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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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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姚穎怡]金玉良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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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3 01:11: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七零章 突變

  玲瓏走出明遠樓,隨她一起出來的浣翠臉上的笑意就隱去了,她湊到玲瓏近前輕聲說道︰「十七爺沒事,是王爺在采薇小築等著您,讓您快些過去,還有......春雨說看到王爺是先去的抱石館,才來的玨音雅居。」
  
  抱石館裡住著的是三夫人陳楓,此時她的女誡和列女傳還沒有抄完。
  
  玲瓏笑著瞥了浣翠一眼︰「你看你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倒和紀貴有些個相像。」
  
  浣翠脹紅了臉,小聲嘟噥著︰「奴婢怎麼就像紀管事了,他的眼睛那麼小......」
  
  玲瓏噗哧笑出來,向著采薇小築走去。
  
  這樣說笑幾句,她心裡卻並不輕鬆。
  
  今天只是睿王妃擺的春宴,來的都是親戚或常走動的幾家勛貴,全都是女眷。以顏栩的身份,女眷們沒有送走,他是不會出現在後宅的。
  
  如果不是有要緊的事,他更不會急著把玲瓏叫出來。
  
  但若是像浣翠擔心的那樣,聽了陳楓哭訴告狀,便來找玲瓏興師問罪,他也不可能。
  
  玲瓏心裡揣度著,很快便回到采薇小築。
  
  進了內室,她便有些詫異。
  
  顏栩穿了件湖藍斜紋直裰,頭髮用青竹簪束起,美景跪在地上,正在給他穿鞋子,鞋子是最普通的青布福壽鞋,玲瓏不記得顏栩有這樣的鞋子,也不知是從哪裡找來的。
  
  見到玲瓏進來,顏栩對美景和跟著玲瓏進來的浣翠道︰「退下吧,讓王妃來服侍。」
  
  美景和浣翠出去,顏栩沒用玲瓏服侍,自己穿上了鞋子。
  
  「我現在要去天津衛,可能要七八天才能回來,若是有人問起,你要幫我瞞著。」
  
  留京親王無聖諭不能出京百里。
  
  玲瓏怔了下,沒想到顏栩急著找她是這事。
  
  「父皇若是召見您呢?」
  
  「翰林院以前給父皇念書的那人出六部了,接連換了幾位,父皇就不滿意,已經有陣子沒讓我去陪他老人家聽書了。我已經讓閃辰安排,若是父皇召見我,會有人搶先一步來給你送信,到時你就說我為了父皇壽辰,帶著石料和賭行的人去了一個什麼莊子,過兩天就回來。若是父皇不找我,你就只需把我不在的事瞞下便是了。」
  
  玲瓏嘆口氣,他去抱石館是找石料了。
  
  當賊的對玉石都有幾分鑒賞能力,對賭石更加熟悉,玲瓏第一次去抱石館看到那些石料,就知道顏栩定然常常在賭行裡廝混。想來皇帝皇后也是早有耳聞,否則他也不會編了這個藉口。
  
  他倒是做得仔細,專程去了抱石館拿了兩塊石料。
  
  在並非是去見陳楓。
  
  當然,這是迫不得已時的托辭而已,如果沒到最緊要的關頭,還是要把他出京的事情瞞住。
  
  玲瓏沒有多問,又從箱籠裡找出一件樸素的披風︰「天津衛臨水,比京城要冷些,您多帶上一件披風,還有,銀子帶得夠嗎?」
  
  顏栩驟然感到溫暖起來,他的小妻子,明知道他是去做一件危險的事,卻沒有問這問那,只是關心他穿得夠不夠暖,銀子帶得夠不夠花。
  
  「寶聚豐的船被扣在天津衛了,我要親自走一趟。」
  
  玲瓏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寶聚豐做的是水運生意。
  
  風口浪尖上討生活,難怪銀子來得快。
  
  「天津衛那邊,不會說出去嗎?」就這一刻,玲瓏腦子裡已經閃過幾個念頭,寶聚豐的生意是由冒世子幫顏栩打理的,這生意見不得光,顏栩就這樣親自跑到天津衛,肯定是冒世子給他帶了消息,為何非要顏栩過去?明知道他是不能擅離京城的,還要讓他過去?
  
  顏栩冷冷地道︰「我這次去,若是他們識相也就罷了,若是獅子大開口,我就沒打算留下活口。」
  
  玲瓏的手心裡都是汗水,她已經明白了,顏栩不是以親王的身份過去,十有八九,出現在天津衛所的,是寶聚豐的龍頭老大。
  
  天津衛那邊的人,想來是發現什麼了。
  
  她反而鬆了口氣。
  
  「您多帶些人手,不要再自己出手,您的身份貴重,若是有了閃失,為了這種事不值得。若是能用銀子擺平,那就不要心疼。」
  
  她一邊給他繫上披風的帶子,一邊小聲叮囑。
  
  這是成親以後,他們第一次分開。
  
  顏栩伸出手臂,把她擁進懷裡,輕輕親了親她的櫻唇,柔聲說︰「我過去也就是做做樣子和那些人談判而已,真若是要動刀子了,還有杜康他們。」
  
  聽說他帶著杜康過去,玲瓏懸著的心就放下一半︰「京城裡的事有我給您打掩護,您快去快回。」
  
  顏栩笑了,笑聲清朗︰「我肯定會快去快回,沒有你在身邊,我睡不好吃不好的。」
  
  玲瓏抿嘴笑了,兩人又纏綿了一會兒,直到外面傳來小順子的咳嗽聲,顏栩才戀戀不捨地鬆開她︰「我該走了,晚了就要錯過宿頭了。」
  
  悄悄從玨音雅居的角門送走顏栩,玲瓏簡單補妝,找到正在湖邊爬太湖石假山的小十七和楠哥兒,帶著他們笑盈盈地往明遠樓而去。
  
  快到明遠樓時,她悄聲問跟在後面的浮蘇︰「勞煩姑姑去看看,看是誰在那邊伸頭探腦的。」
  
  浮蘇笑著離開,待到玲瓏跨進明遠樓時,浮蘇已經追上來了。
  
  「奴婢查了,那是楊家三太太的丫頭。」
  
  玲瓏輕笑,對浣翠說︰「你帶幾個人往那邊去,就說我的珠釵在那邊丟的,問問是誰撿了去的。」
  
  這兩位楊家太太也真是討厭,浣翠雖然一字一板,可是聽說要捉弄她們,帶上幾個小丫頭就過去了。
  
  見她們都走了,浮蘇才悄聲道︰「方才奴婢去打聽的時候,有人看到壽王妃的人和二夫人的丫鬟在青竹夾道上說話。」
  
  玲瓏唔了一聲,沒有多問,把小十七和楠哥兒一手一個牽著回到酒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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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3 01:11:46 |只看該作者
第四七一章 捉弄

  沒過多久,就見楊三太太的丫鬟驚慌失措地跑上樓來,又過一會兒,一個丫鬟進來,悄悄站在壽王妃的身後,這時浣翠帶著四五個小丫頭回來,當著王妃和眾位女眷的面說道︰「王妃恕罪啊,婢子們把青竹夾道附近都找遍了,也沒找到您的珠釵,好在楊三太太家的秀玲妹妹一直在那裡,幫著婢子找到了。」
  
  可能是找到珠釵太興奮了,浣翠的聲音有點大,眾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原來睿王妃方才把珠釵弄丟了,就是不知道楊三太太的丫鬟怎麼就剛好撿到了呢?
  
  眾人都往楊三太太看過去,見那個叫秀玲的丫鬟低著頭,楊三太太嘴角微微抽動,最後強擠出一絲笑容,那笑容比哭還要難看。
  
  壽王妃也看了楊三太太一眼,心裡已經有數,這楊三太太眼皮子比街上賣涼粉的還要淺,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鬟,她的丫鬟也和她一樣,睿王妃的丫鬟說得好聽,想來是不想撕了臉面,那珠釵原是戴在睿王妃頭上的,倒也不會是偷的,想來還真是撿的,但卻是不情不願地被人家硬逼著交還的吧。
  
  在場的都是京城裡頂尖兒的貴婦貴女,壽王妃想到的,她們當然也都想到了。
  
  何況,方才楊三太太還自作聰明地品評過睿王妃的這套珍珠頭面呢,怎麼就這樣巧,一轉眼她的丫鬟已經「撿」到睿王妃的珠釵了?
  
