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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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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姚穎怡]金玉良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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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5 00:36: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九零章 廟見

  次日一早,匆匆用過早膳,玲瓏便按儀制,換上親王妃的禮服,跟著顏栩去了太廟。
  
  兩人坐在同一駕馬車上,前後都是浩浩蕩蕩的親王儀仗。從早上起床直到現在,玲瓏也只是給顏栩見過禮,卻沒和他說過一句話。
  
  一半是惱怒,一半當然就是尷尬了。
  
  她打死也想不到,這樣天雷滾滾的狗血劇情竟然發生在她身上。這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以後該如何面對。
  
  她有前世的記憶,但她是讀著女誡和列女傳長大的,她深深明白,只要和他拜堂成親,這一生一世,她就是他的人了。
  
  她是個有條理的小姑娘,自從那次在花亭裡和他深談之後,她便把她將要面對的王妃生活做了簡單的規劃。
  
  她的規劃裡有管錢管家管小妾,卻獨獨沒有和他行夫妻之事。
  
  一是因為她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二來她是那麼那麼的堅信他沒有那個本事!
  
  事實證明,耳朵聽到的不能信以為真,要親眼看到,親手摸過那才算數。
  
  昨夜,她真的摸到了,雖然隔著褻褲,她也能感覺到那柱灸熱,現在想起來,她的手還在微微發抖。
  
  想到這裡,她的臉上飛起紅霞,悄悄把手攏到袖子裡。
  
  正襟端坐在她身邊的顏栩,用眼睛的餘光瞥了她一眼,沒有作聲,卻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她。
  
  玲瓏習慣地想要把手抽出來,可顏栩握得很緊,她試了幾下只好作罷。
  
  忽然就有種破罐破摔的感覺,摸都摸過了,握著手好像也沒什麼吧。早在清覺山莊的竹林外,他就摸過她的手。
  
  玲瓏的臉更紅了,她是怨著他的,可又不知要從何怨起。他害得師父遠走避禍,可師父好像就在京城,只是沒有見她;他嚇得她從霧亭上掉下來,可他也賠了十兩銀子;他把母親當做人質。逼得她不敢逃婚。可母親毫髮無損,還能正大光明受到尊敬。
  
  好像想來想去,她最是怨他的。就是他騙她的事吧。
  
  一個正常男人,怎麼會拿那種事來騙小姑娘呢,何況那還是他沒過門的妻子。
  
  不對,應該是在此之前。他就騙了所有人,最早得知他有這個毛病時。她還是從琳瑯那裡知道的。
  
  這樣一想,玲瓏就又好奇起來,她很想問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剛要開口。就又想起昨夜他臭不要臉的舉動,她又不想問了。
  
  顏栩似是感覺到車廂裡冷凝的氣氛,他輕聲說道︰「大武初年。親王大婚的當天,親迎之後。不是回王府,而是直接去太廟,拜完列祖列宗才回王府進行後面的儀式,到了高宗皇帝時才改了過來,直接在王府裡拜天地拜祖先,大婚的次日再到太廟去行廟見之禮。」
  
  他口中的高宗,就是那位喜歡寫字畫畫的皇帝。
  
  玲瓏來了興趣,便問︰「高宗為何要把廟見改到大婚次日呢,當天一起進行完畢多好。」
  
  顏栩便道︰「說起來也很有趣,只是宮中並沒有記載,我是小時候聽老太監們說的。高宗有個最寵愛的皇子建王,時年十五歲。建王小時候有次從太廟回宮後便頻做噩夢,他從此便對太廟心生畏懼,每當要去太廟祭祖時,他便裝病,因他年幼,也沒有人怪罪他。可到了大婚的時候,他是一定要行廟見之禮的。結果在親迎的路上,他便假裝肚子疼,從馬上摔了下來。」
  
  他說到這裡,就見玲瓏驚訝地張開了小嘴,你們家都是些什麼奇葩啊,新郎倌在親迎的路上裝肚子疼,不惜從馬上摔下來!
  
  「那後來呢,他摔成那樣怎麼大婚啊?」玲瓏問道。
  
  顏栩微笑︰「他的腿脫臼了,太廟當然沒有去成,原本這件事就糊弄過去了,可這時就有御史對他的父皇,也就是高宗皇帝說了,這位建王好像有好些年頭沒有去過太廟了。高宗皇帝仔細一想,好像真是這麼回事,於是他就連夜讓太監到王府傳旨,明日一早,建王就是抬著也要去廟見。這件事過後,那些御史還是氣不過,就又上折子說建王肯定是裝的,要不怎麼沒有摔斷腿,只是脫臼呢。高宗最寵愛這個兒子,一心護短,索性就下旨,把廟見改到了大婚的次日。」
  
  玲瓏對那位不惜墜馬的建王很感興趣,便問︰「那位建王有後人嗎?是在封地還是在京城?」
  
  顏栩搖搖頭,嘆了口氣︰「宣武二十九年,瓦喇入侵,建王督軍親臨,戰到只餘百人,以身殉國了,時年只有十八歲,沒有子嗣。」
  
  玲瓏怔住,她以為建王只是個任性的紈褲王爺,卻沒想到他竟然死得如此壯烈。
  
  見她不語,顏栩有點後悔和她說這些,他捏捏她的手,笑道︰「廟見之後,就要進宮了,給父皇敬茶時,你千萬不要發抖,當日五皇嫂就是發抖了,茶水濺濕了衣裳,被那些宮人們暗地裡笑了許久。」
  
  「咦,五皇嫂,顧巧言?我見過她,她和七皇嫂不太對勁兒..」玲瓏還記得七皇子妃壽宴時,五皇子妃顧巧言藉著德音班的事公開調拔二皇子妃和七皇子妃的關係。
  
  「你看得很準,不是她們不對勁,是五皇兄和二皇兄不對眼,七皇兄一向唯二皇兄馬首是瞻,所以連帶著看他也不順眼了。」
  
  玲瓏發出和年齡不太相符的嘆息︰「你們家的關係真復雜。」
  
  顏栩愣了下,笑道︰「大戶人家會有的那些事,皇家也有,只是更加激烈而已。你不用擔心,若是嫌煩只需不要理會便是,我對金鑾殿上的那個位子沒有興趣,所以你也不用為我左右逢迎,只需在王府裡過我們自己的日子便是了,外面的事有我呢。」
  
  玲瓏默然不語,怎麼就和他聊起天來,還說些家長里短的,倒像是真要做夫妻似的。
  
  從太廟出來,她又隨著顏栩進了宮。
  
  這是玲瓏第一次見到靖文帝,他應比程皇后年長,但看上去卻更年輕,顏栩沒有遺傳程皇后的容貌,卻有五成似了靖文帝。玲瓏暗道,都說他是太子投胎轉世,想來太子長得也是隨了皇帝。
  
  她恭恭敬敬給皇帝皇后敬了茶,沒有害怕,也沒有發抖,茶水沒有濺出來,她鬆口氣,又完成了一項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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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5 00:36:36 |只看該作者
第二九一章 服侍

  大婚後的第二晚,宮中賜宴,回到王府時街上已經宵禁。
  
  進了垂花門,府裡便分了三路,東路是花園和水榭,還有幾個院落;中路是正廳,後面則是王府內官員們辦公之地,隔了翠竹夾道,是與水榭相連的三個院落,睿親王的書房設在其中的木樨堂;西路便是後宅,設有單獨的帳房和回事處,新房在西路的玨音雅居。
  
  玨音雅居是後宅裡最大的一處,佔據後宅一半的地方,進門便是花園,早上出去時,玲瓏看了幾眼,只見綠蔭匝地,四季花卉點綴其中,亭台樓閣錯落有致,大大小小二十幾間屋子分布其中,是一處很美的地方。
  
  已是掌燈時分,剛剛走進玨音雅居,就有候在這裡的小太監把顏栩叫走了,玲瓏隱隱約約聽到,似是有人在木樨堂裡等著。
  
  從昨天到現在,玲瓏也只是粗粗看過這處園子,想到以後的幾十年都要在這裡度過,她有些悵然。
  
  她住的地方是單獨的小院,明房和次房共三間帶著兩間耳房,她的丫鬟們暫時都安置在後罩房。
  
  內室在西次間,一間耳房做了淨房,東次間放置著她陪嫁的箱籠,昨夜丫鬟就是在這裡值夜的。東次間的耳房空著,還沒有布置。
  
  玲瓏回到內室,春霖和潤兒幫她除下禮服,卸了釵環,換上家常穿的銀紅小襖,頭髮簡單挽個纂兒,別了支瓖瑪瑙的銀發梳。
  
  這時,白露笑盈盈地進來,手裡捧了紅木描香的托盤,托盤上是隻金魚蓋的紫砂鍋。砂鍋裡是熱心騰騰的雞汁餛鈍。飄著碧綠的蔥花。
  
  「這是上院的丫鬟送來的,廚房給您備的宵夜。」
  
  後宅有大廚房,玨音雅居也有自己的小廚房。可這餛飩卻是上院送來的,玲瓏懶得多想,她很餓了。
  
  宮裡賜宴就是受罪,根本吃不飽,玲瓏早就饑腸轆轆。一鍋餛飩她吃到見底。這才心滿意足,卻又不想動了,靠在鋪了墊著玫瑰色繡褥的醉翁椅上。頭一歪就睡著了。
  
  自從催妝那天開始,她已經幾夜沒有睡好了,又都是天不亮就起來,這會兒吃飽喝足。眼皮就睜不開了。
  
  幾個陪嫁的丫鬟全都退出去,坐在客堂裡等著吩咐。
  
  玲瓏迷迷糊糊正睡著。耳邊似是有動靜,這裡對她來說還是陌生地方,所以她睡得並不沉,聽到動靜便睜開眼。就看到顏栩回來了,一個插著金釵的丫鬟正在給他更衣。
  
  這丫鬟十八、九歲,穿著粉紅的比甲。菊色的羅裙,腰間束著指寬的緞帶。把她的身材完全勾勒出來,看到她的身材,玲瓏就想到豐乳肥臀四個字。且,她還生了一張唇紅齒白的芙蓉面,端的是個尤物。
  
