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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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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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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8 01:25:56 |只看該作者
第60章 溫泉之行

    宋問一聲狂吼,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吼了過來。

    眾人表情都有些懵。

    宋問沒料到會看見唐毅,有些吃驚。收回手腳,復又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問道:「三殿下?您為何也在此處?」

    唐毅臉部一抽:「我覺得我在這裡,比你不在這裡,要正常了許多。」

    宋問:「……」

    為什麼全世界的人都要知道她早退?

    宋問看了一圈,正色道:「為什麼我不在呢?因為我找林大義去了。我不會放棄我的任何一名學生。」

    眾生:「……」

    那鄙夷的目光如此的不加掩飾。叫宋問心很痛。

    宋問道:「對了,林大義究竟去哪裡了?」

    李洵答道:「他去找院長了。說是要後天再來上課。」

    宋問:「後天嗎?那後天再加背一篇文。」

    眾生齊齊高喊「我去!」。

    今日絕對可以算是他們求學生涯中最痛苦的一天。

    「所以, 」宋問道,「殿下是來?」

    唐毅頷首,手放在兩膝上,說道:「因為閒來無事。」

    他是真的挺閒的,連個虛職都沒有。

    「所以我決定來雲深書院,做一名經義先生。也算是一種體驗。」唐毅頓了頓,才慢悠悠道:「你們院長已經同意了。我將會排做你們,進士科乙班的經義先生。」

    學子們中間立馬一陣騷動。

    要是唐毅來了,那宋問呢?畢竟他們只需要一位先生啊。

    若是這兩人選,他們哪怕天天背兩篇課文,也是願意跟著宋問的。

    孟為這些性子的人,已是有些急了。

    可鑑於唐毅身份,且宋問本人在場。雖蠢蠢欲動,也耐著沒有做聲。

    宋問沒比他們好到哪裡去。

    搶飯碗來著?不至於吧?!

    先生這職業是多倒霉催的,唐毅不是知道的嗎?還搶著來接這燙手山芋?

    唐毅終於感受到了耍人的樂趣,也第一次感受到了為人師表的樂趣。

    終於接著說道:「你們也不必擔心。我也明白, 若是要任你們的先生,我毫無經驗,恐怕的確才學不夠,沒什麼能教你們的。所以多是旁聽。從今日起,我會和你們一同上課。」

    眾學子們默默回味了一下,覺得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宋問道:「……殿下,您超齡了。」

    唐毅瞥她一眼,提醒道:「我不是來做學生的,我是來做先生的。」

    宋問抹了把臉,露出一個微笑:「……你開心就好。」

    「原本是想等宋先生上完課,再過來打招呼的。只是聽見你們這邊動靜不小,先過來看看,發現授課先生竟然已經不在了。」唐毅意有所指的說了兩句,看向她:「宋先生,往後你的可我都會聽的。有什麼問題,還要向你請教,希望你不要介意。」

    宋問:「……」

    說這種話的時候,不應該起立以示真誠嗎?

    唐毅得意挑眉:「宋先生,有問題嗎?」

    「有。」宋問舉手,才不和他糾結這些,直接轉了話題道:「過兩日,有誰想去城外那家新溫泉館的?」

    學生交頭接耳。

    馮文述:「長安城外?新開的那家?有聽說過。」

    趙恆道:「那家不便宜吧?何況,聽聞很是火熱,如今恐怕已經訂不到位了。」

    孟為驚道:「先生竟然如此有錢?」

    「上次這樣覺得的時候……」馮文述憋了憋,委婉說道:「先生也沒說他出錢。」

    梁仲彥:「莫非張縣令也去?」

    「聰明。」宋問道,「他的確是要去的。」

    「哦——!」

    所有人的心聲,奇異的相同了。

    同情。

    唐毅問道:「他又得罪你了?」非專盯著他一人坑。

    宋問羞澀笑道:「翻舊帳,是我的習慣。」主要是好坑的人太少了。

    唐毅:「……」

    宋問沒說是唐清遠請客。

    要是說了,恐怕就沒人去了。

    宋問:「去的舉手!」

    齊刷刷的一個班。

    同情是要的,去也是要的。

    宋問對他們的覺悟很滿意。

    不愧是她的學生。

    宋問:「殿下,您不去?」

    唐毅看了眼學生們,覺得自己去反而不好,猶豫片刻搖頭道:「不必了。」

    「誒!」宋問打了個響指道,「我有一樣很奇特的東西想給您看。殿下,借一步?」

    唐毅將信將疑的起身,跟著她出門。

    宋問不忘叮囑道:「記得背書!」

    而後宋問便神秘兮兮的帶著唐毅回了自己家。

    關上門,嘿嘿笑著,從後院裡搬出一輛自行車。

    唐毅看了兩眼,沒看明白。他覺得就是把馬車的軲轆給卸了裝在一起,根本沒什麼用處。

    問道:「這是什麼?」

    「自行車。」宋問抬腿跨上,拍拍後面道:「來,我的後座留給你。」

    唐毅搖搖頭:「就兩個輪子,坐上去做什麼?」

    「哈哈哈!」宋問大笑道,「我兩個輪子能飛你信不信?」

    唐毅不屑一笑。

    宋問同他賭道:「我要是能騎著它動起來,你就和我去溫泉館?」

    「我為何要答應你?」唐毅蹙眉道,「你為何那麼想我去溫泉館?」

    宋問道:「無聊嘛。」

    唐毅黑線:「你帶著這麼多的學生。」

    宋問:「我是怕你無聊啊!」

    唐毅錯愕一愣,搖頭道:「不用了。」

    「什麼用不用?別娘們兮兮的。」宋問握著把手道,「賭不賭,信不信,不就一個答案嗎?」

    唐毅臉色一黑:「賭!如果你輸了呢?」

    宋問無所謂道:「輸了就輸了唄,反正我贏了也沒拿你好處。」

    隨後她踩著踏板,身形微微一晃,便很順暢的騎了起來。

    唐毅大為吃驚,睜著眼跟在她的背後一圈圈跑。

    就等著看她倒下,結果卻發現人穩著呢。

    跑得沒有體力了,唐毅終於放棄,坐到中間的凳子上,眼睛繼續追著她,奇道:「你還有這本事?你連雜耍都會?」

    宋問也騎得沒有力氣了,單腳撐住停下來,朝他那邊靠近,說道:「什麼雜耍?它是有道理的。只要輪子動起來了,速度夠快,它就會自己保持平衡,不會倒。」

    宋問道:「你說我要是量產,能不能發財?」

    唐毅盯著車身,出神道:「是嗎?」

    宋問露齒一笑:「坐不坐?」

    唐毅這次起來了。

    屁股剛落到後座上,又猛得彈起。

    宋問被他嚇了一跳,回過頭道:「有刺還是怎麼?」菊花還安好嗎?

    唐毅緊鎖眉頭道:「你哪來的鐵?」

    宋問無辜望天:「額……」

    唐毅臉色一變:「你該不是……融了?」

    宋問轉著眼珠不說話了。

    唐毅氣到顫抖:「你——!你這簡直是暴殄天物。」

    唐毅唯一想到的就是林唯衍偷來的那些刀劍。

    高官府中珍藏的兵器,哪把不是名品?哪把不是價值連城?

    如今這是成了什麼玩意兒!唐毅大為心疼。

    「我就是給它換了一種形態,它還能繼續發光發熱,我這已經是某人的改進版了。」宋問道,「你看看他!那才叫暴殄天物,融成一根如此醜陋的棍子。」

    坐在簷前陰影下,懷裡抱著長棍的少年睜開眼,不滿道:「武器在順手,不在美觀。」

    「工具在有用,不在名貴。」宋問道,「一千把刀,也不能帶我飛。對不對!」

    林唯衍重重點頭:「對!」

    唐毅:「……」

    宋問約好了唐毅,便開始準備要帶的東西。

    直到出發要去溫泉館的當日,雙方一匯合,齊齊都愣住了。

    張炳成的心情……不必說了。

    雲深書院的學子,沒料到是太子殿下請的客。

    更沒料到,太子請客,宋問竟然將全班的學生都請去了。

    唐清遠也沒料到,宋問說的幾個,原來不是客氣。

    而唐毅,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打過照面後,都顯得有些尷尬。

    宋問彷彿不知道的模樣,坦蕩問道:「走嗎?這人會不會太多了一些,還是給殿下添麻煩了?」

    「豈會?」唐清遠見慣風浪,最初震撼後,迅速就調整好了,此刻面不改色道:「只是有些坐下人了。去租些馬車?」

    宋問:「這個殿下放心,我們自備。」

    各個家中都是有些積蓄的,這要出城,少不得要帶許多東西。家裡自然要派馬車送他們過去。

    唐毅的馬車太過招搖,便蹭了宋問的。

    見她大籃小籃很寶貝的模樣,唐毅忍不住問道:「你這是什麼?」

    宋問:「雞蛋。」

    唐毅:「這呢?」

    「肉。」宋問索性將東西都給他介紹了一遍,「這是特製老陳醋。這是香油。」

    唐毅:「……」

    「什麼都不用說。」宋問感受到了他的眼神,抬手擋在他面前道:「我不是怕自己餓死。」

    溫泉館離長安並不遠,就在長安的近郊。

    他們一隊車,慢悠悠的走著,也只用了不到半天的功夫。

    眾人浩浩蕩蕩的進去參觀。

    這溫泉館,建的實在是磅礡大氣。

    各處細節擺設,甚至包括屏風上的花紋雕制,都相當講究。

    一點也不像私人會館,宋問覺得,都有皇家別院的風範了。

    那掌櫃的必然花了不少功夫,自然,更多的還得是銀子。

    梁仲彥感慨道:「若非跟著殿下沾光,我怕是一輩子也來不了。」

    他是寒門子弟,自然沒有那閒情來泡溫泉館。還是如此奢華的地方。

    林唯衍跟著感慨道:「若非跟著殿下沾光,宋問怕是一輩子都不會帶我來這裡。」

    宋問:「……」

    「我看大家都出汗了,先去洗個澡。」唐清遠道,「掌櫃的在嗎?」

    從進來起,只看見了跑堂,卻沒看見掌櫃出來迎接。

    張炳成忙道:「我來安排,我來。」

    「快去快去!」宋問將自己的雞蛋交託出去,催促道:「李洵,這個籃子交給你了。記得給我帶回來。」

    唐清遠試探道:「宋先生,不一起來嗎?」

    「不必。」宋問道,「我這人有些小怪癖。」

    唐清遠笑道:「是嗎?」

    「是的。」宋問正色道,「我不喜歡和別人共用一池洗澡水。」

    唐清遠:「……」

    林唯衍披著毛巾上前道:「我喜歡。特別喜歡。」

    宋問:「……」

    宋問嫌棄道:「你惡不噁心?」能不能委婉點?

    林唯衍反問:「你矯不矯情?」

    宋問:「……」

    宋問:「知道誰是你的衣食父母嗎?」

    「可我也得認天地良心。」林唯衍膽肥道,「一頓不吃只是餓的慌,可沒有良心,馬上就死了。」

    宋問:「……」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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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四字標題

    溫泉由張炳成去安排。

    唐清遠身份特殊,與其他人關係又不很親近,自然給他單獨安排了一間。

    其餘的學生喜歡熱鬧,就給他們排了間大的。

    掌櫃的不在,他倒像是這裡的主人,對溫泉館似乎很熟悉。

    跑堂之類的雜役,對他的話也很是聽從。

    宋問回房間,舒爽的清洗了一下,提著帶來的東西,坐在桌邊開始享受。

    抖抖腿,吹吹風。吃吃肉,喝喝酒。

    別說多自在了。

    唐毅也沒去泡溫泉,整理一番後過來找她。

    他對於這樣的場景顯然很不習慣,有種不知該做什麼侷促感,所以來找宋問聊聊天。

    看見她這幅逍遙的模樣,不禁對她很是敬佩。

    這人似乎不管面對什麼, 都可以自得其樂的。

    唐毅坐到她的對面,悠悠嘆了口氣。

    「殿下,這兒不好玩嗎?您怎麼還愁眉苦臉的?」宋問道,「我想京城裡,好玩的地方也不多。相比起來,這裡多有趣?」

    唐毅問:「你吃什麼?

