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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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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姚穎怡]金玉良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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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2:54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一零章 打獵(二)

  清風徐徐,玲瓏看到馬背上的顏栩看著自己怔怔出神,目光迷離。
  
  這一剎那玲瓏的心裡像開鍋的熱水一樣,他怎麼了,該不會是病情加重,連她也不認識了吧?
  
  「王爺......酸梅湯......」不嘔氣了,酸梅湯給你喝。
  
  看到玲瓏拿了裝著酸梅湯的牛皮水袋子,踮起腳尖遞給他時,顏栩心花怒放。
  
  他伸出手來,就勢一拉,玲瓏的身子凌空而起,下一刻,她已穩穩落在馬背上。
  
  所有人都看呆了,竟連驚呼都沒有。
  
  「打獵去,走!」
  
  一聲呼哨,十幾騎馬向著樹林深處而去,伴隨著小十七和楠哥兒的歡呼,輕脆的馬蹄聲漸行漸遠。
  
  睿親王竟然帶著王妃去打獵,而且還共坐一騎。
  
  侍衛們只能跟在後面,連帶著小十七和楠哥兒也不能湊上前去,他們兩人還小,侍衛要緊緊跟著。
  
  楊晉暗道,這個時候千萬別遇到什麼人啊,讓人看到王爺和王妃在一匹馬上,傳揚出去,他們這些隨從也沒有好果子吃。
  
  玲瓏從最開始的震驚到興奮,接著便是不安。
  
  「王爺,您還是讓我自己騎馬吧,我會騎。」玲瓏的臉紅得如同這漫山遍野的杜鵑花。
  
  「不行,你好久沒和我一起騎馬了。」顏栩的聲音不容拒絕。
  
  「可別人會看到。」玲瓏嘟噥著。
  
  「看就看吧,我又不認識。」說著,顏栩雙腿一夾馬腹,向前疾馳而去。
  
  好吧,他不認識......
  
  那天,睿王爺大顯神威,野兔、山雞僅他自己就獵了七八隻,好在一個時辰後,他擔心玲瓏累了,就把她先送回來,自己則掉轉馬頭,又繼續尋找獵物。
  
  玲瓏的臉還是火燒火燎的,成親這麼久了,她還是不習慣和顏栩在光天化日下親昵,何況還當著這麼多人。
  
  紅綃用山泉水擰了帕子給她擦臉,她這才發現臉上汗淋淋的。索性把臉上的脂粉全都擦去,沒用鏡子,拿了香脂胡亂在臉上抹了幾下,便指揮著紅綃紅繡連同小順子和小德子,把剛剛打回來的獵物收拾清洗。
  
  待到顏栩他們再次回來時,遠遠的便聞到了燒肉的香味。
  
  小十七和楠哥兒都是第一次出來打獵,他們像大人一樣騎著馬,開心得咧著嘴笑。
  
  看到皇嫂帶著人正在燒肉,小十七就要往下跳,差點忘了勒住韁繩,把跟在他身邊的侍衛嚇得一頭冷汗。
  
  「皇嫂皇嫂,十二哥又獵到一隻錦雞!」
  
  玲瓏抬起臉,愉悅地看向馬背上的顏栩,陽光下,素顏如梨花般剔透,看得顏栩又是呆了呆。
  
  「下次多帶些人手,再往前走遠一些,說不定能獵到野豬。」顏栩坐下,接過玲瓏遞給他的涼茶。
  
  玲瓏笑著問道︰「您以前來的時候獵到過野豬嗎?」
  
  「只獵到過一次,後來就沒有遇到過。不過只這裡的農戶們說,已經十來年沒有野豬來禍害莊稼了,要獵到野豬也不容易。」
  
  「我二堂兄他們大前年在這裡獵到過一頭,不過那時我還在江蘇,我是聽莊子裡的媳婦們說的。」
  
  「二舅兄也是打獵的好手?那下次叫上他一起吧。」
  
  玲瓏笑道︰「二堂兄要幫著家裡打理生意,怕是不能像您這麼悠閒。說起來自從他成親以後,我也沒有見過他幾次。大堂兄也是,一年裡倒有幾個月是在蘇州或杭州。」
  
  說著,她把一條山雞的翅膀擇好,放到甜白瓷的碟子裡遞給顏栩。
  
  顏栩這才看到,她竟帶來整套的甜白瓷餐具,還有烏木瓖銀的筷子,烏木柄的銀刀、銀勺,甚至還有用甜白瓷小瓶子裝著的各種調料。
  
  更有趣的是,她竟然還帶來一個藤編的花瓶,裡面插滿剛剛採來的野花。
  
  他就哈哈大笑起來,帶上女人打獵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以前來打獵的時候,他連內侍也不帶,就是幾個侍衛跟著他,哪有這麼多講究。
  
  玲瓏被他笑得莫名其妙,還以為是烤肉的時候把臉弄黑了,忙用帕子擦了擦,結果顏栩笑得更開心了。
  
  打獵的時候倒是沒有遇到外人,可是用膳的時候,卻有人來了。
  
  因為只帶了十幾個侍衛,顏栩就讓他們輪班坐到一旁,讓內侍們烤肉給他們吃,這樣總有五六個人是在不遠處警戒。
  
  一名侍衛匆匆過來,對楊晉耳語幾句,楊晉便走過來,在距離顏栩和玲瓏一丈開外站住,恭聲道︰「王爺,永定侯世子也來打獵,聽聞您在這裡,想來給您請安。」
  
  永定侯世子?甘唐?
  
  「除了他,還有誰和他在一起?」顏栩冷冷地問道。
  
  玲瓏的嘴角抽了抽,該不會顧錦之也在吧?
  
  「回王爺,和甘世子在一起的,只有一位女扮男裝的,據說是他表弟。」
  
  噗,玲瓏差點笑出來,女扮男裝?程雪懷,你們要有多笨,連我們府裡的侍衛都能一眼看出你是女扮男裝。
  
  不對,莫非兩個月不見,你那個地方發育了?
  
  顏栩側過臉看向玲瓏,見她低著頭正在笑,笑得很調皮。
  
  他立刻心情大好,只要顧錦之沒有甘唐在一起,他對現在身為金吾衛副指揮使的甘唐是沒有惡感的。
  
  且,甘唐能從五城兵馬司這麼快就能提升,也多虧有他相助,甘唐想來給他請安,是應該應份。
  
  見楊晉轉身離去,玲瓏便道︰「我還是避避吧。」
  
  顏栩不屑︰「你沒聽說他帶著個女扮男裝的,既然敢正大光明來我這裡請安,那他帶的那個人要麼是他夫人,要麼就是他妹子。這兩人你都認識,不用避開。」
  
  既然有身份不低的女眷在場,那自是不用避諱。
  
  玲瓏早就猜到,跟著甘唐一起的肯定不會是甘家小姐,甘昭或者甘明,一定就是那個神經兮兮的程雪懷。
  
  甘唐能帶著程雪懷去紅賓樓,當然也能帶著她來西嶺打獵。
  
  玲瓏是很理解的。
  
  因為顏栩也帶她去過紅賓樓,今天還帶她來打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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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3:06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一一章 打獵(三)

  關於玲瓏和程雪懷的恩怨,顏栩並不知道。
  
  在永濟寺時抓到幾名悍婦,他曾經問過玲瓏可知道那是誰派來的,玲瓏沒說,而且表現得毫不在意,顏栩便以為是她娘家的姐妹們,還讓人去了山東查過這件事,根據得回的情報,李濟在京城時,就讓金子焰找人送回山東,李濟就和金媛整日吵架,再沒有回過京城。
  
  另一個嫁到山西的堂姐金嫦,因為曾經私逃過,所以早就被婆家看管起來,更是不可能回京城。
  
  後來又發生了慶王的事,這件事便沒有再查下去。
  
  因為玲瓏和甘二小姐甘明是手帕交,所以顏栩先入為主,以為玲瓏和程雪懷私交也很好。
  
  玲瓏卻早就猜到永濟寺裡那幾個想要打她悶棍的悍婦是程雪懷雇來的。
  
  程雪懷雖然刁蠻任性,但她這樣的貴女,素來心高氣傲,你讓她做點別的,她不好意思把這種事全盤告訴別人,沒有人可以商量,她能想到的也不過就是揍上一通罷了。
  
  像請人吃神仙膏上癮而死的手段,她聽都沒有聽說過。
  
  程雪懷在娘家受寵慣了,嫁人後到了甘家,偏偏甘家又和別的人家不同,不但沒有妾室通房,女眷們甚至連女紅都不會,婆婆梁氏性格爽朗,甘昭和甘明又都是澄明通透的,程雪懷再是人精兒,來到這種人家也就慢慢變得簡單起來。
  