  可能是感覺到有人在看著她,那丫鬟向玲瓏望過來,連忙曲膝行禮。
  
  玲瓏嗯了一聲︰「免禮,你們繼續。」
  
  說著,她便把臉側到另一邊,繼續假寐。
  
  可是也睡不著了,昨日服侍顏栩沐浴的司棋和司琴從淨房裡出來︰「王爺,香湯備好了。」
  
  顏栩看一眼醉翁椅上的玲瓏,淡淡道︰「都退下去吧。」
  
  他又低頭對跪在地上給他脫襪的尤物說道︰「不用值夜,你也退下吧。」
  
  三個丫鬟悄沒聲息地出去,顏栩走到醉翁椅旁,蹲下身去,對別著臉的玲瓏道︰「她們是服侍我起居的,你若是不喜歡,以後就不用她們了。」
  
  玲瓏「嗯」了一聲,坐起身來︰「我習慣用自己陪嫁來的丫鬟,您的人就放到您屋裡吧,若是習慣讓她們伺候,那就在您自己屋裡收拾妥當再過來,好在也就是大婚後這個月而已,您將就將就吧。」
  
  顏栩蹙眉︰「我屋裡?這裡不就是我的屋子嗎?」
  
  玲瓏一頭霧水,有些不解︰「您沒有自己的屋子?」
  
  顏栩哭笑不得︰「難道你認為這裡是你一個人住的地方嗎?」
  
  玲瓏點頭,又搖搖頭︰「不是只有我,還有我的丫鬟。」
  
  顏栩伸手摸摸她的鬢髮,真不知這個小腦袋裡都在想些什麼,她就這麼不願意和他住在一起嗎?
  
  「王府原本沒有這麼大,今年三月,我把隔壁的園子買了,打通後重新修葺,玨音雅居是那時候才擴建的,上個月才趕在大婚前粗粗修好。我原本就是住在這個院子,成親以後當然也住在這裡,我的書房在上院的木樨堂,有時也用那裡待客,沒有成親時,夜裡晚了有時我會睡在那裡,現在成親了,無論多晚我都會回玨音雅居來。」
  
  顏栩頓了頓,又接著說︰「木樨堂裡只有兩個服侍筆墨茶水的丫鬟,其他的都是太監。你若是嫌棄,明天我讓.....我讓人把那兩個丫鬟也換了,都用太監,好不好?」
  
  原來他以為她嫌丫鬟們礙眼。
  
  玲瓏訕訕地︰「那倒不必,只是別讓她們整日在我屋裡出出進進就行了。」
  
  她出身大戶人家,歷來這種貼身服侍男主子的丫鬟,即使沒有通房的名份,也是開臉的。哥哥金子烽屋裡的那幾個就都是這樣。無論是不是真夫妻,玲瓏都不想看到通房們來她的內室裡逛花園。
  
  見顏栩不置可否,玲瓏又問︰「您真的沒有自己的屋子嗎?」
  
  顏栩笑了︰「不信你到東側間看看,那些箱籠不全是你的,還有我的。」
  
  玲瓏嘟著嘴不說話了,他怎麼這樣啊,這麼大的王府,他住哪裡不行,非要和她擠在這裡。東府裡大伯父有他自己的地方,大伯母住在彩雲軒;她的父母還是夫妻恩愛時就是分開住的,父親在墨留居,母親則在容園。
  
  因此,在玲瓏心裡,古代的大戶人家,夫妻都是分開住著。她覺得這樣很好很合理,彼此能有個人空間,比如像她這種小賊吧,就是很需要很需要個人空間的,可為何顏栩要和別人不一樣啊。
  
  怎麼和這人相處越多,越覺得他賴皮啊。
  
  見她滿臉不高興,顏栩索性繼續賴皮下去︰「你不讓我的丫鬟來這裡,那我把小順子叫來吧,還有小德子他們幾個。」
  
  「小順子?這名字怎麼像太監?」玲瓏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他們就是太監啊。」
  
  「不行,我不讓男人,不對,是和男人差不多的人在我的淨房裡出出進進!」太可怕了。
  
  「丫鬟不行,太監也不行,那就只能勞駕你的丫鬟們了。」顏栩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玲瓏的大眼睛瞪得溜圓,像看流氓一樣看著他︰「你還想讓我的丫鬟服侍你,臭.......」
  
  她費了好大勁才把臭不要臉的後三個字咽到肚子裡,可這三個字卻在她那嫌棄的小眼神裡寫著呢,不要臉!
  
  顏栩很受傷害,索性把那張已經不要了幾回的臉湊得更近些︰「唉,本王是從小讓人伺候慣了的,既然現在沒有合適的人,就只能辛苦王妃了......比如眼前吧,就請王妃親自來侍候本王沐浴吧。」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玲瓏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滾!」
  
  顏栩真的滾了,哈哈大笑著走進淨房,很快裡面就傳來水聲,誰說他不會自己洗澡啊,這人就是欠修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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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5 00:36: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九二章 回門

  依制,親王妃在大婚的次日進宮,給帝后敬茶、接賞;接著,就到皇后的永華宮內認親戚。宗室的親戚比起普通人家當然要多些,但這裡面是有講究的。只要封號高於親王妃的,才能坐在這裡,接茶打賞。
  
  顏栩是親王,又是皇后嫡出,這樣一來,玲瓏拿到的賞賜也不是很多,好在這是要做給皇后看的,那些太妃、老王妃、老公主們,出手都很大方。
  
  六位皇嫂給新妯娌也有禮物,雖然明知她們一個個笑得都很牽強,可玲瓏還是累並快樂著。
  
  對於金家人來說,沒有什麼比賺錢更高興的了。
  
  至於顧家姐妹們是笑裡藏刀還是綿里藏針,玲瓏假裝沒看到,人家出了錢,還不許背地裡生悶氣畫圈圈啊。
  
  或許是這些年來被人嫌棄慣了,玲瓏在這種事上很是心寬。
  
  轉眼就到歸寧的日子,玲瓏起先還挺擔心沒有燒豬的,她和顏栩沒有圓房,當然也就沒有落紅。宮裡來的尚宮和嬤嬤至今還在府裡..
  
  以前以為顏栩不能人道,倒也不覺什麼,自從知道這小子騙人,她就嘀咕起來了。洞房花燭那晚,她只顧著生氣,也忘了和他商量商量,怎麼搪塞過去。
  
  現在到了歸寧的日子,想來就連皇后娘娘也知道她沒有落紅了。
  
  王府裡沒有長輩,操持歸寧之禮的是王府長史,所以她生平第一次實施了王妃的權力。
  
  苦於身邊沒有能用的媳婦子,玲瓏只好讓杏雨拿了對牌去上院,就說是王妃派她來查看歸寧禮準備如何。
  
  臨到要啟程的時辰,杏雨才急匆匆跑回來,小臉脹得通紅。上院是男人的地方,不是極特殊的事,後宅的丫鬟是不能過去的。
  
  玲瓏有些後悔讓她去了,她沒有乳娘了,又不想讓熊嬤嬤跟著過來,所以她只是帶著幾個丫鬟嫁過來。要怎麼想個藉口,把甜水巷的人安置到府裡。到時再有什麼拋頭露面的事。就讓他們出面。
  
  顏栩已經準備妥當,正準備陪她回娘家。玲瓏張張嘴,悄悄做個「有嗎」的口型。杏雨點點頭,玲瓏拍拍胸口,嚇死了,真若是沒有燒豬。她這頭小乳豬豈不連豬臉都丟盡了。
  
  顏栩看到,強忍住笑轉過身去。假裝沒看到。
  
  到了吉祥胡同,金赦和金敏帶著眾人在垂花門迎接,玲瓏放眼看去,馮氏果然也在裡面。
  
  眾人行了禮。顏栩由金赦和金敏陪著去了正廳,玲瓏則由金老太太親自陪著去了春暉堂。她看一眼被丫鬟虛扶著的母親,見她雖然目光呆滯。但面色平靜,氣色比大婚那日看上去還要好些。
  
