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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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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腿毛略粗] 第一戰場指揮官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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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1 00:32:37 |只看該作者
下卷 天涯靜處無征戰 兵氣銷為日月光 第一百九十章 老兵

  「康——奈爾~」哈里的機甲在外面喊道,「我來接你們了!你們都出來!」

  康奈爾說︰「走吧,準備撤離。」

  眾人站起來,相繼往外走去。

  連勝從康奈爾身邊走過,偏頭看著他,小聲道︰「我今天終於想起來,你像誰了。」

  康奈爾微愣。

  連勝朝他笑了一下,就跟上了隊伍。

  哈里的機甲在外面等候,張頭張腦確保周邊情況。

  「自己注意周圍,有沒有流彈我不知道。」哈里說,「這邊現在全亂了。對面的武裝部隊表示願意接納所有歸降的人民,不會為難他們。要和他們共同建立一個和平的卡法。」

  連勝︰「然後大家振臂一呼,都同意了?」

  哈里說︰「現在是大部分啊。」

  如果向對面歸降的人多,還都是平民,軍部不可能對他們出手。否則就算打贏了戰爭,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他們就是卡法想要保護的人啊。

  而武裝部隊也不會傷害他們,那他們……確實就安全了。

  該說他們有恃無恐,卻也沒有辦法。他們自己也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

  武裝部隊先前那一陣無差別的攻擊傷害,對他們起到了一個巨大的震懾作用。同時讓軍部眼睜睜看著人民在自己面前犧牲,也讓他們對軍部失去了部分的信心。

  他們想活下去,哪怕用最卑劣的方法。已經艱難的活到了今天,不想就這樣結束,還想去看看更廣闊的地方。

  暴力遠比溫情來的有效。對生命的渴望也遠比什麼國恨家仇更為強烈。

  哈里忽然問出了一個問題︰「我們現在到底在和誰打?」

  眾人沉默。

  哈里回過頭問︰「康奈爾,我們能把他們搶回來嗎?」

  康奈爾沒有給他任何的回應。

  「你喜歡卡法嗎?哪怕它是現在這個樣子的。」連勝說,「喜歡的話就不要問能不能。去把他們搶回來吧。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想拋棄這個地方。」

  哈里小心問︰「那如果是呢?」

  連勝說︰「大家都想放棄的話,那就沒有挽留的必要了啊。」

  哈里︰「……」

  他們出了廠房,在哈里的護衛下,前往下一個隱蔽的安置點。

  這一次安置的地方是由聯盟救援軍根據地圖和實況決定的,以防卡法內部出現內應,暴露他們的位置。

  聯盟救援軍已經成功抵達卡法區。

  連勝在路上和他們提前打了報告,申請作戰許可。對方表示在確定戰略方向之後再聯繫他們。

  他們這一次的停留點,是一個地下室。點了等,一群人烏泱泱的擠在裡面。

  哈里在遠處參戰,順便放哨。

  在裡面坐了半個小時後,聯盟救援方終於來了消息。

  「我們是遠征第三軍團第七支隊,現在負責你們進行任務。定點在C16點位,地圖上看見了嗎?請火速過來跟我們會合。」對面人問,「你們幾個人要來?」

  連勝舉手︰「一。」

  趙卓犖︰「二。」

  連勝︰「二駁回。」

  方見塵︰「二。」

  趙卓犖爭辯道︰「我完全……」

  葉步青︰「三。」

  最終是所有人都點到了,趙卓犖更不肯一個人留在這裡。

  「都來?沒有問題?」對面老兵說,「你們那邊有一個叫連勝的人是吧?你選一下人手。」

  連勝心裡有數,她點了幾個看起來精神狀態不是非常好的,還有先前受傷的學生說︰「你們留在這裡,互相照顧一下,等我們回來。」

  她又補充了一句︰「命令,不容置疑。不用跟我表示你們的決心,不聽。」

  幾人不知道是鬆了口氣,還是覺得有些疲憊,沒有拒絕。坐在地上眯起眼睛。

  同意出戰的訓練兵一共是十六個人,而他們只有十三把槍。看來得去外面順一把。

  眾人背上武器,準備出發。

  連勝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短袖。外套已經被她丟了,天色快黑,估計要降溫。

  哦,還要順一套防彈衣。

  康奈爾將信息報給哈里,跟指揮部那邊的人溝通了一下,走過來道︰「我跟著你們過去。卡法軍負責裝備,待會兒就送過來。」

  哈里回到他們這邊,將他們接出來,前往目標點位。

  從地圖上看,兩點距離並不遠。眾人最終決定直接步行。

  哈里在前面開路,偵查周圍有沒有埋伏,順便清掃障礙。眾人抱著槍,警惕的跟上。

  他們穿過了幾條街。

  或許是因為這邊距離中心區太遠,附近的居民也及時送往防空洞避難了,一路上沒遇到什麼危險,連人也很少。

  偶爾有卡法軍在附近巡邏,看見他們,給他們傳遞一下前方情報。

  不久後到了交接裝備的地方,一輛軍用物資車停在那邊。

  哈里說︰「前面的路我不方便。我先把這台機甲轉給隊友,然後和你們一起過去。等我一下。」

  他駕駛著機甲先走開,其餘人到車廂裡拎出箱子。

  裡面裝著幾套防彈衣,以及一套完整的爆破武器。

  眾人當街開始更新裝備。

  「不到特殊情況下,不要使用炸彈。」負責運送裝備的士兵說,「現在卡法內部一片混亂,他們都被蠱惑利用了。攔在你們面前的很可能就是平民。最好是用牽制跟嚇退的方法,避免大範圍的殺傷。」

  連勝說︰「明白。」

  隨後哈里孤身一人回來,也帶上幾套武器。主要是保證子彈配置充足。

  上下摸了一遍,確認檢查無誤後,哈里拎著槍走到前面︰「我來開路,你們跟上。」

  他們根據地圖,避開了有交戰的地方,從前方小路穿過去。

  十五分鐘後,成功到達會合點位。

  幾個穿著平民服裝,但髮型身材氣質,都不那麼平民的人,正拿著槍蹲在牆角,時不時朝外張望。

  看見他們從轉角出現,幾人舉槍戒備。用通訊器互相確認身份,才收起武器。

  那幾人咋舌道︰「可算來了?怎麼那麼磨磨蹭蹭的?我們還特意選了個最近的位置,你們就算不能『咻』的一下出現,『噠噠噠』總可以啊,幹嘛去了都?」

  眾人︰「……」

  這話沒法兒接啊!