    「蒜泥白肉!」宋問給他夾了一筷子,「怎麼樣?好吃嗎?」

    唐毅吃了口,還沒回答,旁邊響起一道聲音。

    林唯衍不知何時冒出來,蹲在桌邊道:「好吃。」

    兩人:「……」

    宋問哼了聲,揮開他:「找你的天地良心給飯吃啊!」

    「良心已經吃了。」林唯衍道,「飯還沒吃。」

    他提起一個小籃子,擺到桌上,討好道:「你的雞蛋。」

    宋問敲開一個,將半熟的溫泉蛋打進溫酒裡。

    用筷子攪了攪喝一口。

    品味片刻,神情很是複雜:「額……」

    兩人:「……」

    宋問道:「煮碗麵,加個蛋,是真的好吃。」

    「你為何要答應太子來這種地方?」唐毅欲言又止道,「你……」

    宋問點頭:「是啊我是個太監。」

    唐毅不說了。

    心裡想什麼,全憋回心裡去。

    有些事情,光是想想,就覺得太可怕。

    宋問憂傷道:「曾經我以為,太聰明,是一種罪。現在我終於知道,笨,才是一切的原罪。」

    唐毅:「……」

    唐毅糾結道:「我不管你究竟是……可溫泉這樣的地方,你怎麼能答應他來?」

    宋問不甚在意,忙著吃肉:「他已經邀請過我許多次了,我幾次推諉。之前還請他幫過忙,如何還能再找藉口?這不是得罪他嗎?」

    唐毅被她說懵了:「你不想得罪他?那你請那麼多人來?你這是得罪慘了!」

    「你不也說了嗎?單我們兩人,怎能來這樣的地方?」宋問攤手道,「多尷尬啊。這人一多就好說了。我疏遠他就顯得不那麼刻意。」

    唐毅無奈道:「你真當他不知道你是故意的?你這般的作為,只會讓他覺得你是在愚弄他。」

    「所以為了避免他誤會,我現在要討好他了。」宋問切了半蝶子的肉,打上兩個蛋,唆使林十兩道:「去,給殿下送去,回來給你好吃的。」

    林唯衍一手端著,迅速跑了出去。。

    唐毅看他出去,皺眉道:「他會生氣的。」

    宋問點著筷子道:「他不會,他不會為這樣的事情生氣。」

    唐清遠如果要生氣,早有一百次理由和她生氣了。他不僅沒有,還很想與她交好。

    何況宋問不怕他生氣,只怕他誤會。

    每次唐清遠來找她,她都覺得有些壓力。

    她不大喜歡和這樣的人說話,因為放不下心中的戒備。

    尤其是唐清遠最近總來些似有似無的試探,讓宋問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我想讓他討厭我,所以我要做一個討厭的人。」宋問抬眼,悠悠嘆道:「對我這樣討喜的人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唐毅真誠道,「你只要保持自我,成功不遠矣。」

    林唯衍去了一趟,很開回來,也坐到桌邊吃東西。

    宋問咬著筷子道:「他們都泡完了嗎?」

    林唯衍:「沒有。」

    宋問道:「去喊喊他們,泡太久了不好。」

    林唯衍又放下筷子,過去叫人。

    宋問的學子們,起初見唐清遠在,還有些約束。

    待進了只有自己人的浴池,便徹底放開了。

    林唯衍過來喊人時候,才發現泡得太久。

    出了池子,又成群的過去騷擾宋問。

    三人剛吃完帶來的存糧,放下筷子,站在窗邊吹風。

    一眾人擠進狹小的房間裡。

    馮文述笑道:「先生,您來溫泉館,卻不泡溫泉,是什麼道理?」

    「膚淺!」宋問批評道,「你們要認識整個世界,就不能被自己的見聞給侷限了。在溫泉館,就一定要泡溫泉嗎?」

    孟為問道:「來溫泉館不泡溫泉,還要做什麼?」

    宋問沉痛道:「你太讓為師失望了!」

    孟為一愣,懵道:「我……我方才說了什麼嗎?」

    「享受,是一種生活的態度。先生並不喜歡泡溫泉,但先生很高興。」宋問拍著胸口道,「因為先生享受的,是那種桃李滿堂,其樂融融的快感,而不是奢華的表象。先生是那種沉迷玩樂的人嗎?你們真是太叫我傷心了。」

    眾生:「……」

    以前他們是會信的。

    如今他們真的變了。

    成長果然殘酷而刺激。

    唐清遠收到了宋問的小菜,過來想請宋問小酌兩杯。

    還未半途就已經聽見那邊嘈雜的喧鬧聲。

    宋問對他客套,但那意思卻表現的很明顯了,並不想與他親近。

    唐清遠也不知道為何非總要巴巴湊過去,就對他那麼好奇。

    猶豫片刻,又折了回去。

    屋內一直沉默著的李洵開口提醒道:「先生,既然是太子殿下請客,您是否應該去拜謝一下他?」

    「去,一起去。」宋問道,「你們看看,你們給殿下添了多少麻煩!」

    李洵被她搪塞過去,也不再說了。

    林唯衍看了眼日頭:「吃飯了。」

    眾人摸摸肚子,才覺得飢腸轆轆。

    便一道去了樓下大堂,順便讓人去問了問唐清遠。

    坐下不久,唐清遠帶著張炳成一同下來。

    眾人重新落座。

    唐清遠與唐毅,依次坐在左側,隨後是張炳成。

    宋問和學生們打散亂坐。

    張炳成推薦了幾道菜,唐清遠都點了。又道:「三哥,宋先生,有什麼想吃的嗎?」

    宋問笑道:「客隨主便嘛。」

    唐毅跟著點頭。

    張炳成便又點了幾道菜。

    這菜都上了兩道了,張炳成才琢磨出意思來,黑臉道:「宋先生是什麼意思?」

    宋問拿著筷子,一時沒跟上他的反應速度,很是無辜的反問道:「老爺又是什麼意思?」

    唐清遠偏頭:「怎麼?」

    張炳成憋了憋,說道:「這不是下官的地方,與下官沒有關係。只是先來此瞭解過,殿下可千萬別誤會。」

    眾人:「……」

    趙主簿不在,真是難為他了。

    唐清遠看了他一會兒,也是無話可說,繼續夾菜吃飯。

    張炳成當下頗為忐忑,狠狠瞪了宋問一眼。

    吃到一半,溫泉館的掌櫃終於回來了。

    未來得及換衣,便過來給眾人請罪。

    張炳成心情正是煩躁,當即板起臉喝道:「你怎能如此失禮?明知殿下要來此處,還不見蹤影。還不快向二位殿下賠罪!」

    掌櫃的叫他一通訓,冷汗夾著熱汗一同落下,支支吾吾的點頭應聲。

    桌上氣氛陡然凝固。

    唐清遠不悅道:「我來這裡是遊玩,不是來找人侍奉。已經給店家添了麻煩,從未聽說哪家店,哪個客人,非要掌櫃來陪的。還是你以為本宮如此蠻不講理!」

    唐清遠一番話,叫眾學子對他頗生好感。

    看著張炳成,又是有些幸災樂禍。

    張炳成低聲道錯,暗使眼色,叫掌櫃的先下去。

    掌櫃抽出汗帕,擦了把額頭,不顧他的意思,忐忑開口道:「殿下,小民這地方,近兩日可能,不大方便。要不殿下您,擇……擇日再來?」

    他說的含含糊糊,時不時往張炳成那裡瞟去兩眼。

    張炳成咬牙,一副要生吞他的表情。掌櫃不敢再看,又望向唐清遠。

    唐清遠已經是很不高興了。

    宋問道:「有什麼不方便的,你就直說嘛。這樣不讓人覺得店家是要趕客嗎?」

    「不不不!」掌櫃的匆忙道,「只是最近這附近……有偷盜!有小賊出沒!怕傷了殿下的安危啊!」

    宋問笑道:「掌櫃,你這說的沒道理啊。你看看這外面的護衛,哪個小賊還會如此不長眼,敢過來,倒可以為民除害了。」

    唐清遠出門,哪能不帶人呢?

    這些都是金吾衛裡的好手。

    「他是玩笑話,太惶恐,太緊張了。」張炳成賠笑道,「我看他是被二位殿下的威嚴給嚇住了,才滿口荒唐。」

    張炳成斜去:「是不是?」

    掌櫃忙聲應道:「是是。其實是館裡還有些地方沒佈置周全,主要是怕,各位玩的不盡興,所以想等佈置好了再請幾位來。」

    唐清遠道:「不必擔憂了。我們也不是這樣講究的人。只當平常客人招待即可。」

    掌櫃點點頭,返身退下。

    張炳成沒吃多久,藉口跟著離席。

    失了興致,學生不敢造次,安靜的吃完,便回了各自的房間。

    一直到天色泛黑,宋問都沒再見到兩人。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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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牽扯大案

    要說溫泉館之行,真正開心的,大概只有宋問的學生們了。

    雖然平日裡就是同窗好友,但實在難得會住在一起,簡直有說不完的話。

    雖然唸著有兩位殿下在,不敢出什麼大的動靜。

    宋問去幾人相聚的房間看了眼,簡直是一片狼藉。

    翌日,學生們結伴去後山溪裡抓魚玩了,宋問搬了張躺椅,坐到通風的涼亭裡。

    不久後唐毅來了,坐到石凳上。

    再不久後唐清遠也來了。

    張炳成聽聞,怕宋問在太子面前說他的壞話,也迅速跟了過來。

    涼亭裡熱鬧了。

    唐清遠對著她的椅子問道:「這是?」

    宋問答道:「自己帶的。這個坐著舒服。」

    唐清遠:「這麼一把的椅子?先前沒見先生馬車裡有啊。」

    宋問很是沉痛,心道一把椅子又沒了。

    還是慇勤道:「這東西可以摺疊收著,不佔地方,出門也好帶。」

    然後她給眾人演示了一遍,在場三人都盯住了她的椅子。

    宋問退開一步道:「原來太子殿下喜歡?小物件而已,若是不嫌棄,就送給殿下吧。」

    唐清遠笑道:「我倒是覺得這比什麼都有趣。」

    然後不客氣的躺上去試了試,滿意道:「不知道該如何還先生的情了。」

    宋問一口老血噴濺而出:「不必不必。殿下如此客氣,倒叫宋某惶恐。這東西又不值錢,只是圖個方便。三殿下也是有的。」

    唐毅:「……」

    他姑且就有著吧。

    宋問重新坐到唐毅的旁邊,同他頷首微笑。

    唐清遠又問道:「宋先生,熱嗎?」

    宋問打著扇子,點頭道:「熱啊。」

    「我看你這衣服穿著,是挺熱的。」唐清遠笑道,「炎炎夏日,為何不換件薄衫呢?」

    唐毅掩住嘴,咳了兩聲。

    宋問真誠道:「因為覺得這樣好看呀!」

    唐清遠:「哦?宋先生也在乎這些?」

    「自然是在乎的,宋某雖然是個粗人,可也不是什麼都不講究。二位殿下在此,豈敢孟浪?」宋問比了比上身道,「宋某容易出汗,若是穿了薄衫,這衣服濕了,一塊塊的貼在身上,多是不雅?這不雅倒是其次,失禮卻是嚴重。唐突了二位殿下不說,自己心裡也過不去。」

    「先生實在客氣了。」唐清遠笑了兩聲,又道:「那為何來了,也不去泡泡溫泉呢?現在溫泉池裡沒人,先生可以去的。」

    「宋某還真就有些瞎講究的怪癖。這溫泉水裡有股藥味兒,很不習慣,所以還是不泡了。」宋問道,「其實這泡不泡溫泉倒是其次,自己高興就好了。不是什麼一定要做的事情,也沒有一定要做的理嘛。」

    唐清遠笑了笑,又問:「那為何不與學生一道去後山呢?那裡有條小溪,溪水很是涼快。」

    「同他們一道去玩兒?」宋問搖頭道,「那我以後在學生面前,豈不是沒有威嚴了?」

    唐毅忍不住開口道:「太子今日,似乎對先生的事,很是上心。」

    「只是覺得先生卓爾不群,所以多問問。」唐清遠道,「先生不會覺得我煩吧?」

    宋問乾笑道:「豈會?」

    唐清遠問的模糊,可卻步步緊逼。

    如果宋問心中沒鬼,聽起來不過是普通的問話。

    可偏偏她心裡有鬼,那聽在耳裡,意思就很明確了。

    唐清遠在告訴她,他心中已有計較。

    宋問就想不大明白,唐清遠是怎麼知道的。

    總共只見過寥寥幾面,也就是說過話的交情。

    就在最近,彷彿開了天眼,也是奇了怪了。

    唐毅不知為何也在替宋問緊張。又不好馬上離開,握拳叩著桌面,難耐等候。

    終於,學生們回來。

    孟為提著桶溪魚,站在遠處揮手高喊:「先生,我們捉了好多魚!」

    宋問站起來,抓著唐毅道:「先前說了要教殿下烤魚,現在去嗎?」

    唐毅點頭,趁機和她一起走了。

    抓魚烤魚林唯衍都是好手,他一身濕透的回來,戰果豐碩。

    正被眾人圍在中間,傳授心得。

    宋問帶著唐毅擠進去,也往火上架了兩條魚。

    一群人玩鬧到天黑,才各自散了。

    林唯衍端著一盤魚回房。

    宋問出了一身的汗,急著回去換洗。

    來溫泉館,原本就說只是玩兩天。

    畢竟書院還要上課的,而唐清遠又是太子,公務繁忙。

    照打算,明日就準備回去了。

    而自眾人來起,宋問只見過一次掌櫃。

    這實在是不合理。

    先前不在,已經說不過去。後來回來了,卻又不出現。

    要知道這次的客人可是當朝太子,不可著勁巴結就算,不聞不問就說不過去了。

    張炳成竟也沒有去找,就更奇怪了。

    宋問今日心情不佳,覺得不對張炳成表示一下自己的關心,都對不住他先前對自己的關照。

    舉了盞燈,過去推開林唯衍的門。

    林唯衍還盤腿坐在床邊啃魚,抬眼問道:「做什麼?」

    宋問道:「大義兄,你幫我去看看,掌櫃在自己屋裡嗎?順便再幫我看看,張炳成在做什麼。」

    林唯衍不樂意道:「看他做什麼?看他減壽。」

    「張炳成與那掌櫃,實在可疑。見不到人,我不安心。」宋問催促道,「你先去看看嘛。」

    林唯衍披了外衣,起身出去。

    這一去去了許久,叫宋問都有些急了。

    正以為他出了什麼不測,林唯衍終於回來了,答道:「掌櫃的不在。張炳成睡了。」

    宋問:「你迷路了?」

    林唯衍鼻子皺了皺,說道:「不,我剛才逛了一圈,聞到了點味道。」

    「什麼味道?」宋問也吸了吸,「你不是指硫磺的味道吧?」

    林唯衍搖頭:「是腐肉的味道。」

    宋問驚道:「他給我們吃的肉不新鮮?」

    「新鮮。」林唯衍指指自己的舌頭,「我保證。」

    「那哪來的腐肉?」宋問覺得林唯衍有時是真好用的,說道:「你再去聞聞。」

    林唯衍搖頭:「只聞到有,但是聞不出方向。」

    宋問也鬧不明白了,便道:「成吧。」

    「哦。」林唯衍想起來道,「昨日晚上,張炳成在外面走來走去的,都吵的我沒睡好覺。」

    宋問:「他做什麼?」

    「不知道。」林唯衍聳肩道,「他做什麼管我什麼事?」

    宋問越發覺得詭異。

    唐清遠在此,他還敢做那麼多小動作?