  他們烤肉的地方地勢平坦,放眼望去,便能看到遠遠的有十幾騎馬停在那裡,一高一矮兩個人跟著楊晉走了過來。
  
  玲瓏還是第一次見到甘唐。
  
  傳說是的安定侯世子,與顧錦之齊名的京城紈褲中的頂尖人物。
  
  甘唐二十出頭的年紀,穿著寶藍織綿箭袖,長身玉立,儀表堂堂,眼睛大而明亮,就給人很爽朗的感覺。都是漂亮出色的少年,可顏栩給人的感覺就是高貴明艷,而甘唐,則像是一輪暖陽,讓人覺得暖烘烘的。
  
  玲瓏的目光就落在甘唐身後的小個子身上。
  
  程雪懷比玲瓏大了一歲,可是個頭比玲瓏還要矮一些,兩個月沒見,她好像長高了一些,只是更瘦了,就像正在抽苗的莊稼。
  
  看到她低頭拱背,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玲瓏強忍著笑。
  
  見過禮,顏栩便請甘唐坐下,讓內侍奉了茶,笑著道︰「今天出來沒有帶酒,否則一定和甘世子痛飲幾杯。」
  
  甘唐落落大方,道︰「若是王爺不嫌棄,我那裡倒是帶著酒,只不過就是我家莊子裡自己釀的土酒。」
  
  顏栩的目光閃了閃,便變得愉快起來,道︰「好啊,那就讓人去取了來祝祝興。」
  
  一旁侍候的小順子立刻對個內侍使個眼色,那內侍飛快地跑了開去。
  
  沒過一會兒,便有一名永定候府的侍衛和那名小內侍一起過來,手裡捧著個碩大的酒葫蘆。
  
  玲瓏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真的把酒裝在葫蘆裡,她忍不住好奇多看了幾眼,那葫蘆顯然有些年頭,盤得油光發亮,通體掛紅,小水牛角的葫蘆嘴,圓潤有光澤,葫蘆繫著大紅的纓絡,末端綴著漢白玉的飾環。
  
  顏栩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玲瓏,心想你該不會看上人家的葫蘆了吧?忍著點,這永定候世子精明得緊,又在五城兵馬司待過,別讓他看出來你是個賊坯子。
  
  玲瓏的目光卻飛快地從葫蘆上移開,重又落到程雪懷身上。
  
  她忽然微笑道︰「那是位姑娘吧?」
  
  甘唐怔了怔,隨即爽朗地道︰「王妃好眼光,這是拙荊,她很少出來,又穿了男裝,就沒有讓她給王妃請安。」
  
  永定候世子夫人,那是超一品的命婦大妝,請安什麼的,好像還輪不到她這個王妃。
  
  玲瓏便道︰「原來是世子夫人啊,換了男裝我都不敢認了。」
  
  說著,她讓紅綃搬了塊鋪著繡帕的石頭過來,她指了指,笑道︰「世子夫人若是不嫌棄,就坐過來吧,說起來都是熟人。」
  
  甘唐顯然也並不知道自家媳婦和睿王妃之間的事,見睿王妃為人親切,又早就知道睿王妃和甘明交好,更是不疑有他,對程雪懷道︰「還不快謝過王妃。」
  
  這樣一個硬朗的人,和自己妻子說話時,聲音卻低柔得像是要捏出水來。
  
  玲瓏不由得為程雪懷慶幸,她這樣的性子,能找到一個包容她又當她是寶的男人,也是相得益彰。
  
  說起來也怪,雖然她和程雪懷有些恩怨,可她對程雪懷卻沒有太多抱怨,頂多就是討厭她上次給顧錦之幫忙的事,還有就是她說顏栩身子不好。
  
  就因為程雪懷說顏栩身子不好,玲瓏氣了好幾天。
  
  我家男人的身子好不好,輪得到你來說嗎?
  
  程雪懷緊緊握著拳頭,剛才世子要過來向睿親王請安,她原是不想來的,可聽說睿王妃也在,她這才過來。
  
  她就是想看看,當著睿親王的面,金玲瓏還那麼不講理那麼潑嗎?
  
  她曲膝行了福禮,便走過來,沒有像大多數命婦那樣坐下半個身子,而是大喇喇坐在那塊鋪著繡帕的石頭上,就好像這坐的不是石頭,而是她內室裡的玫瑰椅。
  
  且,因為她穿的是男裝,而那石頭又很矮,她坐在那裡,兩腿叉開。
  
  玲瓏揚揚眉,偷眼看向甘唐,發現甘唐臉上都是寵溺,根本沒當回事。
  
  玲瓏嘆口氣,有的人真的有福氣。
  
  可是你再有福氣,你雇人打我悶棍的事也不能完。
  
  見甘唐和顏栩寒暄,她便讓人給程雪懷上了酸梅湯,低聲道︰「前陣子我去了永濟寺,程姐姐猜猜,我在那裡遇到什麼了?」
  
  睿王妃在永濟寺差點被金雕抓走的事,不知道的人並不多,玲瓏也就不避諱,直言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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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3: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一二章 她是裝的

  程雪懷不僅是甘唐的正妻,她還是顏栩的表妹。
  
  雖然顏栩不認識她,卻也知道有這麼一個人。見玲瓏和程雪懷低聲說話,他沒有介意,相反,他希望玲瓏能有幾個年紀相仿的手帕交。
  
  程雪懷一雙大眼睛嘰里咕嚕的轉動,瞥一眼睿親王和甘唐,見那兩人正在談論甘家莊子裡自釀的土酒,睿親王似是對這酒很感興趣。早就聽說這位十二表哥愛玩愛打架,還好賭,千萬別把自家世子帶壞了。
  
  聽到玲瓏問起永濟寺的事,程雪懷不慌不忙,她敢跟著甘唐一起過來,就是做好和金玲瓏打架的準備了。
  
  「當然聽說了,智覺皇表叔修行多年,可王妃您才去了一次永濟寺,就差點飛到天上去。」
  
  玲瓏因為這件事,曾經被程皇后斥責。永華宮裡的事,外人或許不知道,但玉寧公主一定是知道的,那天她還想去解圍來著。玉寧公主和程雪懷像是很要好,所以程雪懷肯定知道她被訓斥的事。
  
  玲瓏微微笑了,壓低聲音卻又很愉快地說道︰「這只是其中之一,還有一件更好玩的,世子夫人一定沒想到。」
  
  程雪懷咬牙切齒,如果不是那幾個悍婦拿了訂金跑路了,你還能在這裡得瑟?
  
  「還有什麼好玩的?我還真不知道呢。」她笑著說話。
  
  玲瓏笑得更開心了︰「我得了幾個人,因她們都是女子,所以王爺準了,讓她們跟著我,以後為我所用。」
  
  「人?什麼人?你們府裡多幾個丫鬟婆子這有什麼好玩的?」程雪懷揣著明白當糊塗,心卻砰砰直跳,金玲瓏說的,該不會是拿著訂金跑路的悍婦吧。
  
  「就是你雇來揍我的那幾個人啊,這會子我把她們養起來,好吃好喝的,等到養得膘肥體壯時,放她們出來打人悶棍啊。」玲瓏的聲音不大,她的聲音軟綿綿的,對於在北方土生土長的程雪懷來說,這聲音簡直是讓人骨頭都酥了。
  
  可是不能酥!
  
  金玲瓏,你......
  
  程雪懷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有些事明顯著是一回事,可是被人從嘴裡說出來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程雪懷臉上火辣辣的,那幾個兇婆子沒有跑路,她們被金玲瓏給抓了。
  
  這件事原本安排得天衣無縫,怪就怪睿親王忽然也跟著一起去了,他去了,侍衛多了,危險系數也高了,被那隻金雕一攪和,肯定就要把永濟寺翻個底朝天,那幾個婆子十有八九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被抓住的。
  
  刺客和金雕是去攻擊睿王妃的?誰信!
  
  絕對是睿親王招惹來的。
  
  「你胡說什麼?誰說那是我雇來揍你的啊,我才不和你一般見識呢。你別亂扣屎盆子。」程雪懷翻個白眼。
  
  玲瓏笑著說道︰「也是,我還真是見識短淺,這樣吧,趕明兒我就讓那幾個婆子,找個真的屎盆子扣到你頭上,你看可好?」
  
  程雪懷怒道︰「金玲瓏,你別得意,我會怕你不成?」
  
  事實證明,人就不能輕易動怒。
  
  程雪懷這一生氣,聲音猛的就提高了,正在推杯換盞的顏栩和甘唐都給嚇了一跳。
  
  兩人的目光飛快地看向旁邊正在說悄悄話的女眷。
  
  這時已經不能稱做悄悄話了,因為程雪懷的聲音很大。
  
  玲瓏瞠目結舌。
  
  佩服,真心佩服。
  
  所以她就是怔怔地看著程雪懷,小嘴微張,一副小夥伴們都驚呆了的表情。
  
  甘唐忙道︰「王爺莫怪,拙荊和我出來之前多喝了兩杯,我這便帶她回去。」
  
  顏栩微笑︰「世子不必見外,尊夫人也是本王表妹,說起來都是親戚。」
  
  看上去,他竟是一點都不好奇。
  
  但是他已經站起身來,手臂一伸,把玲瓏拽了起來,道︰「趁著天氣好,陪本王沿著溪流走走。」
  
  說完,竟是看也不看甘唐一眼,攜了玲瓏走了。
  
  甘唐就怔在那裡。
  
  這是鬧得哪一齣?
  
