱們現在在這裡的家也很好,所以我覺得我的爸爸媽媽肯定也會喜歡這裡,就把他們的墓也建在這裡了,以後他們也不用在很遠的地方游蕩,能在這裡安靜的睡覺。”

  姜羊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睛忽然亮了起來,他說:“所以,雖然他們死了,但是現在都在這裡面睡覺,就沒有離開我們是不是?”

  “是。”我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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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發表於 2018-1-14 18:02:32 |只看該作者
第54章

  立秋後的伏天,熱的人沒有精神,因為貓頭鷹的死,姜羊好幾天不愛說話了。我習慣了姜羊總是嘰嘰喳喳的在身邊說話,他突然安靜起來,我覺得不習慣,更多的是擔心。

  青山顯然也擔心,不過他和我一樣不太會說話,所以就是往山上多跑了幾趟,帶回來更多姜羊可能會喜歡的東西。

  我扛著鋤頭回家的時候,看到青山正蹲在之前那個放貓頭鷹的籠子旁邊,抓著一只大貓頭鷹往籠子裡塞。他一轉頭看到是我,松了一口氣。我瞅了瞅那只貓頭鷹,不像是從前那只,這只更大,身上白灰色的毛毛更多。

  “我抓了一只新的貓頭鷹給姜羊。”青山有點高興的說,“這只大一點,不會那麼容易死。”

  姜羊現在在午睡,這個時候也差不多要醒了。我和青山藏起來想看看姜羊的反應,等了一會兒看到姜羊揉著眼睛從房裡走出來。

  他馬上注意到了籠子裡撲騰的貓頭鷹,我們清楚的看到姜羊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跑到了籠子旁邊,但是很快的,他臉上的笑又沒了。他蹲在那看著籠子裡撲騰的貓頭鷹,臉上的表情好像反而更難過了一點。

  我和青山悄悄退出屋子裡,青山不太明白,“……我不知道,他好像更不高興了。”他這麼說,用懊惱的眼神看我,好像怕自己做錯了什麼。

  我明白他在說什麼,也明白姜羊為什麼會是這個反應。這兩個孩子都很好,所以我踮起腳摸了摸青山的腦袋,小聲跟他說:“沒事,你沒做錯。”

  我們吃飯的時候,貓頭鷹還在籠子裡撲騰。姜羊吃著東西,時不時扭過頭去看一眼,然後瞅著我和青山兩個人,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麼了。”我只能主動問姜羊。

  姜羊低著頭戳自己碗裡的菜,“那只……不是貓頭鷹。”

  豎著耳朵的青山馬上去看那只貓頭鷹,臉上都是不解。自己抓的確實就是一只貓頭鷹啊。

  姜羊說:“貓頭鷹是之前那只的名字,這只不是。”

  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了,就問他:“你不喜歡這只?”

  姜羊點點頭,又搖搖頭,“喜歡,但是它會死的。”他說完,有點猶豫的問我:“我能不能把它放了?”

  我沒有直接答應他,而是說:“這是青山抓來的,能不能放你要問青山。”

  姜羊就去看青山,青山趕緊點頭答應了:“可以啊。”

  姜羊這才露出了笑容,青山也露出放松了的表情,我繼續吃東西。吃完飯,姜羊跟青山一起去把那只貓頭鷹給放了。這件事雖然和青山最開始想的不一樣,但是好在結果是好的。姜羊慢慢又恢復過來,也同意我把那個空置的大籠子放到雜物間裡去了。

  我覺得姜羊是個有著奇怪的浪漫感性細胞的孩子,他喜歡各種小花小蟲,晴天雨天都能得到樂趣。他喜歡身邊的一切,什麼都能引起他的興趣。也可能這是獨屬於孩子的樂趣?不過,因為姜羊,我才會慢慢的更喜歡這裡。

  一年前的我幾乎無法感知外界的一切,時時刻刻都感覺自身和外界有著一層隔閡。在我身體裡出生的新生命姜羊,就像是我的另一雙眼睛,他看到了美好的東西,送到了我的面前,我也就能重新看到並且接受了。

  我曾經拋棄的記憶,還有對於自然、他人甚至自身的喜愛和憐憫,還有許許多多其他的感覺,都是通過姜羊找回的。我無法在其他的東西上面生出任何感覺,但是我能被姜羊觸動,他就像一座小小的橋梁。

  “麻,好大一個螺螄!”

  姜羊提著一個桶,舉著一個大螺螄在眼光下朝我笑著揮手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心很軟,害怕自己不能更好照顧他的惶恐中,又生出了另外一種用不完的勇氣。

  青山在姜羊附近,手裡也提著一個桶在撿螺螄。他和姜羊很像,但又比姜羊更加強大,姜羊跟在他身後的時候,我看著他們,覺得像是一只小獸跟著一只成年的獸,很和諧。

  他們兩撿了一陣螺螄,跑過來給我檢查。我翻著桶,對他們點點頭,“可以。”又撿出一個,“這個太小了,放回去。”

  給我檢查完,他們又跑回河岸邊上了。河邊上有一塊石頭灘,有不少螺螄就愛鑽在石頭縫隙裡,吸著石壁。青山把石頭搬起來,姜羊就蹲著去拔螺螄。

  螺螄帶回去,養了兩天讓它吐干淨泥沙,用鉗子剪掉尾部那個螺旋,清洗干淨放在大鍋裡煮。換一會兒後換一次水,再放上調料。鹽,拍扁的大蒜瓣,曬得紅黑色的花椒和新鮮摘下來的朝天椒,還有桂皮。桂皮是我和青山上山時候找到的。

  我和青山吃螺螄,姜羊就哢嚓的嚼著酸豆角。我看著他那架勢,覺得還好自己補種了豆角,應該夠他吃的。

  最近田裡有些玉米已經開始結苞了,但是還有一塊田裡的玉米才剛開過花。院子裡那兩棵姜羊照料起來的玉米長得最快,我懷疑這兩棵玉米突然變異了,因為它們已經快長得和院牆一樣高,比田裡那些玉米杆子高了一小半,一共結了九個苞,姜羊每天都會數一數,然後問我什麼時候能吃。

  我就跟他說,快了。其實還沒有。

  我們去山上劃拉柴火的時候,我發現遠處看去依舊郁郁蔥蔥的山林,近看有些已經生出了幾片黃葉,葉尖上好像不小心沾了紅黃色的顏料。一片綠葉子黃了小半,蝴蝶一樣從樹上落下來,又被姜羊撿起來給我看。

  真的是立秋了,山上的樹比人更清楚季節的變換。

  可惜還得熱上一段時間,我撩起袖子擦了一把汗。

  我們下山路過幾棵橘子樹下,姜羊在草叢裡撿到了兩個橘子,一個綠色的,顯然沒成熟,還有一個黃色的,非常小,是沒長成就壞了的。可能是被風吹下來的。

  姜羊問我能不能吃,我說不能,他就拿在手上玩,還把那個黃色的小橘子送給了青山。青山好奇的捏開,吃了一些。姜羊聞著那濃郁的橘子味,問他味道怎麼樣,青山搖了搖頭沒說話。姜羊好奇的很,想了想還是把自己那個也弄開了,嘗了嘗味道,然後他的臉苦了一路。

  青山這才吐掉嘴裡的酸苦橘子,同樣苦了臉。

  白天姜羊開開心心的,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了,但是夜裡,他沉默了很多。從前夜裡他都喜歡揮舞著爪子跟我說話,就算我不回應他,他也能開開心心的把白天經歷的事情跟我說上一遍,語氣裡都是快樂。或者扳著自己的腳和尾巴在床上翻騰。

  可是現在,他不愛說那些也不愛動,有時候我以為他睡著了,扭頭一看,就見到他睜著大眼睛,抱著爪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姜羊比我想的更心軟,也更長情。我之前沒意識到,他竟然那麼喜歡那只貓頭鷹。他的好朋友死了,他為此難過,我卻不能幫他,所以我也感到難過。