    翌日,宋問帶著學生回京師。

    兩日後,溫泉館真出事了。

    館內不知何處,散出一陣惡臭。掌櫃多日未回,跑堂便自行去報了官。

    官府多番搜查後,終於從一處密室裡,發現了一具屍首。

    屍首身份暫且不明,而掌櫃又已失蹤多日,眾人便猜測掌櫃是作案潛逃。

    宋問等人得到消息,皆是大驚。

    想到多日曾與屍體住在一起,就覺得遍體身寒。

    傅助教弄了個火盆過來讓眾人跨一跨,求個心安。

    事情至此,還不算大。

    不過是一起不在長安管轄內的兇殺案而已。

    可是又兩日後,溫泉館內又搜出一具屍體,經辨認發現正是掌櫃。就埋在後院的花壇裡。

    先前那位死者,還可以說與他們沒有關係。

    而掌櫃的死亡時間,恰巧就是眾人住宿溫泉館的那幾日。

    當時看守的金吾衛,說是從人進來後,就未見他出去。

    證實人就是在溫泉館裡被殺的。

    地方官府詢問過館內的雜役後,並沒什麼發現,於是便想找雲深書院的學生問問。

    只是他心裡也很忐忑,在他眼裡,那幾日留宿的人,各個都是大爺。

    此事被陛下得知,頓時大驚。

    殺人兇犯竟與太子共處幾日?

    誰知道他是不是隨行人裡的一員?誰知道他是不是還有心要殺害太子?

    如此一想滿是後怕,當即責命大理寺,徹查此案。

    大理寺卿雷厲風行,將所有相關的學生,隨行僕從與金吾衛,全部傳喚去大理寺問話。

    眾學子有些牴觸。

    此事雖與他們無關,可大理寺那地方,聽著都有些惶惶,一想到要去,難免有些發慌。

    這事的發展,宋問能理解,畢竟唐清遠是陛下唯一的親兒,半點差池都不能有。

    但也正因此,怕大理寺審問操之過急,傷了學生。

    何況傳喚到哪裡不成,非傳到大理寺?

    叫不知情的人知道,還要誤會了。

    便差人去喊了唐清遠。

    唐清遠不得不出面調和:「少卿,那幾日我與他們都在一起,可以證明他們的清白。何況他們是第一次去,哪會曉得密室在哪裡?何況,不過是幾名學生,哪能做得出這樣的事?」

    大理寺少卿道:「太子不必擔憂,我們也只是循例問兩句而已。這是這大理寺還是要去的,有幾樣東西,要他們辨認。」

    唐清遠點頭,對學生道:「既然如此,你們也不必過多擔心,如實作答。若有人為難你們,便來告訴我。」

    眾學子點頭。舒出口氣。

    唐清遠又朝大理寺少卿抱拳:「多費心,有勞了。」

    少卿忙道:「殿下客氣。」

    誰人能想到,不過是去渡過假,還會攤上這樣的麻煩。

    好在真的如大理寺少卿說的一樣,問了兩句,便將學生放了。

    只有宋問,當晚切實感受了一下大理寺監獄的陰寒。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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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惹是生非

    宋問雖然進了大理寺的監獄,但卻很自在。

    單人獨間,裡面就她一個。

    身上的東西都還在,也沒人為難她。

    不合常理。

    當然宋問認為,自己會進來,就是最不和常理的地方。

    問過兩句話後,直接給丟了進來。

    她還什麼都沒來得及說,簡直不講道理。

    宋問左右兩邊的獄友,都是三五個關押在一起,一身汗臭。

    和他們一對比,宋問又滿意了。

    掏出摺扇,撩起衣袍,然後盤腿坐了下來。

    旁邊的囚犯問道:「兄弟你……玩兒來了?」

    宋問輕笑:「羨慕嗎?」

    眾人點頭。

    宋問:「你來咬我啊。」

    眾人:「……」

    「他這人有病啊!」

    「瘋了,剛來就瘋了!」

    「一個白面小生,見著大理寺,嚇得屁滾尿流了哈哈哈!」

    「若是他見著大理寺的刑具,豈不是要嚇得跪下喊爺爺?」

    「我給了獄丞一百兩銀子,從今往後,這間牢房,就被我一個人承包了。」宋問呵呵一笑,朝他們輕蔑一瞥:「怕?大理寺而已,有什麼好怕的?我倒是笑你們可憐,明白嗎?」

    眾人一愣。

    宋問又嗤笑道:「我吃的穿的用的都會比你們好,你們儘管看著,看看最後是誰瘋。」

    兩邊俱是沉默片刻,而後爆發出一陣大笑。

    「你什麼來路?」

    宋問:「有錢人的來路。」

    「一聽就知你是在放屁!」

    「做什麼青天白日夢?你以為大理寺是你開的?知道寺卿是什麼人嗎?笑話!」

    「我不知道寺卿是什麼人,不過知道你們是喜歡自欺欺人的人,在這裡受苦倒算是活該。」宋問挑著眉毛道,「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你們還不相信,我又有什麼必要非讓你們相信?好像我欺騙你們,能得好處似的。呵呵。」

    「你這什麼意思!」

    眾人被她一通挑釁,皆是憤慨難當。

    各個都不是好脾氣的人,當下破口大罵。

    獄卒聞聲而來,往地上抽了一鞭,喝聲:「都吵什麼!通通住嘴!」

    眾人憋了憋,姑且忍了。

    宋問道:「我渴了。我都已經一天沒喝水了。」

    獄卒猶豫片刻,返身出去,而後端了碗水進來。

    宋問仰頭飲盡,含了半口在嘴裡,然後偏頭朝旁邊噴去。

    滿身橫肉的獄友,被她口水濺了一身,勃然大怒道:「你特娘的做什麼!」

    他轉身從地上抓了塊石頭,要往宋問那裡砸去,獄卒匆忙喊道:「住手!你想做什麼?張虎,我看你是最近太…安生了不成?」

    那囚犯被他一說,越發惱怒,跳腳道:「是他先來招惹我的!憑什麼你是罵我?」

    獄卒轉向宋問:「你,剛才想做什麼?」

    宋問扭過頭,得意的哼了一聲。

    獄卒咋舌:「嘖,哪裡來的祖宗。」

    宋問摸摸自己的長發,笑道:「一百兩的祖宗。」

    「什麼?」獄卒沒有聽懂,又覺得這人是個天大的麻煩,撇撇嘴,覺得不理會她,轉頭喝道:「都給我安分點,明白嗎?!」

    這下原本不信的也信了七分。

    宋問舉手:「我要見大理寺卿!」

    獄卒皺眉道:「大理寺卿豈是誰人想見就能見的?自己呆著,只會有人傳喚你!」

    先前那囚犯實在氣不過,舉起石頭,還是朝宋問砸了過去。

    宋問早有防備,用摺扇擋了一下,朝後一仰躲了過去。

    宋問心疼道:「我一把扇子,十兩銀子誒。」

    獄卒長鞭甩在他們門上:「你簡直放肆!張虎,給我滾出來!」

    囚犯回吼道:「出去就出去,反正這大理寺也是看銀子了!一百兩是不是?老子要去這小白臉的牢房!」

    眾囚犯群情激憤,跟著嗆聲道:

    「我當大理寺卿真是公正無私,原來都是放屁!」

    「我看是獄丞私收賄賂,倒要聽聽寺卿要怎麼判這手底下的人。」

    「一百兩,老子也不是沒有。我也要去這小子的牢房!」

    獄卒還不知發生了什麼,就聽週遭四處都開始罵了。

    獄卒吼道:「什麼一百兩?都胡說些什麼!沒有的事!通通都安分些!」

    「如此明目張膽的收受賄賂,先前的傳言果然都是真的!」

    「都這般情況了還想騙我們?」

    「打!有本事你再打!老子怕一句不叫張虎!但也定要你們好看!」

    「肅靜!通通都給我肅靜!」其他獄卒趕來,問道:「怎麼回事?!」

    宋問喊道:「他們都欺負我,快將他們都打一頓!」

    全獄炸了。

    囚犯各個面紅耳赤,也不畏懼獄卒的鞭打。

    獄卒越是凶狠,他們越是無懼。

    反抗已起,再靠**是沒有用的。

    只是對面根本不聽,他們也不知道情況,連個想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關押在這裡的,不少是窮凶極惡之徒。

    平日裡這些獄卒對他們就很不客氣,由此攢了一肚子怨忿。

    此刻心有不平,哪那麼容易聽話?

    估計也是有人想嚇嚇宋問,才將她關進這邊。

    宋問淡定的摸摸眉毛,她也很無辜的嘛。

    獄卒拍拍宋問的牢門:「你到底對他們說了什麼?趕緊給我解釋清楚!」

    「我沒說什麼呀。」宋問打著扇子敷衍道,「哦,其實我方才都是騙你們的。成了嗎?」

    「當我們傻子嗎?」

    「格老子的!憑嘛!」

    宋問攤手道:「看,與我無關吧,他們分明不聽我的話嘛。」

    獄卒氣結:「你究竟想做什麼?!」

    宋問:「我說了,我要見大理寺卿。」

    獄卒:「所以讓你等著!在這裡耍什麼花樣?真當我們不敢辦你嗎?」

    宋問盯了他一會兒,而後站起來,走到他面前,正色道:「見不到他,我不痛快。我不痛快,你們也別想痛快。至於我不痛快多久,就要看我什麼時候能見到寺卿。」

    獄卒:「你——!」

    付少卿看過手下送來的紙條,狠狠捏做一團,丟到了地上。

    氣不過,又上去多踩了兩腳。

    「他們張家人是喜歡戲耍我吧?替他們做牛做馬也罷,先前竟還故意針對,壞我好事。如今還想找我辦事?當我是什麼人?」付少卿咬牙道,「痴人說夢!」

    他走了一圈,又接著罵道:「張炳成,算個什麼東西!」

    門外傳來叩門聲,來人通報:

    「少卿,關卿請您過去。」

    付少卿摸了把臉,平靜了一下心緒,應道:「知道了。」

    撿起紙張,放火上燒了。而後走出門,前去找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正在同獄丞說話。

    付少卿站到一側,聽了幾句,明白過來。

    那宋問在牢裡惹事情了。

    大理寺卿停下手中的筆,抬起頭,問道:「他是做了什麼?」

    獄丞捂著頭,無奈道:「下官也不知道他是做了什麼,反正如今牢裡已經是一團亂了。下官是真拿他沒有辦法。」

    大理寺卿又低下頭。

    獄丞猜不透他的意思,自己又拿不定注意,只能接著說道:「我已將人暫時提出來了,牢裡現在那般狀況,再呆下去恐怕危險。寺卿,這現在究竟是放還是接著關?」

    大理寺卿問:「為何要將他提出來?」

    「這……」獄丞看向付少卿。

    付少卿開口道:「這人太子特意關照過,三殿下也來關照過,他還是御史公公子的先生。您將他關到大牢的那裡面去,那邊都是些什麼人,若出了什麼事情,如何向二位殿下交代?」

    「關照?你是依關照做事的嗎?」大理寺卿道,「事關太子安危,自然不可有所疏漏。要論關照,這也是陛下的關照。」

    付少卿低頭道:「尚未確定此事就與他有關,就算是沒有人關照,關在那裡,循舊例來講,本就是站不住腳的。出了事,問起來,也不好回答。」

    「真當大理寺的監獄是什麼吃人的地方不成?那麼多獄卒看著,他若不惹事,能有什麼危險?」大理寺卿將筆拍在桌上,面色不善道:「這才進去多久,人已經鬧翻天了。就是因為你的關照,才會讓他有恃無恐!」

    換做以往,付少卿決不會與他爭辯。

    只是今日,就卯上勁了。繼續說道:「他鬧正是因為他不服?這沒有足夠的證據,就將人扣下。下官還是覺得有些不妥。我大理寺素來公正嚴明,為何偏偏要為難一個白衣書生?」

    獄丞跟著叫苦道:「寺卿,如今實在是關不住了。」

    他們何曾關過這樣的人?

    暫且不知道有罪與否,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對方還偏偏喜歡惹是生非。

    可比祖宗還難伺候!