  老十二這是變臉雞嗎?說翻臉就翻臉,而且,這比翻臉還讓人難受。
  
  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看向程雪懷。
  
  小姑奶奶,你們剛才在說什麼啊。
  
  程雪懷也僵在那裡,怎麼會這樣呢?
  
  不對,金玲瓏是故意的,故意激起她的怒氣,故意讓她在睿親王面前出醜,連累世子丟臉。
  
  正在這時,一個小內侍飛奔著跑回來,看他跑來的方向,應是隨著睿親王夫婦去散步的。
  
  他恭聲對甘唐道︰「世子爺,王爺說您帶的酒很好,如還有多餘的,就往清覺山莊裡送上幾壇,王妃受了驚嚇,王爺要陪著走不開,就打發小的和您說一聲。」
  
  甘唐聞言長抒一口氣,老十二,真有你的。
  
  他摸出幾兩碎銀賞給那個小內侍,那內侍看得瞪大了眼睛,永定侯世子隨身竟然還帶著銀子!
  
  「勞煩公公轉告王爺,我這就回去,選上幾壇上好的酒,給王爺送到莊子裡。」
  
  還有一句話,他沒有說出來——
  
  再備上幾樣禮品,給睿王妃壓壓驚。
  
  西嶺不比京城,手邊沒有什麼能拿出手的好東西,甘唐打發了心腹,火速回京。
  
  當然,他在第一時間就從程雪懷嘴裡問出了事情的原委。
  
  已經這樣了,程雪懷也知道瞞不住了。
  
  甘唐見多識廣,從小到大闖禍無數,可是當他知道這件事後,足足發呆了一盞茶的功夫。
  
  自家娘子幫著他的好兄弟去勾引親王正妃;
  
  勾引不成雙方起了衝突,自家娘子被人家轟出王府;
  
  自家娘子買兇行刺(對於宗室來說,打悶棍就是行刺),被人贓並獲,現在人證就在人家手裡。
  
  好吧,他長到二十多歲,也沒闖過這麼大的禍。
  
  偏偏他事先還不知道,自己往人家的坑裡跳。
  
  十二和他老婆,在得知他要求見時,兩人就想好怎樣敲詐他了吧。
  
  要不怎麼隻字不提,只說王妃受驚了呢?
  
  甘唐瞪著程雪懷,程雪懷也瞪著他。
  
  「是她先欺負我的,您沒見她有多會欺負人。」程雪懷辯解。
  
  甘唐撫額︰「我沒看到她欺負你,睿親王和我都只看到你大聲喝斥,而她嚇得呆在那裡。」
  
  「她是裝的!」程雪懷喊道。
  
  「那你怎麼就不會裝!」甘唐低聲道。
  
  是啊,我怎麼不會裝,我明明也會的,怎麼被金玲瓏激了幾句就全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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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3:38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一三章 梁子

  次日,玲瓏坐在涵碧山房,看著永定侯世子給她送來的「壓驚」的物件兒,目光灼灼。
  
  這是一件用整塊上好玉石雕成的梅花盆景,不但玉料上乘,雕工也是上乘,枝幹盤虯錯節的梅樹枝幹上,三十六朵梅花形態各異,栩栩如生。
  
  用這個壓驚,果然再好不過了。
  
  玲瓏越看越喜歡,毫不客氣,就擺了出來。
  
  她又想了想,覺得收了人家這麼重的禮,需要回禮的,她找了隻繡著金蟬的荷包,裝了十兩銀子。
  
  半個時辰後,程雪懷從荷包裡倒出這十兩銀子,怔在了那裡。
  
  金玲瓏狠狠敲了世子爺一筆,卻給了她十兩銀子,十兩銀子夠幹嘛的,連那盆玉石梅花的零頭都不到。
  
  不對,好像有什麼事也是花了十兩銀子。
  
  程雪懷猛的想起來,她雇那幾個兇婆子時,給的訂金就是十兩!
  
  原來如此。
  
  金玲瓏抓到了那幾個人,以後她們就是她的人了。身為主子,當然有責任替她們退還訂金。
  
  金玲瓏,你也太會埋汰人了吧!
  
  程雪懷越想越氣,可偏偏她現在西嶺的莊子裡,世子也在,她想發火都不行。
  
  她拿起黃銅剪刀,把那隻裝銀子用的繡著金蟬的荷包鉸成一塊塊的。
  
  正在這時,甘唐進來,看到她正在鉸東西,就問起又出了什麼事。
  
  程雪懷便把金玲瓏送了十兩銀子羞辱她的事說了出來。
  
  字字血聲聲淚的控訴。
  
  甘唐聞言怔住,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臉上現出喜色,對程雪懷說︰「既然給你十兩銀子,這就是退訂金了,退了訂金,當然也就沒有買兇行刺的事了。哈哈哈,這個睿王妃倒也是個妙人,難怪.....」
  
  他原本想說,難怪顧錦之對她念念不忘。
  
  話到嘴邊,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自家娘子要好好教育了,他要以身作則。
  
  程雪懷也明白過來,她蹙起眉頭,不解地問甘唐︰「金玲瓏會這麼好心?她難道是要把這道梁子掀過去?」
  
  甘唐的眼角子抽了抽,反問道︰「什麼梁子?這種話你是從哪裡學來的?看來我真該找位嬤嬤管管你了。」
  
  梁子?這確實不是程雪懷這種身份的貴女能說出來的,她甚至應該都不知道這個詞。
  
  「這是玉.....」程雪懷慌忙改口,「我也忘了從哪裡學來的,說不定是聽您說過的。」
  
  甘唐沒有追究,只是瞪她一眼,目光裡卻沒有斥責。
  
  他從第一次見到程雪懷時,就對她印象深刻。後來得知他要結親的大長公主府的一位小姐,他就盼著會是她,天遂人願,和他訂親的真的是她。
  
  程雪懷嘟著嘴,還在別扭著,過了好一會兒,才拉拉他的衣袖,小聲問道︰「金玲瓏真的不會記恨我嗎?」
  
  甘唐忽然想笑,看來這個小東西真的被嚇到了。
  
  所以他板著臉問道︰「你也知道害怕了,擔心被她記恨嗎?」
  
  程雪懷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嘟噥道︰「我才不怕她呢,我就是覺得,如果被她記恨,那一定會很倒楣,我活得好好的,幹嘛要被她記恨啊。」
  
  金玲瓏明明在永濟寺時就抓住了那幾個婦人,可她竟然不動聲色,悄沒聲息地把這件事壓了下來,兩三個月都沒有露出一點風聲。
  
  金玲瓏分明就是在等機會,用這幾個婦人來對付她。
  
  這叫什麼來著,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我要回京城!」她擰著身子,對甘唐撒嬌。
  
  甘唐問道︰「我好不容易才有幾天空閒,能陪你來莊子裡玩玩,你又要回京城做什麼?」
  
  「我想看書了,我要買書。」
  
  「你要看什麼書,安次鎮上應該也有,讓人買來就是。」
  
  安次鎮離西嶺很近,比回京城要方便許多。
  
  程雪懷搖晃著甘唐的胳膊,繼續撒嬌︰「我要看的書,安次鎮上沒有的,只有京城才有,我要親自去買才行。」
  
  甘唐搖搖頭,拿她沒了辦法,只好道︰「那也好,我們明天提前回京城,等以後我有空閒再帶你來西嶺。」
  
  程雪懷使勁點頭,其實她還沒有玩夠呢,可是她現在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快點告訴玉寧公主。
  
  那幾個兇婆子雖然是她雇的,卻不是她找來的。
  
  她只是養在閨中的大小姐,哪像某些人,對市井中的事熟悉得不成不成的。
  
  與此同時,玲瓏正在翻看陳楓抄好的女誡。
  
  那時她是在同一天裡,罰了陳楓抄女誡,又變相罰了施萍素抄佛經。
  
  施萍素的佛經早在兩個月前就呈給她了。
  
  陳楓卻足足抄了三個月!
  