  姜羊長得那麼快,是個很懂事的孩子了,之前一段時間他已經可以乖乖的睡在我旁邊,不再要求抱著我的胳膊挨著我睡,但現在,他晚上睡著睡著又不自覺的靠著我,側身蜷著,將腦袋抵著我的胸口。

  過了兩天,我把家裡的事情干完,對姜羊和青山說,明天帶他們去一個沒去過的地方看一看。姜羊和青山都很高興,問我去哪裡,又主動的去准備東西。

  我准備帶他們去的是另一條他們沒走過的路上。那條路是去小鎮的,我也很久沒去了。那邊的小鎮其實已經不剩下什麼,喪屍很少,鎮子裡的東西也很少。只不過從這邊一條路過去,會經過不少田,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農戶屋子。

  那些已經荒廢了的田上會遺落種子,長出一些令人驚喜的東西,我們這次是去撿漏的。不過我主要的目的還是想帶姜羊和青山去散散心,也許出去其他地方走走,他們的心情會好一些。大概就像是從前,我要是心情不好,總希望父母帶我去公園玩。

  我選擇了一個很適合出門的天氣,陰天,還刮著風。

  我們走上了去鎮子上的那條路。姜羊問過我兩次那條路是通往哪的,我只是簡單告訴他通向附近一個鎮,他就沒問了。這回我們往這邊走,姜羊顯得很興奮,看他之前的表現,我還以為他對那鎮子不好奇呢。

  風不大不小,吹在身上很舒服,附近的山林上樹木全都倒向一邊,有兩只白鳥在風中像兩架滑翔機,飛旋著落進了密密的山林裡。姜羊張開手往前跑了一段,又停下來等我和青山。青山也想跑,但是看我在後面走著,猶豫了一下還是老實的跟在我身邊,眼睛往四周轉來轉去,尾巴尖往上翹著一個小弧度。

  我們順著柏油路往前走,半路上下起了小雨。雨霧濛濛的,姜羊穿上了小雨衣走在我身邊,攤開爪子去接雨水。我們三個裹著雨衣,走在路上,像是我曾看過的一部電影裡,什麼奇怪的荒野殺手。

  但是下一刻,我們迎面撞上了真的‘荒野殺手’——一只喪屍。他已經很破爛了,看不清面目,身上的衣服一條條的掛在身上,還在緩緩蹣跚往前走著,遠看還以為是個干瘦老人。這種都是即將‘死去’的喪屍,就算不管也馬上要失去行動力了。

  我們還沒走到他面前,那喪屍就噗通一聲栽倒在了路邊的一個小坑裡,干枯的爪子抓著旁邊的野草,還在動彈。

  我垂下刀尖,沒管它,抓著姜羊從他身邊走了過去。等到冬天下過一場雪,明年春天,這具早該倒下的屍體就會和其他地方的石頭一樣,爬滿青草和藤蔓,沒什麼好怕的。

  雨只下了一會兒,我們收起雨衣,姜羊忽然鑽進了路旁的草叢裡。我看見他撅著屁股,那條白色的尾巴有點興奮的甩著,就知道他肯定是發現什麼了。

  “麻!你看!”他移開身子,我就看到了一個圓滾滾的綠皮小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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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8:02:47 |只看該作者
第55章

  那西瓜不大,大概就和姜羊的腦袋差不多大小,上面綠色的紋路倒是長得很好看,一條條的綠色波浪非常規整。因為剛下過雨,西瓜表皮上凝著一顆顆的水珠子。

  姜羊還沒見過西瓜,但他也清楚這肯定是可以吃的,所以蹲在那顆西瓜面前,抱著那顆小西瓜雙眼亮亮的看著我。

  我走過去,在那個小西瓜附近的草叢裡找了找,果然,又被我找到了一個大點的西瓜和另一個稍小點的西瓜。可惜那個小點的西瓜爛了,有一大半軟趴趴的蓋在土裡,看上去是不能吃了。我可惜了一會兒,動手把那個大西瓜從藤上扯了下來。西瓜底下沾了泥土,有點髒,我抱起西瓜就抓了一手的濕潤泥巴。

  附近有條小水溝,我從路邊一個緩坡走下去,到小水溝旁邊把西瓜洗干淨了。碧綠的西瓜在清澈冰涼的水裡滾動了一下,轉一圈伸手一拂就能把附著在瓜皮上的泥土擦洗掉。

  “麻,我們要帶回家嗎?”姜羊還抱著那個連在藤上的小西瓜沒撒手。

  我舉了舉手上的大西瓜對他說:“我們現在就吃這個。”

  姜羊看了一眼小西瓜,站起來朝我跑過來。我們三個就坐在路邊一個長滿野草的小石橋上,因為只有那裡干淨一些。

  把西瓜放在石板上,我也沒用刀,直接徒手往下一劈,西瓜哢嚓一下,應聲破開兩半,露出裡面鮮紅的瓜瓤。

  姜羊哇的驚呼了兩聲,我知道他之前那聲是哇的我徒手劈瓜,後面這聲是因為瞧見綠西瓜裡的紅芯子。這西瓜紅的好看,破開之後,那香甜的氣味直往人鼻子裡鑽,紅裡透粉的果肉,裡面嵌著大顆的黑色西瓜子。

  走了這半天的路,雖然不怎麼累,但也出了身汗,現在坐在路邊吹著小風吃西瓜,真是一種莫大的享受。我也很久沒吃過西瓜了,剛才聞到那股味道就感覺嘴裡不自覺的分泌出了口水。涼絲絲的西瓜一入口,那香甜脆爽的味道就占滿了口腔,溢出的汁水滑進喉嚨裡,比什麼都要解渴。

  姜羊和青山顯然也很喜歡,因為他們把西瓜皮都給吃了。

  “不要吃皮,吃裡面這個,紅色的。”我跟他們說。

  其實末世後,大家難得有吃的,能找到西瓜,都會把皮給吃了,我也是。但是這會兒又餓不著,沒必要連瓜皮也吃了,最重要的是瓜皮生吃也不好吃。

  我們三個就坐在那把一整個大西瓜吃了,仍然意猶未盡。

  “還有一個小西瓜放在那,等我們回來的時候摘了帶回家去。”我的提議得到了他們兩個的支持,見我收拾西瓜子,又聽我說要拿回去種西瓜,姜羊和青山都傻了,因為他們吃西瓜沒吐西瓜子。

  “會從肚子裡長出西瓜。”我這麼說,想嚇唬他們。結果姜羊露出了向往的神情,連聲問我:“真的嗎?要是長出來,直接長在嘴裡,張嘴就可以吃了!”

  這傻孩子。青山就沒被我騙到,他幫我收拾地上的西瓜子,有點得意的笑了一下,“我以前吃過,沒有在肚子裡長西瓜。”

  原來是切身體會。

  我們在水溝裡洗了臉和手,帶著一嘴的西瓜甜味繼續往前走。山林慢慢減少了,路邊出現了第一棟屋子。這屋子破的有點厲害,屋頂都飛了。前幾年天氣極端,暴雨暴雪還有暴風,可能是大風給掀飛的。我們現在的家被重山包圍著,反而沒受什麼災。

  這種孤零零佇立在空曠地方的屋子大多都遭難了。我前幾年還遇上過下冰雹,拳頭那麼大的冰雹,下的突然,在外頭沒來得及找到地方躲的,能活生生給砸死。

  這屋子雖然破,但外頭那個院子裡一片郁郁蔥蔥,植物比人更能適應新世界,這會兒屋子裡的主人早不知道去哪了,但院子裡曾經種下的植物在經歷幾年的摧殘後,如今長得比從前還旺盛,幾乎已經把整個院子占據了,還長到了院子外,熱鬧都漫出來了。

  院牆上厚厚一層長著的是瓜藤,看樣子像是冬瓜的藤,也可能是絲瓜或者黃瓜的,分不太清,因為那一大片全都纏到一起去了。但我知道肯定有南瓜藤,因為我去年往這裡經過,摘了個大南瓜回去。今年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

  往半破的鐵門外往裡瞧,還能看見院子一角的月季那帶著刺的花枝,長得太肆意,占了小半個院子。我去年來看的時候,這棵月季還沒這麼大,好像是變異了,原本的枝干粗了一圈。整個院子裡都橫亙著各種野草和藤蔓,從亂草從裡冒出尖的幾片葉子能看得出來是辣椒和茄子。

  這屋子的主人,從前應該是個勤快人,院子裡種著這麼多花和菜。

  推開鐵門,我用柴刀開路走進了院子裡。在亂草堆裡劃拉了一陣,驚走了一只灰不溜秋的東西,它跑得太快,唰的一下就從欄杆縫隙鑽過去消失了,我沒看清是什麼。

  在院子裡簡單翻過一遍,沒發現什麼危險,我招招手讓姜羊和青山進來。

  “姜羊,你看。”我撥開草叢,姜羊見到裡面兩個瓜,驚喜的喊:“西瓜!”

