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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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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姚穎怡]金玉良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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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5:03 |只看該作者
第五二零章 不認識

  楊晉很快就打探到消息了。
  
  昨天夜裡,魯親王顏棹輕裝簡騎來到西嶺,沒有住進同為皇莊的清眠山莊,而是住到顧家的莊子裡。
  
  他沒帶儀仗,只帶著四名侍衛,又是晚上來的,因此直到楊晉派人去打聽,才知道這個消息。
  
  顏栩冷笑,若是閃辰在這裡,怕是昨天半夜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嘩啦一聲,炕桌上的茶盞被拂落一地。
  
  楊晉噗通跪倒︰「殿下息怒,是卑職不才,卑職領罰。」
  
  顏栩穿的是玲瓏給他新縫的夏衫,銀灰色的道袍,繡的卻是不應季的寒江雪釣圖,素素淡淡,可偏就看著就覺清涼。這種圖樣的物件,原本都是冬日裡擺放出來的,可繡在衣裳上,卻能在夏日穿出另一番風景。
  
  顏栩的臉色也和這衣裳一樣,寒意逼人。
  
  「若是他在別處落腳,你們不知道也就罷了,他住進顧家莊子,你們竟然也不知曉!滾出去,給我滾出去!」
  
  楊晉灰頭灰臉地出來,和拿著畫軸跑進來的小順子撞個滿懷。
  
  小順子道︰「喲,是楊頭兒啊,您這風風火火的,要去辦差啊?」
  
  楊晉大窘,看殿下的這副樣子,興許會立刻派人回京城調閃辰過來吧。
  
  閃辰.......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取代了閃辰,卻沒想到來了西嶺卻功虧一簣。
  
  他什麼都沒說,與小順子擦肩而過。
  
  小順子大奇,這位楊頭兒素來是個笑面虎,今天這是吃錯藥了?
  
  小順子搖搖頭,抱著畫軸進了敞間。
  
  幾個小內侍正在手腳麻利地收拾碎了一地的瓷器,小心翼翼,沒有聲響。
  
  顏栩卻已不在。
  
  小順子問一名內侍︰「王爺呢?」
  
  內侍指指裡面的書房,悄聲道︰「王爺發脾氣,剛把楊侍衛給轟出去,公公您小心點。」
  
  小順子抿嘴,楊晉也能挨罵?這人八面玲瓏的,但凡給王爺做事,就沒有做得不好的,事事盡善盡美,這樣的人也會出錯?這事還真奇了。
  
  他躡手躡腳走進書房,見王爺背對著,正在黃花梨書案上練字。
  
  屋裡沒有內侍,也沒有丫鬟。
  
  有趣的是王妃也在。
  
  更有趣的是王妃沒有紅袖添香,給王爺研磨,而是正在一旁用膳!
  
  這個時間,王妃正在用膳,而且不是吃吃點心喝喝茶,而是大魚大肉,書房裡充斥著梅菜扣肉和竹筍燉雞混合在一起的香味。
  
  小順子咽口唾沫,真香。
  
  肚子裡忽然不爭氣地咕嚕嚕叫了起來。
  
  正在埋頭練字的顏栩轉過身看向玲瓏︰「你這飯白吃了,肚子叫得像打雷似的。」
  
  小順子真後悔這會兒進來,他就應該找個燒餅墊吧墊吧,免得像這樣,自己出醜,還遷連到王妃頭上。
  
  王妃肯定恨死他了。
  
  以後怕是連小跨院也不讓住了,該他當值時,就讓他在廊下站等直到天亮。
  
  小順子打個冷顫,自己王爺大婚以後,他就熬出頭來了,王妃不讓內侍服侍,所以每到晚上,王爺去王妃的屋裡,他就讓兩個小侍衛候在大門口,自己去睡個好覺,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王爺在屋裡睡覺,他站在廊下打盹兒.
  
  現在看來,怕是以後還要當丹頂鶴,站著睡覺。
  
  玲瓏已經看到小順子了,也看到他捧在手裡的畫軸。
  
  「小順子,你拿的是按照長安所說作出的畫作嗎?」玲瓏好奇地問道。
  
  小順子拼拿點頭,他雞凍得熱淚盈眶,王妃似是並不知道剛才的聲音是他發出來的吧。
  
  他忙道︰「就是啊,長安說有八成相像。」
  
  八成相像,那足夠了。
  
  顏栩終於看向他,道︰「呈過來。」
  
  小順子恭敬地來到書案前,見雪白名貴的玉板宣紙上,寫的是兩句詩︰一枕夢魂驚,落葉西風別換聲。
  
  內侍們大多都讀過書,也認識字,有的還精通術數和醫理。
  
  但恰好這兩句詩小順子沒有讀過。
  
  他不由得又多想了。
  
  王爺寫下這樣的句子,一定是悲春傷秋了,一定是王妃不喜歡他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兩卷畫軸呈上。
  
  顏栩放下手中的狼毫,接過畫軸。
  
  書案上擺著一排湖筆,這都是從王府裡帶來的,木樨堂裡的擺設字畫,這會兒都在別鶴堂裡。
  
  小順子連忙伶俐地把書案上的物件移開,幫著顏栩展開其中一幅畫軸。
  
  王妃終於放下手裡的象牙筷子,也湊了過來。
  
  畫面上是一個玄色衣袍的男子,他穿著圓領袍,面目普通,是那種掉到人堆裡就找不到的人。
  
  但正如長安所說,像個讀書人。
  
  臉龐消瘦,頜下微鬚,衣袍微微拂起,露出裡面的刀。
  
  顏栩的目光落在那柄刀上,他看了好一會兒。
  
  這刀很普通。
  
  玲瓏不覺有何出奇,她只是閨閣女子,這輩子見過的外男加在一起也沒有幾個,這畫工清晰的男子她並不認得,也談不上面熟。
  
  她又讓小順子打開另一幅。
  
  這幅上是兩個人,都是側臉,比起第一幅,這幅的畫工明顯要簡單一些,顯然長安對這兩個人的印像並不深刻。
  
  單憑這並不詳盡的側臉,很難找到認識的人。
  
  玲瓏是不指望顏栩認識的。
  
  她指著第一幅畫上的男人,問小順子︰「這人你可見過?」
  
  從帶著長安去找幕僚,一直到拿著畫呈給王爺,小順子一直都在。
  
  他搖搖頭︰「我不認識,耿相公也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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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5: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二一章 耿子魚

  耿相公是耿子魚,他是舉人出身。
  
  三年前十二皇子歸京後,他年方十五,又尚未大婚,按制應住在宮內的皇子所,可他僅回京一天便離宮出走,後來雖被董冠清勸回來,卻不肯住在宮裡,搬進永濟寺智覺大師那裡,把皇后娘娘嚇得當場昏死過去,還以為寶貝兒子要學皇叔那樣出家為僧。
  
  無奈,靖文帝便準他在京城開府。
  
  耿子魚不久便進十二皇子府做了幕僚。
  
  因為耿子魚是山東人,又曾在福建求學,因此很多人都以為他與睿親王相識於福建,甚至很可能是冒家引見的人。
  
  很少有人知道,耿子魚與睿親王是在永濟寺認識的。
  
  那時顏栩暫住在永濟寺後山自在谷,那是智覺大師修行的地方,也是永濟寺的禁地。
  
  只是這位十五歲的小皇子並沒有抗拒紅塵,他整日打扮成沒有剔度的小居士,在寺裡四處玩鬧。
  
  身邊又總有三個美貌女子跟隨,因此無論他走到哪裡,都會引人側目。
  
  住持大師起先以為他是智覺大師新結的善緣,是哪位富貴人家的小少爺送來學佛的,便去見過智覺大師,想讓這位小少爺收斂一下。
  
  得知這個小紈褲的真實身份,住持大師無奈之極,心生一計,請來兩位在寺中借住的讀書人陪在小皇子身邊做了導遊。
  
  耿子魚便在其中。他是進京趕考的舉子,當年初到京城時,也曾被追捧為山東名士,那時常與同窗們到永濟寺裡,開始時是想一見智覺大師真容,沒想到智覺大師沒有見到,久而久知,他倒是結交了永濟寺的僧人們。
  