  到了春暉堂。金老太太在上首坐了,玲瓏跪下給祖母見禮,金老太太滿臉是笑,說了幾句日後要孝敬公婆,恪盡婦道的話。
  
  玲瓏便又跪了給馮氏見禮,馮氏卻忽然從一旁的攢盒裡拿了塊栗子糕遞給她︰「吃..」
  
  玲瓏心裡一酸,接過栗子糕幾口吃下,栗子糕很乾,她差點噎著,杏雨連忙倒茶給她,她連喝幾口,卻見馮氏正在笑瞇瞇地看著她。
  
  金老太太氣得哼了一聲,也不知王爺是怎麼想的,這樣大喜的日子,偏要把這個瘋婆子送回來礙眼。
  
  大伯母、二伯母連同幾個姐妹陪著玲瓏說話,卻唯獨不見大堂嫂陳氏。玲瓏惦記她的身子,便問起她來,聶氏笑笑︰「是她自己不肯來,那孩子心裡別扭,就由著她吧。」
  
  一個時辰後,花雕過來,說是回府的時候到了..。
  
  普通人家三朝回門,都是要喝了回門酒才在太陽落山之前回去的,可皇家卻也只是喝杯茶吃吃點心。
  
  玲瓏依依不捨地摸摸金妤和珊瑚的腦袋,忽然走過去,扎進馮氏的懷裡蹭歪著不肯離開。馮氏身材高挑,玲瓏尚未長成,擁在母親身邊還是個孩子。
  
  直到聽到一聲男人的輕咳聲,玲瓏才不得不由丫鬟們虛扶著,跟在那男人身後,離開了金家西府。
  
  坐在馬車上,她問︰「是不是以後我每次歸寧都只能坐上一個時辰啊?」
  
  顏栩輕笑︰「只是三朝這天才是這樣,以後就都隨你,你想什麼時候回娘家、走親戚,只要不出京城,就是你自己說了算。」
  
  玲瓏鬆了口氣,還好還好,過了這三天,她還是自由的。
  
  她又問︰「那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我娘,還有,您想怎麼安置她?」
  
  顏栩深深地看著她,忽然伸出手臂,把她拉進懷裡︰「剛才我看到你跟岳母撒嬌了,原來你會撒嬌的,我以為你只會凶巴巴的。」
  
  忽然被他拉進懷裡,玲瓏臉如赤霞,她從他懷裡掙扎出來,重新坐好,道︰「我問您正經的,您不要岔開話題。」
  
  顏栩嘆口氣,心想︰你什麼時候也能對我撒撒嬌啊。
  
  「岳母就住在四平胡同,那裡有我的一處宅子,你若是想去看她,隨時都行,只是沒有我的允許,不能帶她離開。」
  
  玲瓏硌應,這和軟禁有什麼區別?
  
  「我已經和你成親了,你為何還要把我娘當人質?」她怒道。
  
  顏栩撩起車簾一角,看向車水馬龍的街道,沒有回頭,淡淡道︰「我是受岳父大人的囑托照顧岳母的,你若是把岳母帶走藏起來,你讓我如何向岳父交待,難道你想把她送回金家看人臉色嗎?」
  
  玲瓏不語,扔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卻又不甘心,繼續講條件︰「我的陪房裡沒有能幹的婆子和媳婦子,恰好,我娘的陪房裡有幾個人就在京城,有老有少,都是男的,我想讓他們來府裡,也能給我跑跑腿,行嗎?」
  
  顏栩這才轉過身來,目似朗星,亮晶晶的。這個小東西是想把甜水巷的人安排過來,原來那些人是馮氏的陪房,是馮家的人,難怪忠心耿耿的,只是奇怪這些人為何當初沒去金家。
  
  「即是岳母的陪嫁,被你所用也是應該,後宅裡的帳房、回事處和侍衛處都是用的男丁,你來安排就是了,不過安排妥當最好和我說一聲。」
  
  玲瓏大喜,這人有時候倒也挺好說話,只要她沒有流露出「私奔」「逃婚」的念頭,他也挺大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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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三章 玻璃心

  過了三朝,玲瓏終於暫時空閒下來,她讓丫鬟把花雕請到玨音雅居,問起後宅裡的事。
  
  沒想到這一問,玲瓏就暗地吃驚。
  
  花雕竟然一問三不知,而且絕對不像是裝的!
  
  玲瓏在王府裡沒見過別的女官,所以她一直都以為在大婚之前,睿王府的後宅瑣事是由花雕管著,可花雕瞪著一雙美侖美奐的大眼睛認真地說︰「我從小記性就不好,王爺不讓我管這些事。」
  
  玲瓏無奈,叫來了幾個管事婆子,於是她就更加迷茫了。
  
  這些管事婆子和一干丫鬟竟然都是新來的!
  
  據她們所說,因為從開春直到大婚之前,西路都在擴建修葺,除了王爺居住的玨音雅居,其他地方多是住著工匠和雜役,還有王府裡的侍衛。臨近大婚,西路才匆匆忙忙峻工,他們這些人都是最近才陸陸續續進府的,有的連月例還沒有領過。
  
  玨音雅居是王爺的寢園,用的都是太監和宮女,這些人是宮裡來的,比她們這些買來的地位高出許多,平素裡沒有來往,大婚前,宮裡的人便都從玨音雅居搬出來,住到了東路。
  
  玲瓏目瞪口呆,難怪顏栩說娶到活財神家的女兒給他管理後宅三生有幸什麼的,原來他的後宅.......完全是一張白紙!
  
  娘親還在人家的手上,做為交換條件,她要給他管理後宅,日後還要管他的那些女人。且,薪金豐厚,只要她沒有給他戴綠帽子什麼的,就可在這個崗位上混吃等死,白頭到老。
  
  公公龍精虎猛。婆婆精明厲害,可她不用晨昏定省,想和他們說上幾句話都是天大的恩典,要遞牌子排期;妯娌個個是人精,但沒有大事不登門,煽風點火都是國家大事;小妾雖然會有很多,但那關她屁事。最好顏栩搬到她們那裡住。讓她獨佔玨音雅居。
  
  玲瓏遙想未來,心情大好。
  
  府裡的事暫時放下,玲瓏把幾個陪嫁丫鬟叫過來。重新做了安排。一等丫鬟兩名,分別是海棠和杏雨;浣翠、喜兒、白露是二等;紅綃、紅繡、春霖和潤兒都是三等。
  
  又從王府裡新招的丫鬟裡選了幾個伶俐的,給幾個大丫鬟使喚。
  
  把人手定好,她就帶上杏雨和浣翠。並兩個小丫鬟到東次間清點她的嫁妝。
  
  東次間的東西大多是古玩玉器、布料尺頭、藥材補品和衣裳鞋襪,其中就有她給顏栩做的四季衣裳。只不過都是針線房做的,有的她縫了幾針,有的索性一針沒動。
  
  這一清點玲瓏就笑出來了,父親大人還真是大出血。擔心被王爺女婿挑刺兒,竟然搗騰了這麼多好東西,有些都能做傳家之物了。
  
  該入庫的入庫。該上帳的上帳,正在清理著。就聽外面有小丫鬟高聲喊道︰「王爺回來啦!」
  
  說話間,顏栩掀了簾子進來,看到滿地箱籠,便笑道︰「這是在清點嫁妝啊。」
  
  玲瓏讓丫鬟給他搬杌子,他卻不坐,圍著那些還沒有入庫的箱籠東看西看,忽然,他看到了裝滿男人衣裳的那幾箱,隨手拿起一件直裰,看著玲瓏,目光裡竟是帶著喜色︰「這是你做給我的?」
  
  按規矩,親迎之前,準新娘要親手給未來相公做出四季衣衫鞋襪,數量不限,但都要是雙數。
  
  玲瓏雖然精於女紅,但這些卻都不是她親手做的,也只是縫上幾針做做樣子而已,很多大戶人家的小姐都是這樣,見怪不怪。但顏栩這樣一問,玲瓏卻不能說不是,只好硬著頭皮點點頭,沒有說話。
  
  見玲瓏點頭,顏栩臉上的喜色更盛,當著丫鬟們的面,就拿起手裡的暗紅色直裰在身上比量。
  
  不比不知道,這一比,玲瓏臉上就掛不住了,這衣裳做得也太短了,做工雖然也還過得去,但無論配色還是款式,卻都俗氣得很。
  
  顏栩卻似是不覺得什麼,讓丫鬟把這些衣裳搬到西次間,看樣子是準備穿了。
  
  「那個什麼,好像短了些,您還是先別穿了,改天我有空,給您再縫幾件吧。」玲瓏面紅耳赤。
  
  「短了?不可能,上次你縫的..」他想說上次你給我縫的那件夜行衣就很合適,可話到嘴邊又咽下了。
  
  原來她根本沒有注意過他,甚至連他是高是矮都不知道。
  
  從小到大,顏栩還是第一次有了玻璃心的感覺。
  
  被人漠視了,受到傷害了!
  