  “不是,這是南瓜。”我蹲下把那個黃了一半的南瓜摘下來,遞給了姜羊抱著。還有個南瓜更大些,只有瓜蒂周圍還有一些青色,其他地方都黃了,好像比去年黃的早一些。這個摘下來,我遞給了青山。

  走兩步,又瞧見了一個藏在草叢裡的南瓜,不過這個我沒動。院牆欄杆下面,掛著綠皮長條的瓜,是冬瓜,只有一個,不太大,我也給摘了下來。

  這院子裡還有兩株茄子,可惜結的茄子長蟲了,葉子和梗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一層黑色的小蟲子。

  姜羊在那棵月季樹叢裡面發現了一個大鳥窩,拉了拉我的衣服,“麻,那是什麼窩?”

  那窩用的是落葉枯枝還有一些芒絮做的,我覺得大部分的鳥,鳥窩都長一個樣,所以我分辨不出來。姜羊看我回答不出來,也就算了,沒有一定要我說個答案出來。他對什麼都好奇,經常問我這種問題,像是路邊的花花草草,天上飛的各種顏色的鳥,山上結的不知名的果果,反正我十次有九次回答不上,他都習慣了。

  我一會兒沒聽見青山說話,轉頭一瞅,發現他不見了。青山年紀比姜羊更大,但有些時候他比姜羊更像個被家長帶到商場的孩子,一沒看住就會走丟,因為他愛亂跑。

  “青山?”我喊了一聲,青山就從院子外面轉了進來,他開心的笑著,把手上一只灰不溜秋的東西遞給我看,問我:“這是什麼?”

  這灰色皮毛的小動物好像就是剛才跑走的東西,它被牢牢抓在青山手裡,可憐兮兮的唧唧叫,也不知道青山是怎麼抓住它的。這家伙看上去像只大老鼠,但又不像老鼠那樣是一條光禿的長尾巴,它的尾巴像個毛撣子,而且長得比老鼠更可愛些。

  青山問我是什麼,可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是什麼都知道,就算從前見過,也沒人告訴我這東西該叫什麼名字啊。

  看我搖頭了,青山又問我:“可以吃嗎?”

  “可以。”這有什麼不能吃的,反正都是肉。

  我們離開了那個院子,接下來又路過了兩棟路邊的屋子,水泥屋子,外面貼著的白色瓷磚透出一種陳舊的黃色,門口用水泥鋪的大坪。有不少野草從水泥縫隙裡長出來,藤蔓也爬在水泥鋪成的地上。這兩棟屋子附近沒有菜圃的痕跡,都是些野草,不過右邊那棟屋子旁邊有一棵果樹,雞爪梨樹。

  雞爪梨這東西我從前沒見過,後來逃難途中見過有人爬樹上去摘,才知道那東西可以吃,也第一次知道了它的名字。

  這東西的果子肉不多,樣子就和干枯的樹枝似得,基本上沒什麼嚼頭,而且沒成熟的時候澀口的能讓人嘴巴都麻掉。不過成熟後,甜的膩人,那味道我不是很喜歡,去年秋末那會兒我摘了點吃。現在這時候距離成熟還很有些日子。

  到了這兩棟屋子,距離後面的那一大片荷花塘就不遠了。那片荷花塘面積很大,比村子裡那個小荷塘大多了。

  走在路上,遠遠地就能看到那邊的一片碧綠,陰天下的大荷塘沒有晴天好看,但是陰天的荷塘有很多水鳥。那些白色灰色的水鳥停在荷花塘岸的蘆葦叢上,風一吹,就隨著蘆葦搖搖擺擺,攏著翅膀也不飛走。

  這邊荷花塘裡的荷花不是粉荷花,是白荷花,我從前好像聽人說過,白荷花一般都是人家特地種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這裡的荷花謝了很多,但還剩下不少,我瞧見有些已經露出了蓮蓬,算算時間,過些時候就能過來摘蓮蓬了。可惜這邊沒有船,不然劃著船到中間去摘,能摘到不少的蓮蓬。沒船的話,只能沿著邊緣左邊這一圈摘了。右邊一圈的荷花離岸邊太遠,那邊都是一片片的蘆葦叢,要想摘到蓮蓬,得穿過蘆葦叢,下水去摘。

  我瞧了一眼旁邊伸著脖子往荷花塘那邊看的姜羊和青山,覺得他們可能會很樂意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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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發表於 2018-1-14 18:03:00 |只看該作者
第56章

  我們只是遠遠看了荷花塘,沒有走近去看。

  過了荷花塘,就快到鎮子上了,兩邊的屋子開始多起來,那種有大院子種了很多菜的屋子兩邊都是,隔著幾米的距離一棟,也算獨門獨戶。我只是簡單瞧了瞧,准備回來的時候再仔細找找裡面能吃的。

  路邊高高的電線杆還豎在那,不過纜線已經垂下來,有一根電線杆的電箱上被鳥築了巢,枯黑的樹枝一層層壘起來的巢,看上去還挺大的。

  前面有個小賣鋪,裡面的東西早就沒了,連貨架子都沒了,被打破的牆邊有個推拉冰櫃,白漆脫落的冰櫃裡面被塞了一具屍體,是我第一次來這邊的時候塞的。

  附近的街道已經開始屬於鎮上,這種小鎮人不多,地方也小,屋子不是很多,裡面的道路最多三四條,走一圈幾十分鐘也就完了。

  我已經來過幾次,搜羅了一些東西回去,現在是已經找不到什麼能用的了。左邊街上那一片的屋子都有被燒過的痕跡,可能是很多年前大家都快瘋掉的那段時間裡被燒得,那會兒喪屍到處跑,天災隨時有,不瘋幾個也不正常,有人燒屋子,有人殺人,還有更多人自殺。

  不過也有可能是下暴雪那會兒,藏身在這裡的人太冷了,把屋子裡能拆的東西拆下來燒,不小心把屋子給燒了。

  我走過一個地方的時候,看著那些過去留下的痕跡,就會想,那些痕跡是怎麼留下來的?