  後來他在京城一待就是七年,兩次落榜,心灰意冷,手頭又漸拮據,索性借住在永濟寺裡,白吃白喝,平日裡幫著做些抄抄寫寫的瑣事。
  
  聽說他曾在福建求學,十二皇子終於肯多看他幾眼,在這之前,十二皇子連個正眼都沒有給他,更喜歡另一位叫張青的舉子,張青活潑好動,能言善道,甚至會扮花旦忸怩作態,惹得小皇子哈哈大笑,賞了一包碎銀子。
  
  十二皇子在永濟寺住了三個月,智覺大師被他折騰得都想即刻飛升了,好在他的皇子府僅用三個月便修葺一新,他終於離開了永濟寺。
  
  十二皇子離開的那日,耿子魚上吐下瀉,躺在床上,沒能去給送行,其他寄居在寺裡的學子們還為他遺憾,這麼好的一個機會就這樣錯過了。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被住持大師親自帶著百多名僧人送出山門的十二皇子,忽然指著得他寵愛三個月的張青說︰「你叫耿子魚是吧,別考官啦,反正你也考不上,不如跟著我吧!」
  
  張青傻了,這三個月來他做夢都盼著小皇子會對他這樣說,今天終於盼到了。
  
  如果沒有耿子魚三個字,那該多好。
  
  他囁嚅︰「殿下,學生河南舉子姓張名青字天佑....」
  
  十二皇子的神情僵了僵,隨即就不耐煩起來,對跟在身邊的閃辰道︰「你去把耿子魚找來。」
  
  說完,看也沒看張青一眼,上馬走了。
  
  耿子魚便是這樣進了皇子府,可惜十二皇子很快就忘了這件事,直到半年以後,他和一位進京請安的宣撫使土官打架,一鞭子把這位宣撫使的臉上抽出了分割線,府裡幾位幕僚都拿不出更好的主意,閃辰便想起當日那個在半路上還去茅廁的耿子魚,推薦給了十二皇子。
  
  那次過後,耿子魚便讓十二皇子記住了自己,只是他打死也沒想到,十二皇子之所以和那位廣西來的土官打架,竟是因為黑吃黑。
  
  從此,他變得更加沉默,即使就連王府長史都要稱他一聲先生,他還是惜言如金。
  
  遇上一位喜歡黑吃黑的東翁,他想不沉默都不行。
  
  當他真真正正踏進大武朝的權貴頂層之後,對科舉出仕也便沒有了興趣。
  
  此刻,他坐在臨窗的書案前,看著站在對面的少年。
  
  少年梳著雙髻,穿著杭綢衫褲,做富貴人家的小廝打扮。
  
  這是長安。
  
  耿子魚接連說了四五種方言,又讓人找來不同籍貫不同方言的內侍和丫鬟們,讓長安仔細辨別,和他今天聽到的那兩人的對話有無相似之處。
  
  長安憋紅臉,又一次對耿子魚道︰「耿先生,我還是聽不出來。王爺沒在,您讓我回去吧,雙喜也不知怎麼樣了。」
  
  耿子魚嘆口氣,拿起書案上一方端硯︰「也好,你用這個把我打暈,然後就去吧,免得殿下怪罪,你一定要打得恰到好處,只打暈便好,一定不要給我破相。」
  
  長安愣住,耿先生素來沒有那些讀書人的窮酸架子,更沒有把他當成小孩子看待,他憑什麼要把人家打暈啊。
  
  是了,不打暈耿先生,耿先生就會被王爺怪罪。
  
  只有打暈了,才能讓王爺不會追究。
  
  可是我和您往日無怨近日無仇,雖然是您上趕著讓我砸你,可我還真是下不了這個黑手。
  
  長安果然老實了,也不鬧著去找雙喜了,靜下心來仔細回想遇到那三個人時的場景。
  
  耿先生甚至還讓小白過來。
  
  不過剛開始他還以為耿先生知道他和小白的事,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後來他才明白,小白當時也在場,那兩個人說話聽不懂的人,小白或許印像深刻。
  
  屋子裡很安靜,靜得掉根針都能聽到。
  
  忽然,小白說道︰「有個人的腳很大,特別大,不知這個算嗎?」
  
  沒等耿子魚開口,長安便斥道︰「腳大腳小有什麼可說的,耿先生又沒讓你給他們做鞋子。」
  
  小白又羞又窘,果然就像涵碧山房的那兩個姐姐說的,她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
  
  她低聲說︰「我就是想到什麼說什麼,耿先生您就當沒聽到。」
  
  耿子魚卻微笑道︰「你比劃一下,這人的腳有多大?嗯,可以參照一下長安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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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5:25 |只看該作者
第五二二章 練字

  在小白羞怯的目光中,長安老大不願意地脫下腳上的圓口青布鞋。
  
  這是小廝們常穿的鞋子。
  
  「我每天都洗腳,只是今天走的跑多些,腳上出汗而已。」他理直氣壯。
  
  耿子魚忙著侍候他的小僮點上香爐。
  
  小白沒敢掩上鼻子,雖然她和長安很熟,可是這位耿先生據說是中路的人呢,中路的啊,那裡的人聽說都是有官職的。
  
  「那人的腳比長安的要大出這麼多。」她用手比量著,那人的腳比長安大出至少四寸!
  
  「這麼大的腳?你沒看錯吧?」長安說道,他雖然只有十四歲,可他的腳卻已和青年男子一樣大小,小白說那人的腳比他至少大四寸,他當然不相信。廟裡的金剛力士神像,也就是這麼大的腳。
  
  小白肯定的點頭︰「崔媽媽正在教我們做鞋子,我會看尺寸的,沒有錯。」
  
  長安還是不相信,耿子魚卻是點點頭︰「無妨,這是一個很重要的線索,我這便記下來。」
  
  小白得到讚揚,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她又道︰「還有,那個穿玄色袍子的人,也很不愛乾淨,他的袍子上有汗漬,白色的一圈兒。」
  
  玄色袍子被汗浸透後焐乾,便會留下發白的一圈兒。
  
  長安聽著很別扭,什麼叫也很不愛乾淨啊,他就是鞋子臭了些,衣裳可是乾乾淨淨的。
  
  耿子魚果然皺起眉頭。
  
  現在的天氣不冷不熱,這個人帶著刀,那就是武人了,若是普通人,走山路到那個地方,或許會氣喘吁吁,但這對於武人而言,只是舉手之勞,又怎會汗流頰背,連換衣服的時間都沒有呢。
  
  他穿著圓領袍,那應是大宅門裡當差的,甚至可能是幕僚之類的人物,這樣的人,一向注重儀表,又怎會穿著被汗水浸透的衣裳來見人。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時間緊急,他沒有時間了。
  
  耿子魚非常滿意,不用把他打暈,也放了長安和小白離開。
  
  他卻沒有立刻把這些事情上報給睿親王。
  
  做為一個合格幕僚,他懂得東翁想要知道的是什麼。
  
  結果重於過程。
  
  現在就貿然跑過去,只會挨罵。
  
  除了面對王妃,睿親王就不是和言悅色的人。
  
  玲瓏還在別鶴堂,她托著精緻的下巴,正伏在書案上看著顏栩練大字。
  
  小順子也在一旁,他已經明白殿下不是悲春傷秋了。
  
  「一枕夢魂驚,落葉西風別換聲。」的下面的句子是「誰弱誰強多罷手,傷情,打入漁樵話裡聽。」
  
  他認識很多字,也讀過書,他明白了,王爺定是心裡煩燥,才反復寫這幾句詩詞,是為了讓自己心內平和。
  
  可是看著看著,小順子又明白了,王爺不僅是寫給自己看的,他更是寫給王妃看的。
  
  王妃似是很欣賞王爺的字,她一邊看著,手指下意識地隨著王爺的筆鋒比劃著,像是在臨摩王爺的字。
  
  果然,睿親王又寫完一張紙,對王妃道︰「你寫來看看。」
  
  睿王妃笑笑,在筆架上挑著一支竹筒刻梅花的狼毫筆,小順子連忙拿了張空白的玉版紙鋪好,王妃挽了衣袖,奮筆疾書。
  
  她寫的也是這幾句詩詞,她寫字的樣子很美很好看,宛若行雲流水,只是寫出來的字卻遠不如睿親王,如果說睿親王的字是慷慨男兒,那王妃的字就是小姑娘了。
  
  果然,睿親王看著她的字便皺起眉來,道︰「還好,寫帳本足夠了。」
  
  王妃的臉色如同四季飄過,嘟著嘴不說話了。
  
  小順子忽然很想笑,王爺和王妃在一起,讓看的人都很愉悅。
  
  這時,楊晉去而復返,只是中間已隔了一個時辰。
  
  待到小順子領了楊晉進來時,王妃已經不知躲到哪裡去了。
  
  楊晉訕訕道︰「魯王殿下剛才離開顧家莊子回京了。」
  
  顏栩還在練字,頭也沒有抬︰「他來的時候帶著四個人,走時幾人?」
  
  楊晉忽然發現自己又犯了一個錯誤。
  
  他竟然不知道魯親王走的時候帶著幾個人。
  
  他下意識的認為來時四人,走時也會是四個人。
  
  所以才會沒有多想。
  
  現在聽到睿親王問起來,他恍然大悟,來時四人,走的時候會有變化的。
  
  只要魯親王允許,他可以帶上一百人回去,也可以只帶一兩個。
  
  「是卑職疏忽了,卑職這便去再查。」
  
  睿親王嗯了一聲,便不再理睬他了。
  
  小順子對楊晉道︰「楊頭兒,走吧。」
  
  楊晉隨著小順子走出敞廳,又獨自離開了別鶴堂。
  
  怎麼會這樣呢?
  