    大理寺卿道:「他很是可疑。如今嫌疑最大的,就是他了。」

    付少卿道:「既然如此,就該將他提上來問問。」

    大理寺卿探究的看向他。

    付少卿吸了口氣,又低下頭去。

    「我說了不問嗎?」大理寺卿頓了頓,頷首道:「帶他上來吧。」

    獄丞如蒙大赦,迅速點頭道:「是!下官這就去將他帶上來!」

    隨後轉身跑了出去。

    付少卿斟酌片刻,解釋道:「下官也知道,寺卿公正嚴明,不偏不倚,不在意這些。這是這人身份實在特殊。未免大理寺惹上麻煩,下官還是不得不多說兩句的。」

    大理寺卿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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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敷衍搪塞

    宋問進獄沒多久,就被帶了出來。很快就如願以償的見到了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為人不苟言笑,雙眼如潭,一身殺氣。

    長得與那惡面閻王起碼有三分相似。

    宋問被他冷冷一盯,也是一凜。

    自行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付少卿被她舉動驚住了。

    「站著。」大理寺卿指著前面道, 「站堂上。」

    宋問嘆著站起來, 走到堂前道:「我以為我們是要好好聊聊,這些繁文縟節可以省了的。」

    大理寺卿冷笑道:「牢裡過的還有趣嗎?」

    「那自然是沒有牢外有趣的。」宋問又補了一句道, 「不過和您比起來,我的獄友們可有趣多了。」

    大理寺卿:「那真是叫你失望了。」

    宋問順了把額前的碎髮,笑道:「那倒也沒有,原本就沒抱多大希望的。」

    大理寺卿見她眉目清明,關在牢裡還能那樣活蹦亂跳的惹事,膽子也是很大。挑眉道:「看來你對我,多有不滿。」

    宋問打開扇子,微笑著點頭:「任誰受到不公的待遇,都是有些不滿的。」

    大理寺卿:「何來不公?」

    「數百人裡問話,為何只有我一個留在這裡?」宋問偏過頭,「明明說了只是問話,結果話也沒問,你卻替我改了留宿。」

    大理寺卿:「你是想你的學生也留在這裡?」

    宋問:「除了我的學生,就沒有其他人了嗎?」

    大理寺卿:「他們都沒有你可疑。」

    「我怎麼不知道?」宋問上前一步道, 「我倒是覺得, 關卿, 您很可疑啊。」

    付少卿在旁咳了一聲。

    這什麼?怎麼還聊起來了?

    聊聊也就算了, 怎麼還槓上去了?

    大理寺卿橫眉一豎,厲聲問道:「案發當日,你在做什麼?」

    宋問拍拍腦袋:「白天嘛,都與二位殿下或是學生在一起。他們可以替我作證。」

    大理寺卿:「晚上呢?」

    「晚上除了睡覺,還能做什麼?」宋問攤手道,「我身家清白,無不良嗜好。」

    大理寺卿:「為何太子請你去溫泉館,你卻還帶了那麼多的學生?是為了掩人耳目,還是想做什麼呢?」

    宋問:「太子惠允,我為何不能帶?」

    「我現在不是問你能不能,我是問你為何。」大理寺卿哼道,「無端想惹太子不快?宋先生既為雲深書院的先生,豈會連這樣的規矩都不懂?除了別有圖謀,實在說不過去。」

    「您覺得我是為什麼,我大抵就是為什麼。」宋問反問道,「您覺得我舉止反常?」

    大理寺卿一抬下巴,表示不錯。

    「其實不是。」宋問道,「我平日裡就與大家不一樣。你可以說我腦子有病,但是你不能質疑我的人品。」

    大理寺卿一噎,微微蹙眉。緊盯住她的臉。

    宋問攤開手,朝他微笑了一下。

    大理寺卿拍案,冷冷看這她:「與你住在一起的少年,平白失蹤了,他去了哪裡?」

    「我這已經被你們關進來了,都是自身難保,如何知道?」宋問道,「不過他是宋太傅的關門弟子,你不如去問問太傅。」

    大理寺卿喝道:「不必拿太傅來壓我。進了我大理寺的人,勿論你是什麼身份,不說出真相,就別想離開。」

    宋問道:「說的都是真相,可就怕您不相信。」

    大理寺卿:「據說那位少年武藝驚人,力大無窮。他究竟是何來路?能去哪裡?你是如何與他結識的?」

    宋問明白了。

    這人是懷疑林唯衍,可又找不到他。順便也懷疑宋問,於是就帶過來敲打敲打。

    「林唯衍啊?他什麼來路我是真不知道。平日裡吃住在我家,順便保護我。可人家這樣的武林高手,是什麼來歷,他要不願說,我能拿他怎樣呢?畢竟是我有求於他。」宋問搖頭道,「說他可疑,我是不認同的。他不過是個少年郎而已。依我對他的瞭解,他實在是做不出這樣的事。」

    「不必在本官面前裝無辜!」大理寺卿繼續拍案,「先前京城出過妙手空空的案子,偏偏也與你們扯上關係。你們二人必有貓膩,誰也脫不了干係。好個賊心豹膽,還不據實坦白!」

    宋問不理,摸著下巴點頭道:「我倒是覺得,長安縣令張炳成,更為可疑。」

    「這太有意思了。張縣令指認了你,你卻指認了張縣令。」付少卿冷笑一聲,「想要攜私報復嗎?真當大理寺是什麼地方?豈容你搬弄是非!」

    大理寺卿帶著探究的意味,斜眼看他,目光如電。

    付少卿抿著嘴唇望向前方,似未察覺。

    宋問垮下肩膀,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道:「我就知道是張縣令指認的我,因為那幾日他的行蹤實在是太詭異。卻偏偏讓我發現了。」

    「這張縣令與溫泉館的掌櫃交情匪淺,對溫泉館也很是瞭解,所有人都可以作證。我看八成就是他沒錯了!」宋問拍著手道,「哎呀,論嫌疑,看來他要比我大了。」

    付少卿疑惑垂眼。

    他原本還以為是國師想報此前的冤仇,莫非此案與國師沒有關係?是張炳成自作主張?

    宋問就抓著這個點耍無賴了:「他指認我,你帶了我來。如今我也指認他,是不是該將他也帶來問問呢?」

    大理寺卿不悅道:「大理寺辦案,豈容他人置喙?」

    宋問:「他人?也就是說與我無關咯?不然就放我走唄。」

    大理寺卿:「現在是本官在審你!你若還這樣敷衍搪塞,休怪本官不客氣!」

    「搪塞?」宋問收了神情,冷笑道:「如此不合情理的事情,關卿也信?我初來京城,自錢塘長大。與那掌櫃更是素昧平生,我殺他做什麼?素聞關卿明察秋毫,眼光銳利,又豈會想不到這裡?」

    宋問認真道:「至於,與我同住的那位小哥,我與他確實不甚相熟。他武藝高強,我弱不禁風,我哪管得了他?是不是與他有關我不知道,但肯定與我無關。」

    宋問:「你既無證據,平白扣押,又一句解釋也沒有,不就是欺負我背後無人嗎?若是有心為難我,何必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大理寺卿不屑一笑:「背後無人?我看是沒人比你來頭更大了。」

    陛下這邊下令嚴查,太子卻親自出面保她。

    還有誰,比她的來頭更大?

    他不過留這宋問過了一晚上,已有多少人為此事給他傳話了。

    宋問用扇子敲敲後背:「我與這大理寺大約八字不合,身上特別癢。究竟什麼時候放我出去?」

    「八字不合,你也得呆著。」大理寺卿道,「凡進了這大理寺的人,八字沒有合過的。」

    宋問嘆了口氣,點頭道:「呆著也可以,那得找個伴。張炳成,否則我不服。」

    大理寺卿:「你以為大理寺是什麼地方,還當這裡是溫泉館?本官還要管你服不服?」

    「先前我查國師案子的時候,他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倒是有些害怕。」宋問道,「你這樣審,是嚇不住我的。你若是想要什麼好聽的答案,不如也架一把試試?」

    大理寺卿:「你若真想見識大理寺的刑具,本官自然滿足你。」

    付少卿舔舔嘴唇:「關卿?」

    「我自然是不願意的。不過……」宋問道,「除了屈打成招,我沒有說假話的理由。」

    大理寺卿譏諷道:「伶牙俐齒,辯口利舌。」

    宋問:「謝誇獎。這是我身為一名先生的職業素養。」

    大理寺卿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位是一塊硬骨頭。

    加上又有人護她,大理寺尋常的審問方法對她沒用。

    倒是也可以確信,此案多半與她無關。

    那行兇者行事草率,處置的也很不妥當,所以屍首也迅速被人發現。

    如果是眼前的宋問所為,肯定鬧不出這麼大的動靜。

    兩方僵持不下。

    雖然知道她的確無辜,可大理寺卿沒逮到林唯衍,又不願意放宋問回去。

    「關卿,下官有兩句話要說。」付少卿走到大理寺卿的旁邊,附耳過去道:「此案想必是與宋問無關了。張縣令確實更為可疑。此前他還特意來找下官,旁敲側擊的,希望下官將罪名安給宋問,草草了事。」

    大理寺卿蹙眉:「他為何要來找你?」

    「鋌而走險了吧。」付少卿連忙補充道,「不過下官拒絕了他,並沒有收受任何的賄賂。」

    大理寺卿暗自思考,沉臉不語。

    付少卿試探道:「關卿,這宋問實在不好惹,還是趁早放了她吧。」

    宋問聽不見他們耳語,但能猜到付少卿是在為她說話。

    這付少卿對她多有關照,之前還刻意透露了張炳成的事情要她知道。

    雖然不知這少卿為何要幫她,但既然願意幫她,就是朋友。

    於是展顏對他真誠一笑,以示友好。

    付少卿撇撇嘴,嫌棄別開頭。

    張炳成是個麻煩,這人更是個麻煩,只看互相間誰更討厭而已。

    宋問站的很累,直接坐下休息,等他們討論出個結果。

    大理寺卿朝她一瞪眼,這人還真是半點面子都不給,一點嚴肅感都沒有!

    正好外面來人通報導:「寺卿,宋太傅來了。」

    大理寺卿聞言一驚。

    宋問立馬拍手道:「看!我就說了讓你去找,還讓老人家親自過來,你糟心不糟心?」

    大理寺卿不再理她,起身出去迎接宋太傅。

    隨同宋祈一起過來的,還有林唯衍。

    大理寺卿遠遠便朝他行禮道:「先生有何事,還親自來此?直接喊下官過去吩咐就成。」

    「這孩子聽說要進大理寺,有些害怕,跑過來找我。我說你貿然跑來,會給宋先生添麻煩。不必害怕,關卿是個講道理的人,他問什麼,你答什麼即可。」宋太傅拍拍林唯衍的肩頭,「他年紀尚幼,關卿不要嚇到他。」

    大理寺卿才看向他,努力扯出一個微笑道:「不過是循例問話而已,不用害怕。」

    宋祈對林唯衍道:「我就在外面等著你,問完了,就帶你回去。認真回答,明白嗎?」

    林唯衍點頭。

    大理寺卿在前面帶路道:「隨我這邊來。」

    林唯衍問:「宋問呢?你也要把我關著嗎?」

    大理寺卿對上宋祈的眼神,恭敬說道:「正要放他回去。」

    大理寺卿倒不是怕他,只是對宋祈頗為敬仰。

    他的為人處世,還有些就是與宋祈學的。

    真正的一身風骨,比那些沽名釣譽之徒好上太多。

    林唯衍跟著人進去,宋問大搖大擺的走出來。

    在門口撞見宋太傅。

    宋問朝他拜禮道:「太傅!小弟又麻煩太傅了。」

    宋祈點點頭,微一抬手道:「你先走吧,這裡我看著。」

    宋問抱拳道:「多謝,先告辭。」

    宋問出了大理寺,卻沒先回家,而是轉道去了縣衙。

    讓門口的衙役去通報張炳成,說是大理寺的人來傳話,速速出來。

    衙役將信將疑的進去。

    宋問扭扭脖子,站在門口等候。

    禮尚往來,她在大理寺睡了一晚,起碼先讓張炳成也嘗嘗夜不能寐的滋味。

    趙主簿處理完公務,先走出來。看見她,現先是一愣,匆忙拽著人到了一旁。

    「你怎麼來這兒了?」趙主簿因為她的莽撞有些生氣,急道:「快走!」

    宋問說道:「趙主簿,您沒跟著去溫泉館,真是失策了。」

    趙主簿眼珠一轉,驚道:「莫非老爺做錯什麼事了?」

    張炳成是鄉下來的,又沒讀過多少書。

    對於文人的話,隱晦些或委婉些,就意會不出,鬧過不少笑話。

    這次溫泉館,趙主簿覺著,自己跟去可能會惹殿下不滿,人多打擾他的雅興,於是便沒去。

    哪想到還多了個宋問?

    宋問道:「他倒是沒做錯什麼。這次他做的對極了。明哲保身,金蟬脫殼。只是他選錯了人。」

    張炳成正從裡面出來,看見兩人,臉色一變。

    趙主簿也是臉色一變。

    宋問笑道:「怎麼,張縣令,沒想到我這麼快就出來了?」

    「你在哪裡,與我何干?」張炳成拂袖道,「你來此處做什麼?」

    宋問道:「自然是來見見您的。蹲在大理寺的時候,就對您特別想念。」

    張炳成沒見到什麼大理寺的人,直接轉身回去。

    宋問對著他的背影道:「張縣令既然陷害於我,宋某自然也不會客氣。宋某出來了,您就危險了。念在你我交情,特意來提醒一句。近日來,謹慎些,別叫大理寺的人抓住把柄。」

    張炳成脊背一僵,繼續抬腳離去。

    趙主簿懵了,見宋問也轉身要走,抓著她問道:「這究竟是怎麼了?什麼大理寺?老爺惹上大理寺了?」

    「這你該問他,不是問我才對。」宋問抽回手,冷笑道:「問問他,心裡有沒有鬼。怕不怕。」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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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衝動妄為

    宋問留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話就走了。

    趙主簿跺腳。在她與張炳成之間猶豫片刻,轉身回去追自家老爺。

    張炳成就躲在門後,和他撞個正著。

    兩人異口同聲道:

    「她說了什麼?」

    「您做了什麼?」

    張炳成臉黑道:「沒什麼!此事你不要再提!」

    趙主簿急道:「老爺,您不同我說,屬下沒法想辦法呀!」

    張炳成扭頭離開:「需要想什麼?全是那宋問空口污衊!」

    趙主簿在原地躑躅片刻,拿不定主意。

    大理寺,不會是真惹上什麼大麻煩了吧?