  老兵舉起通訊器︰「通一下系統,位置共享。」

  眾人將通訊器的頻道重新設置好。

  「我們是反反動軍的卡法人民自衛隊。為了消滅某些借用民主停戰為口號實則為恐怖組織在擾亂社會秩序的暴力激進人士,而自發組織的武裝部隊。」對方朝他們伸出手,「我們是有著十年以上居住年限的卡法本地人,現在歡迎你們。」

  眾人︰「……」

  他們沒記住前面那一段拗口的話。

  連勝試探道︰「那我們也是?」他們的新身份?

  「你們自己是誰自己不知道嗎?怎麼還問我們呢?」老兵說,「你們不是聯盟的訓練兵們嗎?認準自己的身份,不要串戲,好吧?」

  眾人︰「……」

  一位老兵靠在牆邊,仔細觀察前方的動態,以防遭遇敵襲。

  他們的隊長正在跟他們講解戰況。

  「好了,現在第六小隊……不,現在是大家庭了。大家庭是比較麻煩的,一定要聽從指令。第六大家庭正式成立,我負責帶領你們學習。不要害怕,這是你們必經的旅途,一步步向前,走完它就可以。」老兵說,「我們現在的目標,是找到敵方的大本營。先廢掉他們的武器庫,確保所有人質安全。」

  「知道現在什麼情況嗎?根據《和平公約》來講,如果一個國家,超過一定人數,或是一定人口比例的當地合法居民,共同決定廢除、或脫離當地政治管轄,那麼法律是可以承認的。他們現在正在威逼利誘的聚集這邊的居民,讓他們簽署脫離條約。如果名義上讓他們佔到了優勢,蠢蠢欲動的格倫軍就可以真身出場了。」

  如果真的這樣的話,那卡法軍部等同於不戰而敗。卡法就要解體了。

  不過人本來也被劃給聯盟了啊。

  「別管他們到底想做什麼,能不能成,反正我們必須要阻止。」老兵表情糾結道,「卡法軍部不能向人質們開槍,立場限制,影響太為惡劣。所以得我們來。為了避免更多的無畏犧牲,我們現在唯一的方法是,找出毒瘤,拔除危險,拯救人質。」

  連勝︰「人質?」

  老兵咬死了這個詞︰「就是人質。他們挾持了大量卡法人民作為人質。人質在受脅迫情況下簽署的字並不具有法律效應。我們只要在時限內讓他們主動反悔就可以。聯盟不能再放任他們侵犯我國領土主權,這一次沒有商量。」

  連勝︰「那敵軍大本營呢?找到了?」

  「找到了啊。」那老兵說,「對面兵力調集的很快,應該在中心區不遠。但是又不能距離中心區太近,否則容易被發現。十二區就那麼大,全面進行信號搜查,被屏蔽的地方裡,肯定有一個是了。多快啊。」

  眾人恍然大悟。很有道理啊。

  連勝問︰「那有多少個啊?」

  「也就幾十個吧。」老兵說,「以防錯漏,信號屏蔽的範圍劃分的有點圓,排查任務量稍稍有點大。」

  「……」眾人,「……」

  「所以現在開始分散行動,我們人數不多。所有紅色區域,都是可疑地點。進行地毯式搜索,不要放過任何有用的信息。尤其是我們紅星標注的位置,小心,可能有埋伏。」老兵朝外一指,「前面是交戰邊緣區,有部分武裝勢力,還有部分卡法兵力。看起來沒有什麼威脅力,但你們還是要做好準備。」

  連勝總覺得怪怪的︰「我們?」

  老兵很欣慰,拍著她的肩膀說︰「很會抓重點啊小姑娘!你真的是太會接話了!」

  連勝︰「……」

  「你們分組行動,六人一組,盡快掃完這片區域。從四個方向分別出發。後面還有很多點呢,咱們任務艱鉅啊。」老兵說,「現在開始分組。你們是要自由組合啊,還是抽籤啊?」

  眾人︰「……」

  連勝說︰「就自由分組吧。」

  康奈爾,哈里,連勝,跟方見塵,遠程狙擊水平都很不錯,分別被派到四個組裡。

  老兵不和他們磨蹭,直接「你你你」的點了幾下,給他們強制分組,然後又一句話定了他們的隊長。直接拍板決定。

  聯盟一直在保護他們,害怕他們遭遇不測。

  但遠征軍一接手,說好的帶人啊,直接開門放狗一樣的就把他們放出去了。

  這落差感讓人有點傷心啊。

  「自己保護自己,我們沒法出手幫你們。在戰場上還需要別人保護的,根本就沒有資格穿上這件軍裝。你們已經老大不小了,別讓人中校看笑話。」老兵說,「前面雖然武力密集了一點點吧,但準度都不夠看。我覺得威脅性不大,練手正好。」

  他拍著旁邊一個男生的肩膀說︰「防彈衣穿好。都活著回來啊!」

  「人到用時方恨少。你們就算害怕,現在也不會讓你們走了。」老兵以他們已經上了賊船的架勢,拿出顯示屏,說道︰「現在,各隊長自己選個方向,勇敢的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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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天涯靜處無征戰 兵氣銷為日月光 第一百九十一章 排查

  他們六人一組,另外幾個老兵兩兩行動。分別從不同的方向切入目標範圍,開始排查目標。

  只是,他們沒有相關經驗,不知道正常的目標應該有什麼特徵。

  方見塵小聲問道︰「對面大本營長什麼樣啊?」

  老兵說︰「人,不多不少。地,不大不小。重要的是只要你貿然靠近,大概就會死了。」

  方見塵︰「……」

  方見塵深感被忽悠,喊道︰「連勝!指揮!」

  「人……確實應該不會很多。看守武器庫的地方,防禦必須嚴密,但是人太多容易暴露目標。」連勝說,「武器不會成批放置,風險太大,一旦被繳獲就意味著結束。而且為了保證各個方位都能及時得到供應,武器庫選址應該不止一個。他們準備充分,在卡法有不少人脈,畢竟交戰已經一百多年了,理論上來說是可以做到的。所以存放武器庫的地方,不需要太大。」