  他在王爺已經當差三年了,從沒有出錯,可今天這是怎麼了?
  
  一件又一件,若是往常,他是不會犯這些低等錯誤的。
  
  可今天這是怎麼回事?
  
  做什麼都是錯的,紕漏一個接一個,層出不窮。
  
  以前若是他手下的侍衛犯下這樣低等的錯誤,只會被他處罰。
  
  可現在卻輪到他了。
  
  楊晉難以置信。自己這是怎麼了?
  
  他嘆了口氣,重又走出了清覺山莊。
  
  小順子冷眼旁觀,忽然也挺替王爺難過的。
  
  不過就是打聽事情而已,卻一次次總不得法。
  
  正在這時,玲瓏對顏栩說道︰「楊侍衛可以生病了。」
  
  小順子怔住,王妃的話好像不太對。
  
  怎麼叫「可以生病了」,難道別人生病還要徵得她的同意嗎?
  
  可王爺竟然隨聲附和︰「對,所以我已經讓杜康的人過來了。」
  
  杜康的人。
  
  玲瓏的心裡就平靜下來,她好像沒久沒有這樣平靜了。
  
  又是一個時辰,楊晉回來了︰「魯王殿下離開時只帶了兩個人。」
  
  來時四個人,走時只有兩個人,而他來到西嶺只是一天而已。
  
  他留下兩個人是怎麼回事?
  
  楊晉來的時候,睿王妃像上次一樣,也不知避到哪裡了。
  
  可是楊晉剛剛走,睿王妃就出現了。
  
  這次小順子看得清楚,睿王妃竟然是在多寶閣的頂上跳下來的。
  
  剛才小順子還曾經看向多寶閣。
  
  頂部怎麼看都不像是藏著人的。
  
  這時,涵碧山房的消息終於傳來了。
  
  雙喜醒了。
  
  童太醫累得暈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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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三章 符水

  「醒了?你說那崽子死了?」中年漢子面色不改,但一向平淡無波的語調還是有了波瀾。
  
  「是,聽說只是醉酒而已,還請了王府裡的太醫,可也不知怎的,就斷氣了。」來人躲身道。
  
  「可屬實?」
  
  「屬實,天還沒亮,就有一駕馬車從清覺山莊的側門而出,小的派人一直尾隨,馬車去了水月庵,坐在馬車裡的是一名女子,小的買通了水月庵的小尼姑,得知那名女子是睿王府的女官浮蘇。」
  
  「就在昨天,睿王妃的小廝死了,只有十一二歲,那小廝是睿王妃的陪房,睿王妃受到驚嚇,偷偷去水月庵請符水。」
  
  「小的慎重起見,又查問了水月庵的其他尼姑,得悉睿王妃確實是水月庵的大主顧,已經給水月庵捐了上千兩的香火錢。」
  
  「小的又讓人在西嶺一帶其他的莊子打探了,均沒有小廝出事的事,想來那就是睿王府的人。」
  
  「睿王妃前不久剛因永濟寺的事被皇后娘娘斥責,因此這次極是小心,如果不是水月庵的那些尼姑貪財,小的還打聽不出這些事來。」
  
  中年漢子沉默良久,眼中的依然是不置信的神色。
  
  怎麼會?那小廝不應該是個死人啊,他會神志不清,但他不會死,若是知道這小廝死了,也就不會四處尋找了。
  
  死了的人是不會說話的。
  
  可是這藥怎麼會死人呢?
  
  一定是因為這小廝年紀太小,阿吉那小子急於求成,用量過多所致。
  
  話雖如此,可若不是呢?
  
  若是這批東西有問題,那以後的麻煩可就大了。
  
  早知這批東西不行,他就該直接擰斷那崽子的脖子,而不會默許阿吉用這個崽子來試貨了。
  
  他想試貨,偏巧就有個小兔崽子送上門來。
  
  既滅口又試貨,時間緊急,他一時半刻實在找不到更合適的人了,總不能親自來試吧。
  
  好在他沒有親自試貨,否則死的人就是他了。
  
  中年漢子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這批貨是他一手接洽的,不能出任何差錯,這件事當然更要瞞得死死的,否則他也活不了。
  
  「既然死了,那是那崽子命短,這件事既然關係到睿王妃,你們就要爛到肚子裡,千死不要泄露出去,你知道該怎麼辦了。」中年漢子冷冷地說道。
  
  一一一一一
  
  浮蘇花了五十兩銀子,給睿王妃求了一碗符水,睿王妃嬌氣,用了符水便上吐下瀉,睿親王為此還大動肝火。
  
  這不是謠言,玲瓏真的喝了符水。
  
  她也真的上吐下瀉,為此她讓人尋來一隻大秤,瘦了半斤。
  
  顏栩差點給氣死,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聰明和笨蛋就是一線之隔。
  
  你問她為何要喝那符水,她竟然說是為了鬧肚子減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腦子讓驢給踢了。
  
  不過玲瓏是很高興的,瘦了半斤,做為了一名偷兒,是不能忍受自己變成肥婆的,她雖然現在還很瘦,可是顏栩說他快要抱不動她了,她心裡是很膈應的,所以她把符水喝了,根據她的現代記憶,這種東西是喝不死人的,頂多是屙肚子而已。
  
  而且,五十兩銀子,不喝太浪費了。
  
  雙喜沒死,但童太醫說,還要在床上躺上幾天。養的不是身子,是腦子。
  
  他被人灌了東西,每天至少十個時辰在睡著,醒的時候倒是也還清楚,只是總犯睏,說不上幾句話便又睡著了。
  
  童太醫不知道他是中了什麼毒,玲瓏卻隱隱猜到幾分。
  
  她見過類似的例子。
  
  轉眼便是大朝會的日子,顏栩和玲瓏提前一晚回到京城。
  
  浣翠見玲瓏回來,高興得不成,自從跟著玲瓏,她還是第一次和自家王妃分開這麼久。
  
  「王妃,您和王爺什麼時候搬回來?」她問道。
  
  玲瓏笑道︰「大朝會過後再說吧,你有空時就到水木溪汀收拾一下。」
  
  是的,明天是大朝會,雖說對於駐京藩王而言,就是去走個過場,可也很重要。
  
  之所以搬到西嶺,就是為了避風頭。
  
  「王府裡有什麼新鮮事嗎?」玲瓏又問。
  
  「鑫伯啊,您走以後,鑫伯很少回來,整日都在鋪子裡,忙得很。」
  
  玲瓏蹙眉,綢緞莊子有大掌櫃,哪用鑫伯每天過去啊,若是鑫伯自己開的那家土產鋪子,就更不用了,那間鋪子一直是由鑫伯的侄兒打理,以他人家的為人,是不會貿然插手的。
  
  對了,土產鋪子裡還住著兩個人,就是鑫伯從滄州帶來的那兩位朋友的子侄。
  
  玲瓏決定,她也應該到那間土產鋪子去看看了。
  
  次日天還沒亮,睿王府正門大開,親王儀仗從府裡出來,浩浩蕩蕩去了皇宮。
  
  顏栩參加百官朝會,玲瓏則去了永華宮。
  
  永華宮外早已跪滿在京的內外命婦,親王妃在最前面,見顧笑容和顧可盈已經到了,玲瓏連忙給兩位皇嫂行禮,二人又回禮,自從上次皇后壽宴之後,還是第一次見面,少不得寒暄幾句。
  