  有的人走了會留下痕跡,有的人走了,一點痕跡也不會留下。我比較喜歡後面那種,因為干淨。

  鎮子裡早就荒廢,大片倒塌的屋子中間已經長出了兩人高的樹,從各種縫隙裡,甚至從大石頭上都長出來,比我上次來看的時候更茂盛了。也許再過幾年,這個鎮子就會消失,全部被周圍的樹和草占據。我們走過最寬那條街的時候,見到了兩個個晃晃悠悠過來的喪屍。

  這一路過來的喪屍,很多都倒在路邊,身上長了野草,這兩個喪屍還沒倒下,不過有一個肩上也長了一棵綠色的小草,嫩綠的顏色在那張猙獰干癟的臉旁邊晃啊晃。

  青山用一根長棍子把他們叉到一邊解決掉了,然後就舉著那根長棍子往前走,再看到喪屍就主動上去。

  街面上沒什麼東西,我們在鎮上晃了一圈就准備回去,可是青山忽然仰著頭看著遠處,然後跟我說:“有東西過來了。”

  “什麼東西?”我趕緊問。

  他說:“人。”

  人比那些山上的動物更危險,我帶著他們兩個鑽進了路邊一個破屋子,讓他們別出聲,靜靜等著青山說的人走過去。

  沒過多久,我就聽到了踢踏的腳步聲,還有小孩子的聲音。

  “哥哥,你看花花~”

  “爸你看花花~”

  “好了英英,別鬧你爸,坐好,你哥看不到前面的路了。”

  “沒事的媽,我看得到。”

  那是一家四口,一對中年夫妻,還有他們的兩個孩子,小點的那個小女孩子身後一條黑尾巴,尖尖的爪子上攥著一朵黃色的花,開心的笑著。背著她的那個或許不應該叫孩子,因為他的身形已經和他父母差不多高大,身後有一條白色的尾巴。

  這一家四口還牽著一頭牛,牛背上放著不少行李,每個人提著背著一部分東西,看上去好像是在搬家。

  竟然有兩個這樣的孩子,我的目光忍不住放在了那個黑鱗小女孩的身上,原來是有女孩的。那孩子雖然小,但感覺很敏銳,大約是察覺到我的視線了,臉上的笑收起來,抿著嘴鼓著臉往我們藏身的地方看。

  她父母和哥哥見她往這邊看,都發覺了什麼,同樣警惕的看過來。我帶著姜羊和青山站起來,沒有繼續躲下去,直接開口說:“路過。”

  他們看到姜羊和青山,好像也放松了一點,不過並沒有完全放心下來,也沒跟我說話,只是點點頭,然後默默加快了步伐,那個小女孩也不說話了,一家人很快消失在了我們眼前。

  末世裡大家都這樣,互相不影響不干擾才是最正常的,特別是這種幾個人一起組成的小團體。雙方都沒惡意,這就只是個路過的事。我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是另一個,不是去我們家村子那邊的,也就沒管,帶著姜羊兩個繼續按照原本的路線走。

  在我們離開那個破屋子的時候,一只橘貓忽然從黑暗的角落裡敏捷的跳起來跑遠了,看樣子我們剛才躲在那的時候,它也躲在那。

  我們繞了一圈鎮子,准備回去了,路上我們把那些院子裡找到的瓜和菜都裝進袋子裡帶回家去,半路還繞路去了附近的大片荒田。我之前在那田裡收了不少芝麻,今年想去看看還有沒有。到了地方,發現有還是有的,就是比較少,沒怎麼成熟,估計等後頭來摘蓮蓬的時候可以順便收回去。

  我還找著了十幾株芋頭,這種毛芋頭熟的早,八月就能吃了,一直到十月,都是吃芋頭的時節。芋頭葉和梗都能吃,切碎曬干,就是一樣干菜。等冬天拿熱水泡開,再放些辣椒調味,配著肉吃最爽口。底下的芋頭,和紅薯一樣埋在灶膛裡,也是冬天一道不錯的吃食。不過這些芋頭我暫時也沒動它們,准備再讓它們長一陣。

  零零碎碎的還找到了一些能吃的東西,都給裝著帶回去了。因為在荒田那邊停留的時間太長,到家的時候已經天黑。我們在昏暗的燈光下吃了東西,然後把那個小西瓜給分吃了,姜羊和青山都帶著滿足的表情去睡覺。

  這天晚上姜羊大概是走路累了,睡得很安穩。

  第二天天晴了,又熱起來,我在水井旁邊洗南瓜,這回我帶回來最多的就是南瓜了。冬瓜也有幾個,我一邊洗,一邊切了一半給姜羊生嚼著吃。西瓜姜羊喜歡,冬瓜和南瓜他也挺喜歡,聽他那樣咬的哢嚓哢嚓,青山也想吃了,我就給他也切了一圈冬瓜。

  姜羊吃著冬瓜,突然就指著自己手裡的瓜說:“這個是東瓜。”又指我手裡,“這個是南瓜。”最後指牆角下那個種了西瓜子的大桶,“那個是西瓜。”

  “有沒有北瓜?”

  我教他數字之後,還教過他東南西北春夏秋冬這些,所以他現在應該是突然想起來這回事。這個問題……我覺得自己好像小時候也是問過的。

  “沒有北瓜。”我指著他吃的瓜說:“這個是冬瓜,冬天的冬,不是東南西北的那個東。”

  姜羊又問:“那有冬天的瓜,有沒有春瓜夏瓜秋瓜?”

  “沒有。”

  “為什麼沒有啊,麻?”

  我想了想,說:“……我們待會兒做南瓜餅吃。”

  姜羊就沒問了。

  我沒做過南瓜餅,但我有做過其他餅,說到底,這東西萬變不離其宗,要做起來大多都是一種辦法,差不了多遠。

  我選了個最老的南瓜,切開,挖掉了裡面那團軟乎乎的瓤,裡面還夾著許多的白色南瓜子,我讓姜羊他們兩給挑出來,留一些種子,其他的可以炒了吃。其實不留種子也可以,因為路上還有幾個老南瓜我沒摘,過些時候再去摘了留種也是一樣的。

  我把南瓜皮削掉,南瓜切片放在蒸籠裡蒸熟,再用大勺子碾成黃色的泥,加上面粉和水混合,就和做包子那樣,掐出一團團的,壓成餅,最後放鍋裡煎熟。

  盡管方法簡陋了點,但其實最後做出來的味道還是挺好的。甜甜的,外面比較脆,咬進裡面就糯糯的。姜羊和青山都喜歡吃,我也喜歡吃,所以那幾個南瓜,最後都被我用來做了這種簡單的南瓜煎餅。

  我還做了特別薄的那種餅,煎的有點焦脆,比較硬,咬起來和吃餅干似得,我做出來多少,姜羊和青山就能吃掉多少。

  日子慢慢的,我真的發覺秋天已經到了。

  這天一晴,就很容易能讓人感覺到秋天的到來。一天天過去,先前能把人曬脫皮的太陽,沒有從前那麼烈了,我這種常在太陽底下曬的人最容易感覺到。

  還有就是山上的樹木,每回去山上扒柴,就能看到樹底下越來越多的黃葉子。

  村裡頭那棵棗樹上沒吃完的棗子紅了,我讓青山去把紅棗子敲下來,然後讓姜羊把棗子曬起來。用竹編的竹排子,像塊大板子一樣,中間有很多細小的漏縫,最適合用來曬些干菜。不用的時候收起來豎在堂屋,要用了就搬出來,一一擺開在院子裡,底下架上兩條凳子就行。

  秋天到了,地裡要收的東西會越來越多,要曬的東西也會越來越多,也就現在這會兒還能曬曬紅棗。

  姜羊搬著小板凳坐在竹排子旁邊,把紅棗一顆顆認真的擺在上面,擺的整整齊齊,時不時還要翻個面來曬。他擺弄東西有時候比我是精細多了,換成是我就隨意往上一倒,推平就是,哪來這麼多麻煩。

  秋天的天看上去很高闊,雲也更遠了,不像夏天那樣,就堆在山頭樹梢上似得,雪白一大朵,好像伸手就能摸得著。秋天的雲成片,讓人看著就覺得心裡也開闊起來。

  “麻!”姜羊指著頭頂說:“那有好大的鳥!”