  親王殿下早就習慣眾星捧月了,所以乍受傷害,他選擇了任性。
  
  「那你什麼時候給我做衣裳,不如現在就做吧,那個誰誰誰,拿我的牌子讓庫房的人送料子過來,給王妃挑選..」
  
  說著,他就拉起玲瓏回到西次間,親眼看著她幫他挑衣料,又笑咪咪逼著她量體裁衣,整個下午,他哪裡都沒去,就坐在玲瓏身邊,看著她給自己縫衣裳。
  
  一直被人看著的感覺很別扭,玲瓏問他︰「您不用去上院嗎?」
  
  「咱們剛剛成親,父皇沒有給我指派差事,上院的事有長史,我不用過去。」
  
  「還有不到一個月,兩位次妃就要進府了,您還是去準備準備吧。」玲瓏好心提醒。
  
  顏栩滿臉都是莫名其妙︰「那不都是你的事嗎?我都說了,後宅的人全都交給你,你可不能偷懶。」
  
  「可我也是剛剛成親啊,我連這園子都還沒有逛過..就要給您縫衣裳。」玲瓏抱怨。
  
  顏栩的眼睛亮了起來,伸手奪過她手裡的針線,笑著說道︰「今天天氣很好,我陪你到園子裡四處逛逛。」
  
  沒等玲瓏答應,他拽著她就往外走。
  
  「我要換件衣裳!」玲瓏抗議。
  
  顏栩轉過臉打量著她的銀紅小襖妃色羅裙,微笑道︰「不用,你這樣就挺好看。」
  
  這世上,沒有誰比她更好看,因為他只認得她。
  
  他說得隨意,玲瓏的小臉紅了,她還是第一次被男人當面說好看。
  
  顏栩放慢腳步,指著遠處的一座四層小樓說道︰「那裡是整個王府最高的地方,大婚前幾日剛剛建好,我們上去看看吧。」
  
  小樓依水而建,因是剛剛建好,還有油漆的味道。玲瓏起先還不明白,他為何要在玨音雅居裡建一座這麼高的小樓,但是站到小樓上,她便明白了。
  
  站在這裡,能夠鳥瞰整個王府,台幾上放著一隻西洋千里眼,透過千里眼,能把王府各處全部收入眼底。
  
  這人應是很謹慎的吧。
  
  玲瓏忽然想起那夜她跟蹤他的馬車來到九芝胡同,親眼目睹他的人擒住了一名刺客。
  
  還有在永定河邊,他的侍衛以陣法的形式散布在他的四周..
  
  「您很怕死吧?」玲瓏問道。
  
  顏栩放下手裡的千里眼,垂眸片刻,重又看向她,目光深邃︰「我曾死裡逃生,撿回一條性命,不想再有差池。何況現在又有了你。」
  
  玲瓏眨眨眼,有些尷尬,這人真是的,關她什麼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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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5 00:37: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九四章 取名兒

  與玨音雅居中其他建築相比,這座小樓乍看上去樸實無華。但細細一看,沿著紅木樓梯登上頂層,則是整體的一間敞廳。兩面都是南北通透的木格窗子,屋頂安了天窗,天窗和窗戶上沒有糊高麗紙,而是用蚌殼打磨而成的明瓦。磨薄如紙的蚌殼明瓦通透光亮,瓖嵌在精緻的木格裡,如同片片魚鱗,秋日的陽光下從窗子裡透進來,滿室生輝。因為安了天窗,這間敞廳又有了幾分陽光屋的味道。
  
  「這裡空空蕩蕩,除了觀景,您是想用來做什麼用啊?」玲瓏好奇地問道。
  
  「可以飲宴,也可以聽戲,做什麼都行。」
  
  玲瓏拿起千里眼四看,指著一處問道︰「那裡還是空地啊?」
  
  那處地方就在玨音雅居裡面,空蕩蕩的一處地方,在遍布名葩奇木的園子裡顯得有些突兀。
  
  「那是我平時練拳腳的地方。我記得你說過你會武功,那地方你也可以用。」顏栩說著,從玲瓏手裡拿過千里眼放到窗台上,拿起了她的手。
  
  「..這麼美的手,別練粗了。」
  
  玲瓏大窘,急忙把手抽出來,藏到背後,這人看她手的樣子,分明就像個登徒子。
  
  看她又羞又氣,顏栩的心情就大好起來,他大笑著向外走去,走到樓梯口,轉過身來︰「雖然還沒有圓房,可我們已經是夫妻了。」
  
  玲瓏呆了呆,他是在提醒她嗎?
  
  她又沒有忘!
  
  「那這小樓有沒有名字的?」她提了裙子追了上去。
  
  「還沒取呢,你想好了告訴我,我題了牌匾掛上去。」
  
  「我也會寫字..」
  
  「你的字太過娟秀,妍麗有餘。卻沒有氣勢,不適合題牌匾..」顏栩信口說來,忽然看到玲瓏正瞪著他,他這才發覺失口,「閨秀們大多都是這樣啦,你不是嗎?」
  
  打死也不能讓她知道,他曾經偷拆了她寫給金三老爺的家書。
  
  「要不我取名字。你來題字?」他試探地問道。
  
  「就依您吧。我取名字,您來題字。」這既是她的地盤,當然要由她來取名字了。
  
  「好啊。」顏栩心情愉悅。他看到玲瓏嘴角含著笑,這是成親的第四天,這應算是一個良好的開端吧?
  
  用過晚膳,顏栩靠在羅漢床上看書。卻見玲瓏坐在繡案前若有所思,淡淡的燈光下。她的小臉如同罩在柔紗下,朦朦朧朧。
  
  感覺到顏栩的目光,玲瓏微微抬起頭,問道︰「明遠樓如何。取明瑟曠遠之意。」
  
  原來她專心致志的發呆,是在想名字。
  
  「可以啊,這名字取得很好。我明日就寫了。」顏栩心情舒暢。
  
  玲瓏也挺得意的,隨口問道︰「玨音雅居這名字是您取的嗎?這是出自哪裡?」
  
  顏栩原是斜靠在羅漢床上。背後墊著絳紅色漳絨大迎枕,聽到玲瓏發問,他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看向她︰「是我取的,至於涵意嗎,考考你,看你能不能猜出來。」
  
  玲瓏來了興趣,她微微側了頭,嘴裡念念有詞︰「玨是玉飾,雙玉為玨,二玉相踫..。」
  
  她心裡一驚,驀地停住話頭,吃驚地看著顏栩。
  
  好一會兒才道︰「..這是您為我建的,是嗎?」
  
  雙玉為玨,玲瓏的名字中含了雙玉;二玉相踫之音,便是玲瓏之聲。
  
  這便是玨音二字的由來。
  
  顏栩的耳根紅了..他讓她來猜,就是想讓她知道,可她真的猜出來了,他又有些窘了。
  
  怎麼就這樣窮酸了呢,當時也沒多想,就取了這名字,現在讓她這麼一問,他倒覺得自己怪別扭的。
  
  這好像是許庭深那種書生才會做的吧,她會不會笑話他呢。
  
  「才不是,我根本不知道你的閨名。」睜著眼說瞎話。
  
  玲瓏才不信,哪會有這麼巧的事!
  
  他連她娘都能「綁架」,還會不知道她的閨名?
  
  對了,她剛才壓根兒就沒提她的閨名啊!
  
  「王爺,我說了我的閨名嗎?我只是問您是不是為我而取。」
  
  顏栩愣住,小賊坯子,你敢蒙我!
  
  「我要沐浴,你來給我洗頭吧,只是洗頭,不洗別的..」
  
  擺明是要藉著沐浴遁走。
  
  玲瓏忽然就覺得很好笑,這人平時臭屁臭屁的,原來也會害羞。
  
  可是他怎麼會把她的名字藏在裡面呢,他也真是的。
  
  玲瓏抓抓頭上的髮纂兒,她的心裡也是古古怪怪,自己也說不清楚。
  
  這時,淨房裡傳來顏栩的聲音︰「幫我洗頭好不好,我不會..」
  
  他又不會!
  
  上次他說他不會洗澡,這次他又不會洗頭。
  
  王爺,您這樣四體不勤,真的好嗎?
  
  玲瓏挽了袖子,走進淨房,就見顏栩背對著她坐在紅木描金的浴桶前面,正等著她。
  
  於是玲瓏想都沒想,拆了他的髮髻,把他的腦袋按進了木桶裡..
  
  顏栩從水裡抬起頭,甩了玲瓏一臉水珠子︰「你要謀殺親夫啊。」
  
  玲瓏轉身就要走,免得你說我謀殺。
  
  顏栩卻忽然從背後抱住了她,沒等玲瓏掙扎,他就從後面吻住了她的耳垂。
  
  玲瓏身子一顫,一陣麻癢從耳後彌漫到全身,她想甩開他,可他卻越抱越緊。
  
  「我們不吵了,好不好?」他湊在她耳邊小聲說道,似是怕要嚇著她。
  
  「誰和您吵了,明明是您耍賴。」玲瓏的臉蛋脹得通紅,他還抱著她呢,她的心砰砰直跳。
  
  「那我不耍賴了,我承認,我給這裡取名字時,心裡的確是想著你的,我一直都在想著你,看到玉石會想,聽到悅耳的音律也會想。便就有了這玨音二字。」
  
  他這是..表白嗎?
  