  「十二弟妹好逍遙,這陣子也沒見你。上次在如意坊遇到南陽郡主,她還問起你呢,也說好久沒見你了。」顧可盈笑道。
  
  玲瓏微笑︰「我隨王爺去了西嶺,因為今天大朝會,這才匆匆進城,在山裡待了半個月,都給曬黑了。」
  
  顧可盈剛要說話,五皇子妃顧巧言走了過來,插嘴道︰「原來十二弟妹在西嶺有莊子啊,嘖嘖,那可真是讓人羨慕。」
  
  她的口氣裡可一點都沒有羨慕的意味,反倒是酸了吧嘰的。
  
  還在正月裡時,顧巧言就找過玲瓏,拉她入股關外的林場,玲瓏藉口自己沒錢給搪塞了。
  
  她會沒錢?顧巧言打死也不相信。
  
  再說,她若是真沒錢,不是還能回娘家拿嗎?論起有錢,整個大武朝也沒有一兩個能超過她們金家的。
  
  清覺山莊賜給睿親王的事,顧笑容和顧可盈早有耳聞,她們甚至比玲瓏還早知道。
  
  可是顧巧言被姐妹們嫌棄,五皇子又被弄得土頭灰臉,因此這件事她是不知道的。
  
  玲瓏沒想隱瞞,御賜的皇莊,我沒必要謙虛。
  
  「不是買的,就是王爺大婚之前,父皇見我們太窮了,把西嶺的一座老舊莊子賜給王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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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5:46 |只看該作者
第五二四章 大朝會

  老舊莊子?
  
  西嶺那裡最老最舊的莊子只有兩座,一座是清覺山莊一座是清眠山莊。
  
  這可都是皇莊啊,先不說每處皇莊附帶的幾百畝田地,單就是莊子裡面的古董,就已經令人咂舌了。
  
  顧巧言額頭的上青筋都冒出來了。
  
  什麼父皇賜的,分明就是母后私底下貼補兒子的。
  
  他們窮?這些皇子裡怕是也沒有比他家更有錢的了。
  
  想到這裡,顧巧言就想起從五皇子那裡聽來的一件事,她便道︰「聽聽十二弟妹說的,你們睿王府要是窮,我們這幾家不就成了叫花子了。」
  
  她這話一說,顧笑容和顧可盈全都皺了皺眉,顧家怎麼出了這麼一個破落戶。
  
  如果這裡不是永華宮外,顧可盈已經開罵了,你想當叫花子,別把我們給拉上,堂堂親王妃,你說這話丟人不?
  
  顧巧言卻已經看向她和顧笑容︰「長姐、四妹,你們怕是還不知道吧,若論起對岳家的照顧,這幾位王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睿王爺,據說今年僅是江蘇和浙江的鹽引,睿王爺就給岳家爭取到幾十萬呢。」
  
  顧笑容和顧可盈臉色微變,幾十萬?
  
  她們的目光齊刷刷看向玲瓏,顧巧言更是抑制不住的得意。
  
  你不是一毛不拔嗎?有本事就別做出這樣的事,現在傳到顧笑容和顧可盈耳中,二皇子壽王可能會不管親事,可七皇子魯王那可是個沒腦子的,不給你們捅到父皇耳中,那才怪呢。
  
  玲瓏微微笑了︰「瞧五皇嫂說的這話,這不是開玩笑嗎?這鹽引的差事,那可是辛苦活,需要的人力物力之大,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做到的。鎮國公府這樣的門第,又怎會大張旗鼓做這種生意的,自是我們金家這樣的商賈才會為了蠅頭小利,大老遠的帶了糧食去邊關。」
  
  「再說,王爺幫著我娘家做生意而已,又沒有結交朝臣,芝麻綠豆般的小事,五皇嫂說得這般慎重,若是有人說您不是真心關心我們,我可是不依。」
  
  這樣的事,足能驚動戶部和吏部、兵部的事,就被金玲瓏強辭奪理地掀過去了。
  
  芝麻綠豆的小事?
  
  可不是嗎?和私交朝臣相比,這件事就是芝麻綠豆。
  
  顧笑容恨不能給顧巧言幾巴掌,你怎麼就這樣沉不住氣,你是把話說出來了,可金玲瓏卻把火頭引到我身上。
  
  結交朝臣,這是在暗指壽王吧。
  
  難怪聽到賢王的稱呼,壽王爺在屋裡摔了七八隻粉彩瓷碗。
  
  賢王,何為賢,自是要被百官和百姓都稱賢,這是把他推到風頭浪尖了。
  
  稍有不慎,就被人扣上結交外臣的大帽子。
  
  偏偏顧巧言的眼皮子這麼淺,找你要帳的人都鬧到朝堂了,你們不也就是罰了一年俸祿?
  
  相比而言,老十二和自己岳家做鹽引,又算是多大的事?
  
  芝麻綠豆?
  
  想到這裡,顧笑容狠狠剜了顧巧言幾眼,把臉別到一邊,不去看她。
  
  顧巧言在心裡冷笑,早就知道你這個長姐沒把我放在眼裡了,一母同胞,我上次被債主逼得走投無路,你都沒有借給我一文錢。
  
  初時我還以為你也是手上沒錢,後來才知道,我那次血本無歸,並非是運氣不好,而是因為你們兩家在中間搗鬼。
  
  她皮笑肉不笑地對玲瓏道︰「哎喲,十二弟妹,嫂嫂也就是順嘴胡說,你可別往心裡去啊,不然下次見到十二弟,我這做皇嫂的就要給他賠不是了。」
  
  玲瓏語氣淡淡︰「那樣啊,那您就給他賠不是吧。」
  
  顧巧言頓時怔在那裡。
  
  她不過隨口說說而已,哪個大戶人家的妯娌們不是這樣說話的。
  
  可金玲瓏卻是當真起來,還說讓她去給老十二賠不是。
  
  我也要知道為什麼給他賠不是才行啊。
  
  顧可盈卻是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時,顧眉開和顧欣悅也到了,妯娌們相互見禮。卻唯獨不見九皇子妃顧解語。
  
  也差不多快一個月了,顧解語應是還沒做完月子吧。
  
  這時有幾位命婦過來和她們搭訕,又是一陣契闊,這時靜宜女史走了出來。
  
  她的目光落在裝在幾位親王妃身上,笑著說道︰「幾位王妃隨奴婢進來吧,皇后娘娘想見你們。」
  
  顧巧言暗地裡撇嘴,皇后娘娘真正想見的,怕是只有一個金玲瓏吧。
  
  玲瓏則跟著幾位皇嫂走進了永華宮。
  
  皇后娘娘面色有幾分灰敗,老態頓顯,幾人給她請了安,她客套了問問孩子們讀書如何之類的問題,便對玲瓏道︰「你們這陣子沒在京城?」
  
  玲瓏嘆息,果然啊,他們住進清覺山莊的消息,不但方才試探她的顧可盈知道,就是這整日坐在永華宮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皇后娘娘,想來也是知曉的。
  
  玲瓏索性大大方方︰「回母后,王爺帶著孩兒去了西嶺的皇莊,等到過幾天日頭越來越猛烈時,再回來住,好在西嶺離京城並不太遠。」
  
  皇后娘娘對她的回答並不反感,她問道︰「山裡潮氣重些,你們又不知愛惜自己,回去以後就搬回來。」
  
  玲瓏溫馴地低頭縮目,連連稱是。
  
  皇后娘娘顯然是得知睿親王要搬回京城,臉上便有了幾分血色,她揮揮手靜宜女史送了幾位親王妃出去。
  
  玲瓏剛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坐坐,就有一位女子與她擦肩而過。
  
  這女子身材修長高挑,比玲瓏高出半個頭吧。
  
  玲瓏恭敬地行禮︰「冒夫人,好久不見。」
  
  冒夫人微微彎下身子福了福,就算是給她的回禮。
  
  玲瓏並不惱。正打算和冒夫人寒暄幾句,卻冒夫人衝她點點頭,便目不斜視地在她身邊走了過去。
  
  玲瓏皺眉,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得罪了冒夫人,自從大婚之後,每次見到冒夫人,好像都不太想搭理她呢。
  
  她倒是次次都和人家搭訕,可冒夫人對她都快要視如不見了。
  
  玲瓏想不明白,她真的想不明白。
  
  即使是怕引起別人猜疑,可是顏栩在福建多家,一直是冒家守護著他,這滿朝皆知的事情,不用連個招呼都懶得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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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6:05 |只看該作者
第五二五章 馬車