  這楊家也真算是丟人現眼,換上哪家的大丫鬟,在別人府裡看到地上有東西,也不會去貿然撿起來,主子的眼界比針尖都小,當丫鬟的也是如此。
  
  雖然七皇子魯王和九皇子慶王對二皇子馬首是瞻,但顧笑容卻從心眼裡瞧不起楊家的人,其實和她一樣,能瞧得上楊家的還真是不多。
  
  楊三太太和楊四太太是跟著慶王妃顧解語一起來的,眼瞅著她們出醜,顧解語的臉色也不好看了,她有身孕,原是不便出來,可抵不住楊三太太和楊四太太慫恿,還是帶著她們來了。
  
  慶王無權無勢,若是再把楊家得罪了,惠妃娘娘就更不喜這個兒子了。
  
  顧解語越想越氣,一陣噁心,連忙用帕子捂了嘴,強忍著沒有吐出來,藉口去官房,快步走了出去。
  
  顧笑容看在眼裡,轉過身來想讓丫鬟幸知出去看看,卻見幸知面色慘白,拿著帕子的手簌簌發抖,顧笑容輕聲叫她,她這才反應過來,目光戚戚,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兒。
  
  幸知是顧笑容陪房的女兒,是顧笑容看著長大的,這姑娘一向沉穩,怎麼會如此失態?
  
  顧笑容忽然想起剛才浣翠所說的話,身子猛的一顫,莫非.......
  
  她看一眼隔壁桌子站在楊三太太身後耷拉著腦袋的秋玲,又意味深長地看著幸知。
  
  幸知沮喪地點點頭。
  
  顧笑容腦袋裡轟的一聲。
  
  怎麼會這樣巧?
  
  讓誰聽到不行,怎麼就偏偏是楊三太太的丫鬟?
  
  楊家就是個破落戶,楊三太太又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這事被她知道,不興風作浪才怪!
  
  她藉口不放心顧解語,帶著幸知離席,玲瓏忙讓春霖和潤兒跟著服侍,顧笑容笑著說︰「我又不是頭回來,弟妹還怕我迷路不成。」
  
  倒也沒有推辭,讓春霖和潤兒領著出了明遠樓。
  
  走到官房附近,她便藉口支開春霖和潤兒,看下四周無人,問幸知︰「你們剛才是在那個什麼青竹夾道?」
  
  「嗯,可婢子當時四下看了,沒見有人,哪成想楊三太太的丫鬟也在那裡呢。」
  
  「你說你當時沒有見到她?」
  
  「確實沒有見到,婢子剛和那個叫翠濃的丫鬟分手,聽到吵吵嚷嚷的,就看到浣翠帶著幾個人往這邊走過來,秀玲被她們夾在中間,婢子也是剛才在明遠樓上,才知道秀玲一直都在這裡。」
  
  顧笑容只覺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稀薄起來︰「何止是她,睿王妃的珠釵剛巧被秀玲撿到,秀玲又是一直在這裡。」
  
  幸知張口結舌,那就是說睿王妃也來過這裡!
  
  青竹夾道的竹子都還是兒臂粗細,像是剛移來不久,但站在夾道裡,卻是一眼望不到頭,滿目都是竹枝竹葉,睿王妃和秀玲若是有意躲閃,她確實是一時半刻不能發現。
  
  但人家在暗處,她在明處,她看不到別人,別人即使聽不清她和翠濃說話,也肯定能看到她們在一起。
  
  幸知面如土色,臉色比起剛才愈發灰敗。
  
  直到送走所有賓客,玲瓏才知道楊家妯娌是跟著慶王妃顧解語一起來的。
  
  難怪顧解語反應那麼大。
  
  玲瓏還記得初次見到顧解語的情景,也不過兩年光景,那個清雅嫻靜目下無塵的顧六小姐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若她還像當年一樣,楊三太太和楊四太太哪配和她走在一起?
  
  顧解語在慶王府的日子,想來並不如意。
  
  玲瓏搖搖頭,別人家的事,她懶得去管,她現在最擔心的還是顏栩。
  
  這個時辰,顏栩應該已經出了外城。
  
  他肯定是戴上人皮面具了。
  
  「紅繡,告訴小廚房,晚上的宵夜做炸醬麵,別加辣椒了,王爺這兩天有點上火。」
  
  今天這麼一鬧,楊三太太和楊四太太但凡是還不犯渾,以後也沒臉再來蹭歪了吧,一想到在紅賓樓時,七皇子魯王那嘲諷的眼神,玲瓏就別扭得很,他們竟然當她是顏栩的男寵,還暗中派了兩個長得好看又受過特殊訓練的小倌混進王府,楊家是七皇子的外家,就憑這一點,玲瓏也不想和她們交往。
  
  而且,這兩人還是出名的混吃混喝,愛沾小便宜,越是這種人,就越是喜歡嚼舌根子包打聽,你們哪兒去哪兒,我這裡不歡迎你們。
  
  只是顧笑容又是怎麼回事?
  
  看她和幸之匆忙出去,想來和翠濃私底下見面的事絕非偶然。
  
  施萍素是什麼時候搭上顧笑容的?
  
  或許,根本就沒有搭上,而是顧笑容想要找個人打聽事情,施萍素操辦宴席,難免會和顧笑容踫到,一個正想找人打探,另一個小心逢迎,也就有了青竹夾道的偶遇。
  
  顧笑容想打聽什麼事呢?
  
  能從妾室那裡打聽的消息,倒也不會是什麼大事。
  
  但這是我的家,牆不算高,卻也不是四處透風的,管你是打聽杜康,還是打聽我,我今天嚇嚇你,再藉你嚇嚇楊三太太,倒也挺好玩的。
  
  顧家的嫡長女,堂堂的壽王妃,今天竟然如此失態,我還真是高估你了。
  
  看來這些年,你在壽王那裡也沒有學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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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3 01:11:57 |只看該作者
第四七二章 葉子牌

  那天晚上,玲瓏失眠了。
  
  索性,她從下了床,換了一身俐落的衣裳,沒有驚動值夜的海棠和麗水,躡手躡腳來到尚未竣工的演武廳。
  
  演武廳是由繕營司承辦的,大致已經建好,只差內裡的粉刷和需要精細打磨的地方。
  
  王府裡的規矩,內院裡到了掌燈時分便是燈火通明,演武廳裡也如此。新房子特有的潮味和石灰的嗆人味道混合在一起,玲瓏連打幾個噴嚏。
  
  這演武廳是顏栩專門為她所建,自從大婚以後,玲瓏很少練功,等到演武廳全面竣工,她就能堂而皇之讓顏栩教她武功了。
  
  想到顏栩,玲瓏便就沒有了精神。
  
  她半夜睡不著,原是想來演武廳裡練上一通拳腳,練得酣暢淋灕,回去洗個花瓣浴,想睡不著都難。
  
  可是現在,她卻沒有興致了。
  
  這個時候,顏栩應該已經投宿了吧,是住在官驛裡還是住在客棧呢?
  
  他隱藏了身份,去官驛不太方便,他應是投宿在客棧。
  
  他那身穿著,像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別人不會懷疑的。
  
  不對不對,他腳上穿的是雙青布福壽鞋,這是普通人家的書生們愛穿的,可他身上的直裰卻是斜紋布的,就是一般有錢人家的公子,也大多是穿杭綢直裰,一尺斜紋布能買三四尺杭綢,穿青布福壽鞋的人怎會穿這麼貴的料子?
  
  他會不會剛出京城就被人識破身份啊,他的眼神又不好,看人的臉都是一團模糊,真若是遇到熟人也不知道啊。
  
  好在還有杜康。
  
  可杜康也太惹眼了。
  
  美得驚心動魄,冷得觸目驚心。
  
  不過,杜康常年在外面辦差,顏栩都有那麼多人皮面具,杜康應該也有吧。
  
  想到這裡,玲瓏才放下心來。
  
  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就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媳婦。
  
  前世好像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吧。
  
  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連同門都沒有,師傅秦瑪麗坐在輪椅上很少出門,她從沒試過擔心過什麼人。
  
  可是這一世,她卻有了牽掛。
  
  牽掛顏栩,牽掛娘親,她還牽掛海棠的親事,杏雨的臭脾氣,還有琳瑯和四姐夫的關係,對了,她還要去永濟寺給甘明許願,保佑她早點找到如意郎君。
  
  除此以外,還有老波斯人說起的那位神奇的女子,那個長得與她酷似,也同樣有一雙妙手的女子。
  
  老波斯人已經很老了,他是在幼年時遇到的那個女子,而當時那個女子已經是成年人了。
  
  算來應有六十多年了,即使她還活著,也已經風燭殘年。
  
  玲瓏嘆了口氣。
  
  冷秋,真的是你嗎?
  