  他們剛剛成親啊,在此之前,也只是見過幾面而已,而且每次都很不愉快。
  
  「王爺,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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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5 00:37: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九五章 唱曲兒

  顏栩沒有動,也沒有要鬆開她的意思,他輕吻著她的耳根,接著,又把她的耳垂含住......
  
  玲瓏的雙腿都軟了,如果不是顏栩抱著她,她幾乎要癱軟下去,她不是第一次被他抱了,可除了洞房那日在床上有些荒唐以外,其他時候他倒也規規矩矩,偶爾抱她一下,拉她一下,也是點到為止,都不像現在這樣,他甚至只穿著中衣,薄薄的衣裳因為濺了水,緊貼在身上,把他精瘦健壯的身材顯現出來,十七歲的少年新鮮亮麗得如同沐浴在清晨陽光下的修竹。
  
  紅木描金的浴桶裡備了香湯,水汽氤氳間,夾雜著淡雅的清香。
  
  玲瓏的手心裡都是汗,額頭也滲出薄薄的汗珠,顏栩吸吮著她的耳垂,一滴香汗徐徐淌下,蹭到他的鼻端,顏栩的心都醉了,她的汗都是香的。軟玉溫香在懷,他捨不得放開她。
  
  這裡是他們的新房,只有他們兩個人,他恨不能就這樣和她荒唐下去。
  
  可就在這時,他的腿上重重地挨了一腳,
  
  玲瓏背對著她,抬起穿著繡鞋的腳向後踹過去,狠狠給了他一腳。
  
  被柔情包裹得一踏糊塗的顏栩措不及防被玲瓏踢了一腳,手臂便下意識地鬆開,玲瓏身子一矮,從他的腋下鑽了出去,就像一隻靈巧的小猴子。
  
  看著她嬌小的身影逃也似的衝出淨房,顏栩撓撓頭,苦笑。
  
  這次好像又失敗了呢。
  
  回到西次間,玲瓏已經把大紅錦緞繡鴛鴦戲水的被褥在羅漢床上鋪了,屋裡沒有點香。也沒放花草,卻用水晶盤子擺了幾盤瓜果,清甜的果香讓他尚未褪去的燥熱漸漸緩和下來,他鑽進被子,正要躺下,就聽到帳子裡傳來玲瓏的聲音。
  
  「等頭髮乾了再躺下,要不會生病的。」
  
  玲瓏的聲音清清亮亮。讓顏栩想起那個夜晚。他騎著黑子獨自走在空寂的山路上。那天他是悄悄從皇莊出來的,擔心被人察覺,黑子的四蹄都包著。即使走在路上也聽不到那原本清脆的馬蹄聲。
  
  他正覺無聊,忽然聽到有女子的歌聲從遠處傳來,嬌嬌顫顫,那是唱的吳歌。歌聲裡有江南女子特有的溫婉軟糯。他記起那時在軍中,有個老兵常常會坐在月光下唱著一支小曲。他說當年他離家前的那一夜,鄰居家的阿姐把這支曲唱了整整一夜,他盼著能夠衣錦榮歸,回鄉娶了那位阿姐。可是他這一走就是十幾年,那唱歌的阿姐想來連孫子都有了,但每當他想家的時候。就會唱那支歌。
  
  那個老兵唱的就是這支小曲。
  
  月光下,他追著歌聲而去。然後他便看到了一個小賊笑嘻嘻地叫他「石二哥」。
  
  唉,如果他一直是她的石二哥該有多好,收徒弟有什麼好的,真是太不好了!
  
  「好啊,我先不睡,咱們說說話吧。」他靠在羅漢床的屏圍上,聲音裡帶著愉快。
  
  玲瓏還在想著剛才的事,她用帕子把耳垂擦了好幾遍了,確定沒有他的口水,可耳邊卻還是殘留著他的氣息,就好像他還在身後抱著她,吻著她。
  
  「說什麼呢,我常年累月都在深閨裡,和您也說不到一塊兒去。」
  
  顏栩蹙眉,她還真不知臉紅的,就她還常年累月在深閨裡,那跑到汾陽郡王府裡偷東西的小賊又是誰啊?
  
  「那就說說你在娘家平時都做些什麼吧,我也很少出門,外面的事都不知道,也不知尋常大戶人家都是怎麼過的。」
  
  噗,你是真的不知道,你只知道那些大戶人家值錢的好東西藏在什麼地方。
  
  玲瓏躺在鴛鴦枕上,半截身子露在錦被外面,手裡把玩著那隻玉玲瓏︰「也沒有什麼可說的,早上要去春暉堂晨昏定省,服侍祖母梳洗,然後用了早膳,就去和女先生學丹青,唉,好無聊的,倒是以前還好玩些,那時能到東府裡焰大嫂子那裡學習持家理財,下午時就在漱芳齋裡臨帖,回到家裡就是繡花啦,做針線啦,有時還和丫鬟們擺弄花草,反正就是在您聽來挺沒意思的。」
  
  顏栩卻聽得很認真,也是挺沒意思的,難怪她喜歡深更半夜跑出來玩兒。
  
  「你是在江南長大的,會唱那邊的曲兒嗎?」
  
  玲瓏的頭髮根炸起來了,這人要幹嘛,分明就是在說︰小妞兒,唱個曲兒給大爺聽聽~~~
  
  「不會!」
  
  顏栩沒折了,這小東西是個牛脾氣,不對,分明就是個壞脾氣的小姑娘啊,怎麼母后和冒夫人都誇她沉穩溫柔,性子和善,她們這是什麼眼神兒啊。
  
  「我倒是會唱幾句,不如讓我唱給你聽好嗎?」顏栩低聲下氣,「剛才是我不好,給你唱曲兒就當賠罪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幛子裡沒有聲音,但卻有光亮從大紅的羅幛裡透出來,她在做什麼呢?
  
  顏栩好奇,就趿了鞋,躡手躡腳走過去,他是她的師父,輕身功夫高出她許多,在清覺山莊時,玲瓏全身戒備,都沒有察覺到他,現在就更加不用說了。
  
  待他掀了羅幛走進拔步床,玲瓏嚇了一跳,慌忙把手裡的東西藏到錦被裡。
  
  但顏栩卻已經看到了,那是他早前送她的玉玲瓏,她在玉玲瓏上加了五彩的纓珞,還綴了一顆夜明珠。
  
  那夜明珠也是他送的,方才的光亮就是來自這顆珠子。
  
  顏栩的心越發柔軟,她獨自躲在床上把玩著他送她的東西,今夜是被他撞到,以前的每個夜晚,她應該都是這樣吧。
  
  「王爺,您要幹嘛?」玲瓏把錦被蓋到脖子,警戒得如同一隻小刺蝟。
  
  顏栩恨不得立刻到西洋美人鏡前照一照,看他是不是變成大灰狼了。
  
  「我不是說了要給你唱曲兒嗎,我怕你聽不到,就離得近些,唱完我就回去,保證不會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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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5 00:37: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九六章 話本子

  紅鸞帳暖,佳人如玉,玲瓏的髮髻拆開了,長髮散在鴛鴦枕上,大紅的錦被上繡著富貴牡丹,而她露在錦被外面的那張欺霜勝雪的俏臉,比那牡丹還要嬌艷。
  
  顏栩把眼睛從玲瓏的臉上移開,輕聲唱了起來︰「......中宵閒步到涼亭,亭前接著子個有情人。輕攜玉手,心中暗驚......」
  
  他真的只會這幾句,這歌是用吳儂軟語唱出來的,他也就能學上開頭的這幾句。
  
  玲瓏強忍著笑,沒想到他唱的竟是這支曲兒,拿腔拿調的,好笑死了。
  
  看她忍俊不止,顏栩便問︰「嫌我唱得不好聽?」
  
  「不是,挺好聽的。」玲瓏抿著嘴唇,嘴邊都是笑意。
  
  「可我只會唱這幾句,你若是以前聽過,不如教教我。」他坐在床尾,看著玲瓏,眼神巴啦巴啦的。
  
  玲瓏把頭搖成撥郎鼓︰「不會。」
  
  好吧,算你嘴緊。
  
  顏栩有點小失望,本王都賣唱了,你竟然還不上當。
  
  算了,來日方長。
  
  見他訕訕地挑簾出去,玲瓏玩著手指默不作聲。
  
  顏栩躺回到羅漢床上,正想安撫一下他那受傷的玻璃心,就聽到玲瓏輕聲說︰「您剛才唱的,我學會兩句......中宵閒步到涼亭,亭前接著子個有情人......」
  
  她還真的只唱了兩句,顏栩又驚又喜,這聲音和那晚的一模一樣,又淫又蕩,還帶著童音。
  
  不能這樣說。他還記得上次就因為他說了句又淫又蕩,小球差點和他拼命。
  
  也不知她從哪裡學來的這種艷曲,她還小,以後可要看緊了,免得讓人把她教壞了。
  
  這種曲兒倒是可以讓她常常唱一唱,就像這樣,關上門。只唱給他一個人聽。
  
  玲瓏的臉燦若紅霞。這是她小時候跟著繡娘們學來的,長大後知道這曲兒不能隨便唱。這會兒只唱了兩句,她就唱不下去了。同樣的一支曲兒,自己在山裡唱,和現在對著一個男人唱,那是完全完全不同的。
  