  回府的路上,顏栩看到玲瓏從一隻半新不舊的荷包裡掏出幾張五兩十兩的銀票塞進懷裡,又把那隻顯然空了的荷包捲了捲塞進衣袖,顯然是下車後要鉸了扔掉的。
  
  做完這些,玲瓏端起她的特大號茶杯,慢條斯理地喝著她的酸梅湯。
  
  顏栩蹙眉︰「你什麼時候才能改了這臭毛病?」
  
  玲瓏好整以暇︰「殿下今晚遛馬可用妾身相陪?」
  
  顏栩的嘴角抽了幾下,欲言,卻又止,可還是不甘,用手指戳著那光潔白皙的額頭,恨恨道︰「遛馬回來再收拾你。」
  
  睿親王的儀仗沒有回王府,直接出城,去了西嶺。
  
  剛至出城二十里處,侍衛來報︰「王爺,臨江侯世子求見。」
  
  臨江侯世子董冠清,官拜錦衣衛鎮撫。
  
  顏栩正在閉目養神,聞言淡淡道︰「讓他上車。」
  
  車內,玲瓏摘下頭上的九鳳冠,脫了繡鞋,飛快地爬到繡著折枝蓮的小炕屏後面。
  
  顏栩無奈地搖搖頭,小賊坯子。
  
  馬車緩慢停下,董冠清在車外行了大禮,顏栩懶洋洋地道︰「平身,進來說吧。」
  
  「諾。」
  
  車簾挑起,一個男人恭敬卻又從容地上了馬車。
  
  他又欲行禮,顏栩神情淡淡︰「坐吧。」
  
  馬車重又上路,男人謝過,在蒲團上坐了。
  
  他二十七八歲,消瘦的面龐,稜角分明的五官,沉穩而又內斂的神態,目光卻如鷹隼般犀利。
  
  他便是與甘唐齊名的董冠清。
  
  玲瓏瞇起一隻眼睛,躲在炕屏後面仔細打量著這個人,他與甘唐都是出身顯貴,又手握重權,行走於皇帝身側,但卻又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氣質,如果說甘唐是錦繡,那這個董冠清就是磨礫過的牛皮,可制戰場上的甲冑,亦可為精工細做的富貴靴子。
  
  他穿著半新不舊的青布短衫,如果不看那張保養得當的面龐,單從背影上看,會以為這是個做粗活的鄉下漢子,而他那雙露在衣袖外的手,更是骨骼粗大,青筋暴起。
  
  玲瓏咧咧嘴,她早就聽說董冠清是因秋圍一舉奪冠才受到重用的,但她從沒有把秋圍放在眼裡,不過就是一群紈褲子弟鬧著玩而已,可現在看到董冠清的這雙手,她便知道自己目光短淺了。
  
  這是外家高手,練硬功夫的,和顏栩的武功不是一個路子。
  
  隔著低矮的炕屏,外面的聲音清楚地傳進來。
  
  「殿下,外城有一家叫富貴樓的館子,上個月換了東家,重新裝潢了,這個月十八正式開業,您看下官要不要讓人去捧個場。」
  
  顏栩還是懶洋洋地︰「富貴樓?本王沒聽說過,想來也不是上得台面的地方,你讓人去看看就行了。」
  
  「諾」,董冠清答道,「四川的人回來了,那邊的地已經重新翻過,什麼都沒有留下。」
  
  顏栩冷笑︰「這種事就不用告訴本王了。」
  
  董冠清聲音平靜︰「從滇地來了兩個人,下官的人一路跟著,他們沒有進城,繞了一個大圈去了西嶺。可能恰好遇到您府裡的小廝。」
  
  顏栩終於點點頭︰「去滇地的人也辛苦了,你讓人到錦珍軒支一千兩給他們喝酒吧。」
  
  「謝殿下賞。」
  
  顏栩揮揮手︰「本王累了,你去吧。」
  
  「諾。」
  
  馬車未停,董冠清已跳了出去。
  
  顏栩沒有說話,轉過身去,伸手把玲瓏從炕屏後面拽了出來︰「你看夠了嗎?盯著男人看,一點也沒規矩。」
  
  玲瓏被他拽出來,懷裡還抱著九鳳冠,她笑著問道︰「您背後又沒長著眼睛,怎麼知道我在偷看?」
  
  顏栩又戳她腦門,佯怒道︰「少給我來這套,別以為你撒撒嬌就沒事了。」
  
  玲瓏端身坐好,重又把九鳳冠戴上,正要說話,這才看到自己的鞋子被顏栩壓在腿下。
  
  她搬開他的腿,把鞋子拿過來,嘟噥道︰「都給我壓得變形了,以後怎麼穿啊。」
  
  「不給你收起來,難道讓別的男人看到嗎?」顏栩沒好氣地說,話一出口,自己卻又笑了起來。
  
  玲瓏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瞪著眼睛看著他。
  
  顏栩的耳朵紅彤彤的,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你說實話,是不是不喜歡我這樣?」
  
  原來他也知道自己怪丟人的。
  
  玲瓏還是瞪著眼睛︰「嗯,不喜歡。」
  
  顏栩鬆開了手,有些沮喪︰「我知道了.....」
  
  玲瓏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沒笑,也沒有說話。
  
  顏栩的耳朵更紅了︰「下次不會了。」
  
  玲瓏仍然瞪著他,顏栩被她瞪得不安起來,張張嘴,卻不知還能說什麼。
  
  玲瓏忽然抬高雙手,小心翼翼重又把頭上的九鳳冠摘了下來,九鳳冠放到矮桌上,珠光寶器,閃閃發光。
  
  顏栩不明所以,不知她要做什麼。
  
  玲瓏瞪得圓圓的大眼睛忽然彎成了月牙兒,她笑了。
  
  笑得眉眼彎彎,好看極了。
  
  顏栩正不知她笑什麼,玲瓏已經撲了過來,一頭扎進他的懷裡,顏栩沒有防備,把她撲得仰面倒下.....
  
  「愛妃,你輕點兒行嗎?」
  
  「做這種事哪能輕呢,輕了就沒有感覺了。」
  
  「可我疼啊,你慢點,哎喲。」
  
  跪坐在簾外的小順子使勁咬著嘴唇,殿下,難怪王妃平時不讓奴婢進內室服侍,原來您受了這麼多的苦。
  
  快到西嶺時,玲瓏終於放開了顏栩的腳,顏栩讓小順子進來服侍他穿上鞋襪,小順子看著殿下的腳,有些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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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6:17 |只看該作者
第五二六章 石印

  顏栩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他看看旁邊的枕頭,已經空了。
  
  昨晚帶著玲瓏去西嶺的一處莊子做買賣,四更天才回來,玲瓏在淨房沐浴,他忍不住也進去了,於是膩歪到天光微熹,他才抱著玲瓏從淨房裡出來,一覺睡到現在。
  
  他喊了一聲,卻不見玲瓏進來,這才慢吞吞坐起來。
  
  不讓內侍進來,也不讓丫鬟服侍我,你自己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誰來給本王穿衣服啊,本王怎麼起身啊。
  
  顏栩老大不樂意地自己穿上中衣,美景這才帶著兩個小丫鬟進來,服侍他洗漱,又挑了罩衣給他穿好。
  
  「王妃呢?」顏栩問道。
  
  「王妃說到山上走走,她帶著紅繡和紅綃,讓您不要擔心。」
  
  不擔心?本王能不擔心嗎?
  