  你曾經來過。
  
  你給你救下的孩子們取了中國名字,你告訴他們在東方有最美的風景,你所說的東方,不是這個時空,而是你來時的地方吧。
  
  在這孤獨寂靜的夜裡,玲瓏想起了冷秋。
  
  前世她直到臨死之前,才知道冷秋和她的關係。
  
  原來她短暫的二十年生命,是個徹徹底底的陰謀。
  
  一切都是因為冷秋,那個驚才絕艷的女子。
  
  為了通風去潮氣,演武廳的四下窗子全都敞開著,玲瓏怔怔地望著窗外的羊皮燈籠,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這一世,她要有女兒,有兒子,她要熱熱鬧鬧一家人,她要她的兒女圍著她撒嬌,她要他們快快樂樂地長大,平平安安度過此生。
  
  前世她經歷的那些苦難,永遠都不會在她的兒女身上再現。
  
  冷秋如果知道她還有來生,一定也會這樣期盼。
  
  想到這裡,玲瓏不再沮喪,她從懷裡掏出一副葉子牌,向著空中拋了出去。
  
  晚風透過窗子吹進來,四十張葉子牌飄飄揚揚隨風飛舞,玲瓏身形微動,兩手揚起,十指宛若撥動琴弦,優美輕柔,卻又快如閃電,待她重又站穩,五彩繽紛的葉子牌夾在她的十指之間,雙手在胸前交叉,白皙的手指夾著葉子牌,宛若孔雀開屏。
  
  玲瓏得意地笑看著自己的兩隻巧手,忽然,笑容從她嘴邊隱去。
  
  四十張葉子牌,只接到三十五張!
  
  她環顧四周,幾張葉子牌散落在演武廳的青磚地板上。
  
  玲瓏緊咬著嘴唇,和飛鳥相比,葉子牌只是死物,而她卻只能接到八成。
  
  以前她接筷子,還能接到九成呢。
  
  葉子牌的確比筷子更難控制,可是卻也說明,她根本沒有進步。
  
  冷秋以快如閃電的速度徒手抓住幾十上百隻飛鳥的時候,應該只有二十多歲,也就比自己現在年長十歲左右。
  
  顏栩的手也快,但和她還是不能比的,他的強項是輕功,他天生身法輕靈。
  
  但凡那些輕功好的人,都是大盜。
  
  像她這樣手快的,就是小偷。
  
  顏栩是當不了扒手的,而她卻是天生的小賊坯子。
  
  想到這裡,玲瓏就興奮了。她原本是想來練拳腳的,可這會兒卻把拳腳功夫扔到一邊了,那本來也不是她的強項。
  
  她把那副葉子牌一次次的拋起接住,再拋起再接住,直到天空微微發白,她這才回到采薇小築。
  
  累了整晚,連澡都沒想洗,頭剛一挨到繡著粉桃花的枕頭,大腦便一片混沌,很快便睡著了。
  
  她足足睡了幾個時辰,醒來的時候已到晌午。
  
  她懶洋洋靠在迎枕上,春霖和潤兒進來服侍她洗漱︰「美景姐姐在外面候著呢。」
  
  「王爺天沒亮就出去了,讓她進來給我梳頭吧。」
  
  美景進來,一邊給玲瓏梳頭,一邊輕聲說道︰「您的頭髮比前陣子更密實了,黑油油的這麼一大把。」
  
  玲瓏看著西洋美人鏡裡自己那留了四年的頭髮,的確是比以前更好了。自從圓房以後,她的變化越來越大。
  
  她讓美景給她簡單挽了個纂兒,插了朵蜜蠟石簪花,這時海棠進來,悄聲說道︰「二夫人來過,婢子就跟她把昨天春宴的用度和瑣事理理清楚,三夫人屋裡的童媽媽也來過,說三夫人的小日子來了,已經第八天了,還沒有乾淨,而且腹痛得很,想從外面請位千金科的大夫來給看看。」
  
  玲瓏輕輕蹙起眉頭︰「三夫人的小日子一向如此嗎?」
  
  海棠搖搖頭︰「婢子方才去查過記錄,三夫人是每月二十的小日子,次次都很準,像今次這樣八天還沒有乾淨的事,還是第一次。」
  
  玲瓏嗯了一聲,道︰「童媽媽說她可有信得過的大夫嗎?」
  
  「童媽媽說三夫人做姑娘的時候,請焰大奶奶常用的鄒娘子看過兩回。」
  
  玲瓏點點頭︰「這位鄒娘子我也聽說過,確實是大堂嫂慣用的,童媽媽既然想要親自去請,就讓她去吧。」
  
  「可是要不讓雙喜跑一趟?」海棠覺得不太妥當。
  
  玲瓏笑道︰「童媽媽是老實人,想出這麼個藉口不容易,就成全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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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3 01:12:20 |只看該作者
第四七三章 不講理

  既然是求王妃去請大夫,那為何不請常來王府的千金科聖手尹醫正?
  
  明明是打發個丫鬟就能去辦的事,還要童媽媽親自跑一趟?
  
  越是漏洞百出,越是不能拒絕,否則不但落個苛刻妾室的名聲,抱石館裡的那位說不定還要大鬧一場,顏栩不在京城,這個時候王府不能有任何風吹草動。
  
  午後的陽光和煦溫暖,玲瓏讓把繡花架子搬到紫藤架下,她一邊繡著屏風,一邊和幾個丫鬟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閒天,小狗得得趴在她的腳下,玲瓏用穿著繡鞋的腳尖撥拉著它的肚皮,它舒服地打個滾兒。
  
  「我聽長安說,鑫爺爺這兩天總是一個人在院子裡走來走去,長安叫了他好幾聲,他才答應。」
  
  玲瓏在心裡偷笑,這老頭真拗,我看你什麼時候和我說實話。
  
  「讓雙喜去看看京城裡哪有賣山東煎餅的,多買幾張給鑫伯送去。」
  
  「好哩。」紅繡答應著就往外跑,可沒過一會兒又跑了回來,「王妃,宮裡來人啦。」
  
  玲瓏蹙眉,皇后娘娘並不是多事的人,自從姚嬤嬤進府,就很少再派人過來,如今顏栩不在,宮裡來人是怎麼回事?
  
  玲瓏心裡嘀咕,回屋重新梳妝打扮了,去紫藤軒見宮裡派來的內侍。
  
  今天來的內侍是永華宮的孫文秀,長得白白胖胖,以往來過睿王府幾次。
  
  「奴婢見過睿王妃,奴婢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來接十七殿下。」
  
  是來接小十七的?
  
  玲瓏面色如常,吩咐浣翠去棲雲館接十七爺過來,又請了孫文秀先坐下用茶用點心。
  
  孫文秀笑著謝過,玲瓏不動聲色地遞上一個封紅,孫文秀暗中掂了掂,輕飄飄的,裡面應該是銀票。
  
  他滿臉堆笑︰「睿王妃總是這麼客氣,大傢伙兒都盼著來睿王府跑腿兒,要不是程嬪病得不輕,皇后娘娘想讓十七爺見上一面,這好差事也輪不到奴婢頭上啊。」
  
  原來如此。
  
  不愧是永華宮裡的,這孫文秀不顯山不露水的就把實情說出來了。
  
  玲瓏微笑︰「十七爺還小,乳娘又不在身邊,我想讓府裡的女官浮蘇陪他一起回宮,路上還要請孫公公多照應著。」
  
  孫文秀忙道︰「睿王妃又客氣了,這才多大點事啊,您只要吩咐一聲,奴婢保管把十七爺護送得妥妥當當的。」
  
  玲瓏又問︰「我前幾日進宮時,還和程嬪娘娘一起打牌來著,那時見她氣色還好,怎麼說病就病了?」
  
  既然是讓小十七進宮見上一面,那就是最後一面了。
  
  孫文秀嘆息口氣︰「程嬪娘娘也病了這些年了,想來是這幾天忽冷忽熱,她身子弱,就支撐不住了。」
  
  玲瓏唉了一聲,對身邊的杏雨說道︰「去我的小庫裡,拿上兩支百年人參,讓十七爺給程嬪娘娘帶上。」
  
  說話間,浮蘇領著小十七進了紫藤軒。
  
  看到一臉好奇的小十七,玲瓏心頭酸楚,程嬪還是要去了。
  
  她親手把小十七的朝天辮重新梳了,又讓丫鬟絞了熱毛巾,給小十七擦了臉,這時,杏雨捧了兩支百年老參進來,玲瓏交給浮蘇,她轉身低聲對小十七說︰「見一面就回來,記住了嗎?」
  
  小十七的小臉煞白煞白的,他看看玲瓏,又看看陪在他身邊的浮蘇,黑白分明的眼睛裡蒙上一層水氣,他默默地點點頭。
  
  玲瓏鼓勵地拍拍他的肩頭,微笑道︰「晚上讓小廚房做五套鵝,十七爺早去早回。」
  
  浮蘇抱起小十七,跟著孫文秀前呼後擁地走出紫藤軒,快到門口時,小十七忽然轉過身,回過頭來,衝著站在廡廊下的玲瓏揮揮手︰「十二嫂,你告訴小廚房,在鵝肚子裡多放幾隻鵪鶉蛋,我喜歡吃。」
  
  玲瓏笑著點頭,直到小十七和浮蘇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她臉上的笑容才褪去。
  
  她讓人趕快去芷園把花雕請過來。
  
  「花雕姑姑,我想見見閃辰,你給安排一下。」
  
  花雕怔了怔,小王妃這是唱的哪一齣,怎麼要見閃辰了?
  