  玲瓏翻看著,陳楓的字跡一般,比她尚且不如,比之施萍素更是天上地下。
  
  她對坐在炕下杌子上的陳楓道︰「抄得很好,陳妹妹想來是用心抄的,否則也不會抄了這麼久。」
  
  陳楓沒像以前那樣昂首挺胸瞪著她,只是半垂著頭,聽著玲瓏說話,一聲沒吭。
  
  玲瓏暗地裡嘆口氣,她真的沒有磨搓妾室的心情,都是有爹娘生的,誰也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我沒事吃飽了撐的才折騰你們啊。
  
  我巴不得讓你們離我遠遠的,最好除了初一以外,都不會見到你們。
  
  可你們偏就都不讓我省心,害得我現在走到哪裡都要帶著你們。
  
  玲瓏心情就不好起來,剛剛敲了程雪懷一筆,原本她是挺高興的,可是想到這兩位給她倒騰出來的那些事,她就胸口發悶。
  
  「這天氣漸漸熱了,從明天開始,廚房會煮些解暑的綠豆湯,莊子裡雖然什麼都有,可畢竟有些年頭了,你們回去看看各自屋裡若是缺什麼東西,軟煙羅也好,薰蚊香也好,都一一列出來,施妹妹辛苦些,除了自己房裡的,把莊子裡所有所需都記冊吧。」
  
  施萍素連忙站起來應是,玲瓏眼角又瞥一眼陳楓,見她還是那樣坐在那裡,若是以前,她定是不屑地看著施萍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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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3: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一四章 葫蘆

  把中饋之事安排完畢,春霖進來說道︰「王妃,姚嬤嬤來給您做保養了。」
  
  玲瓏圓房已有許久,姚嬤嬤一直在給她料理身子,只是這兩個月,把足底通絡按摩由最初的每天改成了三天,今天便是做通絡的日子。
  
  玲瓏便道︰「讓她到書房裡等吧。」
  
  春霖笑著應是,閃身退了出去。
  
  玲瓏瞥一眼兩名妾室,見陳楓依舊半垂著頭,看不到她的表情;施萍素卻正看向珍寶閣上新擺上的玉石梅花的盆景。
  
  玲瓏抿嘴微笑,如此,還是沉不住氣啊。
  
  很多時候,越是關注一件事,越是會表現得漫不經心。可卻不知,真正的漫不經心是聽到也像沒有聽到,看到也似沒有看到,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她快樂地把兩名妾室打發出去,便起身去書房。
  
  放下姚嬤嬤的心思目的不提,她對這類似現代足部按摩的通絡還是很喜歡的。
  
  書房裡的家什雖然是清覺山莊原有的,但字畫擺設卻都是從王府裡帶來的,布置也和采薇小築裡的書房是一樣的,因為這裡的家具都是有些年歲的,憑添了幾分底蘊。
  
  玲瓏是不喜歡這些文物的。
  
  所以涵碧山莊的屋子除了晚上,全都是窗戶大開,王妃起居的幾間更是早就把糊窗的高麗紙換成了名貴的玻璃窗子。陽光毫無遮擋地灑進來,通透明亮,歲月沉積而成的陳舊森然蕩然無存。
  
  姚嬤嬤站在離窗子很近的地方,發亮的玻璃窗扇敞開著,繃窗子的軟煙羅不是常見的綠色,而是極淡的鴨卵色,陽光照上去就變成透明的。
  
  姚嬤嬤心裡忐忑,前幾日的那碗益子湯,讓睿王妃先是嘔吐,繼而整晚上吐下瀉,她在宮裡幾十年,但凡在宮裡能活下來的,就沒有普通人,睿王妃的這伎倆她是能看出來的,所以她在次日就來向睿王妃請罪,說是請罪,當然有質問的意思,可沒想到,睿王妃身邊的一等丫鬟杏雨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就把她給打發了。
  
  「王妃夜裡沒有睡好,這會兒要補眠,吵不得。」
  
  「那王妃何時醒來,老身再過來。」她道。
  
  杏雨皮笑肉不笑︰「嬤嬤,您是宮裡的,論起規矩來比咱們都懂,您就別讓咱們為難了。」
  
  這話裡的意思,就是說我們王妃就是不想見你,你別揣著明白裝糊塗自降身份死賴著。
  
  杏雨是什麼人?
  
  她是一等大丫鬟,睿王妃的乳姐姐。
  
  換作是別的丫鬟這樣說,姚嬤嬤能啐她一臉,可是這話出自杏雨之口,她卻只能暗地裡握緊拳頭。
  
  杏雨膽敢這樣和她說話,就是算準了只要她敢撕起來,就能把這件事傳到宮裡,那就變成她這個紫禁城裡排名第二的燕喜嬤嬤,害得睿王妃上吐下瀉,還為此和王妃的陪嫁丫頭撕逼,到那時,她的這張老臉也就丟盡了,怕是再也沒有機會回去服侍皇后娘娘了。
  
  她不急,因為很快就到了給王妃疏通腳底經脈的日子,看得出來,王妃對此是不反感的。
  
  所以今天姚嬤嬤早早就來了。
  
  等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睿王妃姍姍的來了。
  
  像以往一樣,半躺在貴妃榻上,雙腳放在榻前的小幾上,玲瓏半閉著眼睛,眉頭似蹙非蹙。
  
  書房裡沒有焚香,卻插了很多鮮花,花香襲人,讓人昏昏欲睡。
  
  姚嬤嬤便趁著這個機會輕聲說道︰「王妃啊,上次的益子湯......」
  
  沒等她說下去,玲瓏便道︰「湯是好湯,就是我身子不服,讓嬤嬤白忙活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還沒有睜開。
  
  姚嬤嬤準備了兩三天的話就這樣硬生生給擋住了。
  
  她咬咬牙,只好陪笑道︰「那奴婢給您換個方子吧。」
  
  玲瓏含糊不清地輕嗯,便不再說話,呼吸均勻,竟是睡著了。
  
  有小丫鬟探進頭來微不可聞的說話聲,屋裡服侍的白露踮著腳尖撩了簾子出去,只留下喜兒在屋裡,過了一會兒,白露進來,臉上喜滋滋的,雙手卻捧著一隻碩大的葫蘆。
  
  姚嬤嬤的手停了下來,按摩做完了。
  
  柏青手腳麻利地端了溫水進來,春霖接過來,和潤兒一起給睿王妃重又清洗了雙足。
  
  這種近身服侍的事,柏青是沒有資格的。
  
  白露這才喜笑顏開地過來,把那葫蘆呈給玲瓏看。
  
  「王妃,這是德公公剛剛送來的,說是王爺剛得的,送給王妃玩的。」
  
  這葫蘆也已盤到掛紅,繫著五色纓絡,綰著漢白玉環,葫蘆各具形態,雖然很像,卻不是甘唐的那隻,想來是顏栩給她尋來的。
  
  姚嬤嬤笑著道︰「王爺可真雅趣,這麼漂亮的葫蘆,奴婢也是頭回見呢。」
  
  她說得或許是真的,宮裡的好東西很多,葫蘆倒還真的不一定會有。
  
  玲瓏笑得眉眼彎彎,拿過葫蘆掂了掂,沉甸甸的,有水聲,裡面裝了酒。
  
  拔下塞子,立刻便有酒香傳來,卻又有些不同,玲瓏不由皺眉,這是什麼酒?
  
  姚嬤嬤吸吸鼻子,笑道︰「王爺真是有心了,這裡面裝的酒是用枸杞和紅棗泡的,女子用來最是滋補。」
  
  玲瓏笑道︰「那以後我就喝王爺賞的這種酒吧,嬤嬤也就不用再勞神煮益子湯了。」
  
  這話說的......
  