  顏栩卻從這支曲子上面。發現了一絲曙光。
  
  有些東西是可以淺移默化的。
  
  「你平日裡愛聽戲嗎?明遠樓用來聽戲挺不錯的,如果你喜歡。就常叫戲班子過來,我聽說南邊來的戲班子有全坤班。」
  
  玲瓏便道︰「我長這麼大,也只聽過幾回戲,說不上喜不喜歡的。祖母做壽時唱的麻姑獻壽。過年時就喜歡聽猴子戲。聽說德音班唱的戲倒是挺好的,可我只聽過一次,還沒聽完。」
  
  「德音班的戲都是改自話本子。和別家的戲文不太一樣。」顏栩道。
  
  「原來是改自話本子啊......我沒看過話本子......倒是孤陋寡聞了。」
  
  淡淡的燭光下,顏栩的眼睛亮了起來。坊間流傳的話本子講得大多是男歡女愛的事。大戶人家的閨秀們當然沒有看過。
  
  「你想看嗎?改日我從外面回來,給你帶幾本。」
  
  玲瓏知道,話本子就是白話小說,別說,她還真的挺想看的。
  
  「謝謝王爺,您得空時就給我帶上幾本吧......」
  
  剛剛大婚,正是顏栩最空閒的時候。次日一早,他用了早膳就出門了。
  
  他只帶了小順子,小順子打扮成小書僮的樣子,跟在他身邊,而他當然戴上了假臉。
  
  來到一個書攤子前,顏栩問那擺攤的︰「都有什麼書?」
  
  擺攤的慧眼識珠,一看面前這位長著殭屍臉的哥兒就是個發情中的,他愉快地介紹起來︰「這陣子京城裡最流行的話本子,我這裡全都有。鶯鶯傳、李娃傳、男歡女愛......都是書生拐了美人兒,嘖嘖,香艷絕倫,保證您看了一遍還想看第二遍。」
  
  書生拐美人兒,呸,書生什麼的,最煩人了。
  
  比如許庭深!
  
  「有沒有那種師父和徒弟相親相愛,成親後還白頭到老的?」顏栩問道。
  
  攤主皺眉︰「師父和徒弟,那不就是亂倫啊。咱這裡離貢院挺近,亂倫的書不敢賣,免得讓人知道,來砸了小的飯碗。」
  
  顏栩的臉上如四季飄過,好在他戴著假臉。誰說這是亂倫了,誰說的?
  
  「可那徒弟不是被師父撫養長大的,他們的年紀也差不了幾歲......」
  
  攤主不屑,立時化身道德衛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就和父親一樣,父親和女兒,那不是亂倫是什麼?」
  
  顏栩不高興了,本王來你這裡,不是要聽這些的。
  
  他轉身就走!
  
  那攤主迎來送往,什麼人沒見過,一看眼前的這主兒就是個有錢公子,早就聽說這些年少多金的公子哥,私生烽都是很不堪的,包粉頭,養小倌兒,像這位想看看小黃書的,還真不算什麼。
  
  「這位爺,您請留步,您要的書咱這裡沒有,但寫書的人卻有一堆,您想要什麼樣的,讓他們給您寫出來,您看著滿意了,小的再找地方制版印刷。」
  
  顏栩吃驚,原來這些書攤子竟然都有這麼大的本事,寫印賣一條龍。
  
  「你認識寫書的?」看著攤主的八字鬍,顏栩不太相信。
  
  「您有所不知啊,咱這攤子離著貢院很近,今年又是恩科之年,春試秋試都在一年裡,這落第的秀才和舉子也就比以往都要多。當不了官,可總要在京城混碗飯吃,這些人手不能抬肩不能提,也就是還能動動筆桿子了,不瞞您說,就小的這麼個小書攤子,隨時都能給您找上一二十個寫書的。」
  
  真是想要什麼就來什麼,顏栩心裡大喜,尋了個清靜的茶館,把那些寫書的全都叫過來,這麼這麼的,那麼那麼的,一番吩咐,全都回去寫書去吧。
  
  那天他回去時,一冊話本子也沒帶,玲瓏以為他忘了昨夜說的話,也沒好去問。
  
  顏栩是這樣想的,街上那些話本子全都很不正經,難怪大戶人家不準閨秀們讀那些書。當然,他那剛剛過門的小嬌妻也是不能讀的,萬一被教壞了,跟著書生跑了呢?
  
  要讀就讀他為她量身訂做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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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5 00:37:38 |只看該作者
第二九七章 傳膳

  又過兩日,天氣很好,秋高氣爽,玲瓏就想四處轉轉,這幾天,她連玨音雅居也沒有全都看過,西路其他地方更沒有去。
  
  金秋十月,正是不冷不熱的天氣,玲瓏穿著翡翠色盤領對襟妝花褙子,鵝黃的挑線裙子,頭髮隨意挽了個纂兒,插著兩朵小珠花。
  
  她沒讓人帶路,只帶了紅綃和紅繡。這西路的丫鬟婆子也都是新來的,與其讓她們帶路,還不如自己想怎麼轉就怎麼轉。
  
  可剛出玨音雅居,就見一個小太監急匆匆跑過來,看到玲瓏,連忙躬身行禮︰「奴婢是木樨堂的小德子,王爺讓奴婢來給王妃轉告一聲,王爺今兒個回來用膳。」
  
  大婚後的頭三天不提,顏栩也只是第四天時在玨音雅居用過晚膳,那天他一直都和玲瓏在一起,晚膳是他讓人從上院送來的。在那之後的這幾天,他都是掌燈後才回來,有時還帶著酒氣。
  
  玲瓏蹙眉,問小德子︰「王爺平日有沒有忌口的?」
  
  小德子賠笑道︰「王爺說了,王妃準備什麼,他就吃什麼,沒有忌口的。」
  
  既然顏栩要回來用膳,玲瓏只好先不去轉悠了,帶了紅綃紅繡回到玨音雅居。
  
  這兩天她和顏栩相處得倒也融洽,自從在淨房裡踹了他一腳,他再沒對她做過那些讓人臉紅的事,到了晚上,自覺地睡到羅漢床,兩人雖然共處一室,但涇渭分明,她想問問花雕,這個念頭一閃即逝,王爺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花雕姑姑想來又是一問三不知。
  
  玨音雅居有小廚房,玲瓏自從嫁過來,每日的膳食和點心,要麼是上院送來的,要麼就是大廚房的,她院子裡的小廚房。也只是燒水之用。
  
  再說。小廚房裡也只有兩三個粗使婆子和幾個七八歲的小丫頭,哪個也不像是廚藝精湛的,顏栩要回來用膳。難道還要辛苦她親自下廚嗎?玲瓏甩甩手,讓紅繡研墨,她寫了菜單子,讓個粗使的小丫頭給大廚房送過去。這會兒還是上午,離晚膳時分還有大幾個時辰。讓廚房早做準備。
  
  順便她又讓紅綃告訴大廚房,午飯給她送些湯包和清粥就行了。
  
  安排完了,她帶上紅繡和紅綃繼續逛花園去了,倒也沒出去。就在玨音雅居裡四處走走。
  
  玨音雅居東側有個腰門,上了鎖頭,但門前打掃得連片落葉也沒有。鎖頭也不像是久未開啟的。玲瓏估摸著這道門可能是和中路相通,叫了個婆子一問。果然,這婆子雖然是上月剛來的,也知道大婚之前,這道門白天都是敞開的,王爺就是由這道門從中路過來,直到大婚的前幾日才上了鎖頭。
  
  大婚之前,王府裡沒有主事的女眷,所謂後宅,也只是睿親王起居的地方而已。如今玲瓏嫁進來,自是要多了規矩。
  
  直到這時,玲瓏才記起一件事,顏栩讓她管理後宅,卻沒有交給她後宅各處的鑰匙,比如這道腰門,她就不知道鑰匙由誰來保管的。
  
  她也找到了睿王練武的那片空地,走近才看到,原來這裡還立了梅花樁,旁邊有兵器架子,但卻是空的。兵器架子上的油柒已經剝落,還有放置兵器的磨痕,顯然這裡以前擺放著十八般兵器,只是現在她住進來,這才把兵器收了。
  
  一側扔著幾個大小不一的石鎖,玲瓏墊了帕子試了試,也只能勉強抬起最小的那個,紅繡和紅綃還不如她。
  
  就聽紅繡指著最大的那隻石鎖驚嘆︰「王妃,您看這隻石鎖常有人舉呢,真厲害。」
  
  果然,石鎖的提手處磨得光滑,顯然是經常被人拿來練力氣。這裡是顏栩用來練武的地方,舉石鎖的人當然也是他。
  
  玲瓏忽然就想起洞房花燭時,他把她箍在身下,她竟動彈不得,任由他給她寬衣解帶......
  