  「王妃.....」
  
  玲瓏笑道︰「我剛剛想起來,上次賞給他的藥材,他還沒來向我道謝呢。」
  
  花雕的嘴角抽了抽,好吧,王妃您的記性可真好。
  
  花雕姑姑雖然一萬個想不明白,她還是硬著頭皮離開了玨音雅居。
  
  玲瓏就沒想讓她想明白。
  
  這位花雕姑姑看著大大咧咧,可卻不是個好糊弄的,要對付她,乾脆直來直去,千萬不能對她繞圈子,否則她只會裝糊塗哄弄你。
  
  事實證明,玲瓏的方法絕對正確。
  
  花雕去了朝陽胡同。
  
  不到一個時辰,閃辰便來了。
  
  玲瓏就在紫藤軒裡召見他。
  
  「不知王妃召見卑職有何差遣?」閃辰半垂著頭,眼睛看著自己的鞋尖。
  
  玲瓏沒有給他賜座,就讓他站在那裡。
  
  「請閃護衛過來,只是問你幾句話。」
  
  「王妃請說。」
  
  「除了杜康,王爺還帶了多少人?」
  
  「這卑職不知。」
  
  「好吧,既然閃護衛不知道,來人,去中路請楊晉過來,我問問他。」
  
  閃辰吃了一驚,這是怎麼回事?小王妃怎麼是這個畫風的?
  
  楊晉根本不知道王爺去了哪裡!
  
  王妃這是要鬧得闔府皆知嗎?
  
  「王妃且慢,卑職想起來了,王爺帶了二十人,個個都是好手。」
  
  「冒世子在哪裡?」
  
  「這卑職不知....」
  
  「你不知道是吧,那我問問楊晉,他整日跟在王爺身邊,你不知道的事,他肯定知道。」
  
  「別....卑職好像聽王爺說起過....」閃辰抹一把冷汗,神啊,救救我吧,我真是不擅長和這麼不按理出牌的小姑娘說話,怎麼還有比花雕還要不講理的女人。
  
  「既然你記的,那就快點說吧,吞吞吐吐的,成什麼樣子。」玲瓏滿臉的嫌棄,正眼都沒看閃辰。
  
  閃辰嘆了口氣,如果可以,他再也不想和這位小王妃打交道了。
  
  「冒世子如今在回京城的路上,萬歲下旨,召冒世子回京在冒老夫人身邊侍奉。」
  
  冒達明帶上幾個兒子鎮守福建,府裡的女眷們全都留在京城,其中有他的老母、妻子和女兒。
  
  顯然,靖文帝還覺不夠,又調景安侯世子回京。
  
  人質的酬碼,無疑又增加了。
  
  「王爺去天津衛的事,冒世子可知曉?」玲瓏又問。
  
  閃辰搖頭︰「冒世子並不知曉,天津衛離京城近些,消息先到了這裡,且冒世子尚在路上,不便聯絡。」
  
  玲瓏心裡的疑團消失了,她先前還在想,冒世子為何會讓顏栩親自出面,現在看來,他是身不由己。
  
  她只是擔心,因為顏栩對冒家的信任,會影響他的決定。
  
  現在看來,事情並非如此。
  
  靖文帝對冒家的戒備,並未因為放冒氏父子回福建而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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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3 01:12: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七四章 哭聲

  閃辰從玨音雅居出來的時候,一頭冷汗。
  
  花雕好奇︰「你這是怎麼了,倒像是剛從閻羅殿裡走了一圈兒。」
  
  閃辰沮喪︰「下次王妃再讓你找我過來,你就說我病了。」
  
  花雕眨眨描畫得美侖美奐的大眼楮,這話真不像是在閃辰嘴裡說出來的。
  
  他不是一向挺能忍的嗎?
  
  玲瓏回到紫藤軒裡,靜靜地繼續繡屏風。
  
  程嬪應是活不了幾天了,她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但卻會讓靖文帝想起小十七。
  
  皇后娘娘曾經讓小十七給顏栩做後備的事,靖文帝不會沒有察覺。
  
  他想起小十七,也就會想起顏栩。
  
  偏偏就是這個時候,天津衛卻出了事,顏栩私自離京。
  
  玲瓏就是覺得這兩件事來得太過湊巧,前世她常與文物打交道,也就少不了要研究些宮廷秘聞,再加上如今貴為皇家兒媳,很多事情想不多想都難。
  
  她擔心程嬪以生命為代價,為小十七在靖文帝心中爭取一席之地。
  
  她更擔心顏栩去天津衛的事,只是一個圈套。
  
  她對冒家沒有過多接觸,所以她信不過。
  
  她對冒家的不信任來自她的疑惑。
  
  這些年來,冒家幾起幾落,早就練就金剛不壞之身。這樣一個家族,卻為了一位被放逐的皇子竭盡心力,下詔獄,奪兵權,這無不意味著靖文帝對冒家的戒備,但他們卻依然沒有退縮,過年的時候,冒世子冒著抗旨不尊的危險來到京城密見顏栩,這一切都表明,冒家在以全族之力維護顏栩。
  
  這正是玲瓏想不通的地方。
  
  她出身商賈,商賈無利不起。
  
  顏栩有臉盲之症,冒達明看著他長大,不會不知道他有這個病。
  
  即使是普通人,有這樣的病症也是件極麻煩的事。
  
  更不用說是一國之君。
  
  冒家是勛貴,他們審時度勢,又怎會明知不可為之,偏要去支持顏栩?
  
  這不合情理。
  
  冒達明鎮守一方,絕不會沒有政治眼光。
  
  可他卻不惜以整個家族之力來支持顏栩,一個連親生父親也不認識的皇子。
  
  除了因為和顏栩多年相處的情義,玲瓏想不出還有別的原因。
  
  但情義這東西,在政治面前不堪一擊。
  
  所以,玲瓏無法信任冒家。
  
  聽說冒世子進京做人質,她的心微微放下。
  
  現在只盼著,小十七能夠在天黑之前回來。
  
  只要他今天能回來,那就意味著靖文帝默許了。
  
  默許由顏栩依舊教養小十七。
  
  無論程嬪的苦肉計有沒有起到作用,對於睿王府來說,至少在靖文帝的有生之年,都不會有所改變。
  
  時間一點點過去,紅袖高高興興回來,說雙喜買來很多山東煎餅,鑫伯讓謝謝王妃。
  
  喜兒過來告訴玲瓏,童媽媽請了鄒娘子來看過,三夫人沒有什麼大事,請王妃不要擔心。
  
  喜兒還說據跟著童媽媽的長安說,童媽媽在去請鄒娘子之前,去過金家東府。
  
  玲瓏沒有說話,陳楓還知道偷偷讓人去找姐姐陳氏,說明她還不是太渾。
  
  真若是像前陣子那樣,把陳嬪當做靠山,那才是混蛋加三級。
  
  玲瓏對她沒有別的要求,就是希望她聰明一點,安生一點。
  
  又過了一個時辰,外面終於傳來小丫鬟愉快的聲音︰「十七爺回來了,浮蘇姑姑回來了。」
  
  玲瓏大喜,對白露道︰「快點擺膳。再去把楠哥兒接過來。」
  
  浮蘇牽著小十七進來,小十七面色雪白,卻不像是哭過的,玲瓏鬆了口氣,這孩子沒有讓她失望。
  
  「十七爺,坐到皇嫂身邊來,這是你點的五套鵝,咱們看看,裡面塞了幾隻鵪鶉蛋。」
  
  浮蘇把小十七抱到炕上,又親手給他脫了鞋,小十七爬到玲瓏身邊,靠著皇嫂坐下,小腦袋耷拉著,沒有一點精神。
  
  白露拿起瓖銀烏木箸,戳開五套鵝的肚子,然後誇張地大聲說道︰「哎喲,十七爺快看看,鵝肚子裡是隻鴨子呢。」

  見小十七還是低著頭,浮蘇笑著接話︰「再看看鴨子肚子裡有什麼啊,原來是隻雞。」
  
  白露就大驚小怪地說道︰「咱們都猜猜雞肚子裡藏著什麼好不好?」
  
  所有人笑著看向小十七,小十七忽然抬起頭來,大聲說道︰「你們不用哄著我,誰都知道雞肚子裡藏著鴿子,我長大了,不用你們哄著。」
  
  眾人張口結舌,玲瓏笑道︰「原來我們十七爺這半天都在看你們的笑話呢,別看十七爺像霜打了似的,可心裡清楚著呢。」
  
  她話音剛落,小十七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所有人都呆住了,只有玲瓏和浮蘇對望了一眼,兩人默默嘆息,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去勸小十七,任由他號啕大哭。
  
  就在今天,這個年僅六歲的孩子剛剛去見了他的生母,他的生母就要死了,他是去見她最後一面。
  
  他沒有哭,他不敢哭。
  
  他就這樣強忍著眼淚從宮裡回來。
  
  楠哥兒興高采烈地跑進來,他聽說小十七進宮了,他急著想看看小十七從宮裡帶了些什麼好吃的好玩的。
  
  剛到門口,他就聽到小十七的哭聲,丫鬟撩了簾子,他怔怔地站在那裡,看著坐在炕上號啕大哭的小十七,詫異得不知如何是好。
  
  玲瓏衝他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小十七還在哭,哭得聲嘶力竭。
  
  這一刻,玲瓏懷疑,小十七長到六歲,還是第一次這樣哭,哭得放縱任性,哭得不管不顧。
  
  原來能哭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原來這世上,不是每個孩子都能放聲大哭。
  
  楠哥兒呆了半晌,他爬到炕上,坐到小十七面前,從懷裡掏出隻做成小鳥的陶哨子。
  
  他把哨子放到嘴上吹了起來,就像是給小十七伴奏。
  
  孩童哇哇的哭聲,配上哨子尖利的叫聲,匯成最強噪音,原本趴在炕下的小狗得得被驚得跳起來,汪汪大叫。
  
  這是它來到王府以後,第一次像狗一樣大叫。
  
  我的天吶!
  