  本王第一次見到你,你就是在這裡的山上被顧錦之那個登徒子追著跑。
  
  顏栩站起身來,看一眼身上的藏青直裰,道︰「這是什麼衣裳,換王妃新做的那件。」
  
  美景連忙去給他找來一件玉帶白的給他重又換了,把束髮的金簪換成羊脂玉的,顏栩又不耐煩起來,只覺得今天什麼都不滿意,什麼都不順眼。
  
  「笨手笨腳的,出去出去。」
  
  美景帶著兩個小丫頭連忙退了出去,一出門就遇到杏雨。
  
  「王爺起來了嗎?這會子傳膳嗎?」杏雨問道。
  
  美景壓低聲音︰「早上起來見不到王妃,正發脾氣,這會兒千萬別傳膳,能整張桌子給扔出來,還是把順公公請過來服侍吧。」
  
  大婚之前,美景就是王爺的貼身丫鬟,這件事大家全都知道,白天服侍,晚上陪睡。
  
  所以,她說的肯定是沒錯的。
  
  杏雨學著王妃的樣子聳聳肩,打發麗江去找小順子,自己則忙別的去了。
  
  顏栩還在屋子裡不高興,他若是也去山上找她,她肯定又會不高興,昨天在馬車上,她已經直言不諱說過了,可是不去找她,他就不高興。
  
  他索性半靠在羅漢床上,看著屋頂。
  
  忽覺身下有什麼東西硌著,他用手摸過去,硬硬的,很小。
  
  拿到手裡一看,是個比手指大些的東西,最普通的石頭雕成,雕工粗糙,上端是個不知道是馬還是羊的動物,下端則是一枚印章。
  
  印章上是個篆體的馬字。
  
  顏栩把這枚石印反復端詳,嘴角翹起,煩燥的心情頓時清爽起來。
  
  她是從哪兒找來的,真是有心,可能是浮蘇給她的吧,一定是隨身帶著,昨晚更衣時不小心掉到羅漢床上了。
  
  他心情大好,決定假裝不知道,看到她的梳妝台上有幾隻盒子,打開其中一隻,把石印放了進去,和那些珠翠釵環放在一起。
  
  忽然又想起這樣的東西應該還有兩枚更好的。
  
  那年她在山莊外面做掩護,讓他進來偷東西,他把自己小時候玩過的玩具拿給她,她氣得哭了一通。
  
  對,那兩枚小印當時就在裡面,本王記得拿出來了,可是放到哪裡了呢?
  
  他想了想,還是想不起來。
  
  小時候他看到閃辰雕木頭,便去學著雕石頭,還想雕成一套十二生肖的,給父皇做壽禮。
  
  可惜雕來雕去,像樣子的只有那兩枚,他也就沒有了興趣,後來又有了新的玩藝,也就把這事拋到腦後了。
  
  玲瓏掉到羅漢床上的這枚,應該是那時他雕的殘次品,這種殘次品應該有好多,他以為全都扔了,想不到還有,一定是浮蘇給他收起來了,浮蘇最是細心,先前那袋子玩具就是浮蘇給他保存的。
  
  顏栩心情大好,決定還是上山去找找她吧,以前她沒成親也就罷了,現在她成親了,有夫君了,哪能孤零零自己去爬山,遇到野獸怎麼辦,遇到顧錦之怎麼辦?
  
  所以還是本王親自去吧,也沒什麼沒面子的,夫君找娘子,天經地義。
  
  他興沖沖出了門,還沒走出涵碧山房,就看到玲瓏回來了,她走得快,把紅綃和紅繡遠遠落在後面。
  
  「咦,王爺您起來了,我還趕著回來服侍您起身呢,怎麼今天這麼早啊。」
  
  玲瓏心情很好,明媚的笑臉,話也很多。
  
  顏栩就更歡喜了,小東西真會哄人,誰說只有男人會哄女人啊,女人哄起男人來更讓人歡喜。
  
  小順子帶著兩個小內侍急匆匆跑過來,正看到睿親王滿臉歡愉地和王妃往屋裡走。
  
  說好的起床氣呢?
  
  說好的正在發脾氣呢?
  
  說好的要把桌子扔出來呢?
  
  這畫風怎麼不對了?
  
  用了早膳,顏栩就去別鶴堂了。
  
  玲瓏換了衣裳,好久沒有晨起去霧亭了,感覺真好,她又在顏栩寫的那幾個字前跳了許久,比起以前,是大有進步了。
  
  她的心情也很好。
  
  這時,潤兒進來,手裡拿著一隻荷包。
  
  「王妃,這隻荷包.....」
  
  沒等潤兒說完,玲瓏已經認出這是昨天她從冒夫人身上扒來的那隻荷包。
  
  昨天大朝會上遇到冒夫人,可冒夫人還是對她帶搭不理的,她並不生氣,只是覺得古怪。
  
  當賊的覺得古怪時,往往就會想一探究竟。
  
  當然就隨手把冒夫人的荷包給順了。
  
  這隻荷包半新不舊的,應已用了許久,女人往往喜歡在荷包裡放些隨身帶的小東西。
  
  自從當年在燈市大街第一次見到冒夫人,玲瓏就對這個人很感興趣,可惜和人家的緣份太淺,之後每每遇到,冒夫人對她都是不屑一顧。
  
  她卻對冒夫人越發好奇,當然,如果能拿到冒夫人隨身帶的東西,或許就能多了解幾分。
  
  可惜荷包裡沒有什麼東西。
  
  做女人做成這樣,十有八九是個殺伐果斷的人。
  
  這隻荷包應是春霖和潤兒拿她昨天穿的衣裳去洗時,順便帶出去的。
  
  她記得當時她把荷包放在衣袖裡,是準備回來後鉸碎扔掉的。
  
  看到荷包,她忽然記起這隻荷包裡也並非什麼都沒有。
  
  有幾張小額的銀票,還有一個醜得不成的玩藝。
  
  昨天當著顏栩,她沒有細看,對了,那個東西呢?
  
  玲瓏在屋裡四處去找,可還是沒有找到,她把潤兒叫過來,又問,這下子,把小丫頭給嚇得跪下了︰「王妃,奴婢不說謊,真的沒有,奴婢打死也不敢拿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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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七章 胭脂紅

  玲瓏相信不是小丫頭們給拿了,當時剛把荷包裡的東西掏出來,顏栩就挖苦她「你什麼時候才能改了這臭毛病?」她立刻說︰「殿下今晚遛馬可用妾身相陪?」
  
  我是小偷,你是大盜,咱們半斤八兩。
  
  這雖是夫妻之間的玩笑話,可玲瓏還是迅速把荷包裡的東西納入懷裡,荷包裡沒有什麼值錢東西,顏栩看到更要笑她了。
  
  對那個物件,她只是瞥了一眼,只知是個石頭雕出的,最差的材料,稱不上雕工的手藝,笨拙得像個小孩子的玩藝兒。
  
  見潤兒急得哭出來,玲瓏決定不再找了,她原本也沒有把這個放在心上,只是看到荷包時才想起來。
  
  「找不到就算了,不是值錢的東西,或許是掉到馬車上了。」
  
  潤兒這才抹著眼淚出去。
  
  兩天後,玲瓏又去清風館陪馮氏,流朱就告訴她︰「陳夫人身邊的童媽媽又來了,婢子說夫人正在歇著,沒讓她進屋。」
  
  玲瓏點點頭,問道︰「自從來到莊子裡,兩位夫人和她們身邊的人都來過幾次,你可記下了?」
  
  流朱道︰「夫人剛住進來時,施夫人和陳夫人來過,那是第一次。」
  
  玲瓏點頭,當時她也在場,讓施萍素和陳楓給馮氏磕了頭,還替母親各賞了東西。
  
  流朱接著道︰「在這之後,施夫人親自來過兩回,每次都沒有進來,兩次都是送來她院子裡新開的芍藥。把門的婆子說,施夫人對人很客氣,對她們這些粗使婆子也是彬彬有禮的。」
  
  玲瓏嗯了一聲,聽流朱說下去︰「陳夫人再也沒有來過,童媽媽這是第二次來了,每次都是死乞白咧地不肯走。」
  
  玲瓏嘆了口氣,誰高誰低,這就比出來了。
  
  「你們也收拾一下,過幾天就回京城了。」玲瓏道。
  
  流朱有些不舍︰「這就要走啊。」
  
  玲瓏也不捨,住在這裡她每天都能見到母親,回到京城就不行了,即使她能隨便出入王府,也不能每天都去四平胡同。
  
  回到涵碧山房,就見顏栩穿著青松團花的箭袖,黑色小牛皮的箭靴,手裡拎著鞭子,大馬金刀地站在廊下,顯然正在等著她。
  
  玲瓏蹙眉,這副樣子不像是要去打獵,如是打獵,他不拿鞭子,而是會帶上長弓和箭囊。
  
  她的腦子裡靈光閃過,問道︰「做買賣?」
  
  顏栩點頭︰「跟我一起去。」
  
  玲瓏吃了一驚,這大白天的,顏栩定是帶上一堆人去的,怎麼會帶上她?
  
  「真的讓我去?」她問道。
  
  顏栩哈哈大笑︰「怕了?」
  
  玲瓏搖頭,她怎會怕呢,在永濟寺裡她揪住假沙彌時都沒有害怕,今天更不會怕。
  
  「稍等一刻,我去換衣裳。」她身姿如松地從顏栩身邊走過,進了內室。
  
  顏栩的嘴角彎了彎,若是兩個妾室看到會如何呢?勸他小心,勸他不要去?還是拉著他哭哭啼啼?
  