  連勝︰「但是,人手少了,周圍的安保和監察系統一定會有所提升。應該是在設施完善的地方。靠近之前要注意一下周圍。」

  老兵說︰「你看是吧。我就說了啊!」

  眾人︰「……」這特麼和你說的很不一樣啊。

  「哪有那麼多時間解釋?你們自己想一想啊,指揮又不是你們的答疑軟件,你們又不是沒讀過書。」老兵說,「反正就是看一眼你就會知道有問題的地方。」

  眾人︰「……」

  「別說了。」方見塵悲痛道,「我錯了。」

  連勝一行人選擇了就近的一條路,躲在沙包的後方,觀察前方情況。

  他們劃分出的範圍區域邊緣及內部,有小股的武裝分子。少量卡法軍正在和他們對峙。

  但是對方的武器似乎很單調,只有簡單的槍械。

  幾人謹慎觀察了一陣,沒有等到另外的發展,基本可以確認,沒有大範圍殺傷武器的威脅。

  四處子彈橫飛。

  連勝在交互的彈路中,基本確認出幾個敵對點。

  前方正躲在高壘起的沙包後方,進行交戰的士兵,回過頭看見他們,問道︰「是支援嗎?」

  連勝說︰「我們是聯盟的訓練兵。」

  那卡法士兵朝他們用力揮著手︰「快走!快!你們來這裡幹嘛?要去哪裡?」

  連勝指了指裡面。

  「別開玩笑了!沒看見這裡正打著嗎?」士兵說,「前面有很多人!不確定是否有武裝分子,但是非常危險。趕緊去你們自己的避難點待著!」

  六人沒有理會他們。

  連勝觀察著對面的射擊頻率,說道︰「我先過去。」

  她數著對面的射擊數,找到空隙之後,直接衝了出去。在地上翻了個滾,中途躲到暗處隱藏身形。緊跟著又一個大跳,成功撲到沙包的後面。來到卡法士兵的位置。

  動作矯健的跟隻猴子一樣,伸展開四肢,顯得很靈巧。

  偏斜的子彈就擦著她飛斷再不斷彈開。

  外行人或許看不出來,她始終將自己的側面對準敵人,隱藏住自己的致命部位,並不容易被對方打中。一串動作完成得非常漂亮。

  卡法士兵瞪大眼,急道︰「嘿!你這個不要命的家伙!」

  就算對面人數不多,槍法不精,但子彈可不長眼。

  他感覺前方的子彈從他臉側飛過,一股細微的刺痛感傳來,匆忙下蹲,躲到障礙物後方。然後舉起武器,都沒來得及仔細瞄準,朝著大致的方向一通盲射。

  外行人啊,應該是都沒什麼受過訓練的新兵吧。這行為簡直浪費子彈。

  連勝拍了拍那士兵的肩膀說︰「跟你借個位置。」

  那士兵急道︰「幹什麼呢?走開!我們這邊也很急啊!」

  連勝搖搖頭,直接擠開他,站了過去,開始瞄準之前看中的目標點。

  那士兵急眼,在旁邊抱著槍喊道︰「喂!你幹什麼!不下來我要向上打報告了!你這人究竟在做什麼簡直無理取鬧!」

  如果不是看著她穿著卡法標志的軍裝,都要以為這人是對面派來的間諜了。

  連勝抬起手指壓住嘴唇,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然後擺正姿勢,半眯著眼,直接一槍。右側巷口處直接倒下一個人。

  上膛,重新一槍。右上樓道口的那位敵軍陣亡。

  可攻擊範圍內的最後一槍,打出之後,前方終於安靜了。

  卡法士兵瞠目結舌,僵硬著動作站在旁邊看著她,還保持著扯她衣領和腰帶的動作。

  連勝示意了一下,他才鬆開手。

  另外五人覷機也跑了過來,並直接一鼓作氣衝向內側。

  連勝收起槍,朝著士兵鼓勵道︰「好好練練技術,記得射擊的時候要睜著眼。我先走了。不過看你們這邊都玩得挺開心的。繼續加油啊。」

  蝦兵對蟹將,半斤八兩。打得很激烈但是始終零傷亡。不容易的。

  他們一連串的跑了過去,朝內側靠近。對面似乎有所察覺,附近的人也開始往這邊移動。

  連勝說︰「人太多了,目標明顯,我們還是分批行動吧。」

  排查區域劃分是一整個圓,他們被劃分到的是就是一個扇形。邊緣範圍最大。

  連勝指了左右斜角幾個位置,說道︰「同時過去搜查,到時候中間點集合。」

  幾人表示可以。

  眾人就這樣一間間的進行排查。

  這裡面大部分的建築都是空的。畢竟在外圍還有武裝衝突的情況下,誰也不敢留在家裡。隨便從天而降一枚炮彈,想跑都跑不掉。

  用設備隔層解析整棟樓的結構,凡是可疑的地點都要確認一遍。

  因為是第一次實戰行動,這群聯盟訓練兵們還很緊張。他們不想關閉通訊交流,同時也沒心情講話。整個頻道裡充斥的就是各種槍械出膛聲。

  老兵覺得這氣氛壓抑的太詭異了,說道︰「大家不要緊張,緊張起來的話,容易錯漏關鍵信息,同時出現漏洞。注意觀察你們的周圍,不管是準備移動,還是留守原地,都要做到隨時觀察周圍的情況。警惕起來!輕鬆起來!活潑起來!」

  眾人︰「……」

  「不要總是盯著你們的通訊器,這是壞毛病。對面一個更高檔的屏蔽系統就可以廢掉你的通訊器。打開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老兵說,「我們不是演習啊,沒有什麼安全措施。現在人手少,就算你們受傷了也沒辦法第一時間過去救援。不想等死就給我一直生龍活虎的!」

  眾人︰「……」

  這特麼……不更緊張了嗎?

  忽然頻道中傳來一聲巨響,似乎有什麼東西倒塌了。

  眾人全神貫注中被一嚇,幾乎同時抽了口氣。手抖得槍都沒端穩。

  「把你們內部的通訊器關了!這咋咋呼呼的,要把自己嚇死。」另外一個老兵說,「改成單向或同組通訊。有情況會通知你們。」

  眾人照做。

  一男生小聲問道︰「前輩,你們第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緊張嗎?」

  老兵說︰「緊張嘛都是緊張的,現在也緊張。這就跟怕死一樣,是人的本能。誰能扭轉自己的本能?但膽子是可以練起來的,自信也是可以根據實力提升的。還有保持觀察四周的意識,是可以形成習慣的。等你開始訓練出新的本能,動作就流暢起來了。就算緊張,身體也會救你一命。」