  玲瓏、浮蘇和采薇小築的丫鬟們,在過後兩三天裡仍在耳鳴。
  
  那天,直到小十七哭得精疲力盡,倒在浮蘇懷裡沉沉睡去,這驚天的噪音才終於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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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3 01:12: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七五章 東府

  玲瓏當天晚上就讓人給金家東府送了帖子。
  
  成親大半年了,她做了這麼久的親王妃,早已遠非剛成親時那個連請客都不會的小姑娘可比。
  
  即使金家東府也算是回娘家,她也會提前送帖子,讓他們去準備。
  
  你若是不把自己當回事,就不要指望別人尊敬你。
  
  次日,玲瓏從金家東府門前下車時,二堂兄金子煥親自迎出大門口,女眷們候在垂花門,大伯母聶氏在這裡,焰大奶奶陳氏也在。
  
  玲瓏身穿湖綠色蘭花暗紋妝花褙子,墨綠色繡湖色梅花二十四幅湘裙,長髮挽了髻,別著翡翠卡子和一柄半月形瓖祖母綠和蜜蠟的梳蓖,一朵蜜蠟芯子的翠色縐紗大花,沒有戴在髮髻上,卻別出心裁瓖在衣領處,把這一身略顯素淨的衣衫襯得分外靈動。
  
  和杏雨一左一右伴在玲瓏身邊的,是一位容長臉,柳眉鳳眼的美貌婦人,十六七歲的年紀,眉目清秀,帶著淡淡的書卷氣,穿寶藍素面褙子、月白色挑線裙子,戴著碧玉簪子和珍珠耳鐺,雅致大方,站在玲瓏身邊,如同春日的微風,和煦內斂。
  
  女眷們給玲瓏見禮,玲瓏側了身子算是還禮,聶氏一雙銳目看向她身邊的女子,問道︰「這位是......」
  
  玲瓏微笑︰「府裡的施夫人。」
  
  施萍素謙恭地給幾位女眷見禮,眾人連忙還禮。
  
  她是親王良妾,有夫人的封誥。
  
  焰大奶奶陳氏默默打量著施萍素,原來這就是睿親王另一位小妾,難怪當年名滿京城,不提才學,就是這份雅致內斂的氣質,也絲毫不比自家妹妹陳楓遜色。
  
  陳楓自幼嬌生慣養,又是⼳女,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
  
  玲瓏應該不是喜歡給妾室立規矩的人,可她今天卻帶了施萍素在身邊服侍,想來是昨天的事,她已經知曉了。
  
  陳氏在心裡嘆了口氣,她和玲瓏一場姑嫂,玲瓏原本對她親昵得如同姐妹,可如今卻是再也回不去了。
  
  即使玲瓏還像以前那樣待她親密無間,她也邁不過心裡這個坎兒。
  
  施萍素雖有封誥,可她跟著玲瓏來到金家,也仍舊是個姨娘。
  
  聶氏和陳氏、煥二奶奶張氏都給了見面禮。
  
  聶氏給的是赤金瓖石榴石的簪子,陳氏和張氏都是給的款式素雅的珠花。
  
  這些都不是給太太小姐的見面禮,頂多是比賞給大丫鬟們的略高一點。
  
  施萍素跪下謝過,無論是聶氏還是陳氏張氏,她們都沒有封誥,只是普通大戶人家的太太而已。但她們卻是王妃的娘家人,貴為五品命婦的施萍素,來到金家也只是跟在正室身邊的姨娘。
  
  說起來玲瓏也有陣子沒見聶氏她們了,少不了一番契闊。聶氏笑道︰「眼下三老爺去了福建,西府那邊也沒個主理中饋的女眷,五姑奶奶以後就多來東府,璇璣和琳瑯都嫁了,府裡一下子冷清起來,你們可都要常回來。」
  
  玲瓏笑著答應了,心裡卻清楚,聶氏又在敲打她呢。
  
  她不想讓大伯母為難,便道︰「等到三哥和七弟回來,我就陪我娘回西府一趟,到時大伯母和兩位嫂子一定要過去。」
  
  聶氏聞言甚是歡喜,馮氏雖然住在自家女婿的地方,可金三老爺不在,金子烽就是頂門立戶的,到時難免會落人口舌。上次她曾經專程找過玲瓏,想接馮氏回去,卻被玲瓏不著痕跡地婉拒了,今天又再提起,玲瓏雖然沒有應允,卻答應陪馮氏回去走動。
  
  只要馮氏能經常回西府走動,外人就說不出什麼。
  
  小三房這一支是出過親王妃的,金三老爺又是朝廷命官,絕對不能讓御史們嚼舌根子,更不能讓金家那幾個老不死抓住把柄。
  
  玲瓏今天既然主動來了,就是做好讓步的準備的。
  
  「聽王爺說,三老爺已經為祖母和我娘請封了,想來過不多久,我娘的四品誥命就下來了,到時我就陪我娘回去,請親戚們都過去好好熱鬧熱鬧,再把德音班也請來唱上兩天,大伯母您看可好?」
  
  金三老爺如今官拜四品,金老太太和馮氏原是誥封宜人,現在都要請封恭人。
  
  這的確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
  
  聶氏很高興,玲瓏能答應在西府設宴慶賀,足以證明這是個能識大體的女子,不像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因為昔日在娘家的委屈,就來個六親不認,和娘家漸行漸遠。
  
  玲瓏小小年紀就已經懂得這個道理,處理圓滑,娘家有了體面,對她絕對沒有半點壞處,最終最得益的還是她這位親王妃。
  
  玲瓏說要去紫雲苑看看蘇姐兒,陳氏便知道玲瓏是有事要和她說了。
  
  聶氏推說她有些倦了,又讓張氏去廚下張羅宴席,玲瓏便帶著施萍素,由陳氏陪著去了紫雲苑。
  
  比起過年的時候,蘇姐兒眉目又長開了些,出落得更像陳楓,玲瓏便道︰「都說外甥像舅,原來這外甥女也像姨,你看這眉眼,和我家三妹妹長得多像,都是一樣的漂亮。」
  
  施萍素揚起頭向窗外望了一眼,對玲瓏道︰「王妃,院子裡那是瓊花嗎?我還只是小時候見過,這花開得可真美。」
  
  陳氏聞言,就讓自己的丫鬟綠柳陪著施萍素到院子裡看瓊花,又使個眼色,乳娘抱了蘇姐兒也跟著出去。
  
  陳氏這才問道︰「好妹妹,你今天過來,是為了我那不爭氣的娘家妹子吧?」
  
  離得很近,玲瓏看到陳氏比起之前又清瘦了幾分,面龐秀麗而又憔悴,眼底一片烏青,顯然是沒有睡好。
  
  昨天,陳楓身邊的童媽媽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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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3 01:12: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七六章 挑明

  「三妹妹身子不好,月事來了八天,依然痛楚不堪。我今天過來,就是想請大嫂過去看看她,也免得三妹妹牽腸掛肚,思念親人。」
  
  最後這句話,讓陳氏倒吸冷氣,昨天童媽媽來找她的事,玲瓏顯然是已經知曉了。
  
  無論是王府還是普通大戶人家,當姨娘的打發身邊人偷偷出府給娘家人傳遞消息,這都是壞規矩的事。
  
  玲瓏之所以沒有明說,是給她這個當嫂嫂的體面。
  
  陳氏面紅耳赤,囁嚅道︰「楓姐兒既已嫁了,就是王府的人了,而我也已是金家的人,我身為金家的媳婦,又怎能再到王府看她呢,嫂嫂雖然愚鈍,可這個道理還是懂得。楓姐兒不懂事,想來給你惹了不少麻煩,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一直都在容忍她,可你身為主持中饋的主母,自是不能有所偏袒,若是楓姐兒依然我行我素,你只管按家法處置,但是好妹妹,算是嫂嫂求你,無論如何,你罰她也好,罵她也罷,就當給嫂嫂一個薄面,千萬不要把她遣回娘家。」
  