  我停下摘辣椒的手,往頭頂看了看,確實有一只大鳥正在追著一只小些的鳥。

  “那是鷹。”我還看過鷹來地裡抓田鼠,抓兔子的。這大鷹又不怕人,離它一百米它都不愛搭理,要是靠的再近一點,它就會忽然扇著翅膀飛起來,一下子衝的很高。鷹喜歡站在高處,那邊幾塊田中間有棵很高大的樹,下半部分還活著,長著綠色的葉子,上面那部分死了,只剩下些干枯的樹杈,我就常能看見鷹站在那枯樹叉頂上。

  反正抓不到,我也不管那些大鷹怎麼樣。但是青山瞧見田裡撲下來一只鷹,他立馬就飛躥過去了。我還沒反應過來,青山已經接近了那只大鷹。不過他的速度比起那只鷹還是慢了些,那只鷹飛起來,站在一根樹杈上,朝著青山發出喀喀的聲音。

  青山仰頭看著樹,一臉的可惜,看著看著,他還想往樹上爬,那只鷹一下子就飛走了。

  青山目送著那只鷹飛走,回來乖乖的蹲在田邊摘辣椒,然後拿著一只形狀古怪的紅辣椒,興衝衝跑過來跟我說:“這個辣椒長得好像南瓜!”

  我就知道他又想吃南瓜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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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我種了不少的辣椒,這會兒辣椒一茬茬的開始變紅,吃不過來,我就准備把紅辣椒都收下來,做成辣椒醬和干辣椒。

  辣椒是個好東西,冬天冷的時候,吃些辣的就能暖和一些。我雖然現在是不怎麼擔心冬天被冷死了,但是幾年前下暴雪的時候,冷的要命,冰天雪地找不到什麼能燒來取暖的東西,再冷也只能硬扛著。凍得腦子好像都轉不動了的時候,要是能嚼一根干辣椒,整個人就跟被解凍了似得,雖然嘴裡辣的慌,但痛快。可是那時候我還不在這裡,想吃點辣椒也很難。

  姜羊還是不太能接受辣味。幫忙摘個辣椒還好,等我開始開始剁辣椒的時候,他遠遠躲開了,聞著味道就一個噴嚏接著一個噴嚏的打。

  青山也不太能吃辣,但他偏偏又挺喜歡,每次辣的眼圈都紅了還要吃。

  我把在田裡摘下來的大框辣椒倒在大盆裡,放在水井邊洗干淨,把上頭那個綠色的蒂給摘了。姜羊和青山也蹲在盆邊給我洗辣椒,我就負責摘青蒂。

  之後把洗干淨的辣椒晾干水,就能開始剁碎了。切辣椒姜羊和青山都幫不了我,我把他們打發到門口,他們就坐到那邊干瞪眼睛。

  在竹匾裡放個砧板,剁碎的辣椒就從砧板上拂開,堆進竹匾裡。紅色的辣椒碎末越堆越多,空氣裡都飄著一股辣味,那味道直往鼻子裡鑽,我也忍不住轉開腦袋打了兩個噴嚏。聽到我打噴嚏,坐在門口紅著眼圈的姜羊噗噗笑了起來。青山推了他一下,讓他別笑。

  姜羊忍著嗆人的味道跑過來,舉著一把扇子對著我扇,說要幫我把嗆人的味道扇開,結果沒扇兩下就跑了,我們兩都受不了,這風一扇辣味更重,都快不能呼吸。

  味道還好,手上碰了辣椒汁水的地方,開始變得火辣辣起來,就好像被火燙了。我也沒去管他,加快速度把一大筐的辣椒都剁碎了裝進一個大壇子裡,倒上了半罐子的鹽和蒜末,攪拌一陣,等壇子裡的辣椒碎末溢出紅色的辣椒水,就把壇子封起來。

  這個壇子被我放在了廚房的一個櫥櫃下面,等過幾天裡面的辣椒醬就能拿出來了吃了。這種是做辣椒醬最簡單的辦法,雖然簡單,但能保存很久。

  還有一部分辣椒就被曬在竹排子上,等曬干了用石杵搗碎,能做辣椒粉。

  處理完了辣椒,我一雙手都紅了,坐在水井邊上,把手泡在水裡泡了好一陣。等我泡完水,姜羊就搬著小凳子坐在我身前用扇子給我扇手,其實沒什麼用,但這個時候天氣還熱,有股風吹著也比較舒服。

  “麻,涼不涼?”

  “涼。”

  “麻。”

  “嗯?”

  “院子裡那兩棵玉米好長的須須啊!”

  “還沒成熟,過幾天才能吃。”

  “哦。”姜羊吭哧吭哧更賣力的給我扇起風來。

  地裡的玉米也一天比一天更加飽滿,鼓鼓的玉米苞讓姜羊和青山心情很好,每次跟我去田裡,他們就數有多少個苞。有時候我不去田裡,青山他們兩個都要去看看,生怕被什麼給偷吃了。

  結果有一天,我發現他們兩個去數玉米好久沒回來,不太放心的去看,發現他們兩個蹲在長了玉米的田埂邊上,已經把那個田埂挖出了一個老大的洞。

  我有點吃驚的問:“你們在干嘛?”

  看到我走過來,掏土的姜羊抬起頭,舉著沾滿土的兩只爪子跑了過來,一把抱住我的腿,跟我哭訴田裡的玉米被老鼠吃了。

  青山也從那個大坑裡跳出來,跟姜羊一起描述之前撞到一只大老鼠偷玉米吃。我看到那田裡果然有一棵玉米是重新栽上的,一個玉米苞掉在一邊。

  “那只老鼠看到我們,就鑽進田邊的洞裡去了,那棵玉米倒了,我把它重新栽起來的,那個玉米我們來的時候就已經掉下來,是老鼠弄掉的,不是我們!”姜羊憤怒的甩尾巴,委屈的跟我說。

  我明白發生什麼了,“那你們撞到老鼠偷玉米,看到它鑽到洞裡去,就去挖洞了?”

  “嗯,沒挖到。”青山也不開心,表情有點深沉的看著那個大坑。

  田鼠會挖洞的很,鑽進洞就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怎麼可能刨的出來。為了安慰他們,我在院子裡那兩棵玉米上掰下來三個玉米苞,煮熟了一人一個,用來安慰這兩個。

  煮熟的嫩玉米又香又甜,黃澄澄的一個玉米棒上飽滿的玉米粒整齊排列,一圈圈的挨擠在一起,好吃又好看。咬一口,那脆嫩的滋味簡直無法形容。

  姜羊捧著玉米咬了一口,腮幫子鼓鼓的,吃了第一口,他停下來說了句:“玉米好吃,偷玉米吃的老鼠討厭。”

  青山咬著玉米沒說話,但也點了點頭,看樣子吃過好吃的玉米之後,好像更不准備放過那只偷玉米的田鼠了。

  小孩子總是‘恩怨分明’,喜惡比一般的大人還要強些,他們兩個說了要抓田鼠,就天天往那田裡找。我也不管他們,就看他們能不能真的抓到田鼠。

  說起來也好笑,青山抓獵物很厲害,往山裡去一趟,能帶回來中型小型的獵物不少,野豬這種大家伙只要能碰得到他也能帶回來,可是這田裡一只小小田鼠,卻把他給難住了,好幾天過去,他愣是沒發現那只田鼠再出現,更不要說抓。

  我覺得那只田鼠可能是被他們兩個老轉悠給嚇得不敢出來了。

  玉米煮過三次,兩棵院子裡姜羊負責種的玉米吃完了,他們還是沒有抓到那只田鼠。

  那天我們又去田裡干活,青山遠遠看到長玉米的田就是一愣,他視力比我好很多,我都沒看清楚他在看什麼,等見到一個大黑影從田裡躥起來飛到天上,我才發現青山看的是一只大鷹。

  可能是之前青山想抓但是沒抓到的那只,我心想,青山該不是還想抓這只鷹吧。剛想著,就看到青山風一樣的跑過去,朝著那只鷹大喊:“謝謝你!”

  姜羊也跟著擺手大喊:“謝謝你!大鷹!”