  玲瓏的臉熱燙起來,她的蓓蕾處似乎又有了那種酥麻的感覺。
  
  這人也太不要臉了,仗著他武功好力氣大,就對她做那樣的事,她還是有武功的,若是換成尋常的大家閨秀,還不被他......
  
  不對,那天他若是真想用強,她根本沒有辦法。是他沒想繼續動她,他說要等她長大了,再和她歡好,生兒育女。
  
  「王妃,您的臉好紅啊,熱了嗎?那邊有蔭涼,扶您去坐坐吧。」兩個小丫頭好心的說。
  
  玲瓏的臉更紅,紅得就像要滴血,她哪是熱,她是害羞好不好。
  
  「回去吧,改日再逛。」面紅耳赤的,哪裡還能再逛,紅繡紅綃年紀小不懂事也就罷了,若是被那些粗使婆子們看到,還不知私底下生出多少閒話來。
  
  玲瓏在大堂嫂陳氏那裡學的就是管家之道,大戶人家裡這些小事也是疏忽不得,何況睿王府又豈是尋常的大戶人家可以相提並論的,好在後宅的人都是進換的,沒有世僕,否則她更要如履薄冰。
  
  剛剛走到她的小院門口,就看到潤兒正在門口東張西望,看到她回來了,忙道︰「王爺回來了,杏雨姐姐讓我出來迎您。」
  
  玲瓏看看天色,已經要到午飯時間了。她的眉頭動了動,顏栩怎麼這就回來了?
  
  進了門,顏栩正在明間裡,對著黑漆螺鈿彭牙圓桌上的幾個小碟皺眉。
  
  見玲瓏回來,他指著那幾樣吃食問道︰「你讓本王午飯就吃這個?」
  
  桌上是一碟牛肉香菇的湯包,一碟涼拌黃花菜,一碟八寶醬菜,還有一碗碧梗米粥。
  
  玲瓏登時明白了,顏栩說要回用膳,不是晚膳而是午膳。
  
  大戶人家以晚膳為主,午膳多是隨意用些點心,因此小德子來傳話時,她就自以為是當成晚膳了。
  
  「我不知道您是中午過來,我再讓廚房傳飯就是了,您稍等。」
  
  玲瓏連忙要讓紅綃去大廚房,顏栩卻笑著叫住她︰「不用那麼麻煩,正好,我還沒帶你出去逛過,咱們出去到酒樓吃。」
  
  出去?
  
  玲瓏吃驚不小,和前世電影上演的那些瞎編的不同,她還真沒聽說過哪個大戶人家的相公帶著娘子去酒樓的。
  
  「我......那我去換件衣裳。」驚訝歸驚訝,去酒樓的誘惑還是很大的,她長到十三歲,也還沒去過呢。
  
  她臉上的潮紅還沒有褪去,這時因為臉上多了詫異之色,看上去更加嬌俏可人,當著丫鬟們,顏栩就攬住她的肩頭,低頭湊到她耳邊,小聲說︰「我讓人找幾件小廝的衣裳給你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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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5 00:37: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九八章 酒樓

  「......我不去!」玲瓏虎視耽耽瞪著顏栩,這人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她女扮男裝是被人看到過的,據說還在六扇門掛上號了,這人早就盯上她,後來是師父鋌爾走險,這才讓她脫身。
  
  自從大婚以後,玲瓏忙於應付他時而神經病時而不要臉的行為,她竟然忘記曾經險些被他抓住把柄的事了。
  
  玲瓏想到這些,全身汗毛都立起來了,他讓她穿上男人的衣裳,該不會是要試探她吧?
  
  做賊的永遠都會心虛!
  
  顏栩沒有深想,他繼續慫恿︰「宮裡的嬤嬤昨天就走了,別說不會有人知道,就是被人看到也沒什麼,你還小,傳到母后耳中,也會認為是我的緣故,不會斥責你的。朱雀大街上的紅賓樓,這會兒還有滿黃的梭子蟹、帶膏的大閘蟹,聽說也就還有幾簍子了,過了這兩日,就要等到明年才能吃到了。從朱雀大街出來,走過兩條街就是天橋了,那裡有打把式的,變戲法的,還有穿著木屐的扶桑人,黑炭似的昆侖奴,小時候我做夢都想去的地方就是京城的天橋。」
  
  他邊說邊瞥向玲瓏,見那小賊坯子的眼睛已經亮起來了,剛才還像是隻炸毛的小貓,這會兒小爪子已經收起來了。
  
  天橋啊,傳說中的天橋啊。前世的時候,天橋只剩下一個地名了。
  
  「您真的只是想帶我出去逛逛,順便吃個飯,沒有別的?」玲瓏問道。
  
  顏栩一頭霧水,難道我還要在大街上和自家娘子耍流氓嗎?本王沒有那種愛好。
  
  「你若是不想去,那還是讓廚房傳膳吧。我還想帶你順便去四平胡同給岳母請安。那也改天吧。」顏栩轉身,自己撩了鵝黃色繡著秋菊滿園的門簾,進了西次間,顯然是要歇下等著傳膳了。
  
  這人最大的本事,就是總能撓到玲瓏最敏感的那處,比如說現在,無論是紅賓樓的螃蟹還是天橋的雜耍。好吃的好玩的。還是沒能打動她,那就立刻扔出殺手鐧。
  
  岳母大人!
  
  小丫頭乖乖就範,緊跟著他也進了西次間︰「王爺。那我穿上小廝衣裳,也還要帶身自己的衣裳,讓我娘看到我穿成那樣,該不認識我了。」
  
  她穿得中規中矩時。馮氏大多時候也是不認識她的。
  
  ......
  
  半個時辰後,一身青蓮色細布直裰的顏栩走出王府後門。他身邊只帶著一個小廝,幾個侍衛則在十幾步外不遠不近地跟著。
  
  自從賜婚之後,玲瓏還是第一次女扮男裝,且。還是大白天。
  
  仲秋時節,太陽並不毒烈,可玲瓏還是連打兩個噴嚏。她抬頭看看明亮的天空,又打了一個噴嚏。
  
  顏栩詫異地看著她。這孩子也真行,換身衣裳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方才還是個中規中矩的小娘子,這會兒就是當街打噴嚏的小破孩。
  
  「你怎麼了?」他問。
  
  「沒事,我不習慣白天出來,對陽光有點過敏。」玲瓏訕訕的,這是她的老毛病了。
  
  顏栩暗笑,你當然不習慣了,你最習慣的是夜黑風高,溜門撬鎖。
  
  偏偏本王也有那個愛好!
  
  我喜歡!
  
  「先去四平胡同看岳母吧?」顏栩問道。
  
  他以為玲瓏一定會點頭,可猜錯了。
  
  「先去紅賓樓吃螃蟹,順便也給我娘帶上。」
  
  顏栩伸手摸摸她頭上的小抓髻,有種想把她的頭髮揉亂的衝動。
  
  玲瓏甩甩頭,甩掉他的手。胡同口停著一輛騾車,就是大街上常見的那種。
  
  兩人上了騾車,出了東華胡同,顏栩就把窗簾捲了,讓她能看個清楚。
  
  「難得你能白天出來,就好好看看。」顏栩笑道。
  
  玲瓏覺得他的話怪怪的,可她的目光很快就被吸引住了,她看到了駱駝。
  
  「那是駱駝啊,牽著駱駝的是波斯人嗎?」
  
  顏栩奇怪地看她一眼︰「你竟然知道那是駱駝?我在京城也是頭回看到。」
  
  玲瓏嘿嘿乾笑︰「我在遊記裡看過的......真的。」
  
  牽著駱駝的人雪膚高鼻,玲瓏一眼就看出那是典型的高加索人的相貌,如果她沒有猜錯,那應該就是波斯人。
  
  他們的騾車拐上朱雀大街,那牽著駱駝的波斯人則拐上另一條街,顏栩告訴她,他們應該也是去天橋的。
  
  紅賓樓客似雲來,玲瓏還是第一次來酒樓,很是好奇。顏栩剛想帶她上樓,就聽到有人說︰「看那小倌兒,長得多水靈,也不知是哪個館子的。」
  
  顏栩的臉色變了,拽著玲瓏就上了二樓。早有掌櫃的親自相迎︰「十二爺,您今兒個來得真巧,二爺和七爺也在小號,您看是另開,還是和兩位爺開在一起?」
  
  紅賓樓是京城裡最大的酒樓,這裡的東家和掌櫃自然都是有些背景的,不但和達官顯貴有來往,就是這幾位王爺也都認識。
  
  聽說二哥和七哥也在這裡,顏栩興趣索然,如果不是哄著玲瓏高興,他這會兒就掉頭走了。
  
  「另開一間,離得遠些。」
  
  進了雅間,顏栩就讓小二把桌子移到臨窗的位置,湘妃竹的簾子垂著,從縫隙裡能看到熱鬧的朱雀大街。
  
  能來紅賓樓的非富則貴,又是浪蕩的公子哥們常來的地方,他可不想再有人對玲瓏指指點點,把她當成小倌人。
  
  「您看我幹嘛?我臉上髒了嗎?」玲瓏問道。顏栩正在盯著她看呢。
  
  「我有點後悔帶你出來了,一會兒去天橋,還是雇頂轎子吧,你坐著轎子逛。」
  
  「唔。」玲瓏沒有意見,能來酒樓,還能去逛天橋,她已經挺知足了。璇璣和琳瑯從小到大長在京城,她們也沒去過天橋呢。
  
  「三月的時候,我和家裡的女眷一起去過永濟寺,那時快到浴佛節,廟會也很熱鬧,有賣各種小玩藝的,稀奇古怪的,天橋也有賣那些的嗎?上次二堂兄送我一隻巴掌大的小鳥籠,就是他從天橋買回來的。」
  