  以真定陳家的門第,陳楓若是被王府送回來,就只有死路一條。
  
  陳家是不會容忍這樣一個女兒辱沒家聲的。
  
  玲瓏就想起那天在書房裡,顏栩就曾說過要讓陳家把陳楓領回去。
  
  她嘆了口氣,對陳氏說道︰「我今天過來,就是想請大嫂能夠勸勸三妹妹,她去年才進府,以後還有一輩子的光陰要在府裡渡過,大嫂也看到施夫人了,不論是施夫人還是三妹妹,只要是她們安份守己,無論她們有沒有子嗣,我都會好生供養著。人生在世匆匆幾十年,好過歹過都是自己的日子。」
  
  她每說一句,陳氏的臉色便蒼白一分,能讓身為王妃的正室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陳楓顯然是沒少折騰。
  
  以玲瓏的手段,對付她那個傻妹妹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可今天玲瓏卻還是專程登門,竟是為了陳楓來懇求她。
  
  自從玲瓏大婚之後,整個東府的女眷,只有陳氏沒有去過睿王府,一次也沒有去過。
  
  她是金家未來的宗婦,又是睿王妃的長嫂,她卻從沒有登過睿王府的門。
  
  只有一個原因,她的身份太尷尬。
  
  睿王妃的長嫂,卻又是府裡小妾的親姐姐。
  
  娘家的長輩早就叮囑過,讓她萬萬不能在睿王夫婦面前失了體面。
  
  婆婆聶氏也訓斥過她,讓她時刻給夫君金子焰和三個兒女留些臉面。
  
  自從玲瓏被賜婚以後,陳氏便寢食難安。
  
  她一手調教的小姑子被皇后娘娘看中,賜為親王妃,身份等同六夫人,這樣的恩典,她卻無法分享。
  
  現在她聽到玲瓏語重心長,請她勸慰陳楓,可她卻依然無能為力。
  
  她教導過玲瓏許多,她深信,就在玲瓏來東府之前,就已經猜出,無論如何,她也不會親自動勸說陳楓的。
  
  或者說,玲瓏就沒有打算讓她出面。
  
  玲瓏要的只是她的態度。
  
  她沒有猜錯,玲瓏之所以專程過來,就是要讓她表態。
  
  現在她已經表態了,你只要不把她送回娘家,你就是給足我的面子,至於別的,她是你府裡的人,一切隨你。
  
  玲瓏站起身來,卻依舊凝視著陳氏︰「嫂嫂,惠姐兒也有六七歲了,過陣子讓她跟著大姐和四姐,到我家裡坐坐吧。」
  
  陳氏長長地舒了口氣,惠姐兒是她的女兒,玲瓏讓惠姐兒過去,也就是變相地讓惠姐兒代替母親和姑姑家走動。
  
  她高興還來不及。
  
  她不方便過去,就讓女兒代表她,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了。
  
  玲瓏身姿如松地走出去,施萍素連忙迎過來,像來時那樣,恭順地虛扶著她。
  
  陳氏暗暗嘆息,這個施萍素也不是善男信女,瓏姐兒小小年紀也挺不容易的。
  
  玲瓏並沒有感覺自己有多麼艱難,她就是覺得如果顏栩能讓她省點心,她就過得更輕鬆了。
  
  從金家東府回來,她讓海棠手下的麗水拿了些桂圓枸杞給陳楓送到抱石館。
  
  陳楓還在抄女誡,除了前院派來的婆子,原本侍候她的人都不能服侍她。
  
  這陣子身體不好,她又吵又鬧,那婆子沒有辦法,才去問過一直侍候陳楓的童媽媽。
  
  童媽媽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便打著去請大夫的幌子來到金家東府找陳氏。
  
  玲瓏靠在羅漢床上,翻看著剛剛送來的話本子,這話本子剛寫了第一冊,就給她拿來過目了。
  
  這就是她和顏栩商量過的那本書。
  
  書裡寫的是位東征西討的大將軍,回到京城受封的時候,被不懷好意的人領去一個逍遙窟,從此後他便沉迷於此,更被外族奸細所利用,對方能給他提供享用不盡的神仙膏,讓他每日快活似神仙。
  
  話本子只寫完第一冊,寫到大將軍在紅燈胡同裡初次見識到神仙膏,飄飄欲仙,竟然把兵符遺落而不知。
  
  玲瓏看得莞爾,這些落魄學子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編起話本子來卻是頭頭是道。
  
  她對雙喜說︰「拿二兩銀子給他,就說這話本子我很喜歡,第二冊和第三冊快點寫,我這裡等著看呢。」
  
  雙喜笑嘻嘻地出去,麗水就從抱石館回來了。
  
  「三夫人的身子可還好嗎?」玲瓏問道。
  
  麗水撇嘴︰「奴婢看啊,三夫人就不像是有病的,面色紅潤,像抹了胭脂似的,氣色比起海棠姐還要好些。」
  
  陳楓讓海棠沒了臉面,麗水是服侍海棠的,對陳楓自是打從心眼裡忌恨。
  
  玲瓏斥責道︰「這是什麼話,關海棠什麼事。」
  
  麗水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是奴婢該死,不該瞎說,可是三夫人真的不像是有病的,奴婢把您賞的東西給她送過去時,她還是一幅老大不樂意的樣子,正眼都沒看奴婢一眼,連個謝字都沒說。」
  
  這倒真不是小丫頭誇張,陳楓還真就是這個調調。
  
  玲瓏便對杏雨道︰「你親自去趟抱石館,就說是我說的,既然三夫人的身子不好,那就還是少出門了,就先在裡面待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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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3 01:13: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七七章 月例

  杏雨回來的時候,小臉氣得通紅。
  
  「奴婢的話還沒有說完,三夫人就拿案台上的東西朝我砸過來。」
  
  「她說您要是想裝賢惠,就讓她去見王爺,在王爺面前把話說清楚。」
  
  「她還說說您是妒婦,不顧皇家血脈,霸著王爺不鬆手。」
  
  玲瓏莞爾,好在是派了杏雨過去,換作別的丫鬟,萬萬不敢把這番話原封不動告訴她。
  
  妒婦....
  
  每一個做妾的是不是都覺得主母是妒婦啊?
  
  我把男人牽出來給你們公用,你們就不當我是妒婦了嗎?不,你們還是會說我是妒婦,因為我沒把正室的頭餃也讓出來。
  
  我忍氣吞聲由著你們,由著自家男人當種馬,滿臉堆笑把你們生的兒女認在名下當成嫡出,心甘情願讓你們踩在我頭上,你們難道就不當我是妒婦了嗎?
  
  不,你們還是會說我是妒婦,因為百年之後,與王爺同穴的那個人,只能是我。
  
  所以說,無論我是宰相肚裡能撐船,還是最毒婦人心,我都是你們口中的妒婦。
  
  那我若是不能成為合格妒婦,豈不是浪得虛名?
  
  「陳夫人語出不敬,罰三個月的例銀。」
  
  活了兩世,玲瓏都相信一個真理——
  
  錢不是萬能的,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在娘家的時候,她的例銀先是四兩,後來改為十兩,這十兩銀子有多重要,那是不言而喻的。若非她錢來自有方,每月的十兩銀子就能成為她的命根子。
  
  別看都是主子,可除了主持中饋的當家主母,不論是宮裡還是王府,或者普通大戶人家,除了主持中饋的那一個,其他女眷哪個都要眼巴巴盯著那點月例銀子。
  
  想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要銀子,打賞下人要銀子,托人辦事也要用銀子,想到廚房裡加個自己喜歡的菜沒有銀子也是不行的。
  
  有娘家貼補的,自是過得鬆動,如果沒有的,那就只能數著月例過日子。
  
  玲瓏的月例是每月一百兩,兩名妾室各二十兩。
  
  玲瓏是掌家主母,她給自己多少月例,也就是應景的事,何況她有兩萬壓箱銀子,又有陪嫁的田莊和鋪子,還能隔三差五從顏栩手裡搜刮搜刮。
  
  但施萍素和陳楓卻是沒有月例就不行的。
  
  施萍素雖然和娘家時有來往,但施家是耕讀之家,想貼補女兒也拿不出銀子。
  
  陳楓娘家家大業大,但早就不再認她。姐姐陳氏雖然能夠暗中貼補她,卻也不能光明正大。
  
  玲瓏罰了陳楓三個月的例銀,絕對是能傷筋動骨的事。
  
  果然,沒過三天,府裡就有人暗中說王妃手段狠毒,連例銀都要扣,刻薄得不要不要的。
  
  玲瓏聽了揚揚眉毛,我家的銀子,我愛給誰就給誰,想扣誰的就扣誰的,我願意。
  
  事實證明,扣工資真的是個百試百靈的好辦法。
  
  過了不久,玲瓏就聽說童媽媽把金鐲子鉸了。
  
  陳楓冒犯王妃,又被關在抱石館禁足,府裡的那些人最是見風使舵,何況這位次妃一向又是眼睛長在頭頂上。但凡是抱石館那邊的事,就要被百般刁難。綠蔭軒裡說句話就能辦成的事,抱石館的人如果不塞點小錢,根本沒人搭理。
  
  顏栩依然沒有回來。
  
  自從他走了以後,玲瓏便恢復了以前的習慣。
  
  早晚都到演武廳練上一兩個時辰,演武廳雖然尚未全部完工,但她也能在裡面練上一陣子。
  
  這天夜裡,她剛到演武廳,就感覺身後似有風聲。為了散潮,演武廳門窗大開,玲瓏心頭一驚,有人偷闖進來?
  