  眾人點頭。

  強悍,那都是廝殺出來的技巧。

  連勝手裡握著一個掃射儀,站在商場一樓的中間,向上掃射。

  中層有寥寥幾個熱能反應,躲在角落。整體並沒有什麼值得關注的地方。又去倉庫裡搜尋了一遍,確認無誤後,準備前方紅星標注區。

  連勝走出大門的時候,外面已經開始刮風,她稍稍眯了下眼。

  忽然胸口一陣鈍痛,掛著通訊器上冒出一屢白煙。

  昏暗天色下,那紅色的彈道顯得尤為明顯。

  連勝在衝擊力下腳步朝後趔趄,卻沒有躲避,第一反應是直接抬槍朝著那邊連射兩槍。對面一聲悶哼後倒下。

  連勝躲到牆口,拿起自己的通訊器看了一下,被射中的地方,連同周圍一圈的畫面都黑了。倒是屏幕的角落還是正常的。

  她說︰「糟糕。我的通訊器顯示屏被打廢了。」

  通訊器分為兩個,一個是接受聲音的,一個是接受地圖和各種數據信息的。

  顯示屏被打廢了,意味著無法獲知成員最新情況,連地圖也不見了。

  不知道該說她是運氣太好,還是運氣太差。眾人也沒去深究她這話背後的意思。

  程澤說︰「你現在先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去接你。稍等片刻。」

  「不用了,我還記得一點。繼續在目標點會合。」連勝朝外看了一眼,「我已經快到了。在紅星標志樓前面的第一個十字路口等你。」

  程澤︰「好,我也快到了。」

  同組另外幾個人驚道︰「什麼快到了?你們不要敷衍了事啊,好好找啊!怎麼會那麼快!」

  老兵這時出聲說︰「都不要亂動啊,現在這個點視野不好。等天色全黑了,戴上夜視眼鏡在進去。現在找一個安全位置,原地休息!」

  眾人聽令。

  卡法的夜晚很冷。今天晚上風寒露重,天空被雲壓了一層,一點光色也沒有。黑的很透徹。

  等到夜視景象開始清楚起來的起來,連勝從藏身的地方重新出來,前往十字路口。

  二人在十字路口會合,查探周圍的警衛情況。

  紅星標注的是一個商家建設的活動廣場。

  程澤仔細地在周圍巡查了一遍,然後說道︰「這一帶是民辦活動廣場,沒有什麼防衛型武器,不大像是目標。」

  連勝︰「走。」

  活動廣場平時是半露天的,但有需要的時候也可以降下頭頂的屏障。現在它就被嚴密的牆壁所包圍,二人無法從遠處觀察內部的情形。

  遠遠就能聽見裡面傳來的鼎沸人聲,門口還有幾個平民裝的人,縮著脖子在冷風中執勤。

  他們頭髮被吹得一團亂,拿槍的姿勢也不標準,顯然是幾位真平民。

  兩人不想打草驚蛇,也不想和他們起正面衝突。從後花園繞了過去,找到附近的排風系統,然後順著爬進去。

  畢竟是對外開放的活動廣場,安保系統並不完善,內部結構也很簡單。

  他們在裡面暈頭轉向的爬了一圈,終於來到主廣場正面的位置。

  裡面燈光明亮。

  連勝摘下眼鏡,隔著鐵絲網朝內看去。一個大型廣場裡,或坐或躺的,容納了上萬人。

  因為人群擁擠,加上大環境的不安靜,他們的精神狀態有些焦躁。顯得很疲憊。

  沒有人在附近管理照顧,但秩序保持的還算不錯。

  連勝說︰「這邊怎麼會有這麼多人?看起來全都是平民。」

  程澤湊在她旁邊看了一會兒,伸出手指道︰「你看他們身上蓋的。」

  裡面幾人蓋著毛毯,正躺在地上睡覺。棕色的毛毯上面,還明晃晃的印著卡法防空洞的標志。

  程澤說︰「他們還把防空洞的人給接出來了?」

  連勝︰「顯然是的。」

  防空洞裡人多。武裝分子想要得到支持,去防空洞找人可不是最快速便捷的方法嗎?