  那只大鷹又聽不懂他們兩個在吆喝什麼,完全沒收到他們的感謝,只是被嚇得又往上飛竄了一下,留下兩聲嘹亮的叫聲拍拍翅膀飛走了。

  我和那只鷹一樣摸不著頭腦,姜羊就跑過來告訴我說,“那只大鷹抓到了偷我們玉米的壞老鼠!”

  哦,我明白了,鷹確實愛在這附近抓些老鼠兔子野雞小鳥什麼的,那只青山他們兩個怎麼都找不到的田鼠這回倒霉,被那只鷹抓走當口糧了,難怪青山他們兩這麼開心。

  青山幫我干活的時候,還在念叨,“那只鷹是好鷹,我以後再也不嚇他了。”

  姜羊說:“大鷹就是麻說過的那種抓壞人的警察,它抓壞老鼠,就是警察鷹。”

  給我笑得不行。

  這事過去,他們兩又喜滋滋的等著玉米成熟。因為我答應等收了玉米,留一些做種子,其他的給他們吃個夠。

  這天氣,雖然中午還是很熱,但早上和晚上已經開始涼下來了,晚上我們搬著竹床坐到院子裡,還會覺得有點冷。

  特別是下過一場雨後,溫度會下降不少。老話說,一場秋雨一場涼,秋天到來,就是在這一場又一場的雨裡。

  每次下了雨,附近的樹下就會多出不少落葉,我在門口的水溝裡洗衣服的時候,時常就能發現從上游流下來的葉子。這些葉子大多是皂莢樹的,因為那棵皂莢樹就在這條水溝上游一戶人家院子裡。

  兩個季節交替的時候,溫度總是穩定不下來,一會兒涼一會兒熱的,說是秋天到了,可你看著那夏天還老是不走,來來回回的折騰。天晴了,熱起來就好像還是三伏天那會兒,天下雨了,長袖也能穿得住。

  溫度時高時低的,特別容易生病,我這身體跟姜羊青山不能比,姜羊唯一病的時候就是脫牙的時候,青山我更是沒看到他有過不舒服,可我就不行了,身上小毛病特別多。換季的時候就是我最難受的時候,昨天下了雨,我今天早上一起來,就覺得聲音啞了,說起話來甕聲甕氣的,應該是感冒了。

  每次我不舒服,姜羊和青山就很擔心,大聲說話都不敢,我自己倒是不覺得有什麼,該做什麼還做什麼,這種小病隨便睡一覺就會好。

  我自己不在意,他們兩就會稍微放松一點,但是姜羊還是特地給我掰了兩個玉米回來,說給我一個人吃,他們兩個都不吃。我也沒反駁,煮熟之後三個人分著吃了。

  也許人就是不能嬌氣,我從前一個人,有點小毛病很快就好了,現在日子好過了,還有一個大朋友一個小朋友陪在身邊關心,反而沒從前那麼能摔打,一個小小感冒三天都沒好,說話聲音還越來越啞。

  青山聽我開始咳嗽起來,急的團團轉,隔天跑山上去,不知道從哪裡摘回來了一大兜的梨。

  這梨是青皮的大梨,一看就汁水多,村子裡也有梨樹,不過那是褐皮小梨,現在這會兒還不能吃呢。我昨天就是隨口提了句咳嗽吃點梨可能會好,結果今天青山就給我找回來了。

  我看著青山那張還很年輕的臉,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對他笑了笑。

  他見我笑了,也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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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青山帶回來的梨我煮了梨水喝,喝了三天,咳嗽總算好了。這梨很甜,煮出來的梨水也很甜,用灶上小火慢慢煮了晾涼,看上去清亮又有一點連絲的稠,味道香甜的有點膩人。梨水好喝,但煮過梨水的梨塊就不好吃了。不過這也沒什麼好挑的,有姜羊和青山在,家裡就從沒浪費過什麼吃的。

  煮上一鍋梨水,除了我,他們兩也要喝。秋天最容易口干嗓子疼,喝點梨水會舒服很多。姜羊喜歡這個梨水,但我和青山都覺得有點太甜了,最後反倒是姜羊喝得最多。我和青山用碗喝,姜羊就用那種盛湯的鋁盆子喝。

  其實到了秋天,我一般都不太舒服,早年落下的毛病太多了,那些小毛病也治不了,我不在意,反正扛一扛也就過去了,經歷過更痛的,這種小痛又算不了什麼。

  十年,一個人的變化簡直能用天翻地覆來形容,十年前,我就是手指裡扎根刺,都能痛的哭出來,割到手指,父母緊張的給我包扎,就好像我生了什麼大病。現在呢,不小心割到手指,眉頭都不皺,擦一擦血不當回事,還能繼續握著刀干活。

  秋天這個季節,說好,也不太好。說它好是因為山上地裡能吃的東西越來越多了,怎麼都餓不死,還能大飽口福。說它不好,是因為這個季節太忙,忙的每天一起來,好像就有很多事情排著隊等著我去做。而且秋天這個季節,總讓人忍不住心裡難受,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

  早上起來去田間的時候,突然發現草葉上有許多露珠,田埂上的細草更是一片濕意。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都起露了。

  地裡的玉米陸續收回來,因為不多,它們長得隨意,扳幾個玉米也就是隨手的事。除此之外,豆角也有不少能收了。姜羊喜歡吃,我就一缸一缸的開始收下豆角腌上,還留下一些曬干做干豆角,留著冬天吃。辣椒也在不停的紅,統統成了干辣椒和辣椒醬被我儲存起來。地裡的紅薯藤長了許多嫩苗,隨手一掐就是一道菜。

  下午從田裡回家,路過村子裡那片荷塘,發現塘裡的蓮蓬可以吃了。我摘了兩個回去,就坐在屋前的青石門檻上剝起來。

  綠色的蓮蓬比那種小茶碗的碗口稍小一點,撕開外面那層海綿般的包裹,就能在裡面找到一顆顆橢圓的小蓮子,一個蓮蓬裡面多的能有二三十個小蓮子,少的也有十幾個。這些蓮子一顆顆的都很圓潤,表皮是青色中泛著黃,很嫩的顏色。我把蓮子從蓮蓬裡剝出來,姜羊蹲在那拿起來看了看,似乎想就這麼扔嘴裡嘗嘗味道。

  我沒阻止他,還特意在他詢問的目光下對他點了點頭。姜羊就把綠色的小蓮子扔進了嘴裡。

  “……不好吃。”姜羊吐了吐比一般人類更長的舌頭,對我說:“苦的。”

  他喜歡吃有甜味的東西,不管是各種菜還是野草樹葉,都更喜歡那些嚼起來有點甜絲絲的,喜歡吃花也是因為很多花都有花蜜,嚼起來甜。不喜歡嚼茶葉,就是因為茶葉生嚼起來很苦。

  我當著姜羊的面剝開一個蓮子皮,露出裡面白色的蓮子,遞給他。姜羊以為苦的是外面那層皮,開開心心的吃了我剝的蓮子,吃完又吐舌頭,發出嗯——的聲音,把腦袋往我手臂上拱,“麻,還是苦的。”

  他現在不像更小時候那樣好騙了,知道我有時候是在故意逗他。但是知道了,他也不跟我生氣,就用腦袋輕輕拱著我撒嬌。

  我又剝了個蓮子,這回把蓮子裡面那個綠色的蓮芯剝出來,那個才是吃起來最苦的東西。這回姜羊再吃,就沒吐舌頭了,自己坐在那剝起來。我記得蓮芯曬干了好像能泡茶喝,就找了個碗,把剝出來的蓮芯放在碗裡。

  “我們去鎮上那條路邊的大荷塘裡摘蓮蓬怎麼樣?”我問。

  努力剝蓮子的姜羊和院子裡打水洗臉的青山都馬上答應了。

  “我們要下水去摘蓮蓬。”

  “真的能下水啊?”姜羊高興壞了。

  “能啊。”

  我好久沒帶他們下水去河裡玩了,突然聽到我說能下水,姜羊高興都來不及。現在這天還不冷,但是再過段時間就要降溫了,到時候下水肯定沒現在舒服。

  我們選了個大太陽的日子,准備去荷塘摘蓮蓬。走在路上的時候,看到一大群的不知名鳥類旋風一樣,突然從路邊的田裡飛起來,然後唧唧喳喳的,又集體飛往另一片地方,黑壓壓的很是壯觀。

  這段時間,我感覺周圍的鳥雀越來越多了,這些小雀子喜歡啄田裡一些快成熟的作物,惹得青山和姜羊最近常揮舞著樹枝在田裡上竄下跳的趕雀子,遇上來抓鳥雀田鼠的大鷹,就開心的和人家打招呼。

  那大鷹最開始還有點警惕,後來發現這兩個完全沒有傷害他的意思,就不管他們了,經常跑到我們田附近抓獵物。它每次出現,姜羊就要大喊‘警察鷹來了!’