  她沒有猶豫,就在一轉身間,藏在衣袖裡的短劍已經刺出。
  
  這支短劍是顏栩送她防身的,劍身鋒利,宛若凝碧。
  
  背後那人顯然沒有想到她出手這麼快,哎喲一聲,身子便向一側掠開,但還是晚了一步,頭髮被短劍掃落,斷髮紛飛而落,玲瓏這才看清眼前的人。
  
  杜康。
  
  「杜康姑姑,怎麼是你?」
  
  杜康輕撫被劍尖弄得散開的髮髻,苦笑道︰「奴婢是奉殿下之命來向王妃報平安的,想不到王妃的身手這麼快,奴婢出醜了。」
  
  杜康早就知道王妃是會武功的,但想來也就是花拳繡腿而已。可今天卻讓她吃了一驚,動作如風,出手如電,好在力道尚淺,否則她這滿頭青絲就保不住了。
  
  玲瓏怪不好意思的,原來杜康是替顏栩報信的,自己卻誤以為是刺客。
  
  好在來人是杜康。
  
  其實玲瓏的武功根本不能與杜康相提並論,但她出手太快了,但凡是出手快的,一般都挺唬人的。
  
  杜康身經百戰,卻也給忽悠了。
  
  卻不知道玲瓏在她這樣的高手面前,其實是要招數沒招數,要力道沒力道,除了手快,還是手快。
  
  「王爺一切可好?」玲瓏問道。
  
  「請王妃放心,殿下平安。」這還是玲瓏和杜康第一次單獨接觸。
  
  「他說了什麼時候回來嗎?」就在這一刻,玲瓏忽然特別特別想讓顏栩回來,她覺得沒有他的日子挺別扭的。
  
  杜康搖搖頭,冷艷的臉上毫無表情。她從懷裡掏出一個用絲帕包著的物件兒︰「這是殿下讓奴婢帶給王妃的。」
  
  玲瓏剛剛黯淡下去的眸子又亮了起來,她收起短劍,把那物件兒拿在手裡,對杜康道︰「杜康姑姑何時回去?」
  
  杜康道︰「天亮之前出城。」
  
  玲瓏嘴角翹了起來,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那還來得及,你在這裡等著啊,我去去就回。」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演武廳外面了。
  
  杜康一頭霧水,小王妃這是怎麼了,和平日裡完全不同,說風就是雨的,哪像王妃啊,分明就是個小姑娘。
  
  她趕了幾天的路,這會兒早就累了,演武廳的地上堆著些蓋房子沒用完的紅磚和青石,杜康就在上面坐下,等著小王妃回來。
  
  等得無聊,她從懷裡掏出一隻巴掌大的四方小物,擰動旋轉,時而皺眉,時而又露出孩子一般的笑容。
  
  這四方小物有六面,由五十四塊小木組成,漆成六個不同的顏色。
  
  這是她在路上剛得的,稀罕得緊。
  
  她玩了足足一個多時辰,估摸著王妃要回來了,才把這小物揣回懷裡,正襟危坐,等在那裡。
  
  可惜玲瓏沒有看到,否則她一眼就能認出,這是魔方。
  
  用古代的工藝制作而成的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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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3 01:13: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七八章 冷秋

  冰藍色的絲帕上只用銀色絲線繡了一圈捆邊兒,這是玲瓏親手繡給顏栩的。
  
  絲帕裡包著的是只巴掌大的沉香木小圓盒,雕著何仙姑執蓮圖,何仙姑面目恬靜,神情婉約,雕工極是精巧。沉香木兼具油木兩種屬性,質地不勻,油脂走向不好拿捏,因此對雕工要求極是嚴格,眼前的這隻圓盒,雖是小物,但線條柔和,人物神態栩栩如生,不問出處,只憑材質和雕工,這隻盒子便已是一件價值不菲的精品。
  
  打開盒子,裡面是顆鴿子蛋大小的珠子,暈黃的燈光下,發出柔潤的光芒。
  
  夜明珠。
  
  這顆夜明珠比起當年顏栩從永華宮裡順手牽羊偷來送她的那顆還要大一些。
  
  也不知道這次是從哪裡偷的。
  
  當偷兒的是不會在意這些的。
  
  上次那顆她綴在玉玲瓏上,顏栩問她為何不瓖了首飾,她曾說這是母后的東西,擔心戴出去被人看到。
  
  想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顏栩才又尋了一顆給她。
  
  玲瓏心裡甜滋滋的,但原有的忐忑不安也平復下來。
  
  杜康是他的左膀右臂,這個時候,他還打發杜康來給她送珠子,情況應是他能掌控的。
  
  玲瓏長長透出口氣,她把夜明珠重又裝回沉香木盒子,明天就拿到金玉樓瓖了。
  
  放好珠子,玲瓏把值夜的杏雨叫起來,去書房找出那副裝在扁木匣裡的西洋棋。
  
  這副西洋棋,整個京城也只有一副。
  
  玲瓏提筆寫了一封信,藏在棋盒的暗層裡。
  
  這個暗層,是她無意中發現的。
  
  當日冒世子將十萬兩銀票藏在這個暗格裡,讓人偷偷從福建帶到京城。
  
  只是這件事玲瓏知道得並不詳細,但她也猜到顏栩是知道有這個暗層存在的。
  
  所以她把信藏在這裡。
  
  且,用這副西洋棋藏信,還有另一層涵意,她深信,以顏栩的聰明,一定能夠體會。
  
  她拿著棋盒重又回到演武廳時,杜康剛剛把魔方揣進懷裡,玲瓏並沒有看到。
  
  除了棋盒,她還給杜康拿了在路上吃的點心乾糧,還有一隻裝得鼓鼓的牛皮水袋子。
  
  杜康不是拖泥帶水的人,把棋盒裝進背後的革囊,便向玲瓏施禮告辭,不過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玲瓏凝視著杜康消失的方向,忽然明白她為何從一開始就對杜康另眼相看。
  
  並非是因為杜康的絕色容顏,也並非是因為她從骨子裡透出的殺氣。
  
  而是因為,杜康像一個人。
  
  一個她想像中的人,她從未見過,甚至連真正的照片都沒有,一個存在於傳說之中,卻被她想像過無數次的人。
  
  冷秋。
  
  她想像中的冷秋就是這樣,美若天仙,冷若冰霜,單純如一台機器,聽命行事的機器。
  
  杜康看到她的出手很震驚,而且險些失手。
  
  如果換做是冷秋,絕對不會吧。
  
  玲瓏十二歲第一次接單做買賣傷得很重,之後秦瑪麗請了一位行家來給她看傷,那位行家看的只是她的這雙手,證實這雙手不用落下病根時,秦瑪麗便放心了,與那人在外面喝茶,玲瓏聽到那人說︰「你不用擔心,冷秋的手也受過傷,屋裡這個小不點,比冷秋當年還小,恢復得更快。」
  
  那時她第一次聽到冷秋這個名字,後來她問起來,才從師傅那裡得知,冷秋是她的師叔。
  
  冷秋是秦瑪麗的同門師妹,據說做買賣時失手,早已去世多年。
  
  她見過冷秋的照片,照片中的冷秋是個相貌平凡的女子,秦瑪麗很少提起,江湖上也沒有人提過冷秋,那時玲瓏還以為冷秋沒有什麼作為,星光都被同門師姐掩去。
  
  直到她臨死時,才從那位結束她生命的老人口中得知,冷秋之所以不為人知,並非她技不如人,而是因為她接的都是涉及各國皇室或政要的訂單,單單隱密,就連世界上最頂級的諜報部門,都沒有她的詳細資料。
  
  但冷秋並非死去公事,她是消失了,消失在尋找女兒的路上。
  
  誰也沒有想到,這樣的一個人也會生育孩子。
  
  當護士抱著襁褓中的女嬰給她看時,冷秋忽然大叫︰「這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去哪裡了?」
  