  「那外面的士兵,是從防空洞裡跟出來的吧?」程澤說,「要帶他們回去嗎?」

  連勝說︰「他們可不覺得這邊危險。這裡人多,他們覺得在這裡會更安全。」

  雖然很多時候人多的地方才是更危險的地方。

  連勝說︰「我們的任務不是接走他們。就算對方跟我們走,我們也無法安置。算了吧。」

  程澤點頭。

  這一片應該不是武器庫,兩人重新退出去。

  他們蹲在公園的樹下,開始匯報。

  連勝︰「三路排查完畢。」

  通訊器裡問︰「怎麼樣?」

  連勝報告道︰「什麼都沒有。這裡只是一個難民安置點。裡面有上萬人。讓卡法軍注意安全,別誤傷了。」

  隨便往這裡丟個炸彈,就全陣亡了。

  有哈里和康奈爾的隊伍,排查速度也很快。輕車熟路,經驗豐富,基本上他們兩人就可以承擔整個隊伍的任務。

  他們兩隊情況也大致相同。要麼是空的,要麼只遇到了零散的平民。

  十分鐘後,方見塵的隊伍也給出了匯報。

  老兵道︰「現在撤離,注意安全!我們要前往下一個目的地了!」

  一行人到路口集合,坐上已經等候的車輛。

  他們帶著一身寒氣坐進車廂。負責開車的士兵,打開了後座的燈光。

  老兵重新給連勝配置了一個通訊器,讓她小心放好。

  眾人發現,地圖上的紅色區域,已經暗掉了好幾個。應該是幾個小隊在同時排查的結果。

  方見塵掐指一算,說道︰「按照這個速度,以最倒霉的情況來說,我們不眠不休,明天晚上應該能排查完。」

  「你想美呢,還明天晚上?等到明天晚上你們兄弟的屍體都要涼了!這裡是爭分奪秒的地方。而且最糟糕的情況——」老兵手指用力點了點屏幕,「是發展不在計劃中。」

  眾人看著地圖,又沉默下來。

  「你幹嘛總這樣,不會說話啊?關愛一下晚輩行不行?」他同伴嫌棄的推了他一把,說道︰「人第一次上戰場,就是這麼亂糟糟分不清敵我的狀況,鼓勵鼓勵啊。」

  老兵木著臉問︰「第一次出生入死,感覺怎麼樣?」

  幾人搖搖頭︰「不是非常好。」

  老兵︰「怎麼?嚇哭了?」

  連勝說︰「就是有點餓。」

  老兵︰「……」

  他們在中途停下來,去旁邊的販賣機裡買了幾個留存的包子和飲料,然後帶回車上。

  圍著燈光,一個個大口的吃著。

  白煙從熱餡裡冒出,車裡暖氣呼呼的開,眾人手腳都開始暖和起來,

  在這蕭條的戰區,旁邊坐著可以信任的兄弟,安靜地吃著遲到的晚飯。燈火忽明忽暗的從車窗外閃去,帶了一股說不出的溫馨。

  無所謂畏懼,無所謂擔憂,也無所謂疲憊,這一刻緊繃的弦就那麼被放下了,讓他們甚至忘記了這裡是戰場。

  或許這就會是他們往後不斷重復的人生。

  他們吃了半飽,抬起頭看著自己同伴的樣子,莫名其妙就開始笑起來。

  「傻帽,笑什麼呢?」

  「笑你傻帽。」

  「臥靠你別說話好嗎全噴了!」

  「你這人太噁心了!」

  「對……對不起啊……」

  老兵枕著手靠在後座上,感慨道︰「人多就是好啊,有人氣。」

  戰友在他們生命中是很重要的存在,可以交托生死,似乎在交托生死以後,也害怕也一起分擔了。

  「仗是要打的,但不要忘記自己要活著。」老兵皺眉道,「我今天看著你們一張張寫著『老子要死了』的臉,整個人都不好了。能不能別這麼喪?」

  眾人︰「……」

  連勝︰「好的大爺。」

  老兵忽然坐正,對著她說︰「你可以稍微喪一點。你就是一張『閃開,老子要把他們都弄死』的臉。」

  連勝︰「……」

  方見塵搖著手說︰「別叫她喪,她喪起來就是一灘爛泥。進入狀態不容易。」

  車搖搖晃晃的往前開,眾人將手裡的東西都塞進去,然後開始犯睏。

  老兵看著他們這狀態哭笑不得。吃飽就是睡,這群年輕人接受能力果然還是很強大的。

  不久司機停下車,在前面喊道︰「第二個點了兄弟們!」

  他下來推開了他們這邊的車門。冷風從外面灌進來,眾人頓時打了個激靈,呲呲抽氣。

  老兵問︰「還怕不?」

  小兵們揉了揉眼睛,抖擻起精神,答道︰「不怕了。」

  老兵背上槍,走在前面說︰「那就走!還有人等著我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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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天涯靜處無征戰 兵氣銷為日月光 第一百九十二章 猜測

  各處遠征軍的小隊,一個接一個排查紅圈。

  已經是深夜了,眾訓練兵們奔波一天,受到過各種驚嚇,又沒有休息的時間。肉體其實已經有些疲憊,但精神因為高壓,還保持著的亢奮。

  運氣好的時候,他們可以完美繞開那些打盹休息的業餘武裝部隊們。

  運氣不好的時候,可能會驚動他們,然後直接來一波對戰。

  因為夜深了,安全難以保證,眾人不敢再分開行動。保持著六人小組的陣容,互相提醒,慢慢向前推進。

  會分配給他們的地區,都是被認為不那麼危險的區塊。

  眾人穿著厚重的防彈衣,對方也普遍沒什麼高殺傷力的爆破武器,生命威脅不大。

  然而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就有幾人撐不住了。

  手臂被流彈擊中,舉不了武器。腿部受傷無法執行任務。還有個臉上被劃了一道,幾乎深可見骨。所幸錯開五官,打了止血針,暫時穩住傷勢。

  將他們送回安全點治療之後,他們訓練兵的隊伍還剩下九個人。

  他們無比慶幸。能活著就是好的,他們沒有更高遠的奢求了。

  老兵們巡查完自己那邊的地圖之後,又幫他們將未完成的區域掃完。

  一整晚奔波下來,幾乎沒有任何的發現。別說武器庫了,連個可疑的據點都沒有。

  眾人重新回到車上,準備更換地點。

  「先休息一下,我們輪換執勤。」老兵靠在椅背上,沉重的喘著粗氣:「注意槍戰中要保持絕對的精神集中。不要開小差,不要出神。我們睡兩個小時再繼續,讓大腦和眼睛都放鬆一下。」

  方見塵問:「不是說時間來不及了嗎?」

  「磨刀不誤砍柴工。也許運氣就好了呢?要是出了意外更是得不償失。」老兵揮揮手說,「不要急,放輕鬆就好了。」

  眾人也是真的很疲憊了。前一句話能睜著眼,但腦袋向後一靠,睏意立馬襲來。

  連勝擠到前面,拍著那個在執勤觀察周圍安全的士兵,問道:「現在卡法局勢怎麼樣了?」

  「不怎麼樣,平民慢慢聚集,和卡法軍在中心區僵持住了。」士兵嘆了口氣說,「卡法的軍隊守在各處維持秩序,這種時候你明白嗎?除了反動武裝分子,還有很多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他們覺得自己反正也活不長了,搗搗亂,做做壞事也是沒關係的……」

  連勝說:「懂。危難時刻總是會有各種人渣。」

  不用負擔後續責任,是最俱誘惑的犯罪理由。不再珍惜生命的人,是最可怕的存在。

  戰亂時代就促進了這兩點的產生。

  「說不清誰是敵人誰是朋友,但是這種情況下矛盾雙方的主體是很明確的。誰傷害了自己,都會被劃到自己的敵對陣營裡,不管對方是不是真的。」士兵說,「所以現在很緊張。沒法互相談判。」

  「但是總體來講,實質衝突少了。」士兵說,「卡法包圍住了中心區,軍隊用來威懾,不讓武裝分子再離開。對面也就很安靜留在裡面。武裝分子不再進行恐怖襲擊,整個中心區都安定了。」

  這樣內亂的情況,對方將平民們推到前面,卡法軍方不可能用炮火去屠殺自己的同胞,除非他們真的想就此結束自己的政體。

  連勝想了想,問道:「其他遠征軍呢?總有發現吧。比如清空了的聚集點,武器庫?」

  士兵說:「有,有廢棄的武器庫,搜查到了彈藥殘留的痕跡,就停在中心區周圍。對面租了幾個工廠的倉庫作為場地使用,但是現在已經空了,人員也全部撤離,沒有任何意義。」

  連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士兵:「幹嘛?你有什麼想法?」

  連勝調整一下姿勢,抱胸看向遠處的晨光,眯著睏頓的眼睛道:「我有一個很大膽的想法。」

  士兵拍腿:「那就大膽的說出來!」

  連勝:「對面已經沒有武器了。」

  「……」士兵,「是很大膽啊。」

  老兵在旁邊睡著,忽然發出一出夢囈般的呼吸。他伸展了一下手臂,整個人聲音含糊而沉悶,問道:「為什麼這麼想?」

  兩人一起扭頭看他。

  老兵艱難的睜開眼,說道:「你總不是掐指一算,算出來的吧?」

  連勝說:「開場的時候,對面就祭出了大量的武器。炮筒,炸彈,車,飛行機,還有各種槍械跟子彈。將它們分派給了普通的平民,引導他們在各處暴動,吸引軍方注意。照他們使用的頻率來看,對待武器一點都不珍惜。豪邁,揮霍。連有庫存的軍部應該都不敢這麼幹。」

  「原因是什麼呢?一,他們想告訴我們,他們有著絕對充沛的武器庫,讓我們不要輕舉妄動。二,他們在中心區附近,的確有著充沛的武器庫。」連勝說,「我更傾向於第一種。心理威懾作用。實際上,他們已經用武器達成了自己想要的結果,用生命威脅挾持平民,並獲得他們的支持,勸導他們脫離卡法。」