  不能比的,她們無法和玲瓏相比。
  
  玲瓏沒有讓他多等,便從內室出來。青綠色的襦裙,腰間用絲帶束起,長髮攙起,只插著一柄雕花木簪。
  
  紅綃和紅繡一身勁裝跟在身後。
  
  「走吧。」玲瓏道,聲音像出谷黃鶯般青翠。
  
  顏栩又笑了,當賊的,她就是個當賊的。
  
  只有當賊的才會隨時隱藏身形,隨時準備逃跑。
  
  綠色的衣衫,可以讓她隱默在山林間。
  
  顏栩沒有再說話,率先走了出去,紅繡和紅綃虛扶著玲瓏跟在他身後。
  
  涵碧山房綠蔭如蓋,穿過一片灌木,玲瓏這才發現,原來這裡還有一條小徑。顯然很少有人從這裡經過,花木扶疏,遮遮擋擋。
  
  小順子在前面分花拂柳,紅綃和紅繡幫著玲瓏提起裙子,免得被野草閒花弄髒裙擺。
  
  小徑的盡頭是一道廣亮門,有侍衛在門外守著,不像是莊子裡原有的侍衛,倒像是顏栩的親隨。
  
  出了廣亮門,則是一條青石鋪就的長巷,穿過長巷,便是一片青翠的竹林。
  
  玲瓏認識這片竹林,當年就是在這裡,她和侍衛們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也是在這片竹林外面,她遇到了十二皇子。
  
  顏栩依然沒有說話,玲瓏也緊抿著雙唇,她還是第一次在白天跟著顏栩去做買賣,有些激動,也有些困惑。
  
  竹林外面早有侍衛騎著候在那裡,玲瓏掃了一眼,二十五名,二十五名整裝待發的侍衛。
  
  顏栩這才對小順子說道︰「把那匹馬牽過來。」
  
  小順子答應著飛快地向一旁跑去,有馬倌牽著兩匹馬等在那裡,一匹雪白,一匹胭脂紅。
  
  馬倌兒牽著白馬,小順子牽著紅馬過來,那匹白馬玲瓏是見過的,這是顏栩的坐騎,顏栩慣騎的是一白一黑兩匹馬,這匹白的是他白天時騎的,玲瓏和這匹馬不熟,她最熟悉的是黑子。
  
  但最吸引她的還是小順子牽的那匹紅馬。這馬遍體胭脂紅,精壯卻不膘悍,反而秀麗中帶著幾分文雅,玲瓏幾乎一眼就喜歡上了。
  
  「這是?」她驚喜得微微張開了嘴。
  
  顏栩看著她那花瓣似的嘴唇,心裡甜甜的。
  
  「送你的,取個名字吧。」
  
  「好啊,我喜歡!」玲瓏從小順子手中接過韁繩,飛身上馬,那馬兒初時有些抗拒,一人一馬原地打了幾轉兒,顏栩皺眉,正欲上去幫忙,就見玲瓏俯下身子,湊在那馬的耳朵旁小聲說著什麼,那馬便嘶鳴一聲,飛奔出去。
  
  小順子嚇了一跳,喊道︰「護駕護駕!」
  
  顏栩哈哈大笑,指著紅綃和紅繡對小順子道︰「給她們兩匹馬。」
  
  言畢,也飛身上馬,向著玲瓏的背影追了出去。
  
  侍衛們紛紛上馬,緊追在後面。紅綃和紅繡急匆匆接過韁繩,追趕王妃而去。
  
  小順子還呆在那裡,好一會兒才拍拍胸口,嚇死人了。
  
  王妃怎麼也不謝謝王爺呢,宮裡的嬪妃們若是得了皇上的賞,哪個不是又跪又謝的,王妃就算是不用下跪,您也客氣兩句讓王爺高興高興啊,這倒好,自己騎上馬先走了,可憐的王爺,也不知道追上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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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6:38 |只看該作者
第五二八章 如意

  策馬狂奔,耳畔風聲獵獵,任山風吹散了長髮,衣袂飄飄,長髮飛舞。
  
  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重生而來,她還是第一次騎馬騎得這般恣意。
  
  剛成親時,顏栩便從府裡挑了一匹母馬給她,但那匹馬太過溫柔,她可以騎著打馬球,卻不能像這匹胭脂紅,任她馳騁。
  
  這是她的馬,如詩篇般優雅,如凱歌般豪邁。
  
  就像黑子屬於石二一樣,這匹馬屬於她,屬於金玲瓏。
  
  顏栩遠遠地看著前面的背影,紅馬,綠裙,黑髮,如同精靈般在山林中掠過,靜若處子,動若狡兔,他第一次見到這匹馬時,便想到了她。
  
  也不知奔跑了多久,前面的一人一馬終於停了下來,在一片開滿杜鵑花的山坡上。
  
  身後的人揮揮手,侍衛們迅速隱入樹叢後面,只有紅綃和紅繡傻愣愣地跟在王爺身後。
  
  一個侍衛實在是看不過去了,從隱藏的地方出來,把這兩個還沒留頭的小丫頭拉走了。
  
  非禮勿視,這都不懂!
  
  顏栩打馬上前,剛剛停住,正要開口說話,只見玲瓏忽然從馬背上躍了起來,沒等顏栩明白,她已經穩穩地落在他的懷裡。
  
  顏栩有點發懵,這個媳婦已經調戲了快一年,也沒見她對自己熱情幾分,怎麼一下子畫風就變了?
  
  他張張嘴,正不知說什麼才好,兩片如花瓣般柔軟的櫻唇已經貼了上來,他大喜,正欲來個痛快的,櫻唇卻已蜻蜓點水般離開,而那個嬌軀又已躍起,從他懷裡彈了出去,重又落回她自己的馬背上,得意洋洋地看著他。
  
  顏栩愣在那裡,臉上如同四季飄過,這是什麼?
  
  這是調戲吧?
  
  一定是的,他在光天化日下,被自家娘子調戲了。
  
  「就為了這匹馬?」他問。
  
  加上成親之前,他也不記得送過她多少東西,無論是被她強取豪奪的,比如象牙寶船,比如那一屋子寶貝;還是他賤歪歪自己送上的,她從來也沒有像今天這般,高興地忘了端架子。
  
  「嗯,我說了我喜歡。」她道,眼底眉稍是壓抑不住的快樂。
  
  原來一匹馬就能讓她這麼高興,不就是一匹馬嗎?早知如此,他早就把這匹馬為她尋來了。
  
  「你想要馬,為何不告訴我?」
  
  「我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我想要一匹馬呢,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怎麼提前告訴您啊。」
  
  她自己不知道的事,他卻知道,還有什麼能比這句話讓送東西的人更得意的嗎?
  
  這個小女人,也太會哄人了。
  
  總有一天,他會被她哄得把全部身家全都交給她。
  
  可那又如何,把錢都給她,把好東西也全都給她。
  
  而她是他的。
  
  「叫什麼名字?」他問道。
  
  「如意。」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從她嘴裡迸出,美妙如音符。
  
  顏栩使勁握住韁繩,才沒讓自己也像玲瓏那樣躍過去。
  
  他若是飛身躍過去,那就是落到她的懷裡了,好像有點搞笑。
  
  可是她會討他歡心了,如意,若是天底下的人都這樣取名字,那送禮的還不要掏心掏肺啊。
  
  呵呵,也只有你的反應會這麼大。
  
  「真的如意?」
  
  「真的。」
  
  「還想要什麼,師傅全都給你。」
  
  「我看上了一對紅珊瑚的耳墜子,有三四寸長,垂到肩膀上。」
  
  「還有一隻髮箍,用蓮子米大的珍珠配著蜜蠟珠子瓖成的,中間墜了一顆指甲大小的祖母綠。」
  
  「對了,我還看上....」
  
  顏栩目瞪口呆,他錯了行嗎?調戲就調戲吧,偏要問她這麼多幹嘛?
  