  我們目送著大群大群的灰褐色小鳥雀飛遠,在炙烈的陽光下往前走。那邊一條路旁長著很多狗尾巴草,一根根毛茸茸的,大叢大叢,一直到好遠的路盡頭還有數不清的狗尾巴草。

  姜羊抽了一根狗尾巴草,在身前甩來甩去,嘴裡哼著不知道是什麼的調子。青山一路走一路抽,手上抓了一把的狗尾巴草,也不知道要做什麼。我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也伸手抽了一根狗尾巴草,然後把根莖彎折,環成一個環,然後做了個狗尾巴草戒指。

  姜羊看我做了個狗尾巴草小圈戴在手指上,也起勁了,要我給他也做一個。我把我手上那個摘下來給他,但他的爪爪比我的手指粗,戴不上,就箍在爪子尖上。沒辦法,我只能另給他做個大的,特地找了一根很長的狗尾巴草,我給姜羊做了個大戒指戴在爪子上,他舉著那個狗尾巴草戒指興奮的晃來晃去,晃得成熟的狗尾巴草裡的種子直往下掉。

  給姜羊做了,當然不能忘了青山。雖然他從來不主動要求,但是那眼神非常明顯,根本沒法忽視。青山的爪子比姜羊還要大些,一根狗尾巴草還太短了,我干脆用兩根狗尾巴草給他做了個最大的戒指。

  姜羊看了,馬上說:“麻,我也要兩個狗尾巴草!”無奈,只能給他又做一個。

  走了一路,我就做了一路的狗尾巴草戒指,那邊的狗尾巴草都被我們摧殘了個遍。

  來到了那大片荷塘前的時候,我發現比起之前來的那次,這裡有了一些變化,塘邊許多蘆葦絮都抽開了,白茫茫的一片。塘邊的水鳥好像也更多了,當姜羊往那邊跑的時候,路邊半人高的草叢裡就不斷飛起白色的水鳥。

  嘎嘎的聲音一時間響徹整個荷塘。

  荷葉大半還是綠的,但有很少的一些荷葉已經開始敗了,特別是在塘邊的位置。我把想跳塘裡去的兩個人叫住,跟他們說:“塘跟我們之前去的河不一樣,這裡面很多泥的,不小心就會陷下去,不要亂跑亂鑽,聽到了沒?”

  “聽到了!”姜羊舉著戴滿了狗尾巴草戒指的爪子大喊。

  青山也點頭。

  下水之前,青山把狗尾巴草戒指取下來,好好的放在了一邊。姜羊見狀,也學著取下了爪子上的狗尾巴草戒指。他們兩個一人穿著一條短褲,我穿著一條大短褲和背心,帶著他們往塘裡走。

  其實這裡的塘也不深,基本上沒什麼危險,就是在塘邊一段距離,踩到淤泥的時候,一腳的泥往前進有點困難。

  越是肥沃的塘泥看上去就越髒,但在這種塘泥上,荷花才能長得好,下面的藕也能長得壯。我拿了個紅色的大盆推在身前,看到蓮蓬了就折下來往大盆裡放。綠色的莖發出脆響後,露出裡面的蜂窩狀小孔,白色的藕絲從斷口處被拉扯的老長。

  姜羊和青山跟在我身後,一起走進了塘裡,踢踏的泥濘聲,還有嘩啦啦的水聲,驚起了藏在荷葉裡面的水鳥和野鴨子。它們驚惶的飛逃了,只留下幾根灰白的羽毛,漂浮在水面上。

  原本清澈的水在我們走過之後變得渾濁起來,一些浮在水面上的小蟲踩著水,蕩出漣漪,也飛快的消失了。

  這時候浸在水裡其實挺舒服,我聞著周圍濃郁的荷香,專心的折蓮蓬,忽然覺得身後兩個好像沒有再折蓮蓬了,扭頭一看,正看到他們兩打打鬧鬧的在水裡摸泥巴往對方身上甩。

  我停下來看著他們。

  青山馬上轉頭,在旁邊折了好幾個蓮蓬送到了我手上的大盆裡。姜羊有樣學樣,趕緊摘蓮蓬。

  乖是乖了一陣,可是摘著摘著,他們兩又各自找到了好玩的事情,一下子就鑽到附近的荷葉叢裡去了,喊了好幾聲才應聲。姜羊從淤泥裡摸出兩截兒還沒長成的嫩藕,青山更是不知道從哪裡摸到了一只掙扎個不停的野鴨子。

  那只野鴨子跟在泥裡滾過似得,一身的泥,掙扎著撲扇翅膀,發出嘎嘎嘎的喊聲。青山也沒好到哪裡去,一身的泥還在笑。姜羊更是,簡直成了個泥猴子。

  我看著他們兩的樣子,臉上嚴肅的表情終於沒能端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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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8:03:37 |只看該作者
第59章

  荷塘中間的部分要深一些,水比泥多,我沒去太深的地方,就在周圍一圈繞著走。但是姜羊和青山跑到中間撲騰了幾圈,身上弄得更髒了,我看著他們兩個腦袋上的泥,就覺得待會兒回家之後肯定要洗很久。

  耳邊不斷響起噗通噗通的水聲,我專心摘蓮蓬,姜羊青山摘了一陣就去各玩各的了,玩一陣又回來摘。這片荷塘很久沒人來光顧,裡面的蓮蓬多的我們半圈荷塘沒走完,一個大大的紅盆就裝滿了。

  我推著這個大盆往岸邊走,腳下的泥又軟又滑,腳陷下去要提起來就很難,看我吃力的把那個大盆推著移著往前走,原本在找野鴨的青山游了過來,一把將那個沉沉的大紅盆抬了起來,越過我放到了岸上。

  頭頂上太陽還照著,但是突然間就下了雨。我正在把大紅盆裡的蓮蓬放下來,准備再下水,臉上就被水滴砸了一下。

  “麻,下雨了!”姜羊扒在塘邊,爪子攥著塘邊的野草,眯著眼睛仰著腦袋,讓雨水砸到自己臉上。

  就這一句話時間,雨點劈裡啪啦的打下來了,大片的荷葉被雨打的劈啪作響。這裡草木茂盛,很快濺起一片迷蒙水汽。

  雨一下子下的太大,眼睛被淋的睜不開,姜羊在荷塘裡折了片大大的荷葉遞給了我。我把大荷葉倒扣在濕漉漉的腦袋上,抬手用手臂抹了一把滿是雨水的臉。

  姜羊也摘了片荷葉,和我一樣扣在腦袋上,不過我覺得他其實應該和青山一樣,干脆就站在雨裡讓雨水衝刷一下比較好。

  這是一場太陽雨,雨專心致志的下,太陽也我行我素的照,誰都沒有退讓的意思。

  這場太陽雨來的突然,走的也很快,暴風驟雨一下,大約十幾分鐘後也就停下來了,連青山臉上泥都還沒衝干淨呢。

  被一場突如其來的雨水衝刷過,周圍的青草氣息更重了,荷塘裡的荷葉都好像綠了兩分,精精神神的挺立著。我端起空掉的大紅盆下水,姜羊見了,就在我身前開路,往荷塘深處鑽。他把那些荷葉撥來撥去,荷葉上積起的水珠就像一顆顆小珍珠一樣,從荷葉上柔順的滾落下來,砸在我的手上,盆裡。