  益子湯只是姚嬤嬤煮的,並非皇后娘娘賜的,當然不能與王爺賞的酒相提並論。
  
  姚嬤嬤訕訕地笑著應了,告辭離去。
  
  玲瓏看著葫蘆,笑得合不攏嘴,顏栩是很在意她的喜好吧,那天她也不過是多看了那葫蘆幾眼,他便注意到了,不過兩天,就尋了一隻能與甘唐的那隻相媲美的,還送的這麼巧,就當著姚嬤嬤的面。
  
  這麼說來,那次益子湯的事,他顯然是知曉了。
  
  所以這葫蘆也不是隨便送過來的,是選了時辰,趁著姚嬤嬤在的時候。
  
  玲瓏心裡暖洋洋的,那天她看出顏栩用金雕的事搪塞她,她便給他送去了自己喜歡的小玩藝,想逗他開心。
  
  他知道她不能得罪姚嬤嬤,就送來這隻葫蘆,不動聲色地給她解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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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4:03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一五章早膳

  西嶺的杜鵑開得極盛,雙喜和長安每天都會到山上採上幾籃子。
  
  睿王府的丫鬟即使是粗使的,也是不能隨便出去的,免得被外男衝撞。
  
  而內侍們也有不便,這裡不是宮中,他們難免會被人指指點點。
  
  因此,這摘花的事,就落到長安和雙喜頭上。
  
  兩人樂此不疲,每天趁機都能出去玩上半日。
  
  這天玲瓏用了早膳,便去了清風館,馮氏住在清風館裡。
  
  玲瓏到的時候,馮氏已經起身,正在用膳。
  
  早膳是從涵碧山莊的小廚房裡送來的,馮氏吃得少而清淡,早膳只有加了乾貝的白粥和四樣小菜,豆干芹菜、麻油豆角、釀春筍和高郵的鹹鴨蛋。
  
  從去年開始,馮氏已經能自己吃飯,玲瓏進來時,服侍的丫鬟們全都曲膝行禮,馮氏卻還是自顧自地在喝粥。
  
  玲瓏坐到炕桌前,和馮氏面對面,還沒有開口叫娘,馮氏已經抬起頭來,指著面前的鹹鴨蛋道:「你吃。」
  
  玲瓏已經用過早膳,可這也不防礙她再加餐,她承認,這兩年她的胃口就像無底洞,怎麼都塞不滿。
  
  杏雨親手給她添了半碗白粥,玲瓏便陪著馮氏用早膳。
  
  正在吃著,就聽到廊下有說話聲傳來。流朱皺起眉頭,立刻閃身出去。
  
  沒過多時,她就從外面進來,笑盈盈地道:「王妃,陳夫人身邊的童媽媽來給咱家夫人送東西了。」
  
  馮氏是四品誥命,以前上面有長輩,便稱做三太太,眼下住在皇莊裡,有兩個被稱為夫人的妾室在這裡,自是不能再叫太太,她身邊的丫鬟婆子已經改口叫夫人了。
  
  聽說是童媽媽來了,玲瓏心裡就挺彆扭的,早不來晚不來,她來清風館,童媽媽便來了,分明就是做給她看的。
  
  童媽媽為人老實,遠不如施萍素身邊的高媽媽,可是今天這件事就有些自做聰明了。
  
  玲瓏對流朱道:「就說夫人正在用膳,你替夫人賞她個封紅。」
  
  流朱素來機靈,笑著答應,轉身出去。
  
  可沒想到,她出去好一會兒也沒回來,廊下的說話聲卻一直沒有停下來。
  
  又過一會兒,流朱才進來,對玲瓏道:「那位童媽媽也真是的,怎麼說都不肯走,非要給夫人磕頭不可,還說是陳夫人叮囑的。」
  
  玲瓏蹙眉,問流朱:「她給夫人送的什麼?」
  
  「是兩條馬面裙。」說著,流朱打開挾在腋下的綢緞包,露出裡面的兩條裙子,一條湖藍,一條淡黃。
  
  玲瓏見馮氏已經喝完了碗裡的粥,便對流朱道:「就讓她進來磕頭吧。」
  
  說完,她起身下炕,帶著杏雨走進黃花梨屏風後面。
  
  過不多時,就聽到屋裡響起童媽媽的聲音:「奴婢是陳夫人的乳娘,陳夫人叮囑了,讓奴婢給金夫人磕個頭,您看,打擾您用膳了。」
  
  接著,便傳來咚咚的磕頭聲,顯然,不是只磕了一個。
  
  馮氏沒有說話,流朱道:「夫人剛用過早膳,還要歇息,媽媽退下吧。」
  
  沒想到童媽媽卻還是不肯走,她道:「我家陳夫人聽說金夫人素擅畫花樣子,便想讓老奴賣個老臉兒,向金夫人求兩張花樣子。老奴知道自己身份低,不夠資格,好在臉皮還夠厚,就求金夫人賞上兩張。」
  
  屏風後的玲瓏一頭霧水,是陳楓抽風了,還是童媽媽抽風了?
  
  求花樣子?
  
  馮氏雖然喜歡畫花樣子,可她畫的那些,想像力不夠豐富的,是照著繡不出來的。
  
  馮氏出身將門,性情中自是帶著幾分魯莽,寫字畫畫這些全都不擅長,但她喜歡打扮,原是會畫花樣子的,只是病了多年,現在雖有好轉,也同樣喜歡描描畫畫,但卻拿不出手。
  
  花樣子什麼的,只是藉口。
  
  玲瓏抬步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杏雨,浣翠留在府裡了,這裡就屬你的針線最好,你有空時畫上幾張,給陳夫人送過去。」
  
  童媽媽雖然在臨來之前,便已經打聽到王妃也在清風館裡,可是剛才進來時卻沒有看到,她還以為是消息來得不對。這會兒王妃卻忽然走了出來,她便怔了怔。
  
  「王妃,您也在......」說著,便跪下身去,給玲瓏行了全禮。
  
  玲瓏嗯了一聲,對流朱道:「你們扶夫人去歇著吧。」
  
  流朱和沁碧聞言便一邊一個虛扶著馮氏走了出去。
  
  玲瓏看一眼童媽媽,道:「好了,你退下吧。」
  
  童媽媽卻已經急得出了一腦門的汗珠子。
  
  玲瓏視而不見。
  
  直到童媽媽離開清風館,玲瓏才身姿如鬆地也走了出去。
  
  還沒有走出清風館的大門,就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鬟攙著一隻碩大的花籃走了過來。
  
  「王妃——」小丫鬟匆匆施禮。
  
  玲瓏看到她手裡的花籃,奼紫嫣紅,開得最多的就是這漫山遍野的杜鵑。
  
  「你是來給親家夫人送花的?」玲瓏問道。
  
  小丫鬟還是第一次能和王妃說話,她激動地結巴起來:「奴婢叫......叫小白,是王府西......西路前院......前院的,這花是長安哥和......和雙......雙喜剛摘回來的。」
  
  玲瓏笑得眉眼彎彎,對杏雨道:「賞她。」
  
  那小丫鬟早就猜到來給送花是個好差事,可沒想到卻得了王妃的賞。
  
  清風館守門的婆子接過花籃,這時玲瓏已經走出很遠了。
  
  叫小白的小丫鬟拍拍胸口,對那婆子道:「我還是第一次離得這麼近看到王妃,她長得可真好看,肉皮子細得就像甜白瓷一樣。」
  
  把門的婆子是跟著馮氏從四平胡同過來的,金家西府每年給四平胡同三千六百兩銀子的供奉,這婆子拿的是金家給的例銀,聽小白誇王妃漂亮,就有種與有榮焉之感,自豪地道:「算你有福氣,還能和我家姑奶奶多說上幾句話。」
  
  話裡話外,以王妃的娘家家僕自居,其實她還沒有去過金家西府,甚至從沒有和王妃說過一句話。
  
  小白興高采烈,對那婆子道:「別看我是從王府來的,可以前也沒有機會和王妃說話,要不是今天喜哥兒受傷了,我哪有這個福氣。」
  
  雙喜是睿王妃身邊得力的小廝,他年紀還小,府裡的人就都叫他喜哥兒。
  
  那婆子卻是嚇了一跳,問小白:「喜哥兒怎麼受傷了?我可聽說他是我家夫人的陪房,若是他有什麼事,要快些稟了王妃才行。」
  
  剛才小白和王妃說話時,可隻字未提。
  
  小白給嚇了一跳,她沒想到會有這麼嚴重,惴惴不安地說:「真要稟了王妃嗎?那喜哥兒可怎麼說啊,他這會兒還說胡話呢,滿嘴胡說八道,別嚇到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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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4: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一六章 小白