    大理寺內。

    大理寺卿給林唯衍搬了張椅子,讓他坐到對面。而後問道:「你從哪裡來?」

    林唯衍答:「我從太傅府裡來的。」

    大理寺卿:「……你是哪裡人?父母是誰?」

    林唯衍:「我也想知道,如果你查出來了,麻煩告訴我一聲。」

    少卿在旁邊陷入了沉默。

    大理寺卿頓了頓, 又問道:「你的武功是跟誰學的?你為何會跟著宋問?你應該有許多別的去處吧?」

    「一個叫孟樂山的人雇我來的。」林唯衍翹起自己的腿道, 「而且跟著宋問很有意思。可以有很多吃的東西。」

    大理寺卿:「在溫泉館的那幾天裡,你都做了些什麼?」

    「吃了魚, 吃了蛋, 吃了肉。」林唯衍舔舔嘴唇,「還挺好吃的。」

    大理寺卿:「……」

    他發現有點不對頭。這人比宋問還難說話。

    只是看林唯衍這模樣,又不像是故意的。

    大理寺卿接著問:「那幾天有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發生嗎?」

    林唯衍認真道:「最重要的就是吃。民以食為天,還有比天大的事更重要的嗎?」

    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嘴角一抽:「你說的……也對。」

    付少卿聽著一陣無語。

    大理寺卿又問:「期間宋問有什麼奇怪的舉動嗎?」

    「你想說宋問殺人嗎?那絕對不可能。他多的是讓人生不如死的辦法。」林唯衍反問道,「那誰是怎麼死的來著?」

    大理寺卿:「頭部撞擊。」

    林唯衍:「那就更不可能了。那掌櫃那麼肥,宋問撞他都會被彈出來。」

    大理寺卿眯著眼睛道:「他不行,那你也不行嗎?」

    「我?我殺人還用撞?」林唯衍不屑一哼,「雖然我是不殺人的,但你這樣說我還是很不高興的。」

    大理寺卿心道審訊還管你高興不高興?

    大理寺卿又問:「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屍體不是你埋的?」

    「這也要證明?」林唯衍不屑道,「我肯定不會選擇埋。看守的金吾衛武功都不怎麼樣。而且晚上視線模糊,溫泉館夜風很大。他們守衛輪番守夜,人手不夠,空隙太多。背個屍體出館而已,簡直輕輕鬆鬆。如果是我的話,怎麼可能還會把屍體留在溫泉館裡呢?」

    大理寺卿挑眉:「什麼都不知道,口氣倒是不小。」

    「我有一百種處理屍體的方法,埋,都不在一百種裡面。」林唯衍驕傲道,「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表現給你看看。你家在哪裡?晚上多配點人,我去找你。」

    大理寺卿:「……」

    付少卿閉上了眼。

    宋問回到家,小五小六如常在家打掃衛生,並沒人告訴他們宋問出事了。

    小五見她終於回來,跟在她身後叨叨:「少爺,您不能再這樣夜不歸宿的。老爺知道了可怎麼辦?」

    宋問「嗯」了兩聲,喊他過去打水,回房間洗澡。

    不久後林唯衍也被送了回來。

    畢竟宋太傅就在外面候著,大理寺卿審問也不敢太久。

    而且審問林唯衍太煎熬了,他也生怕真把這人招自己家裡去。

    宋問喊他過來,跟他打聽大理寺的情況。

    林唯衍回憶了一遍,然後將事情大致複述出來。

    「簡單,粗暴。」宋問讚道,「很好。」

    林唯衍憂傷道:「不過他好像不大喜歡我。」

    宋問能感受到大理寺卿的絕望。

    習慣了打交道,林唯衍簡直是他們這些人的剋星。

    「他可喜歡你啦,只是跟你不熟。你們要是多見幾次,他習慣了就好了。」宋問拍肩鼓勵道,「不要讓他失望啊。」

    因為這兩天實在是心力交瘁,宋問也沒空去書院看看,決定先休息一會兒再說。

    她離開大理寺的時候太低調,導致都沒幾個人知道她回來了。

    唐毅晚上過來看林唯衍,卻看見了她,當下大驚。

    唐毅問:「你沒事吧?」

    「沒事。」宋問說,「他們問你了嗎?」

    唐毅點頭:「也問了幾句。都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宋問摸著下巴,幸災樂禍道:「哎呀,他們什麼時候去找張炳成啊。」

    「張炳成罪名多著呢,御史台那邊盯上了。」唐毅道,「暫時還沒有找到他私藏贓款的地方,以免打草驚蛇,應該不會去找他。」

    宋問:「殿下對大理寺和御史台的事情,瞭解的倒是挺清楚的嘛。」

    唐毅不舒服的看了她一眼,說道:「我也是每日上朝的。看出一些,很奇怪嗎?」

    「沒有,哪裡的話。」宋問指著林唯衍道,「得虧你給他報信了。」

    唐毅點頭:「大理寺那邊我說不上話,所以就讓他去找太傅。」

    如果大理寺卿懷疑林唯衍,鐵心要細查他,那林唯衍還是很危險的。

    因為他做過很長時間的「黑戶」,要關押他根本不需要理由。

    既然人已經回來,說明也沒危險了。

    三人坐在桌邊面面相覷。

    唐毅覺得不便與她共處一屋,起身道:「我先走了。」

    宋問:「不送。」

    唐毅起身出去,消失在街頭。

    他們這群人,真是沒一個把宵禁放在眼裡。

    林唯衍打了個哈欠,昏昏欲睡。

    宋問拍拍林唯衍的頭:「他現在是真心幫你,你要記住。明白?」

    林唯衍點頭。

    翌日,宋問收拾了東西,去書院看看學生。

    傅知山遠遠看見她,火急火燎的從長階上跑過來。

    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朝她伸出手喊道:「宋先生,你可算是回來了!!」

    宋問以為缺課兩天,又要挨罵了。就見傅知山一把幸酸淚的欣慰道:「你回來就好了。真是太好了!」

    宋問簡直受寵若驚。

    傅知山接著道:「你快去看看你們乙班的學生!」

    宋問:「我不在的這兩天裡,他們惹事了?」

    「唉,該怎麼說呢?他們也不知從哪裡聽了消息,說是有人刻意要害你,向大理寺指證了你。大理寺正在嚴查,所以你可能出不來了。」傅知山拍著手道,「課是完全聽不進去了,整日就謀劃著要去救你。」

    宋問好笑道:「救我?他們想怎麼救?」

    「還能怎麼救?說要到大理寺去。」傅知山道,「李洵這幾位學生不同意,他們不聽解釋,還生氣了。險些打起來。」

    宋問皺眉。

    傅知山道:「你說,哪有這樣的?一句話也聽不進去,好像我們要害他們似的。你叫書院怎麼管好?」

    宋問點點頭道:「我明白了,我去教育教育他們。」

    宋問都一陣後怕。

    這群學生如今都在想什麼呢?誰給他們的膽子?

    乙班學子最近真的鬆懈了。

    宋問到的時候,他們還三兩個坐在一起說話。

    分成了兩個團隊。

    孟為等學子坐在一起。李洵馮文述等人坐在一起。

    看來是真吵起來了。

    宋問站在門口,咳了一聲。

    眾人聞聲望來,紛紛站起,朝她這邊擁了過來。

    孟為驚喜喊道:「先生!先生您回來啦!」

    宋問嘴角一勾,露出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眾人被她笑得發寒。

    「先……先生。」孟為不安道,「我們都很擔心您。知道大理寺有貓膩,不是故意不管您的。」

    馮文述跟著問道:「先生沒事吧?他們有沒有對你刑訊逼供?」

    「先生,您是怎麼出來的?」

    諸生七嘴八舌的關切詢問。

    宋問靜靜的聽著,道:「我這必須得趕緊出來啊,要是再不出來,怕就被你們害死了。」

    眾生被嗆了一口,不知該如何接話。

    趙恆皺眉道:「先生這是何意?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我對你們的誤會倒是沒有。你們對自身的誤會,倒是很大。」宋問推開眾人,走進講堂,回過身問說道:「你們想怎麼做?去大理寺請願?給他們惹麻煩?還是當眾鬧事,逼他們放人?」

    眾生低下頭,不知如何開口。

    宋問喝道:「領頭出主意的給我站出來!」

    學子見對視片刻,孟為走了出來。

    宋問大罵道:「我就知道是你!衝動當飯吃,魯莽當水喝!自恃身份,心比天高。凡事瞻前不顧後,沒雙翅膀你也想上天。你以為這是豪氣雲天?這叫痴人說夢!」

    馮文述雖先前不贊同他們,但此刻也忍不住替他說請,道:「先生不要生氣了,這也是無奈之舉。大家不忍眼睜睜看著先生受苦,一片好心。」

    「無奈?無奈就可以衝動了嗎?就可以不計後果了嗎?」宋問道,「究竟是無奈,還是荒唐?是你們走投無路,還是在自尋死路?這是好心嗎?若是出了什麼事,你們要先生如何負這個責任?」

    宋問道:「我才進去呆了一天,那一天裡我不覺得可怕,因為我俯仰無愧。可當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一身冷汗。就差一點,我是沒出事,我的學生又進去了。叫我怎麼辦?也學你們,進去陪你們嗎?」

    孟為梗著脖子道:「大理寺那地方,陰森不堪,濕氣厚重。因酷刑患重病而死去的人數不勝數。若真有心為難你,都不要幾日。等出事,哪還來得及!」

    他想想又不服氣,梗著脖子道:「先生你不識好心!」

    「我不識好心?就是還要我感謝你們咯?你們竟還不覺得自己錯嗎?」宋問搖頭道,「如果真這麼簡單,大理寺就會妥協的話,那它們早該廢了!誰也處置不了!你們想過沒有?大理寺是個什麼地方,關卿又是個什麼人?所謂的熱血,能動搖的了法制嗎?何異於以卵擊石啊!你們的確會給他們帶去麻煩,可也僅僅只是麻煩而已。你們有錯在先,要處置你們,簡直輕輕鬆鬆。也絕不會有人替你們說話!」

    宋問道:「他們只會覺得,是我唆使你們過去。一個會置學生於險境的先生,枉為人師!若真的出事了,要我今後,如何安心?」

    宋問拍桌怒道:「你們都是我教出來的學生!我就是教了你們這個?你們跟著我就是學了這個?」

    諸生臉色發黑,眉頭緊蹙。咬著唇,滿臉的不甘心。

    「過來這裡!」宋問指著高台的前面道,「有什麼要說的都給我說,別帶著怨懟回去,說我不公平。」

    孟為等人便站到前面,列成一排。。

    李洵與馮文述這些,頓時尷尬。宋問指了指旁邊,讓他們也候著。

    梁仲彥出列道:「此事,他們確實……過分了啊!那麼多人裡,單單扣著先生,還一句解釋也不說。學生擔心有錯嗎?」

    「你們錯,不是錯在你們擔心。你們擔心先生很感動。誰也不會因為別人的好意而覺得生氣。這一點,先生確實要謝謝你們。」宋問說著,朝他們一個鞠躬。

    「你們的錯,是你們妄自揣測,操之過急。」宋問,「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朝廷做每一件事情,都要解釋給你們聽嗎?就算你們明白,你們會贊同嗎?他們自有他們的考量,你們非要干涉嗎?但就為官數十載的這點經驗,你們就比不上。」

    梁仲彥道:「先生,那照您來說,朝廷做了什麼不對的事情,我們也說不得,管不得嗎?」

    「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宋問道,「我才進去一天,你們就急成這樣,不就是逼迫的太過分嗎?」

    孟為倔道:「這也是先生教的啊,置之死地而後生。」

    「我沒教你們!別說是我教的!」宋問抬手用力拂袖道,「之前鄭會的案子,我提議轉交大理寺是為什麼?是因為我知道,有證據能證明他的清白。是因為除此之外,他死路難逃!」

    孟為:「如今也是啊。大理寺不放您出來,您也是死路難逃。」

    宋問:「我最多是猥瑣做人,你們是猥瑣做事!我告訴你們這不一樣!」

    「我有跑來大理寺面前,逼他們接管鄭會嗎?我有去逼張炳成,逼他們重審此案嗎?我有以百姓的身份,去逼官府,逼朝廷照我的方式判案嗎?我問你有沒有!你告訴我哪裡一樣!」宋問走到他面前,拎著他的衣領到中間去:「我讓你們去搜查證據,你們就忘了?我讓你們別輕舉妄動,你們就忘了?你們記得什麼?你們只記得我鋌而走險?可我鋌而走險,是我手上有證據!我是跟著綱紀國法走的!」

    宋問道:「持之有故,言之有理。別人才會信服你。可你們的理又在哪裡?你們理在自己是學生,理在自己夠無恥,還是理在自己有家世?」

    宋問看著幾人,厲聲道:「『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你們呢?你們知道什麼是不能做的嗎?你們還敢不敢更大膽,還敢不敢更衝動?你們想過什麼?你們想過後果嗎?你們想過退路嗎?你們想過你們的朋友嗎?在你們眼裡,根本就沒有不能做的事,只能不敢做的事,對吧?」