  姜羊覺得有趣,特意用爪子去撥動那些荷葉,惹得上面亮晶晶的水珠子一串串往下落。

  “又出現了。”青山抬手指了指天空。

  天邊有一道彩虹。下太陽雨的時候,彩虹出現的概率很高,這個夏天,我已經看到許多回彩虹了,天空干淨的話,彩虹似乎也更加漂亮些。我以前住在城市裡的時候,總覺得好像很難得才能見到一次彩虹,可現在,彩虹就是很尋常的事,就像下雨下雪一樣尋常。

  姜羊第一次見到彩虹的時候,就很驚訝的問我,天上為什麼有那麼多顏色。我告訴他那是彩虹,他又問我彩虹是什麼意思。

  彩就是很多顏色,虹……大約是光?加起來就是彩色的光。我跟他解釋光的折射他肯定是聽不懂。所以我說,彩虹就像那些橙紅色紫紅色的晚霞和朝霞一樣,會在特定的時候出現。

  姜羊想了想,說:“一定是他心情很好的時候才會出現的。”

  “他?”

  姜羊理所當然的說:“他就是天啊,心情好的時候就天晴,心情不好就下雨,生氣了就打雷,要是有紅色的晚霞,說不定就是害羞。就像麻你誇青山的時候,他也臉紅。所以彩虹是他很高興的時候,才會出現的。”

  “……好吧,你要這麼覺得,那就是這樣。”我只能這麼說。

  姜羊真是個浪漫的孩子。雖然他此刻真的髒兮兮的,一點都不浪漫。

  我們來到了荷塘另一邊的蘆葦叢附近。這片蘆葦叢面積也不小,幾乎能有整個荷塘的一半大小。大半人高的蘆葦叢在那邊的大路上看去,就是一塊花紋整齊的綠毛毯子,而我們現在就站在這塊大毯子旁邊,拽著毯子上的毛毛。

  蘆葦叢長在濕潤的泥地上,裡面有許多的水鳥,我瞧見蘆葦附近有幾個用泥土樹枝和枯草芒絮堆出來的水鳥巢。

  青山一身泥的摸進蘆葦叢裡去捧了個鳥窩出來,是野鴨的窩,上面還有幾個青皮的野鴨蛋。

  “裡面很多這個蛋。”青山說完,把蛋連巢一起遞給我。

  青山有一點和我一樣,也許是因為我們都嘗過飢餓的滋味,所以對能吃的食物都格外的在意。我每次看到他帶回來的食物都會誇獎他,時間久了,他就習慣了到一個地方就去附近找能吃的,然後送到我面前,看我接了,就露出個心滿意足干勁滿滿的表情,到現在還是沒變。

  我拿著野鴨蛋想,要不要做些鹹蛋?嗯……太費鹽了,雖然上次帶回來不少,但是冬天之前還得腌腊肉,又要用去不少的鹽。冬天吃的肉必須存,蛋就不必了,所以還是不存鹹蛋了。

  “再找幾個,回去煮了吃。這個窩不要,放回去吧。”我把那個野鴨窩還給青山。

  青山就聽話的把窩放了回去,又抓了幾個蛋回來,放在我身前的紅盆裡,和綠色的蓮蓬,白色的蘆葦絮放在一起。

  蘆葦絮是白色的,和芒草絮長得很像,可它們又不一樣。蘆葦長在塘邊,常常是大片的,很有些沉默人群的矜持。而芒草絮就要隨意的多,溪邊、田間、山腳、屋外院牆腳下都長,只要打眼望去,三叢兩叢它也長,滿田滿山它也生。

  等到白絮紛飛的時候,蘆葦絮只飄蕩在這一片荷塘附近,而芒草絮,滿天都是。除此之外,蘆葦絮看上去更柔軟大團些,就是那種長得更用心的感覺,而芒草絮和它比起來就好像比較偷工減料的隨意了。

  夕陽被重山收納殆盡,只剩下一圈明亮的邊。滿山的鳥雀啼鳴,還有四面八方傳來的蟬噪,聽上去是夏天嘶聲力竭的殘留物,不知道哪一陣寒風吹過,這些聲音就會完全消失了。

  我帶著兩只在泥潭裡滾了一下午的撒歡小牛犢,離開那片荷塘,收獲滿滿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走在後面,看著他們兩個在走過的路上留下隱約的泥腳印,再轉頭一看,其實我自己也是。

  青山用腦袋頂著那個大紅盆,走的穩穩當當,上面堆成小山的蓮蓬怎麼都掉不下來。

  “啦啦啦~”姜羊在唱歌,雖然已經到了秋天了,但我知道,他現在唱的肯定還是夏天的歌。抱著一大堆的蓮蓬,姜羊唱著歌不時還要跳一跳,所以每走一路段路他抱著的蓮蓬就會掉一個,我在後面撿起來,放進自己背著的大口袋裡。

  回家後,我洗了澡換了衣服,就去做吃的,他們兩坐在門前的水溝裡,我給他們兩個扔了兩把鞋刷,讓他們把自己刷干淨泥。

  “別忘記洗頭發,全是泥。”

  “哦!”

  姜羊先跑回來了,我揪著他看了一會兒,指著他的耳後,“這裡還有泥,沒刷干淨。”

  他扭頭又往門口跑。青山原本也走到門口了,聽我這麼說,又見姜羊果然跑回去洗第二遍,他懷疑的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二話不說也回去洗了第二遍。

  那一大堆的蓮蓬,真是剝了很久,除了吃掉的,其他的都曬上存了起來。

  山林上的落葉又多了許多,我們去耙柴火的時候裝了不少的枯葉回去做火引子。燒柴的時候,先燒些好燒的火引子,比較容易點著實心的樹干。

  那滿山的板栗,眼看著就裂開了一個個的口子,深棕色的板栗從刺球裡掉下來,落進樹下的樹葉堆裡。上山耙柴那一會兒,往板栗樹底下找找,就能找到一小袋板栗。

  板栗樹上青色的刺球挨挨擠擠,一個枝頭綴了好幾個小孩拳頭那麼大的板栗球。青山爬上板栗樹,折下被壓彎了的一根枝,往地下扔。

  姜羊瞧著就要跑過去,被我拉了回來。板栗又不是棗子,棗子砸著腦袋還沒那麼疼,這板栗刺球砸著了腦袋,那可得出血。

  折了十幾根長滿了板栗球的枝椏回家,我找出老虎鉗來剝開外面的刺球殼。那些已經成熟開口了的板栗刺球最好剝,只要順著中間的開口稍一用力就能剝開兩半,揀出裡面的深棕色板栗粒。

  一般一個刺球裡面有兩三瓣的板栗粒,偶爾也會只有一個。如果只有一個,那一定是長得圓圓鼓鼓,把同一個刺球裡的另外兩個板栗生存空間給占了,於是另外兩個就營養不良,變成薄薄的殼子,癟癟的貼在刺球裡面。

  如果是沒開口的刺球兒,中間會有一條線,順著那條線也可以剝開刺球。

  往常吃什麼水果,需要剝皮什麼的,姜羊和青山總是沒我靈巧,這回可就不一樣了,我們換了個位置。我剝板栗要用老虎鉗,費力的很,他們兩個呢,爪子上都是硬硬的鱗片,一點都不怕板栗球上的刺,直接伸手就能剝開了。

  “看!”姜羊給我展示了他徒手剝刺球的絕技。

  他完全沒技巧,刺球裡面的板栗粒都被他弄破了。但我還是誇了他。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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