  好不容易把這些事掀過去,他正想拍拍胸口,緬懷即將失去的銀子,就聽玲瓏忽然問道︰「可是要去找那頭金雕?」
  
  顏栩釋然,重又問道︰「怕嗎?」
  
  「不怕,我現在心情特別好。」
  
  你當然心情好了。
  
  「那,走吧。」
  
  玲瓏點頭,側過馬頭,和顏栩站到一處。
  
  顏栩打個呼哨,隱藏的侍衛們從一個個樹蔭,一塊塊巨石後走了出來。
  
  不多不少,二十五人,還有兩個撅著嘴的小丫頭。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這是玲瓏從沒有走過的路,這裡還是越清山,卻已經遠離了西嶺。
  
  連綿起伏的山巒,蜿蜒曲折的山路,滿目的青翠,滿山的奼紫嫣紅。
  
  「這裡真美。」
  
  玲瓏收住馬,舉目四眺。
  
  顏栩卻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他笑道︰「這是越清山的南麓,其實我已經出京一百里了。」
  
  聲音裡帶著揶揄,還帶著幾分得意,就像是個淘氣的孩子。
  
  藩王不能出京百里。
  
  多麼蒼白無力,本王不走官道,就是從這山林裡走一圈,就已經超過一百里了。
  
  玲瓏道︰「天黑前是回不去了。」
  
  顏栩凝眉︰「明天回去。」
  
  又是幾聲馬匹的嘶鳴,二十幾匹馬向著更遠的方向疾馳。
  
  風中傳來撞斷樹枝的哢嚓聲,被驚起的飛魚撲打著翅膀,沉靜的山林熱鬧起來,馬蹄聲聲,奔馳在這片亙古未變的山林裡。
  
  玲瓏轉頭,看到顏栩正在和她說著什麼,可是風大,她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有侍衛上前,小心翼翼呈上輿圖。
  
  玲瓏不方便再跳一回,她只好站在離顏栩最近的地方,但長脖子,可還是看不清輿圖畫得是什麼,寫的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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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6:50 |只看該作者
第五二九章 你悅我嗎

  顏栩把手中的輿圖交給侍衛,催馬向前走了幾步,玲瓏打馬跟上。
  
  這次她和顏栩離得很近,她抬頭看向顏栩的側臉,見他輕抿雙唇,目視著前方。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到他挺直的鼻梁和濃黑的眉峰,這讓他原本精緻的五官稜角分明。
  
  「猜到我為何要帶你來嗎?」他忽然問道。
  
  玲瓏笑得眉眼彎彎︰「誘餌。」
  
  顏栩轉過臉來看著她︰「你還笑得出來?」
  
  玲瓏慢條斯理地說道︰「王妃死得不明不白,這對您沒有好處,再說,吃慣大魚大肉的人,再讓他像和尚一樣整日吃素,別說一輩子,幾天就受不了。」
  
  顏栩怔了怔,忽然明白了,小東西,你想氣死我啊!
  
  「所以你知道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少根頭髮的,你明知我捨不得你。」他有些賭氣。
  
  玲瓏沒有再笑,她望著不遠處的崇山峻嶺,喃喃道︰「我也捨不得你啊....」
  
  顏栩深邃的雙眸明亮起來,目光炯炯,如兩團跳動的火焰想要把她燃燒︰「你悅我了?」
  
  話一出口,他又覺自己幼稚,如果她不悅自己,又怎會半推半就的圓房?又怎會抽出空閒就給他做衣裳?又怎會拿出體己銀子讓他去還債?
  
  以她的性子,斷不會為不喜歡的人做這些事。
  
  話說出去,想收回來也不行了,顏栩只好看著玲瓏,等著她的回答。
  
  玲瓏看著他那紅彤彤的耳朵,噗哧笑出來,十八歲了,怎麼還像個孩子?
  
  顏栩被她笑得耳朵更紅了︰「問你呢?傻笑什麼?」
  
  其實玲瓏笑得才不傻,是他自己冒傻氣呢。
  
  玲瓏就笑得更甜,等她笑夠了,再看顏栩的臉上也紅了。
  
  她這才收住笑,道︰「我又不能和離,如果再和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過一輩子,那也太可憐了,我可不想做個可憐人。」
  
  好吧,小姑娘臉皮薄,能這樣說已經很難得了,顏栩心滿意足,他差點又想問她想要什麼了,忽然記起就在不久的剛才,她列了一堆東西
  
  有個貪財的媳婦多好啊,她想要什麼就給她什麼,那些東西雖然到不了他的手裡,可以後也是自己兒女的,既能討她歡心,又能為兒女們留下些好東西,這是一舉兩得的事。
  
  所以睿親王又脫口而出︰「回京城以後到金玉樓隨你買。」
  
  「好啊!」玲瓏回答得輕輕脆脆。
  
  雖然在別人眼裡這可能少了浪漫,但是那被金銀珠寶交相輝映、映紅臉蛋的美妙,也挺浪漫的。
  
  後面的侍衛們都在等著命令,見王爺和王妃遠遠地像是在說什麼,他們以為這兩人正在商量這次行動的步驟。
  
  好在那兩人終於曖昧夠了,想起來這次是來做什麼的,玲瓏問道︰「往哪邊走?」
  
  顏栩搖頭︰「等。」
  
  玲瓏恍然大悟,這混蛋,已經在讓她做誘餌了。
  
  她放眼四望,果見這裡視野通透,不但他們能夠眼觀六路,別人也能從不同方位看到這裡。
  
  顏栩看輿圖並非是看接下來的路程,而是在確認這個方位。
  
  那時有風聲,她聽不清他在說什麼,想來就是讓她停下來等著。
  
  「您帶了多少人?」她問道。
  
  在這樣的地方,如果有人放暗器或射箭,那是防不勝防的。
  
  皇室中人最是怕死,他決不會毫無防備,既然提前選定了這個地方,那就是早已布局。
  
  「杜康和她的人。」顏栩說道。
  
  雙喜出事的那天,玲瓏就聽顏栩說要調杜康的人過來,可是等了幾天,她也沒有見到杜康,還以為只調用她的手下,而她沒有來,現在聽顏栩這樣說,原來杜康早就來了,只是沒有去莊子。
  
  玲瓏放下心來,顏栩果然不會讓她身臨險境。
  
  既然要等,那就說說話聊聊天。
  
  「您是從哪裡得來的如意啊,我真喜歡它。」玲瓏笑道。
  
  「你記得我上次去天津時,帶了兩塊石料嗎?」
  
  「記得啊。」玲瓏說道。
  
  「天津衛扣住我的船,寶聚豐的幾個人故意想看我的笑話,說什麼要等大掌櫃過來定奪。明知我才是大東家,他們還要找大掌櫃,分明就是不把我放在眼裡。」
  
  「本王問他們這兩條船加上貨價值幾何,他們說是五萬兩。」
  
  「本王拿出一塊石料,當著他們的面擦石,石料擦去表皮,是塊玻璃種。」
  
  「那幾人當即就有些訕訕,他們都是行家,這塊料子雖然不大,但二三萬兩也是值的。」
  
  「本王又把另一塊石料拿出來,正要擦石,這幾人就坐不住了,問本王有何打算。」
  
  「我便說把這兩塊料子砸出去聽個聲響。」
  
  玲瓏先是蹙眉,繼而有些遲疑,問道︰「天津衛的指揮史喜歡這個?」
  
  顏栩點頭︰「天津衛指揮史蕭啟業有玉痴之稱,偏就眼光和手氣都很差,這些年賭來的都是垃圾,除了祖上留下的一些田產,他就差把老婆孩子都賠進去了。」
  
  顯然,寶聚豐的人是知道這件事的,可他們不說,就是想看顏栩的笑話。
  
  待到顏栩把兩塊石料拿出來,他們便知道這位大東家不但是做足了功課,而且還早有準備。
  
  「接下來呢?您真的把那兩塊石料砸出去聽聲響了?」玲瓏問道。
  
  顏栩點頭︰「自是如此,我這次去,就只有兩條路,要麼拉攏,要麼不留活口,可是如果用兩塊石料就能擺平的事,那就沒有必要殺人了。」
  
  玲瓏道︰「這樣的事,寶聚豐的幾個人就要您親自出面,這分明是個局。」
  
  「的確是個局,你記得你讓杜康給我帶的那封信嗎?就在接到信的前一天,我還想把這幾個人全都打發了,寶聚豐總要我自己來管,這樣的人不能用。」
  
  「接到你的信,我就在想,如果這件事是一個局,那麼這個局是會有成因的,寶聚豐是我的,冒世子的身份是大掌櫃,以我的身份和冒家對我的支持,不會培養這樣的人為我所用,那麼就只有一個原因,他們壓根沒想把寶聚豐真真正正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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