    李洵求情道:「先生,這次就算了吧。他們知錯了。」

    宋問揚手道:「他們必須把這件事,給我牢牢記在心裡!」

    「我現在要說你們的第二個錯。」宋問指向李洵等人道,「向他們道歉。」

    孟為等人轉過身,朝他們略一躬身。

    「在這件事情上,你們根本沒有聽過他們的意見。只因為他們的身份,就覺得他們的拒絕,是見死不救。」宋問道,「為什麼會這樣覺得,因為你們心中明白,他們是官宦出身,帶著他們去惹事,會給他們添上麻煩。明知如此,還硬要拉著他們。這是朋友嗎?強加難堪給你們的朋友,問問你們自己,你們何時成了這樣的小人?」

    「不是這個意思。」孟為喊了一聲,而後說著聲音小了下去,爭辯道:「我自己也是要去的。」

    「你不能因為自己慷慨,就去要求別人慷慨。何況這甚至都稱不上是慷慨。」宋問道,「你會給你們的父母惹麻煩,你問過他們的意見了嗎?」

    孟為:「我……」

    宋問拉著李洵和馮文述等人過來,排在他們面前,說道:「你還孤立他們。他們是誰?是你們多年的同窗好友。因為這樣的事情,你們疏遠了他。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們,這就是一種欺凌!站在道德高點上的,最無恥的欺凌!往後你們想起來,都會追悔莫及的錯誤!」

    兩排人對上視線,都尷尬低下頭,別開眼。

    「做什麼呢?」宋問道,「還不致歉言和。」

    孟為等人躬身,又一次道歉。

    「此事已了,以後不要再說了。既然與我們無關,也不要自惹麻煩。最近幾日,我們師生氣運都是不佳,該去去晦氣了。」宋問拍手道,「正好過兩日書院放假,南郊有祭祀,我帶大家一起去,祈福一下,順便放鬆放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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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深夜更文

    立夏後的申日,祀雨神於國城西南。

    算是一年四季裡,難得的節日了。

    宋問帶他們出來走走,也是擔心他們受了之前的影響,解解他們的悶。

    這各個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看著真是太累了。

    可人一旦有了嫌隙,想填補就滿是尷尬。

    一行人跟在宋問的身後,左顧右盼的,佯裝是看風景。

    宋問也不管他們。這毛病,時間會治癒的。

    她這次來是有特殊目的, 那就是推廣她的小吃店。

    先前商業街的店舖,已經差不多都租出去,但她給自己單獨留了一間。

    小五小六平日裡都是閒著,宋問就支使他們給自己賺外快。

    昨天連夜讓他們做了許多手抓餅的面皮,然後今日去店裡開張。

    林唯衍終於實現了他賣手抓餅的夙願。

    胸前背個箱子,左右兩手一手各一個,吃的不亦樂乎。

    走在擁攘的人潮裡,邊吃邊賣。

    已經往返裝了三次箱子。

    聞所未聞,方便攜帶,又清爽可口,一時名聲大噪。

    宋問叫他們都到商業街去。

    林唯衍擦擦手,卸下了箱子。

    宋問:「不回去換了?」

    林唯衍實誠:「吃飽了。」

    宋問:「你要跟著我們逛?」

    林唯衍點頭:「當然。」

    宋問不屑道:「有好事你就出來了是吧?你都忘了自己是書院的學生了是吧?平時不去上課,放假就崩出來了。」

    林唯衍道:「當然記得。我縫假期入學。」

    宋問抬腿踹他:「我去你的!」

    城南這邊摩肩擦踵,擁擠不堪。

    祭祀還未開始,眾人就先隨處逛著。

    孟為憋了憋,忍不住問道:「先生,我們在這裡遊玩。那溫泉館的事情,就不管了嗎?」

    「這本來就是大理寺的事情,等你以後科考入了官,有的是機會讓你管。」宋問看他一眼道,「到時候你就明白,你最討厭的,就是像你這樣喜歡多管閒事的人。而最會惹麻煩的,也是多管閒事的人。」

    孟為不服道:「學生這叫關心!關心家國大事。」

    「你這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唯恐天下不亂!」宋問拆台道,「你就趁早打消了這個主意吧。」

    孟為亦步亦趨的跟在她後頭,不放棄道:「可先前你還管了鄭會的事情呢!為什麼我們就不能管這次的事了?」

    宋問停下來,扭頭看他。

    孟為身後的幾名學子,紛紛散開,搖頭擺手以示自己清白無辜。

    宋問道:「我之前管鄭會,是因為鄭域來求我們。而且除了我們,就沒人再管了。而現在呢,大理寺已經在著手調查,你瞎湊什麼熱鬧?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懂不懂?你現在連具體的情況也不知道,貿然插手只會壞事,你怎麼還不明白呢?」

    孟為眼睛眨啊眨,就寫著他不懂他想管的意思。

    那實在是太有成就感了。

    宋問拿起攤上一個撥浪鼓,拍到他手裡:「這個送給你。好好玩。」

    孟為看了看手心,放回去道:「我不要!先生何必嘲諷我?」

    「孟為啊!」宋問道,「你先前錯了,我已經不與你計較,只當你知錯了。沒想到你根本不知悔改。為了讓你明白你錯誤的嚴重性,我決定收回你之前的滿分!」

    孟為愣住,反應了一下,跳腳道:「先生!這打出來的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我自己打的分,憑什麼不能收回來。」宋問道,「你自己丟的分,好好想想。」

    其餘學子頓時歡呼,幸災樂禍的大聲叫好。

    「哪有這樣的呀?」孟為跟在她身後道,「先生!誒,先生!!」

    宋問捂著耳朵往人群裡面擠。

    孟為抓著她叨叨的時候,張曦雲來了。

    宋問第一次見這樣盛大的祭奠,也是第一次見張曦雲出現在眾人面前。

    那仙風道骨的模樣,舉手投足間的風度,別說陛下,連她都是信上幾分。

    真是一名合格的神棍。

    宋問用扇子擋著太陽,看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無聊。

    去旁邊的攤販那裡喝兩杯茶,等著祭祀結束。

    隨後趙恆等學子過來找她。

    趙恆興奮道:「快先生!我們也擠進去燻燻香!」

    宋問無語道:「這麼多的人,這麼熱的天,熏的是汗臭還是香啊?」

    「先生,這您就不懂了吧?」趙恆過來拉她道,「香快燃盡了,再晚就來不及了,快些走了。」

    祭台附近有人守著。

    趙恆抓著她,他們仗著人多,一路衝進最裡面,而後停下。

    宋問鼻子動了動,驚道:「這香真的好香啊。」

    趙恆笑道:「這是奇楠沉香,香味淡雅持久,沁人心脾。」

    「很貴?」林唯衍停下進食,鼻子又嗅了嗅,奇道:「可是我,在張炳成和那掌櫃的身上都聞到過。」

    趙恆一愣,接著笑道:「這絕不可能。奇楠是一種很名貴的香,沉香中的上品,千金難求。基本上,是大祭祀才會用到的貢品。」

    馮文述道:「別和他爭,趙兄對禮部的事情熟著呢。這樣的祭奠,他從小見到大。焚香的講究,他更是一清二楚。」

    趙恆攬起衣袖道:「不錯。也不是次次都用奇楠的,就算是祭天,也不一定用到。這次是運氣好,難得可以見識。」

    林唯衍湊到宋問耳邊,不悅道:「我真的聞到了。我還以為是溫泉的味道呢。」

    宋問看他一眼。林唯衍點頭。

    趙恆如痴如醉的呼吸。眾人都想長長見識,順便在身上掛點這名貴的香氣。

    宋問從眾人間重新擠出去,來到外圍,理理衣擺。

    旁邊一身穿鐵甲的青年揶揄道:「喲,這不是宋先生嗎?」

    宋問抬頭,跟著回道:「喲,這不是少將軍嗎?」

    「又出來玩?」許繼行朝他們努嘴道,「你們書院,可真是閒的慌。我都想去你們書院了。」

    宋問道:「只要你不做我的學生,去哪家書院都成。」

    許繼行:「宋先生這是嫌棄我?」

    「你是對我有什麼誤會嗎?」宋問道,「這還值得懷疑嗎?」

    許繼行摸摸額頭,還是挫敗的嘆了一聲。

    宋問道:「借一步?」

    許繼行便帶著她,進了護衛圈,找個安靜的地方,抱胸道:「怎麼?」

    宋問咳了一聲:「你知道剛剛焚的是什麼香嗎?」

    許繼行看了眼祭台,又不名所以的看她。

    宋問煞有其事道:「奇楠。」

    「所以呢?」許繼行道,「宋先生是想讓我帶你過去聞聞?」

    宋問搖搖手,湊過去神秘道:「這香是新得的吧?」

    許繼行點頭:「不錯。」

    宋問:「是國師那裡來的?」

    許繼行探究般的看著她,神色不變道:「與你有何關係?宋先生是又想多管閒事了?」

    「你不說也罷。」宋問扭過頭不屑道,「我已猜到了九分九,不差你那麼一丟丟。」

    許繼行又是搖搖頭,轉到她對面道:「你還想著,要和國師過不去?我也跟你說句明白話吧。你想要扳倒國師,那是不可能的。他為人聰明又謹慎,並沒有多少能讓人抓住的把柄。最嚴重的,大概就是你此前交上去的禮單了,結果還不是不了了之?」

    宋問:「所以呢?你想告訴我什麼?」

    許繼行道:「他是很聰明,可惜老天也很公平。他的自己人,除了他,都不大聰明。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盛極必衰吧。」

    「曲線救國?」宋問道,「可是我喜歡直搗黃龍呢。」

    「不信便算了。」許繼行呵了聲,轟趕道:「出去出去,我們這還要做事呢。」

    宋問甩甩手,指著前面喊道:「誒,太子殿下!」

    許繼行一扭頭,果然看見了唐清遠。

    唐清遠撣撣衣袍,朝兩人笑了一下。

    看來那邊的祭祀已經結束了。

    唐清遠寒暄道:「宋先生也來了啊。少將軍幸苦了。」

    「哎呀。」許繼行抬了下身上的鐵甲,感慨道:「太熱了。這哪是什麼好差事啊,還不如巡城呢。」

    隨他動作,腰間露出一塊玉珮來。

    唐清遠笑道:「再忍一忍吧。」

    他身上也穿的不少。

    宋問眼睛重重眨了眨,指著許繼行腰間,蹙眉道:「你……這是什麼?」

    許繼行低下頭看了眼,拿起玉珮道:「哦。」

    一面是精緻的花紋,一面雕著個許字。

    宋問問道:「你這玉珮,哪來的?」

    許繼行:「自幼就戴著了。大概是我許家傳下來的寶貝吧。」

    「家傳?」宋問道,「大將軍不是布衣起家嗎?哪有這樣的家傳寶貝?」

    「這我如何知道?我出生的時候,他已經是將軍了。也有可能,是戰功賞賜的吧。」許繼行好奇看向她,「深究這個做什麼?」

    宋問沒有說話,有些出神。

    唐清遠道:「這的確是少將軍一直就帶著的。成色很好,靈氣十足。宋先生,是喜歡嗎?」

    宋問抬起眼,笑道:「寶貝誰不喜歡?名貴的都要看花眼了。」

    許繼行同唐清遠都覺得她說話語氣有些奇怪。

    許繼行道:「宋先生對玉石還有研究?」

    「略有吧。別的大概瞭解不深,就這一塊,特別眼熟。」宋問抱拳道,「學生還在等我,先行告辭。」

    許繼行迷茫看向唐清遠:「我……得罪他了?」

    唐清遠遲疑的搖搖頭。

    他也沒弄懂宋問過。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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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能吃是福

    宋問走出禁軍攔著的圈子,望著眼前的人山人海,嘆了口氣。

    卯勁擠進人群,想把林唯衍給拽出來。

    被推搡的不知東西南北,只能開嗓子喊兩句。

    聲音全淹沒在嘈雜裡,無人應答。

    宋問又重新擠出來,靠在旁邊休息片刻。

    這細胳膊細腿的,夾在裡面,簡直是種煎熬。

    扭頭一看,發現林唯衍這廝竟然又吃上了。

    就在小攤上悠哉的自在快活。

    宋問走過去,坐在他的對面,用手指叩叩桌面,道:「不是吧林大義,你不是剛吃飽嗎?」

    「干的多,吃的才多。」林唯衍說著抬起頭,以一種不可言說眼神看著她。

    宋問的尊嚴感受到了侮辱,叫喚道:「哎喲,天理都讓你給吃了?出麻煩的時候都是誰解決的?」

    林唯衍用筷子挑了兩條面,又說:「能吃是福。」

    「對吃得少的來說,能吃才是福。」宋問點著他的額頭道,「對你這樣的人來說,再能吃就是飯桶。」

    「我不喜歡吃飯。」林唯衍反駁道,「我喜歡吃肉。」

    宋問哭笑不得道:「我還喜歡呢!丫想的倒挺美!」

    林唯衍深深嘆了口氣。

    宋問:「怎麼?」

    林唯衍道:「不大好吃, 姑且勉強。」

    「……」宋問,「誰勉強你了?」

    林唯衍站起來道:「別看了,跳大神有什麼好看的?咱們往前走走。」

    宋問被動的往前走:「原本我是想開間烤肉店的,自從你出現以後,我覺得我這輩子都實現不了這個願望了。」

    林唯衍定定的看著她。

    宋問讓林唯衍衝進去告訴學生,叫他們早些回家,自己先走了。

    然後給了林唯衍一串銅錢,讓他自己去買吃的。便獨自回了家。

    宋問坐到案前,有些失神。

    保持了一個動作許久。

    她面前擺著一塊玉珮,花紋與許繼行那塊一模一樣,只是背面寫著的字是「宋」。

    宋問覺得一陣頭疼。

    林唯衍忽然出現在她身後,問道:「這是什麼?」

    宋問被他一嚇,微微偏頭,摩挲著玉面道:「一件遺物。」

    林唯衍問:「誰的?」

    「我親娘的。」宋問將東西收回懷裡,說道:「不重要了。」

    林唯衍沉默片刻,說道:「你看起來心情不大好。」

    「我只是在思考,思考會讓人生變得有價值。」宋問撐著自己的下巴道,「我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林唯衍:「什麼?」