  難得她肯主動說上一堆話,顏栩也來了興致,問她︰「只有巴掌大?那能裝鳥嗎?」
  
  「真的只有巴掌大,我從娘家帶來了,您不信,我回去找出來。」
  
  顏栩心道,真是小孩子,連個小玩藝也要從娘家帶出來,他正想再逗逗她,忽然,門外響起熟悉的聲音︰「老十二,真有你的,來了也不過去打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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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5 00:37: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九九章 男風

  聞聲,玲瓏連忙站起來,跳到顏栩身後,哈著腰,縮著肩,低眉垂目,不像小廝,倒像小太監。
  
  顏栩憑著聲音已經猜到來的是誰了,站在門口的不速之客是七皇子魯親王顏棹。
  
  顏栩示意門口的侍衛們請顏棹進來,七皇子二十五六歲,身材魁梧,濃眉大眼,身上一件寶藍的團花直裰,卻在顯眼的地方沾上了幾滴白稠,一看就是用飯時不小心滴上的。
  
  顏栩起身行禮,二人寒暄了幾句,七皇子的目光便看向桌子。
  
  紅木的圓桌上,擺著七八個菜式,卻有兩副碗筷,而屋裡除了顏栩以外,只有站在他身後的那個小廝。
  
  那小廝低著頭,看不清臉面,只能看到嫩生生的,很白淨。
  
  他正想仔細看看,顏栩卻向前一步,有意無意把那小廝擋在身後。
  
  七皇子哈哈大笑,對顏栩道︰「老十二,你剛成親才幾天,就跑到外面偷食來了,難怪......原來是好這口兒,哈哈哈。」
  
  低著頭,玲瓏嫌棄地皺起眉頭,這位七皇子怎麼如此粗俗,他說顏栩剛成親就出來偷食,可這屋裡一沒有紅顏知己,二沒有青樓的姐兒,他為何要這樣說?
  
  她的目光微瞥,看到了自己剛才用過的碗筷,筷子放在箸托上,青花瓷碟裡還有一隻蟹蓋。
  
  顯然,顏栩是和另一個人在這裡吃飯。
  
  她正在想著,顏栩已經和七皇子對飲一杯,七皇子說他那邊還有客人,顏栩親自將他送到走廊裡,七皇子絕口未提二皇子壽王也在紅賓樓的事。
  
  顏栩回來。重又坐下,卻沒說話,忽然轉身,把還站在一旁的玲瓏抱了過來,放到他的膝上。
  
  玲瓏掙扎,顏栩湊到她耳邊笑道︰「七哥都說我在這裡偷食了,我若是不偷豈不白白落人話柄?娘子。你可答應了?」
  
  玲瓏氣得脹紅了臉。反唇相譏︰「王爺不用偷,正大光明去找粉頭就是了,別人那樣說您。您卻對我拉拉扯扯,王爺是把我當成什麼了?」
  
  顏栩恨不能給自己一巴掌,怎麼就讓小東西誤會了?
  
  他的手鬆開,卻沒有放下她。依然把她抱在膝上︰「七哥那人一向如此,他定是以為我好男色。和你在這裡私會,我覺得好笑,這才說了剛才的話。你別生氣啊。」
  
  玲瓏恍然大悟,又好氣又好笑。她想起那位英氣逼人的七皇子妃顧可盈,那可是個厲害角色,也不知道平時是怎樣和這位七皇子相處的。
  
  她的氣消了一半。趁著顏栩分神,從他膝上滑下來。坐回到椅子上,笑道︰「那他該不會到處亂講吧,要不您和他解釋一下?」
  
  顏栩親自動手,用銀鉗把蟹腿夾開,剝好後遞給玲瓏,用絲帕擦擦手,滿不在乎︰「有何好解釋的,總不能告訴他,我是和女子在這裡私會吧。你是我明媒正娶的髮妻,記入玉牒的元妃。他不知道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你,到時說些不三不四的話,豈不是輕侮了你,與其那樣,還不如讓他說我好男風。」
  
  玲瓏低頭不語,默默吃東西,把一隻梭子蟹裡但凡能吃的全都吃完,這才抹抹嘴︰「王爺,那天給您截的衣裳,有一件做好了,您回府後試試吧......這次是我親手做的,真的......」
  
  她陪嫁來的那些,雖然顏栩沒說,可從他那受傷害的眼神裡,已經知道那是她假手於人的東西了。
  
  笑意在顏栩的眼中化開,他忽然覺得,這生活還是挺有奔頭的。
  
  他對她的心思,她應該是懂了吧。
  
  七皇子顏棹回到雅間,二皇子壽王顏櫟問他︰「你不是去官房了?怎麼這麼久?」
  
  七皇子笑道︰「二哥,您猜我剛才我看到誰了?」
  
  已是仲秋,坐在壽王旁邊的少女仍然穿著薄如蟬翼的煙羅,水紅的肚兜若隱若現,十指縴縴把剝好的蟹肉盛在白玉盤裡,擺到壽王面前。
  
  壽王沒有抬頭,看都沒看七皇子,優雅地吃了一口蟹肉,又用香茶漱了口,這才漫不經心地問道︰「看到誰了?」
  
  七皇子早就等得心急,可他雖然魯莽,但在壽王面前,一向收斂。
  
  聽到壽王終於問他,這才笑道︰「方才我去官房,一眼就看到有間雅室門口站了五六個崽子,有個眼熟的,我記起來那是老十二的人。」
  
  壽王挺秀的俊眉微揚,有些詫異︰「老十二剛剛大婚,還不到十天......他和誰在這裡?」
  
  七皇子哈哈大笑,笑得幾乎彎下腰︰「老十二也不知從哪兒找來個小倌兒,打扮成小廝模樣,跟他在裡面廝混呢。老十二還鬼鬼祟祟的,生怕那崽子被我看到,您說這事多可笑,難怪他那東西不中用,卻原來是和女人不行,只能找男的,若是父皇知道了......哈哈哈。」
  
  壽王吃了一驚,他看一眼身邊的少女,目光犀利,那少女打了個冷顫,慌忙跪倒︰「爺,奴婢什麼都沒有聽到,求求您,放了......」
  
  壽王伸出保養得宜的手,愛憐地托起少女美麗的下巴,輕輕嘆了口氣,聲音溫柔地如同春風撫過花瓣︰「這麼美,可惜了。」
  
  少女美麗的眼眸滑過恐懼,她正要出口相求,一隻手悄沒聲息從後面伸出來,掩住了她的嘴......
  
  玲瓏跟著顏栩,從紅賓樓出來,便雇了頂青布小轎,去了天橋。
  
  到了天橋,起先玲瓏還是坐在轎子裡走馬觀花,可天橋上的人太多了,轎子走得艱難,無奈,顏栩只好讓她下轎,卻緊緊握住她的手,生怕她走丟了。
  
  天橋遠比玲瓏想像中還要熱鬧,吹糖人的,變戲法的,還有赤著膀子戴著大耳環的昆侖奴正在表演噴火,顏栩和玲瓏擠到人群裡去看,臨了又打賞了一把銅錢。
  
  「看,那就是剛才咱們在路上看到的駱駝!」
  
  顏栩朝著玲瓏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就是剛才遇到的波斯人和他的駱駝,他認不清那個人,但卻認識那頭駱駝。
  
  前朝時常有波斯人來大武經商,有的還和漢人通婚,但到了大武朝,波斯人就漸漸少了。
  
  這個波斯人顯然也不是來經商,因為他正在用那頭駱駝做生意,兩個銅錢能爬到駱駝背上坐一坐,十個銅錢就能騎著駱駝圍著場子走一圈兒。
  
  顏栩看看玲瓏,見她一雙大眼睛閃閃發光,如同鑽石熠熠生輝。
  
  「我們也去騎駱駝吧。」他拖起她的手,又向圍著駱駝的人群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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