  幾位遠征軍的士兵沉默不語,靜靜的聽著。

  連勝:「對面究竟有多少人在十二區?什麼職位,進來多久?我們一無所知。如果想得可怕一點,也許十二區已經沒救了。但是如果想得樂觀一點呢?或許並沒有那麼嚴重。對方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方見塵的腦袋從後面湊了上來,問道:「那後續呢?撤退方法呢?聯盟進行強攻的話他們怎麼辦?總不可能就來打個開頭,一無準備吧?」

  連勝點了點頭:「如果,他們成功了。大多數卡法人民選擇放棄公民身份,卡法政權解體。而這群大數量的,失去身份的人民處於水深火熱的危難之中,可以怎麼做啊?」

  方見塵:「嗯,人道主義的伸出救援的小手。剿滅這群被人民放棄了的軍隊。」

  老兵說:「格倫軍啊,的確在外面等著,在聯盟救援軍來了以後。雙方現在也對峙的很開心啊。」

  連勝:「那我估計可能要多來一些救援。讓他們務必攔住格倫軍,不能再進入卡法。否則又是一個三十六區啊。」

  格倫軍現在還不進來,說明有不少平民,雖然被他們壓制,但尚未簽署判離條例。

  所幸在大事面前,還沒有被沖昏頭腦。

  老兵抹了把臉,按著她的肩膀道:「休息,睡覺。大人的事情,別瞎想。」

  他一說,眾人就明白,情況或許真差不多。軍方上層也有人是這樣猜測的。畢竟從武器儲備量來講,還有存貨的話,是一件不現實的事情。

  但是,有著清醒的認識,好過沒有方向的戰略。知道他們心中有數,眾人反而安心了一點。

  不能排除任何一種可能,依舊要做兩手準備。雙方現在要做的都是爭分奪秒。

  一方要盡快煽動平民進行反抗,為格倫軍入侵提供正大光明的理由。一方要盡快找到他們的領隊,控制住輿情,阻止他們的行動。

  當然還有救出聯盟訓練兵的小夥伴們。

  反正還要照著屏蔽區繼續找就是了。

  不再說話,眾人閉上眼,抓緊時間小憩片刻。

  兩個小時後,隊伍重新出發。

  此時地圖上的標註點已經少了一半。運氣好的話,應該很快就要靠近目標了。

  老兵睡了一覺,立馬清醒,看起來很精神。

  其餘小兵們從深睡中被叫醒,還在調整狀態,試圖讓自己回神。

  「卡法軍方和聯盟,在召集技術人員進行監控審查。針對內戰爆發前的存儲監控,輔佐進行地點確認。」老兵拿著通訊器道,「按照進度來講,我們應該很快就能確認目標。只要對方還在卡法,就算不在紅色區域內,也不會有多少錯漏的點。也許就在我們下個要去的地方也說不定。」

  眾人被鼓舞,都覺得有些興奮。揮著他們的手臂表示已經準備好了。

  這時連勝的通訊器響了。

  連勝從胸口掏出來,點開,發現是來自未知號碼。

  一張五官立體的臉出現在通訊器的屏幕上,臉上鬍鬚刮的很乾淨,頭髮短的幾乎貼著頭皮。他穿著一件白色的線衫,但氣場很強勢。

  能知道他們軍方內部的通信號,這人很可能就是他們要找的目標。

  旁邊的幾人虎軀一震,全將腦袋湊過去,想要看看通訊器上的人像。

  對面的人見接通了,沒有自我介紹,直接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道:「聯盟的士兵是嗎?聽說你們在沿途搜尋。我不知道你們的目的是什麼,但是馬上給我停止你們的行動。」

  連勝淡淡道:「哪裡聽說的。沒有。你聽岔了。」

  對面哼了一聲。

  「停止你們的搜尋。這是我們卡法內部的爭端。如果你們不插手,我們不會牽扯無辜。」他將畫面轉了一下,照著幾個熟悉的面孔,然後說:「否則我們將會直接對他們進行裁決。」

  旁邊傳來幾聲激動的抽氣聲,但連勝不為所動。

  對方試圖從連勝臉上看出任何人情緒波動,畢竟她還只是一個剛入軍部的年輕人。但是沒有。

  連勝連眼睛也沒有多眨一下,她只是抬手摸著下巴,淡淡說了一個字:「哦。」

  對面那人皺了皺眉毛:「聽不懂我說的話?」

  連勝:「我只是一個訓練兵,你應該找卡法軍方去交涉。」

  那個男人:「呵呵,然後呢?」

  聯繫卡法是沒有用的。

  事關卡法整個軍隊存亡,怎麼可能會因為幾個學生而做出妥協。他們恨不得馬上飛奔到他們老巢還差不多。

  「是什麼給了你一種,我是個蠢貨的錯覺?」連勝摸著耳朵道,「還是你覺得我像一個慫包?」

  對面表情有一陣崩裂,還沒有說話,老兵直接從後面伸出手,掛掉他們的通訊。

  所有人將視線聚集在他的臉上。

  老兵恍若未聞,拍拍手說:「走了出發。繼續排查。」

  眾訓練兵紛紛直起身,懵逼的看著他們。

  男生錯愕道:「可是……剛剛,剛剛那個……」

  老兵:「剛剛怎麼了?剛剛聽見有人放屁,和我們行動有什麼關係?」

  男生:「他們說不能找啊。」

  「他們說不找就不找啊?你哪個部隊的?聽誰的呢?」老兵抬手使勁揉了揉他的腦袋,「別鬧了小朋友,麻溜的走起。」

  男生:「可是……可是我們的人還在他們手上啊!」

  老兵面無表情的打量他。片刻後說道:「墳已經選好了,風水不錯。陵墓的位置也很中央,不用擔心死了以後沒人給你們祭奠。烈士家屬可以得到聯盟補貼,最起碼後半生能有所保障。還有什麼問題嗎?」

  幾人沉默著張著嘴。

  連勝搭著一男生的肩膀問:「聽過《長恨歌》嗎?」

  男生:「什麼?」

  「人唐玄宗一皇帝都保不了楊玉環,你一個小兵還想保另外一個小兵?」連勝說,「我們沒有耽擱的時間,整個卡法,還有聯盟,都在關注這件事情。如果格倫軍的陰謀真的得逞了——我是說,假使罪魁禍首就是格倫軍,那他們絕對不會讓兄弟們安全的活下去。如果你想救他們,恰恰相反,應該盡快找到他們的老巢,然後解救他們。而不是奢望一群劊子手,能主動放了他們。」

  男生:「……」

  程澤:「她說的對。」

  「他們能主動找過來,說明我們已經逐漸逼近他們的位置了。多好。」老兵說,「格倫軍不畏懼戰爭。不管是卡法的,或是聯盟的。不要試圖相信他們會畏懼聯盟的身份而手下留情,不如想想英雄救美的時候該怎麼出場。」