    「死了兩個人,一個身份還不明確。身上也沒有任何能佐證的東西。」宋問道,「我們沒有見過屍身,也不知道任何線索。現在唯一知道的,就是你今天說的,在掌櫃和張炳成身上聞道了奇楠的味道。」

    宋問看向他道:「沉香本就是稀品,上品沉香木中才可能取出一小塊奇楠,而且不是每一塊沉香裡都有。產量極少,所以千金難求。一般產自嶺南。」

    「既然國師那邊是最近才拿到奇楠的,說明他們應該是最近才發現的。那掌櫃要忙活溫泉館的事情,肯定沒有時間去嶺南跑一趟。誰的呢?不就是那位神秘人嘛。」宋問點頭道,「多半就與此事有關。」

    林唯衍不知她怎麼就繞到案子上去了,說道:「你不是說不管這件事情嗎?」

    「可偏偏就讓我拿到證據了。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張炳成注定該折在我的手裡。」宋問捏著手指陰笑道,「我查我的,又不去打擾他們。指不定誰先查出來呢。或許我還可以幫幫他們。」

    林唯衍:「你想怎樣?」

    「京城離嶺南遠,可能不大好查。」宋問道,「所以問問別人。」

    宋問挽袖,鋪紙,提筆。

    林唯衍問:「你寫給誰?」

    「江南小靈通!」宋問道,「我弟!」

    宋家以前就是做木材生意的,最近才改了布匹。

    業內發現奇楠這樣的大事,多少會知道一些。

    宋問寫完,想了想,又補上一句,將收信的地址,改成了唐毅的住所。

    「弟弟哦,我可愛的弟弟!」宋問將信裝好,遞給林唯衍:「去,跑腿小哥,找太傅幫忙蓋個章,然後送驛站去。」

    林唯衍接過,問道:「有我可愛嗎?」

    宋問微愣,嫌棄道:「他沒你不要臉。」

    林唯衍點頭:「看來他不是很可愛。」

    宋問:「……」

    林唯衍自抱上太傅的大腿之後,宋問覺得他真是太好用了。

    宋問等到晚間,小五小六收攤回來。

    三人湊在一起,數今天的收益。

    小五顫抖著道:「這……這比老爺賺的還多吧?」

    「現在知道你們的衣食父母是誰了吧?」宋問驕傲道,「只有我不想賺的錢,沒有我賺不到的錢。」

    「可是……」小五翻了一遍道,「少爺,這些鋪子的戶頭,還不是您的呢。」

    宋問點頭道:「對,還是寫得李洵的名字。總是麻煩他跑來跑去也不好,我想還是找個時間,改回來吧。」

    御史台公子名下有這樣多的商舖,哪怕他一身清白,說的清楚,讓別人知道,還是難保多想。

    宋問原本就想在戶部接手之後,就將它們轉過來的。

    可惜一直拖啊拖,她險些忘了此事。

    想來張炳成也不會趁這時候再找她麻煩。

    至於以後……

    不,他沒有以後。

    小五小聲道:「如今價錢大漲了,他會不會不還您了?」

    宋問鄭重其事道:「李洵學子,同你們少爺一樣,是一位超凡脫俗,公正無私,不在乎那些虛名利祿的人。記住了。」

    小五撇嘴。

    不久,林唯衍回來了,對她道:「太傅叫你親自過去一趟。」

    「我?」宋問一愣,「信送去了嗎?」

    林唯衍;「送了。」

    宋問:「他有說什麼事嗎?」

    林唯衍:「沒有。」

    宋問想了想道:「那我明日再去吧。」

    翌日清晨。

    宋問讓小五做了些點心,放籃裡提著,前去太傅府。

    宋祈同夫人剛用了早飯,正坐在院裡。

    門役通報後,回來領她進去。

    在院口踱步的宋夫人,見有人來,很是欣喜。

    又見宋問長相端正,更是喜歡。

    待人走近,就抓著她,上下打量一通,高興道:「多俊的兒啊?成親了嗎?」

    「……」宋問有些受寵若驚,頷首道:「尚未。」

    宋夫人立馬道:「那我給你介紹。這京城裡的姑娘啊,我熟。」

    宋問乾笑了兩聲:「這……真有些不大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你喜歡什麼樣,你父母喜歡什麼樣的,我都能給她找出來。」宋夫人又問道,「你母親呢?」

    「她……」宋問道,「已經不在了。」

    宋夫人惋惜道:「哦,這樣。那你也是個命苦的孩子。還未成親,沒有母親照應可怎麼成?」

    她揉了揉眼睛,又看向宋問,拍拍她的手感慨道:「我這最近眼睛不好了。你看著真像我兒。」

    宋問望向別處。有股抑不住的酸楚。

    宋夫人又道:「可你比她命好,你是個男人。」

    宋問黑線:「額……」

    宋祈在一旁道:「好了,你又糊塗了。都同人說些什麼呢?」

    「我可不就是糊塗了嗎?這老了哪能不糊塗?」宋夫人走到旁邊坐下,揉揉額頭道:「老就老唄。不服老,是要和誰過不去?」

    宋祈負手上前兩步,說道:「她就是這樣,她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

    「這也是你的學生?你又開始收學生了?」宋夫人說道,「你那麼多學生裡,我喜歡的,都不在了。」

    她親兒不在身邊,連學生也不在了。

    宋夫人又對宋問道:「喜歡吃什麼?孩子,來這裡,就隨意些,我讓人給你做去。」

    「我找他來,是有事的。你待會兒再和他聊。」宋祈回身道,「宋先生,你隨我過來。」

    宋問同宋夫人略一躬身,跟在他身後去了書房。

    宋祈走到書桌後面坐下,問道:「你先前要寄的,是什麼東西?」

    宋問笑說:「一封家書而已。」

    宋祈點點頭:「嗯。」

    然後沒有了下文。

    宋問站在原地,等他開口。

    宋祈又說:「我想將林唯衍接府裡來。我夫人閒著沒事,總要多想。那孩子心性好,她也喜歡,叫她分分心。所以想問問你的意見。」

    宋問抬起頭,頓了頓,幾經措辭,才開口道:「林唯衍的事情,宋某豈能作主?他與我無親無故,也只是暫住在我家而已。」

    宋祈道:「我已問過他了,他說要看你的意思。」

    宋問眉毛一挑。

    小兔崽子,坑她呢。

    「那孩子糊塗了。」宋問笑道,「他若是願意,自己答應了便好。我自然不會挽留他。他若是不願意,也不該叫我來拒絕。」

    「那你再回去同他說說。我膝下無子無孫,自然不會虧待了他。」宋祈道,「他想做什麼,想入仕也好,還是就像現在也好,我都不會勉強他。」

    宋問點頭稱是。

    「另外,勸先生一句。」宋祈抬起頭道,「他們對你已多有疑慮。南下調查的人去過幾次。先生若不想惹麻煩,還是早日離開京城吧。」

    宋問笑道:「宋某還有未盡之事,豈能現在就走呢?還是多謝太傅提醒。」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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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8 01:28:03 |只看該作者
第68章 夜深更文

    宋祈大約也知道女這樣的年輕人女女不會因一句話就妥協的。

    再看宋問這樣坦蕩的模樣,不知她心裡想些什麼。便不再說了。

    宋家經商,宋問時常跟著宋潛東奔西跑,不常在一個地方久呆。

    知道宋問是女人的不多,但是也不少。

    如果派的細查,是可以知道的。

    宋問都已經做好被指認的準備,只是等了許久,什麼事情也沒有。

    好日子……還挺長的嘛!

    現在看來,宋太傅或許幫過忙也不一定。

    宋問看著他。

    她覺得如果自己都能猜到,那太傅沒理由不知道。

    不然他何必幫她呢?

    卻見宋祈起身道:「好了,沒事了。就這些,出去吧。」

    他走過宋問身側。

    宋問忍了忍,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宋太傅見多識廣,見過這個嗎?」

    宋問從懷裡掏出一枚玉珮。

    宋祈只是掃了一眼,神色未變,冷漠道:「當年小女出嫁時候,也有兩塊相似的玉珮做陪嫁。可她離家已許久了,至今生死未卜。她當年年輕氣盛,行事衝動。可惜剛過易折。」

    宋祈拂袖道:「收起來吧。別讓我夫人看了傷心。」

    宋問剎那間,有股說不出的失落感。

    宋祈道:「走吧。你去陪夫人說說話。」

    宋問一步跟上:「敢問宋姑娘, 叫什麼名字?」

    宋祈回過身道:「宋若。」

    宋問去了客廳, 宋夫人正撫著額頭,撐在桌上。

    見她出來, 微笑著招了招手。

    宋祈坐旁邊看她們聊天,實在是疲憊極了,起身回去休息。

    宋夫人道:「他年紀大了,不比從前,卻不知道休息。我說他不服老,是不是?」

    宋問低頭道:「太傅是憂心蒼生,太多放不下的東西,所以老不得。」

    「原本好好的,都已經不做官了。」宋夫人嘆道,「清閒沒兩年呢,又回去做戶部尚書。」

    宋問拍拍她的手。

    宋問不死心道:「能否冒昧問一句,令嬡的事情。方才聽您說的,她似乎已經不在這兒了。是有什麼隱情嗎?」

    宋夫人想起這個,便有些慼慼然。眉眼都低沉下來。

    宋問忙道:「是宋某唐突,若是不願提及,就罷了。」

    「哪有什麼隱情?所托非人而已。」宋夫人嘆道,「也不算所托非人,是她自己強求太多。可世上哪有那麼多好事。你喜歡的人,就必須得喜歡你嗎?」

    「放不下,不服輸。就是和自己過不去。」宋夫人搖頭,掩著嘴道:「不說了。好多事,說不清楚。」

    對那些京城秘聞,宋問知道的不是很多。

    畢竟她先前住得離京城太遠,於官員的家室也不是很感興趣。並沒有聽過類似的傳聞。還是到了京城後,才斷斷續續知道的。

    當年許賀白是布衣出身。雖考中進士,卻因無人打點,加上口不善言,沒能過吏部的關試。

    宋祈慧眼識英才,將他提到林青山手下,還將女兒下嫁。

    林青山念在他是宋祈女婿,對他多有照拂。

    可惜宋祈與許賀白終因政見不和,徹底決裂。

    後林青山殞命,許賀白憑藉戰功成為武將第一人。

    許真是他命中注定富貴,仕途無阻,一路高昇。

    官至驃騎大將軍,與當年的宋祈分庭抗禮。

    宋祈看著如今的他,想來是五味雜成。

    又不是什麼蕭蕭亂世,哪有什麼不可調和的政見?

    又是什麼矛盾,讓宋祈這樣顧全大局的人,和對方老死不相往來?

    宋問出了太傅府,長長嘆口氣。

    腦海中還是有些渾渾噩噩的。

    回去路上細細一想,大約能品味到宋太傅的那種心情。

    宋問是不好認的。要認,不知道該用什麼性別認。

    她已經二十一,馬上就二十二了。

    天底下鮮有那麼大還沒嫁人的姑娘了。

    自己如果是宋太傅的外孫女,那問題是很多的。她得像個大家閨秀才行。

    該怎麼辦?嫁人麼?

    宋問是什麼性格他恐怕早有耳聞。加上親兒悲劇在前,宋問豈不是要成了第二個宋若?

    他拿什麼再去承受這樣的痛苦?

    可如果宋問是男人呢?那是欺君之罪。

    陛下可以招安,和宋問願不願意無關。

    尤其是,那樣宋問就是許賀白的嫡子,許繼行怎麼辦?