  回到涵碧山房,玲瓏有點熱,讓小丫鬟搬了湘妃榻放到小亭子裡,她給顏栩做衣裳。
  
  自從剛成親時給他做了幾件衣裳,也就停不下來了,每個月若是不給他做上一件,玲瓏自己都覺得委屈他。
  
  顏栩是衣裳架子,玲瓏喜歡打扮他。
  
  沒有了海棠,杏雨想偷懶都不行了,加之浣翠留在王府裡看家了,眼下不但涵碧山房的事是她管著,就連馮氏住的清風館,兩位夫人的岫雲樓,需要領什麼東西也要來找她。
  
  好在玲瓏平素裡不用她服侍,見玲瓏做針線,杏雨就去庫房,想趁著太陽好,把從府裡帶來的補品藥材拿出來曬曬。
  
  剛剛走上抄手遊廊,就聽到有丫頭的說話聲傳來,她抬眼看去,見兩個十四五歲的丫頭正在擦拭欄桿,手上不停,嘴裡也不停。
  
  一個說︰「真不要臉,趁著來莊子帶的人少,就削尖了腦袋往咱們這兒鑽。」
  
  另一個道︰「我可聽說她是安哥兒的相好,傳到安哥兒的耳朵裡,你就擦一輩子欄桿吧。」
  
  「那有啥,她搭上安哥兒不是還在前院裡侍候侍衛們?還不知有多少骯髒事呢。」
  
  她們口中的安哥兒就是長安,今年十四了,因為他年紀漸大,平時留在內院的時候不多,常常出府給王妃和大丫鬟們買些街上的玩藝。
  
  但他和雙喜一樣,都是王妃的陪房。
  
  杏雨聽這兩個丫鬟越說越難聽,就從拐角的大柱子後閃了出來,走上幾步,喝道︰「是不是到了莊子裡連規矩也沒了,在這裡胡說八道了?」
  
  那兩個小丫頭一見是杏雨,嚇得噗通跪下︰「杏雨姐姐,我們該死,我們自己掌嘴。」
  
  說著,就劈里啪啦的往自己臉上打,杏雨氣得板著臉,以前在府裡時,這些小丫頭哪會這樣?莫非真是自己無能,沒有海棠,連這些小丫頭都無法無天了。
  
  杏雨本就是個急脾氣,這下子更是火冒三丈︰「什麼相好兒,什麼骯髒事,什麼伺候侍衛,你們當這裡是什麼地兒,說出來的都是什麼話,你們的老子娘怎麼教的?」
  
  其中一個丫鬟哭著道︰「好姐姐,饒了我們吧,剛才前院的小白跑過來死乞白咧要見王妃,我們看不過她那副想鑽營的樣兒,這才胡亂說了幾句,杏雨姐姐您千萬別和我們一般見識,求求您了。」
  
  「小白?」杏雨怔了怔,她原本是不認識這些小丫頭的,可偏偏這個小白她是有印象的,從清風館出來的時候,正好有個叫小白的丫頭來給送花兒,她還打賞了。
  
  「是啊,叫小白,在府裡是西路前院的,來莊子裡也是在跨院那邊。」
  
  王爺和王妃的侍衛們都住在跨院那邊。
  
  大慶、鐵橋、李升也住在那裡,長安和雙喜有空就往那邊鑽。
  
  兩個丫頭這樣說,就是為自己開脫,她們沒有亂說,這個小白就是伺候侍衛的。
  
  杏雨卻蹙起眉頭,這個叫小白的丫頭年紀不大,看著是個老實的,和王妃說話時緊張得結結巴巴,怎麼一轉眼,她就要跑來見王妃?
  
  「她人呢?」她問道。
  
  「剛才還在山房外面伸頭探腦的,這會子可能還在。」一個丫頭說道。
  
  杏雨嗯了一聲,走了幾步,又轉過頭來對這兩個丫頭道︰「就在這裡跪著,誰也不準起來!繼續扇,我不說停就不準停下來。」
  
  說著,她對聽到動靜匆匆跑過來的麗江說道︰「看著她們,敢說這麼沒臉的話,就別怕掌嘴,她們哪個敢停下來,你就讓紅綃和紅繡來扇她們。」
  
  紅綃和紅繡,那兩個小丫頭的手就像鐵鉗子。
  
  杏雨快步出了涵碧山房,果然見一株古槐下面蹲著個小丫頭,就是今天在清風館遇到的那個小白。
  
  她衝著小白招招手︰「你過來。」
  
  小白怔了怔,忽然認出這是今天給她打賞的那個大丫鬟。
  
  她連忙跑了過來︰「姐姐,您是侍候王妃的吧,我想見王妃。」
  
  這會兒,小白倒是不結巴了。
  
  這丫頭果然是個老實的,王妃哪裡誰都能見的。
  
  杏雨便問道︰「你要見王妃有什麼事?可以和我說。」
  
  小白怔了怔,眼中有些迷茫,像是不知道能不能和杏雨說。
  
  好一會兒,她才小聲問道︰「我要是和姐姐說了,姐姐能代我求個情嗎?」
  
  求情?
  
  杏雨皺眉︰「你要給誰求情?」
  
  「給.....給安哥兒.....」
  
  給安哥兒求情?難道剛才那兩個丫頭說得是真的?
  
  如果長安在這裡,杏雨一準把他揪過來罵上一通,你才多大的孩子,就會找相好了。
  
  見杏雨沉著臉,小白嚇得後退兩步︰「安哥兒不是故意的,他.....他要守著喜哥兒。」
  
  喜哥兒?雙喜!
  
  這還有雙喜的事!
  
  杏雨一聽就更急了,雙喜過了年才剛十一,還是個孩子,他要是有什麼事,王妃怎麼向他的家裡人交待?
  
  她一把拽住小白的胳膊,硬生生拉了過來︰「快點給我說清楚,長安怎麼了,雙喜又怎麼了?你敢給我瞞上半句,我就把你送回府裡交給秦媽媽。」
  
  秦媽媽是紀貴的大姨姐,出名的厲害人,也是前院的管事媽媽,這些小丫頭們都怕她。
  
  果然,秦媽媽的名頭太好使了,小白嚇得打個冷顫,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別把我交給秦媽媽,我全說,我全說。」
  
  你都哭成這樣了,還怎麼說。
  
  杏雨拽著她來到牆角隱蔽處,遞給她一塊帕子︰「別哭了,快點說,你敢再哭,我還是要把你交給秦媽媽的。」
  
  小白嚇得果然不敢哭了,強忍著抽噎說道︰「安哥兒和喜哥兒要去摘杜鵑花,安哥兒拉著我一起去,說會抓野兔子給我烤著吃。這附近的人太多了,我們就往後山走,走出很遠,還沒抓到兔子,我們坐下歇著,我讓安哥兒變戲法給我看,安哥兒正要變,就見有幾個人從遠處過來,我們怕是莊子裡的人看到我們偷著玩,就嚇得躲到坡下的大石頭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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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七章 天山雪蓮

  玲瓏正在給衣裳上袖子,就聽到有腳步聲由遠而近,聲音細碎,是女子繡鞋踩在花石小徑上的聲音。
  
  見玲瓏執著針線的手頓了頓,一旁的喜兒便向著聲音的方向張望。
  
  「王妃,是杏雨姐姐。」
  
  杏雨?怎麼跑得這樣急?
  
  大丫鬟們自持身份,言談舉止端莊大方,不會在小丫頭們面前失態。
  
  杏雨雖不如海棠和浣翠穩重,但她是和玲瓏最貼心的人,玲瓏對她的了解,遠遠超過其他丫鬟。
  
  玲瓏的心裡硌登一下,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她放下針線,也轉身向那條小徑看過去。
  
  這時,杏雨已經跑到近前。這裡依山而建,雖是初夏,卻並不炎熱,夜裡還要蓋上棉被。可杏雨的臉上卻有豆大的汗珠淌下來。
  
  「王妃,王妃.....」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看向站在一旁的四五個丫鬟。
  
  喜兒笑著對玲瓏道︰「王妃渴了吧,杏雨姐姐也是滿頭的汗,我去讓蔡嬤嬤要些冰鎮酸梅湯來。」
  
  玲瓏點頭輕嗯,喜兒便帶著其他幾個丫鬟退出涼亭。
  
  見四周無人了,杏雨這才「啊」了一聲,卻是帶了哭腔。
  
  「王妃,那兩個小的出事了!」
  
  玲瓏愣住︰「哪兩個小的?」
  
  她的腦子裡浮現出小十七和楠哥兒!
  
  「長安和雙喜!」
  
  玲瓏的心裡稍微一鬆,卻又立刻緊了起來。
  
  「怎麼回事?」
  
  「您還記得在清風館遇到的那個送花的丫頭叫小白的?她剛才來了,她說雙喜像喝醉了一樣胡言亂語,怕回到莊子裡給您惹事兒,長安和他躲在山洞裡沒敢回來,就讓那個叫小白的把花送回來了。」
  
  玲瓏抿嘴,笑道︰「肯定是他們兩個藉著去摘花偷著去喝酒了,我讓他們在天橋混了一陣子,心都野了。你就為這事慌慌張張的?」
  
  話雖如此,玲瓏還是覺得有些不妥,這兩個孩子雖然鬼點子挺多的,可是做事素來穩妥,他們會跑出去玩兒,可是像這樣大白天跑出去喝酒卻不會,那會誤了府裡的差事。
  
  「是我沒說清楚,小白說雙喜沒有喝酒,他是被人害的,他們三個藉著摘花,偷跑到後山很遠的地方去玩兒,看到有人就躲了起來,可那說話的人很是警覺,發現了他們的動靜,雙喜讓長安帶著小白先跑,他來引開那幾個人。」
  