  眾人:「……」

  老兵偏過頭說:「看起來你們的兄弟暫時沒事。不過,為什麼有事就找你啊?你這麼有名的嗎?」

  連勝:「精神支柱。」

  老兵點點頭:「你跟我們三軍一個過去傳說中的大佬挺像。」

  連勝愣了一下:「謝謝。」

  車開到一半的時候,軍方上層給他們傳送了一副新的地圖。

  老兵放好通訊器,拿過旁邊的槍:「知道在哪裡了。轉道,過去。小的們都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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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天涯靜處無征戰 兵氣銷為日月光 第一百九十三章 突圍

  眾人轉道前往武裝份子聚集的大本營。

  先前幾個地方,留守的大部分是卡法居民。武器裝備簡單落後,外圍防守也很粗略。但如果真正的格倫軍夾雜在裡面的話,就不得不小心了。

  到了這個地步,已經不得不撕破臉了。雖然嘴上說的很霸氣,真正行動,卻依舊要以聯盟訓練兵們的安全為首要思考條件。

  老兵在旁邊玩著他手裡的武器。眾人靜坐著等待聯盟下一步指示。

  連勝還真有點怕他一個不穩,在車裡直接開了一槍。那畫面就美麗了。

  被掛了通訊的男人,手裡拿著通訊器,表情有一絲崩裂。他扭頭看向被捆在旁邊的一眾訓練生。

  幾人撇了撇嘴,表示自己的無辜。

  張策抬起下巴說:「我說過了,你要是被懟了,不關我們的事啊。」

  那語調裡帶著股幸災樂禍,還有點驕傲的味道。

  男人將通訊器隨手一丟。提槍走近。

  「我想你還沒有認清楚你自己的處境,這並不是一件你可以開心的事情。」男人說,「還是我們對你太友善了,讓你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張策不屑哼道:「我時刻記得我自己的身份,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說你自己是誰。」

  「我們是什麼身份?你們又是什麼身份?準確來說我們並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季方曉在旁邊緩緩開口。他的聲音很沉穩,平鋪直敘的分析著他的問題:「你們遇到我們的時候,我們正在準備救治重傷的平民。起義軍們,照這樣準確來說,我們還是盟友才對。」

  男人說:「你可以閉嘴了。」

  季方曉捏了捏手心,裡面濕潤潤的一片,繼續說道:「難道友善不是你們的標籤嗎?追求和平不是你們的目的嗎?達成雙方和諧共處不是你們的宗旨嗎?如果只是為了殺戮、暴力、鎮壓的話,究竟是反抗,還是藉著反抗為名義的恐怖組織?」

  季方曉拔高了音量,雖然緊張,此刻思路卻很清楚,說道:「他會怎樣對待我們,諸位請仔細看著,先做好準備。因為對方在達成目的之後,很有可能也會這樣對待你們。聽他們說的再多,不如看他們怎麼……嘶——」

  一聲清脆的上膛聲,那男人用槍口暴力的抵在他的臉側。

  季方曉斜著眼,仇視的看著他。

  「說夠了沒有?不知道什麼叫閉嘴?」男人敲了敲他的臉,「威懾是必要的,看來你很想為了我們的偉大事業而獻身。這眼神不錯,想幹嘛?」

  面對直接的以死要挾,倒沒有慢慢的吊著他們來的恐怖。

  「那麼開槍。」季方曉也再沒有顧忌,臭罵道:「一個像老鼠一樣蜷縮在臭水溝裡的格倫間諜,不可能破壞我聯盟的領土完整。就算我現在死在這裡,將來格倫也會為此付出更多的代價!」

  男人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轉過身背對著他,突然扯過旁邊人手裡的武器,對準季方曉就是一槍。

  眾人沒有看見血花飛濺,但季方曉已經硬挺挺的倒了下去。

  他們心一緊,吸氣中驚呼出聲:「季方曉——!」

  周圍一圈的平民,緊緊抱住身邊的人,喉嚨裡發出驚恐的尖叫。閉著眼睛不敢扭頭去看,恐慌情緒瞬間渲染了一片。

  季班湊近了看,身體有些僵直,但能聽到他的呼吸聲,後怕道:「是麻……麻醉槍。」

  「吵死了。一群自以為是的英雄新兵。」男人扭了下脖子說,「以為犧牲很光榮嗎?不,活下去才是最難得的。我們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裡生活,面對死亡,已經司空見慣。不屑於生命,同時又很珍惜自己的生命,你們根本不懂。」

  男人陰狠道:「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四周從傳出幾聲抽噎,平民們抑制不住。他們太害怕了。

  男人說:「只要你們願意相信我們,馬上就可以獲得自由。你們難道還沒有卡法感到絕望嗎?」

  「如果你們選擇繼續僵持的話,我只能將你們丟出去了,因為我們做不成同伴。希望你們能考慮清楚。」他抬手看了眼時間,「其實你們的決定並不能影響結果,我只是在給你們一個機會。卡法有多少人會站在我們這邊,你們心底不明白嗎?」

  幾人微微抬了下頭,看向他們這邊。

  男人捕捉到他們的視線,笑著朝他們張開手:「來吧。和平歡迎你。」

  各遠征軍小隊,在不斷朝著那邊靠近。

  連勝等人的車一路朝著目標點狂奔。

  這位司機是連勝迄今為止,見過開車最穩的一位,但此刻也開始了他飈速的人生。

  老兵聽著通訊器裡的提示,點著手指道:「格倫軍正在卡法外圍尋找時機入內,看起來蠢蠢欲動。聯盟在和他們對峙。雖然現在還不明朗,但我們還是要做好全線備戰的準備。如果出現任何意外,注意第一時間疏散人群。計畫隨時可以改變,一定要聽從指令。」

  眾人聽見猛然一驚。事態已經這樣嚴重了嗎?