    任誰做了幾十年的大少爺,在繼承家業的中途,忽然蹦出一個人來,恐怕都有點接受不能的。

    就算他能接受,他母親肯定不能接受。

    宋問只有出身沒有根基,那樣的境地實在是太危險。

    宋問捶手,將想法都甩到腦後。

    天自有命,想再多也沒用。

    她是什麼身份都沒關係,現在她是雲深書院的先生。

    起碼做這位先生,她無畏無懼,逍遙快活。很好。

    宋問回到家中的時候,林唯衍守在院子裡等她。

    不安的躁動了一天,又爬牆又爬樹的,衝過來問道:「怎麼樣?」

    宋問裝做不解道:「什麼怎麼樣?」

    林唯衍:「你幫我拒絕了嗎?」

    宋問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疑道:「你不是說你不知道他找我什麼事嗎?怎麼現在又知道了?」

    「我如果說了你可能就不去了。」林唯衍道,「你不去了,我會很難做的。」

    宋問捏著他的臉,呵呵笑道:「還跟我玩兒心眼了?你小子可以啊!」

    林唯衍坐到她對面,呼出一口氣。

    宋問:「我替你答應他了。」

    林唯衍瞪眼:「嗯?」

    「宋夫人百般懇求,我實在是難以拒絕,她真的是太寂寞了,你去陪陪她也好。」宋問望天道,「何況你既然說聽我的意思,那就是相信我會為你好。宋太傅那樣豐厚的家業,無人傳承,便宜了你小子,也算是對你父親的補償。」

    林唯衍憋了半天,憋出一個「不!」字。

    宋問哼道:「不同意,你倒是別找我呀。」

    「我是說不可能!」林唯衍也哼道,「如果我要走,你早喊小五小六出來歡呼了。」

    宋問:「……」

    宋問黑線道:「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林唯衍要去做自己的事了。

    宋問道:「你再考慮考慮吧,這樣的機會不是誰都有。如果你不願意,也自己去和太傅說清楚。宋先生不給你做決定啊。」

    林唯衍勉為其難道:「那成吧。」

    翌日,驛站信使出了城,才有人去同張曦雲匯報。

    「送信?」張曦雲問道,「送給誰的信?」

    來人道:「送給錢塘家中的信。」

    張曦雲蹙眉道:「不對。如果只是普通的家信,為何要去找太傅蓋印,以公文送出?他需要那麼著急嗎?」

    來人:「可上面確實寫著宋毅。若記載無錯,那應該是他弟弟的名字。」

    宋問一定是想做什麼的。

    張曦雲想來想去,京城裡,最近扯上宋問的,大概就是溫泉館的案子了。

    當初張炳成給他進獻奇楠的時候,他就覺得有些奇怪。只是沒有細想,當他是從什麼地方低價強買的。

    可後來竟然出了人命案。

    人命案也罷,他竟把太子帶去了那地方。末了他還想把那罪名推到宋問頭上去。

    宋問若是這麼好惹,自己豈會留他到今日?

    多番下來自掘墳墓,他已經預想好張炳成的結局了。

    無奈這人是他提拔上來的,又身居要職。出了什麼事,他難免受其牽連。

    張曦雲實在找不出話來罵他,問道:「還追得上嗎?」

    來人:「追不上了。而且引人懷疑。」

    張曦雲沉默片刻道:「京城裡如果來了什麼信件,是寄給宋問或宋太傅的,署名宋毅的,全都攔下來。」

    來人:「是。」

    張曦雲讓他先退下,對身旁護衛道:「你叫張炳成來見我。」

    護衛:「是。」

    宋問掐指一算,覺得最近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先拿了單據,去找李洵。想讓他跟著去衙門,趁早把戶頭給解決了。

    兩人去了兩次縣衙,接連撲空。

    一直拖了好幾天,兩人正準備著去第三次。

    宋問覺得,要是再撲空,要麼對方是故意的,要麼對方就是明目張膽的玩忽職守,可以告一告了。

    李洵見了她,急急說道:「先生,先別管這什麼商舖了,有事發生!」

    宋問:「你說。」

    李洵道:「張縣令可能,要提早辭官還鄉了。」

    宋問笑道:「這麼年輕?他說自己是得了什麼隱疾啊?」

    李洵說:「他說家中老父身體孱弱,需人照料。他在位期間也沒什麼功績,還是讓賢,告老還鄉了。」

    「後半句話倒是說的很中肯。」宋問道,「不過我看沒那麼容易。」

    李洵艱難道:「陛下已經准了。」

    宋問還是無所謂道:「准就准了吧。罪名判下來,他逃到哪裡,都是一樣。」

    「豈會一樣。這就不好查了。」李洵道,「張炳成最大的罪責,還是貪污受賄。現在本就不好查,他若離了京城,他私藏的贓物更是查不清了。」

    宋問一笑。

    看來李洵這些人並沒有把張炳成往兇犯的位置上想。

    宋問負手神神叨叨道:「這種時候該怎麼辦呢?」

    李洵跟上了:「怎麼辦?」

    宋問道:「自然是,在他走之前,讓他留下來嘛。」

    「來不及了!」李洵搖頭道,「過幾日,他父親六十大壽。他設宴慶賀,順便做他自己的辭行宴了。」

    「臨走還不忘撈一筆。」宋問感慨道,「這一點我不得不佩服他。一以貫之。嗯。」

    李洵:「先生!」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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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失足落水

    宋問總是一幅不急不緩的樣子,做事卻雷厲風行,叫人捉摸不透。

    李洵知道宋問不是這樣吊兒郎當的人,可看她神態,聽她語氣,就忍不住要替她捏把汗。

    太沒幹勁了,總想在屁股後面狠狠推她一把。

    「張炳成越急,越容易出現疏漏,是我們的機會才是,你怕什麼?不要自亂陣腳。」宋問晃晃手,讓他坐下,問道:「你今後想進御史台嗎?」

    李洵不解,點頭道:「若是可以,自然。」

    「其實這樣的事情,你來問我,覺得我知道的很多,你是錯了。論為官與處世的經驗,你父親比我豐富多了。」宋問笑道,「張炳成是有小聰明,可你父親能做到御史公,卻是有大智慧的。」

    李洵微怔:「這是何意?」

    「御史台做事,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同時,也不會給對方留下任何一個把柄。畢竟他們的職責是彈劾百官, 若證據不足, 貿然舉動,只會被人反抓住錯處。」宋問道,「而越到這最後關頭,對方可能會設下無數的陷阱,御史台就要更要小心謹慎。」

    李洵沉思片刻,問道:「先生是要我,與御史台見習?」

    「御史台或者大理寺,這時候在做些什麼,你去跟著學一學,我保管你受益匪淺。」宋問道,「你出身顯貴,也不必刻意去迴避這件事情。這確確實實,是你的優勢。你正應該借此,來讓自己成長才是。」

    李洵道:「學生明白。只是御史台恐怕……也束手無策。我父親已經好幾日沒有回家了。我就是去了,和他也說不上話。」

    宋問用摺扇敲他腦袋:「這只是一個案子,可你將來的路,還很長呢。你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你要看的是更遠的地方。」

    「我想你以前應該也是去過御史台的。」宋問拍肩道,「你記住,你別只管做自己的事情,我讓你去,是讓你看他們做什麼事情。他們查了什麼,怎麼查的,還要查什麼,查出了什麼卻沒有採用,為何不去採用,這才應該是你學的。端茶遞水送公文,一點用處也沒有。你要學會自己去看,自己去想。」

    李洵茅塞頓開,抱拳道:「明白了。那學生先去了。」

    「且慢!」宋問喊住他,「張炳成的宴會,有辦法可以混進去嗎?」

    李洵道:「沒聽說過有請柬,那應當是隨意的吧。」

    「那就太好了。」宋問笑道,「我還怕送不出他的辭行禮物呢。」

    李洵低頭一想,什麼禮物?

    宋問已經收了東西,先離開了。

    錢塘。

    宋毅收到驛站送來的書信,叫他親爹宋潛看見了。

    宋問竟然能用官家的驛站,宋潛想到什麼,立馬就慌了,催促道:「快看看快看看啊!」

    宋毅打開,閱覽了一遍,說道:「姐姐問我們,最近這邊有沒有人尋到奇楠沉香?」

    宋潛聞言跺腳,嚎道:「她要買奇楠?哎喲!這敗家子喲!」

    宋毅無語道:「她就是問問,因為京城最近出了一塊新的奇楠,但買主不知是誰。」

    宋潛稍稍安下心:「那還有呢?」

    宋毅道:「她說宋太傅對她很是關照。」

    宋潛不在意揮手,接著催促道:「然後呢然後呢?」

    宋毅翻到背面,搖頭道:「沒了。」

    「哎喲!這不孝子喲!」宋潛撫額,繼續嚎道:「難得寫封信回來,都不知道問問她爹?」

    宋毅頗為無奈。

    這自然是有事才寫信回來的,誰會就為了問候一聲,還千方百計的弄到驛站去寄?

    宋毅又看了一遍,倒是有些奇怪道:「她怎麼……和太傅認識的?」

    宋潛直接搶過了手中的信封,往裡看了一眼,看看還有沒有別的。隨後便掉出一張銀票來。

    「哎呀!」宋潛捏著銀票大笑,展示給他看道:「我兒孝順了,還知道給老爹寄銀子,哈哈哈!」

    宋毅:「……」

    宋潛拿了銀票,就不再管了,轉頭出門要去炫耀,隨口道:「你快給她回信,她這肯定還等著呢!哦對了,采到過奇楠的,我就知道兩月前的何五。八成就是他了,人不是進京了嗎?哎喲,他命實在是太好了!老爹連塊金子都沒撿到過!」

    宋毅:「……」

    何五八成也是沒撿到過金子的。

    宋毅將事情告知。然後拿出隨信附著,已蓋印寫好的信封。

    拿在手裡斟酌片刻,又看了眼來信的最後一句,叫他把信寄到三殿下府。

    搖搖頭,提筆將自己的名字抹黑,重新寫了「宋亦」二字。

    宋問對這些繁文縟節總是不在意,容易惹麻煩。

    又仔細檢查了一遍,出門喊小廝送驛站去。

    數日間轉瞬即過。

    這幾日,宋問讓李洵代為授課。讓他給大家講講,御史台,或大理寺,處理公事的時候,普遍的流程與要點。

    著重讓他描述了一遍,公職人員的不易。以及不明真相的百姓,若貿然干擾,會給他們帶來的無奈和麻煩。

    順便又給他們重申了一遍,做事必須要按流程,要夠冷靜,夠客觀。

    在這個封建年代,憤青實在是很危險的人群。

    張炳成那邊已經在辦交接事務,準備離任。

    只是長安縣令一職,油水多,官職重,盯著的人實在不少。

    朝廷迄今還未定下,所以張炳成不得不多留幾日。

    他父親的壽宴倒是開了。

    宋問讓李洵等人都不要過去,以免造成誤會。自己帶著林唯衍過去蹭飯。

    壽宴擺的很大,熱鬧非凡。有不少商賈前來參加。

    畢竟外人並不知情。覺得張炳成就算走了,他背後還有張曦雲,長安城裡也還有他的人脈。

    有事請他幫幫忙,想來還是可以說上兩句的。

    而且誰知道這場壽宴,會不會有什麼官員來參加。

    多這一條門路,決計是不算虧的。

    商人送起東西來,都是不客氣的。

    宋問覺得自己兩手空空也很不好意思,就去弄了個箱子,然後寫了張紙,又撿了幾塊大石頭放進去,包好。

    林唯衍看著她動作,無語道:「他會恨死你的。」

    「恨吧恨吧,搞的好像我送珠寶他就不恨我了一樣。」宋問嘿嘿笑道,「這樣多驚喜?比起他往後的大起大落來,根本算不得什麼!」

    林唯衍覺得,張炳成真的是造了孽,才能惹上一個宋問。

    宋問收拾好,就提著禮包去壽宴。

    將東西擺到門口的桌上,對收禮的小廝拍拍箱子,擠眉弄眼道:「雞血石一塊!」

    小廝愣愣點頭,在禮單上寫下名字,而後請她進去。

    寬闊的空地上,擺了十數桌。

    後面還有幾桌,位置偏僻也安靜些。有些身份的都被排到了後面。

    宋問沒看見張炳成,也沒看見張炳成他老爹,只有僕人在招待客人。想來他們應該在後院。

    宋問帶著林唯衍去了角落,說道:「他收那麼多禮金,肯定不會明晃晃的放在家裡。你就跟著看看,看他把錢都藏在哪兒。」

    林唯衍說:「有點難。人太多了,會被發現。」

    「我不是讓你進去跟著張炳成,我是讓你留意門口收禮的那個小廝。」宋問指指外面道,「你先吃著,時間還早著呢。機會難得,我進去逛逛。」

    宋問還未見過這縣衙的眷屬宅院。

    張炳成殺人的罪名先不說,這貪污受賄是妥妥跑不了的。

    原本縣衙該的佈局該是深邃森嚴,張炳成改了之後,加了些假石亭台,顯得不倫不類。

    宋問站在湖邊,望著碧綠的水潭,摸了摸嘴唇。

    有沒有可能沉在湖底呢?他這院子這麼大,能藏東西的地方真是太多了。

    宋問看的出神,又往前走了一步,想一探究竟。

    「小心!!」一道稚嫩的童聲忽然喊道,「小心後面!」

    宋問聞言,下意識的轉了下身子。

    一道黑影就從她旁邊撲了過去,而後落入水裡。

    宋問一驚,一個七八歲的小童跑過來,扯著她道:「你快救救我娘!」

    宋問低頭一看,見婦人撲騰著水面,看起來是不會游泳。也有點慌,攤開手道:「這……我這也不會游泳啊!林唯衍!林十兩!林大義!」

    前廳人多,旁邊也有幾位出來透氣的客人,聞聲迅速趕了過來。卻只是站在岸邊指點著看。

    宋問:「會游泳的有沒有?」

    幾人紛紛退了一步,搖手道:「男女有別啊。」

    宋問一口血想噴她臉上去。

    那小孩扒著岸邊急喊:「娘!娘——!」

    宋問拎著他的後衣領,將人拽回來,一面扯開嗓子喊:「林——十——兩——!」

    林唯衍離得遠了,宋問沒把他喊來,倒是把張炳成喊過來了。

    他衝來一看,見是宋問,沒來得及罵,又看見了自己的兒子,臉色瞬變。

    當下明白了情況,脫了外袍迅速跳下去。

    周圍已圍了一干人旁觀,林唯衍終於擠過來,站到宋問旁邊。

    張炳成帶人遊過來,林唯衍上前,一手將那婦人提起。然後平放在地上。

    好歹人救的及時,宋問拍拍她的胸口,吐出兩口水。還有意識,只是有些虛弱。

    張炳成也爬了上來,抱住婦人,喊道:「三娘,三娘你無礙吧?」

    宋問準備退開讓位,張炳成卻猛得抓住了她的手腕。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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