  剛出生一天的孩子長得都差不多,但冷秋卻憑著在產房裡的匆匆一面,一眼看出護士交給她的,並非昨天她見到的女兒。
  
  她的女兒被人偷偷替換了。
  
  冷秋不顧產後虛弱,發瘋似的跑出病房,醫院的監控上看不到任何端倪,她的女兒,就像是一顆露珠,來到這世上短短瞬間,便消失無蹤了。
  
  冷秋也失蹤了,從此後誰也沒有見過她,而二十年後,在那個大西洋裡的小島上,出現了一位酷似冷秋的女賊,而她擁有一雙和冷秋一樣靈巧的妙手。
  
  冷秋的丈夫,是秦瑪麗青梅竹馬的表哥,也是廢掉秦瑪麗雙腿的那個人。
  
  早在冷秋生下孩子之前,他便死於一次危險行動。
  
  冷秋的女兒,是他的遺腹子。
  
  因為兩人從事的工作都很隱秘,因此他們的婚姻知道的人甚少,但終會有心懷叵測的人打聽到消息。
  
  玲瓏獨自站在演武廳裡,望著被燈籠照得染上紅光的窗子,默默發呆。
  
  她想像中的冷秋,就應是杜康這樣。
  
  冷秋是很美的吧,她也是很愛女兒的,可惜自己這一世出生得太晚了,不能見到她了。
  
  回到房裡,玲瓏拿出顏栩給她的那隻奇特的酒壺,默默看了許久。
  
  即使是流星劃過夜幕也會留下痕跡,冷秋既然來過,當然也會留下關於她的蹤跡,比如那位叫馬如風的老波斯人,比如這隻來自現代的酒壺。
  
  這隻酒壺說不定真是冷秋帶來的呢,自從第一次拿到這隻酒壺,玲瓏就想到了冷秋。
  
  她是不會相信這世上真有那麼多的穿越女,有一個已經很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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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3 01:13: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七九章 相看

  直到晌午時,杜康打開王妃給她的那隻牛皮袋子,才發現裡面灌得滿滿的,竟然不是水,而是果子露。
  
  而給她帶在路上吃的點心,竟然沒有一塊是重樣的,奶香卷子、核桃酥、艾窩窩、棗子糕甚至還有一包青梅子。
  
  杜康詫異,這位小王妃也真有意思,比浮蘇還要精細講究的人,她還是頭回遇到。
  
  而她,平素裡無論趕多少路,隨身帶的也只是饅頭和清水。
  
  她就想起那天殿下換鞋子裡露出的繡著竹葉的襪子。
  
  這世上的女子原該就是要像小王妃這樣,活得花團錦簇吧。
  
  但她不是這樣的人,也不習慣過這樣的生活。
  
  杜康在路邊用一文錢買了大碗茶,咕嚕嚕喝下去,還是這個解渴。
  
  喝茶的時候,她拿出王妃帶給她的點心,一抬頭,看到隔壁桌上的兩個小孩正眼巴巴地看著她手裡的核桃酥,口水就滴下來了,杜康就大方地拿了其中幾塊點心給他們吃,孩子的娘不好意思,買了兩個白菜餡的素包子給她,杜康高興地吃了,覺得比那些精緻的點心還要頂餓。
  
  杜康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出身官宦之家,少小進宮,可這些年風餐露宿的生活,已經將她變成大包子加大碗茶就能滿足的人了。
  
  不過,就像她從天津衛回來的路上遇到的那個老婦人所說,只要自己覺得舒服,那就是最適合自己的生活。
  
  她喜歡這樣粗茶淡飯、荊釵布裙的生活,偶爾回到王府,她還覺得不習慣呢。
  
  次日一早,小十七帶著楠哥兒,跑到采薇小築用早膳。
  
  自從小十七從宮裡回來,早晚兩頓,玲瓏都讓他過來用膳。
  
  中午時,玲瓏就會叮囑小廚房,做上幾樣小孩子愛吃的吃食,讓人送到棲雲館。
  
  皇室成員全都怕死,因此他們是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喜好的,就像顏栩雖然愛吃菠菜,可也只限於每餐十幾二十道菜裡都會有一道菠菜而已,除了他身邊的人,外人也不會知曉。
  
  小十七常在玲瓏這裡用飯,玲瓏知道他愛吃豆腐皮的包子、加了糖桂花的春卷兒、新鮮牛乳做的雙皮奶,但送到棲雲館的,卻從來沒有這三樣。
  
  這些東西,只限於在玲瓏眼皮底下才會有。
  
  即便於此,玲瓏還囑咐過浮蘇,無論是從哪裡端過去的,但凡是小十七吃的東西,都要提前試過,確定無事,再拿給小十七。
  
  浮蘇就笑過她,說是以後有了世子,她還不知會有多在意呢。
  
  玲瓏在心裡苦笑,真若是自己的兒子,她還真不會像對小十七這樣小心謹慎。
  
  自己的兒子們,就做個富貴王爺便好。
  
  真若是有志向遠大的,那當然是另一番情景,只不過也要他真有那個本事才行。
  
  十二皇兄不在,小十七就很隨意。皇兄在的時候,從來只讓他坐到皇嫂對面,有一次他剛剛靠到皇嫂胳膊上,就被皇兄訓斥了。
  
  看看皇兄又沒來用早膳,小十七就爬到玲瓏身邊,朝天辮在玲瓏肩上蹭歪︰「十二哥好勤奮,天天早上都去遛馬,皇嫂,您和他說說,讓他明天帶上我好不好?」
  
  「你十二哥不但要遛馬,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父皇和母后的壽誕就在眼前了,他肯定要比以前忙一些,等他忙過這陣子,就帶你一起去,好嗎?」
  
  小十七撅撅小嘴,不情願地嗯了一聲,浮蘇就笑著夾了根炸得酥脆的散子到他的嘴裡。
  
  玲瓏不由得佩服這孩子的適應能力,從宮裡回來的那天,明明是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歇斯底里大哭一場,哭到昏睡過去,第二天洗了臉,又喝了一碗羊奶子,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了。
  
  不過是個六歲的小孩子而已。
  
  皇帝的兒子早早地便結束了童年,看著小十七,玲瓏越發堅定了信心。
  
  永華宮再是富麗堂皇,她也不想住進去。
  
  她的兒女們,要在陽光下奔跑,要在歡聲笑語中長大。
  
  今天非五非十,兩位妾室都不用過來請安,不過陳楓被她禁足,也有好一陣子沒有來過了。
  
  上午的時候,施萍素過來陪她聊了一會兒,沒過多久,董家大奶奶甘氏就來了,她昨天就送過帖子,要帶幾個後生來給玲瓏相看。
  
  只是玲瓏沒有想到,甘氏竟是和甘唐的夫人程雪懷一起來的。
  
  論起輩份,甘氏是甘唐的從嫂,都是姓甘,隔著房頭。
  
  上次春宴的時候,玲瓏雖是不動聲色,卻對程雪懷記憶深刻。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甘明就是個爽朗明快的性子,去年才嫁進來的長嫂程雪懷也是快人快語,但比起甘明又多了幾分嬌氣和世故。
  
  看著任性嬌縱,實際上卻圓滑精明。
  
  玲瓏想不注意她都難。
  
  她先前也猜到甘氏不會自己一個人過來,但她還以為甘氏會和璇璣一起來,只是沒想到卻是程雪懷。
  
  這些人家,即使是女眷,也不會隨意交往。
  
  她和甘明雖有往來,但甘明只是甘家次女,並不能代表什麼。
  
  而程雪懷的身份卻不同,她是世子夫人,甘家未來的宗婦。
  
  她的一舉一動,代表的都是永定侯世子甘唐。
  
  見到玲瓏,程雪懷就嗔道︰「我是來的路上才知道,原來從姐是來做媒的,您怎麼不早說,我們家裡也有出色後生,您有幾個丫鬟,我全包了。」
  
  甘氏佯裝生氣,拿起手裡的團扇做勢向程雪懷打過去︰「有你這樣當弟媳的嗎?連姑姐的媒人布鞋也要搶,等我回去就告訴大伯母,讓她狠狠罰你。」
  
  甘氏口中的大伯母,就是永定侯夫人梁氏,也是甘唐和甘明的母親。
  
  甘家沒有納妾的規矩,無論是永定侯甘士綸,還是世子甘唐,不管在外面如何風流,府裡也只有正妻一人,沒有妾室,沒有通房,連開臉的丫頭也沒有。
  
  玲瓏就笑著打圓場︰「我府裡至少有一百來個丫頭,你想做媒那還不容易。」
  
  程雪懷拍拍心口︰「從姐你聽聽,王妃這口氣,倒像是把她的燒火丫頭,倒夜香的丫頭也全都托付給我了,哎喲喂,嚇死我了。」
  
  她說得誇張,眾人全都哈哈大笑。
  
  玲瓏讓人把海棠叫過來,什麼都沒說,帶上海棠,和甘氏程雪懷一起,坐了青油車,去了垂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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