  「長安和小白跑出去很遠,見沒有人追過來,長安讓小白等著,他去找雙喜,過了好一會兒,才看到長安背著雙喜回來,雙喜神志不清。」
  
  「長安說他們是王妃自己的人,不能就這樣回來,會落人口舌,就背了雙喜藏到山洞裡,想等他醒了再回去,讓小白把摘的花先送回來。」
  
  「小白那丫頭笨笨的,根本不知道這事情有多大,直到在清風館見到您,才覺得應該告訴您,還讓我給長安求情,說長安不是故意不回來當差的。」
  
  雖說是小孩子不懂事,可長安卻還能想到維護玲瓏。
  
  「你走一趟,帶上那個叫小白的丫頭,和你哥、鐵橋一起去找他們,他們留在外面太危險了。」
  
  她又想了想︰「把紅綃和紅繡也帶上。」
  
  「那送到跨院嗎?」杏雨問道。
  
  這裡雖是王爺的私產,但卻是皇莊,莊子上有內侍,還有帶品級的太監。
  
  不論是長安雙喜,還是李升和鐵橋,他們都不是王爺的親隨,他們是王妃的人,卻又沒在陪嫁的單子上,所以鑫伯一早就叮囑過,讓他們要小心謹慎地做事,不要丟了王妃的臉面。
  
  「不,送到涵碧山房裡來,不要驚動我娘。」玲瓏沉聲道。
  
  杏雨還想再問,可時間已經不早了,小白從山上回來,又是送花又是哭的,已經兩個時辰了。
  
  她又說不清雙喜究竟是什麼狀況,兩個時辰,也不知那孩子是死是活。
  
  杏雨走後,玲瓏就讓人把童太醫請過來,一起等著。
  
  等了足足一個時辰,喜兒從外面來︰「王妃,杏雨姐姐帶著雙喜回來了,在他自己屋裡呢。」
  
  玲瓏請了童太醫,親自去了與涵碧山房僅隔著一道月亮門的院落。
  
  雙喜已經十一了,來到山莊以後,他和長安就住在這裡,和丫鬟們分開,那裡緊挨著涵碧山房。小順子和小德子,以及當值的內侍們也在這裡歇著。
  
  見到躺在大炕上的雙喜,玲瓏吃了一驚。
  
  平時神采奕奕的小孩,此時面如金紙,雙目緊閉,嘴裡卻不停地說話。
  
  他說得語無倫次,玲瓏仔細聽,只能聽到他說「壞了快跑」之類的,再聽下去,就是含糊不清了。
  
  童太醫神情嚴肅,他翻開雙喜的眼皮,嘴角抽了抽,沒有說話。
  
  玲瓏緊盯著他,看到這樣,心裡沉下去。
  
  童太醫又給雙喜號脈,眉頭緊鎖。
  
  有丫頭上了茶,童太醫沒有喝,對玲瓏道︰「這個僮兒瞳孔已經散了,怕是活不過今晚了。」
  
  玲瓏噗通一聲呆坐在椅子上。
  
  雙喜只有十一歲!
  
  「他是怎麼了,是中毒嗎?」
  
  童太醫嘆口氣︰「脈象紊亂,心口忽快忽慢,但嘴裡有淡淡的酒氣,如果是毒,應是混在酒水之中。」
  
  難怪那個叫小白的丫頭說他像喝醉了一樣。
  
  也就是剎那間,玲瓏的心緒已經穩定下來,她冷靜地問道︰「能不能用人參先吊著,暫時保住他的性命?」
  
  只要這口氣還在,就還有希望。
  
  「若不是中毒,倒能一試,但人參不能解毒,怕是作用甚微。」
  
  玲瓏忽然想起來︰「我有幾朵天山雪蓮,那個能解百毒。」
  
  「天山雪蓮?」童太醫一頭霧水,「下官才疏學淺,只知天山雪蓮確能治療風寒痹痛和女子陰寒,並不知能解百毒啊,王妃可是由何得知?」
  
  玲瓏訕然,說起來說起來好像是前世的武俠小說裡看來的。
  
  難怪尹醫正給她開的方子裡也有一味天山雪蓮。
  
  自己真是有病亂投醫。
  
  正在這時,外面有內侍說道︰「王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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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4:37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一八章 偷聽

  顏栩的目光從雙喜身上掃過,他轉身對童太醫道︰「無論如何,要保住他的性命,若他死了,你的前程也別想要了!」
  
  童太醫打個寒顫,睿親王自從成親以後,還是第一次用這樣的口吻和他說話。
  
  他不是真的束手無策,只是有的法子不能隨便去用。
  
  太醫們要的是平穩,五分兇險的病情要說到十分,治好了是他妙手回春醫術好,治不好那是病得醫石無靈,與他無關。
  
  這些事上,玲瓏不懂,顏栩卻是最清楚不過。
  
  但聽到顏栩這樣說,玲瓏也立刻懂了。
  
  她略微鬆了口氣,客氣地對童太醫道︰「那就有勞童太醫多費心了,這個孩子並非府裡的奴才,他是家母陪房家的孩子,沒有賣身契童太醫仁心仁術,定能讓他起死回生。我從府裡來的時候,帶了很多藥材,童太醫需要用什麼,只管讓杏雨去取了來,若是庫裡沒有的,就讓人快馬加鞭,到京城裡買過來。不必少銀子,保住這孩子的性命才重要。」
  
  說著,玲瓏曲膝給童太醫行禮。
  
  可比童太醫給嚇到了,他只是八品御醫,哪能受得起親王妃的大禮。
  
  他連忙回禮。
  
  心裡卻在嘀咕,睿親王賢伉儷倒真是合拍,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倒楣的就是他。
  
  玲瓏嘆了口氣,起身跟著顏栩走出屋子,顏栩指著不遠處正在哭的長安問道︰「那個是跟著雙喜一起的嗎?」
  
  玲瓏點頭︰「那是長安。」
  
  小順子已經飛快地跑過去,拽了長安過來。
  
  顏栩沒有說話,抬步走出小跨院。
  
  他沒有回屋,就坐到玲瓏方才做針線的小涼亭裡,隔著衣袖拉著玲瓏的手,讓她坐在他身邊。
  
  長安站著,還在抽噎。
  
  玲瓏問道︰「你們看到的那幾個人是什麼樣子,從哪個方向過來的,說了些什麼?」
  
  顏栩眉頭微蹙,他也只是得到消息,王妃的丫鬟們抬著一個小廝進了涵碧山房,那小廝就是常到木樨堂走動的雙喜,而在此之前,童太醫已經先一步到了。
  
  顏栩猜到可能是出事了,這才匆匆從別鶴堂回來。
  
  他並不知道還有這些事,聽到玲瓏這樣問來,心裡暗暗吃驚。
  
  看來雙喜是被滅口,只是不知是那孩子命大,還是那些人用的藥量不夠,這才暫時留下一條性命。
  
  「我小的有罪,小的不該讓雙喜去引開他們,雙喜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不活了,給他抵命.....嗚嗚嗚....」
  
  長安哭了起來,他和雙喜都是鑫伯從山東帶來的,那時玲瓏的境況很不好,他們小小年紀來到人生地不熟的京城,不是為了出人頭地,只是因為家裡的長輩讓他們來給五小姐使喚。
  
  後來進了王府,他們變成了王妃的親隨,身份一下子就提高了,家裡人也為他們高興,他們也想長大以後,像大慶鐵橋那樣給王妃當侍衛。
  
  四個男孩子之中,只有他和雙喜年紀最小,他們住在一起,玩在一起,可今天他卻害了雙喜。
  
  他沒有誇張,如果雙喜死了,他也不活了,就算他自己不尋死,家裡的長輩也不會饒了他的。
  
  他家和雙喜家僅隔了一道牆,他們還在山東時就在一起爬樹打鳥。
  
  王爺認不清金家的親戚們,每次回娘家,王妃都讓他和雙喜跟在王爺身邊,他並不像別人那樣害怕王爺,相反,因為他人是王妃的人,所以王爺對他們很好。
  
  可這會兒王爺正在瞪著他呢,他覺得好嚇人。
  
  顏栩已經不耐煩了,這個長安平時挺伶俐的,怎麼哭起來像個娘們兒?
  
  他忘了,他自己十四歲剛進軍營時,那些軍官們也笑他像個娘們兒。
  
  玲瓏察言觀色,已經看出顏栩的不耐煩,她柔聲對長安道︰「誰說雙喜會死了,有太醫在,他死不了,你先把今天遇到的事詳細說說,那害了雙喜的壞人身上或許就有解藥,抓住他們也就救了雙喜。」
  
  自從得知天山雪蓮不是能解百毒的仙藥之後,玲瓏已對她前世在武俠小說裡看到的東西全都不確定了。
  
  解藥這個詞,好像也是武俠小說裡的吧。
  
  她這樣說,只是為了哄小孩。
  
  長安真的不哭了。
  
  這個孩子還是很機靈的,否則也不會一直給玲瓏辦差。
  
  「我們看到的是三個人,剛開始他們沒有過看到我們,因為離得遠,我們也看不清他們的臉,只是擔心會是莊子裡的人,就藏了起來.....那時我們已經摘了三籃子杜鵑花,不算偷懶。」
  
  「我們藏在山坡下面的大石頭後面,想等那三個人走過去就出來,可沒想到他們三個人竟然吵了起來,不對,是兩個人吵,另一個剛開始沒有說話。」
  
  「他們說的不是官話,也不是山東話,我們聽不太懂,還忽高忽低的,我們聽不清楚。這時,那個一直沒說話的人開口了,他是京片子的,和那兩人的口音不一樣,我們都能聽懂,他說王爺不會答應,還說你們就這樣的眼界,王爺眼裡可不揉沙子。」
  
  「他這麼一說,我們就確定他們是莊子裡的人了,嚇得屏住呼吸。」
  
  「我和雙喜還好些,小.....小白就給嚇得坐到了地上,啊了一聲.....我們原本是蹲著的。」
  
  「那三個人聽到了動靜,就喊︰什麼人?其中一個人朝著我們這邊走過來,這個時候,我看到有一個穿著玄色袍子的,袍子裡面掛著刀,他邁步時,那刀就露出來了。」
  
  「我們先前以為他們是王府的人,可這個人卻沒有見過。他不像是帶刀的,倒像個讀書人。」
  
  「我們很害怕,雙喜就湊到我耳邊悄悄說,他來引開他們,他年紀小,又是王妃的人,就是抓住了也不會把他怎麼樣。」
  
  「他說完就起身跑了,我那時還沒有反應過來,等到我想起這樣不妥的時候,那三個人已經追著雙喜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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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4: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一九章 等不及

  皇莊雖然沒有紫禁城的巍峨恢弘,亦沒有京城內漪明園和景福園的富美華美,但歷經兩朝幾代,莊內處處可見雕欄玉砌,精工細刻,又有山居雅趣的自然景觀。
  
  山莊裡外皆有竹林,此時山風習習,涼亭外竹濤陣陣,顏栩的臉上陰晴不定,握住玲瓏的手卻沒有鬆開。
  
  長安的聲音因為恐懼而顫抖,雖然過去了兩三個時辰,可那一幕依然歷歷在目。
  
  「看到那三個人從我們躲身的大石頭旁邊追過去,直到他們走遠了,我和小白才從石頭後面走出來,我記得不遠有處山洞,就帶著小白找到那裡,和她藏在洞裡等著我,我去找雙喜。」
  
  「雙喜跑走的那條路我是認識的,我們前幾日到那裡採過紅姑娘,我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就看到雙喜倒在路邊。」
  
  「乍看上去,我還以為他死了。後來聽到他嘟噥著說話,才知道他沒死,那樣子就像是喝醉了一樣,我把他背到山洞裡,就想著等他醒過來再回去。」
  
  玲瓏忽然問長安︰「你可還記得那三個人的樣貌?」
  
  長安想了想,道︰「吵架的兩個人我看到的只是側臉和後腦勺,但穿玄色袍子的那人卻看到了正臉,我還記得他的樣子。」
  
  玲瓏微笑,抬眼看向顏栩,見他若有所思,雙唇緊閉,目光凝重地看著涼亭外的竹林。
  
  玲瓏輕聲道︰「您的幕僚之中可有擅長作畫的?」
  
  顏栩聞言不解,收回目光,看向玲瓏︰「作畫?」
  
  玲瓏點頭︰「嗯,就是作畫,讓他按照長安的描述把那三人的面目畫下來,尤其是操著京片子穿著玄色袍子的那個人。」
  
  顏栩有些迷茫︰「只靠長安的描述怎能畫得相像?再說長安也只見過這三個人一面而已。」
  
  玲瓏輕抿嘴角,她知道睿親王是永遠也無法理解這件事的。
  
  索性不再多說,免得傷到睿親王那顆玻璃心。
  
  「試試也好啊,不試怎麼知道。」玲瓏柔聲說道。
  
  顏栩欣賞地看著玲瓏,雖然他對畫像的事不置可否,可卻贊賞玲瓏的心思縝密。
  
  金三老爺那樣的人,怎會生出這樣精靈剔透的女兒?
  
  都是自己這個師父教導有方。
  
  「這個不難,幕僚中有兩人的畫藝都還不錯,」他喚過小順子,吩咐了幾句,便讓小順子帶著長安去了別鶴堂,他沒有離開,依然坐在涼亭裡,把玲瓏摟進懷裡,「不會有事,你別擔心。」
  
  玲瓏不擔心那是假的。
  
  雙喜生死未卜,西嶺並不安生,而母親和小十七也在這裡,真若是有什麼事,她和顏栩還好說,這一老一小可怎麼辦?
  
  但現在當務之急的,只有兩件事。
  
  一是雙喜能夠活過來;二是長安的畫像能有人認識。
  
  玲瓏正在尋思著,顏栩卻又讓小德子去給楊晉傳話。
  
  這裡是玲瓏住的地方,自是不方便讓楊晉過來,可他又想陪在玲瓏身邊,所以只能讓小德子跑一趟。
  
  玲瓏推推他︰「您去忙吧,我沒事的。」
  
  顏栩捨不得放開她,反而把她抱到膝上,內侍和丫鬟們早己識趣地退出涼亭,在幾丈外的地方背對著身子等候傳喚。
  
  「我知道你不會害怕,我只是想藉這個機會抱抱你。」他溫聲笑著。
  
  玲瓏的臉上飛起紅霞,這人怎麼這樣啊。
  
  「您昨晚不是抱過了?」她問,面紅耳赤,可說出來的話卻不見羞澀。
  
  「那怎麼抱得夠,趁著你現在還沒有長成肥婆,我想多抱抱你,以後抱不動你,想抱也抱不成了。」他不無遺憾。
  
  玲瓏氣得張嘴要咬他,他笑著避開︰「你這麼能吃,遲早要變成大肥婆的。」
  
  玲瓏語塞,她比顏栩的飯量還要大些。
  
  「好吧,我以後只吃一點點,瘦成一道閃電。」她撅著嘴賭氣,顏栩雖然貪玩,可並非不知輕重之人,這個時候他打情罵俏,只是怕她憂心過重,想要逗她開心而已。
  
  如果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猜出他的心思,那就不能讓他掃興。
  
  顏栩卻對瘦成一道閃電這句話很感興趣,他搖搖頭︰「像閃電有什麼好看的?豆芽菜一樣,你讓我摟著豆芽菜睡覺,我肯定做噩夢。」
  
  玲瓏就想起了程雪懷。
  
  程雪懷瘦得就像豆芽菜一樣,而且還是平平板板的那種,可甘唐似是很喜歡她,一點兒也不像顏栩這樣挑肥撿瘦的。
  
  你說這人有多難伺候。
  
  你胖了,他說你胖得讓他抱不動;你瘦了,他又說你會讓他做噩夢。
  
  「那好啊,免得您每天早上都賴床,還是讓您做噩夢好了。」
  
  顏栩就趁機把手探進她的衣襟,湊到她耳邊吹氣︰「我現在就想做噩夢。」
  
  夏衣單薄,顏栩的手如靈蛇般穿過她的裡衣,在那處綿軟上輕輕揉捏。
  
  玲瓏又驚又羞,強忍著不敢發出聲音,生怕被涼亭外背對著他們的下人們聽到動靜。
  
  顏栩就是欺負她不敢。
  
  「晚上好嗎?」她低聲央求。
  
  這裡是她的園子,除了近身服侍的,沒有人敢靠近過來,顏栩這人素來得寸近尺,他現在當著一堆人的面,抱著她回內室也並非沒有可能。
  
  「我等不及了。」顏栩終於把手拿了出來,還細心地為她整好衣襟。
  
  玲瓏哭笑不得,別過臉去不看他。
  
  她以為下一刻,顏栩就會強拉起她回內室。
  
  可她猜錯了,顏栩真的拉起了她,卻沒有往內室的方向走,而是帶著她走出了涵碧山房。
  
  「去哪裡啊?」玲瓏問道。
  
  「隨我一起去別鶴堂等消息,我等不及了。」顏栩道。
  
  雖然沒有照鏡子,可玲瓏卻覺得她的臉色肯定變成綠的了。
  
  還有比這更難堪的嗎?
  
  他說他等不及了,她以為他等不及要回屋親熱,可人家卻是等不及的要見那幾個去辦差的人。
  
  「你怎麼了?」顏栩問道,接著又氣死人不賠命地道,「聽說你每天下午都要加頓飯,我看你的樣子像是挺饑渴的,要不這就讓小廚房把飯菜送到別鶴堂?」
  
  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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