  「那聯盟真的會和格倫全面開戰嗎?以卡法為戰區?」方見塵問,「將自己的領土作為主戰場,那麼後續補給怎麼辦?物資怎麼辦?」

  老兵搖頭說:「嘖,素質啊,說了別緊張,都幹嘛呢?你做手術前,醫生不跟你講講手術風險?我們也只是提出了一種可能性。你們見識太少,所以都給你們提醒一下而已。」

  老兵扭頭,推著連勝道:「你說是吧精神支柱?」

  連勝抱著自己的手臂,皺眉問道:「他們拿到足夠的署名了?」

  老兵說:「雖然沒有全部,但應該也快了。其實就算拿到足夠的署名,卡法十二區名義上也是聯盟的領土,在聯盟軍已經守在外圍的情況下,對面並沒有橫差一手的權利。他們敢這樣做,就沒打算照著常規走。天下為親的正義之師嘛。」

  連勝:「如果不需要署名權,那他們為什麼還僵持在這裡?」

  「也不是不需要,只是允許一定的誤差。畢竟戰爭情況下,人口數量本身變化很大,難以統計。他們事後只要根據戰時情況進行匯報解釋,給出足夠的理由,就可以承認他們的辦事程序。」老兵說,「所以,越亂的情況,對他們越有利,他們可以找到足夠的漏洞。我們千萬不要傷害公民的人身安全,最好是能直接間離他們的利益關係。」

  眾人點頭。

  不多久車停了下來。

  前排士兵說:「下車。我們從六道走。」

  眾人穿上自己的裝備,從前面摸索進去。

  「慢慢慢,你們跟在我們後面,注意戒備兩邊。」老兵回頭道,「就跟在我們後面,見機行事啊。」

  其實如果遠征軍已經找到了這裡,就說明對方發現了他們的蹤跡,也就沒有再隱藏的必要了。所以這群武裝分子的主要集合點,就那樣明晃晃的出現在眾人面前。

  大型的活動場外面,成排的平民攔在門口。一層層的將每個可以入內的口全部包圍。

  他們手上拿著武器,有些畏懼的看著周圍。緊緊擠在一起,似乎這樣可以獲取勇氣。

  眾人探出頭看了一眼,又迅速收了回來。

  這密密麻麻的情況,偷偷潛入顯然不行。正面突圍也不大可能。

  男生有些發怵,苦著臉道:「怎麼會這麼多人?想靠著他們攔住我們嗎?我們應該怎麼進去?」

  他們總不能一個個殺進去吧?剛剛還說了要保證平民安全,可這麼多的人,又怎麼才能在雙方無傷亡的情況下,進入館場內部?

  男生問:「我們這邊不管怎麼行動,動靜都會鬧得很大,裡面肯定會有所察覺,會不會刺激他們傷害季班他們?」

  那樣必然會激化格倫和聯盟之間的矛盾。

  格倫不畏懼戰爭,或者說他們樂見其成。

  大家都在這場扮演遊戲裡玩得不亦樂乎,雖然心照不宣,都知道對方的身份,卻拿不出切實的證據。

  殺死他們訓練兵的明明是卡法的反動軍,也就是聯盟內部的管理問題,聯盟卻要遷怒他們。瞧瞧這群不講道理的人。

  格倫為什麼不選擇自衛?那是對他們名譽的詆毀,同時還是對公民財產的巨大傷害。

  老兵嗯嗯啊啊的敷衍著,對照地圖查看眾小隊到位情況。

  連勝說:「看來我們這邊是大門。」

  老兵:「這種時候嘛,有個洞都可以是門。就是從大門走進去的話,顯得要帥氣一點。」

  連勝說:「地圖呢?我說裡面的。」

  「點擊,放大,再放大,選詳細情形,參數設置。」老兵和她湊著腦袋教導道,「這裡,平面化,然後選智能縮放模式。再選一個視角點位,進行平面圖的數據測量顯示……」

  連勝:「……我們缺一個副指揮。」

  方見塵:「副指揮在裡面。」

  老兵:「我們的副指揮在指揮室。」

  連勝決定跳過這個問題。

  「基本問題是很明顯的。」連勝點著手指頭數道,「裡面有多少格倫軍的人?附近有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爆破武器?他們的簽名已經進展到哪一步了?然後,決定我們的作戰策略。」

  方見塵:「其實這些都不重要。我們只有一個問題,我們該怎麼辦?」

  連勝頓了頓說:「首先,拖延時間。派人同時在周邊調查,排除武器危險。確保群眾的安全。」

  連勝指了指前面說:「要想能夠自由行動,首先需要快速制服前面這群平民,我們有多少人手可以自由行動?」

  男生打了個氣嗝,忐忑不安道:「怎麼制服?」

  老兵看他一眼,莫名其妙道:「麻醉槍瞭解一下?」

  男生:「……」

  都是之前被荼毒太深。他現在腦海裡只有生和死兩種情況。

  老兵說:「我們沒有這樣大量的人手,不過安全排查是肯定要做的。」

  無法確認這周圍有沒有埋的炸彈。這邊人口太密集,對方如果想共沉淪,聯盟的損失絕對會遠大於他們。

  男生懵道:「所以呢?現在究竟應該怎麼辦?」

  「等待指令。」老兵一字一句說道,摸著他的頭說:「賣力就夠了,別再折磨你這可憐的小腦袋瓜了啊。」

  男生:「……」

  眾人許久沒有得到上級指令。從地圖上看,附近已經集結了不少隊友,都在外圍埋伏等候。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抉擇,估計指揮台現在也在艱難判斷中。

  總指揮面臨的不是現在要不要進攻的問題,還有外圍有如定時炸彈一樣的格倫軍團。

  眾人很有耐心的等著。

  老兵沉著臉說:「開戰了。」

  眾人都是一驚:「格倫?」

  「不是,是聯盟先動的手。」老兵說,「怒了。」

  眾人:「啊——」

  看見對面像隻蒼蠅一樣嗡嗡圍著你轉,時刻準備叮一口你的肉,不打一巴掌簡直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但他們沒想到,這麼快就真的開打的。再過幾個小時,戰場會從外線轉移到內線,然後從卡法,蔓延到整個聯盟嗎?

  親眼見證了一場戰事的醞釀到爆發,他們此刻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形容自己的感受。

  男生仰頭看著天際問道:「那現在應該怎麼辦?」

  連勝說:「問候他們祖宗十八代。」

  那男生迅猛扭頭:「什麼?」

  連勝:「反正你閒著沒事,別瞎想。」

  男生喃喃低語一陣:「然後呢?」

  連勝說:「然後禱告!」

  男生:「禱告什麼?禱告自己問候成真嗎?可是他祖宗已經掛了啊!」

  「我成真你個鬼啊!禱告你自己活下去啊!」連勝道,「你在人神面前瞎說什麼話!同志平和一點!」

  眾人:「……」

  外圍明面上已經開戰了,裡面估計也平靜不了。

  老兵按了下通訊器,然後握住自己的武器:「看看對面想做什麼,隨時準備攻入。」

  連勝說:「如果大部分的簽署都失效,格倫軍名不正言不順,就只能主動撤離。我們需要制服的,只有強行扣押卡法人民,威脅他們簽署非主觀協議的恐怖分子而已。」

  老兵:「你還想先進去給他們洗個腦?」

  「現在會簽署脫離條例的卡法居民,無非就是被對方的武力所震懾,不信任軍方的力量,出於對自己生命安全考慮而做出的妥協。」連勝點了點下巴道,「看看他們這精神狀態,我相信他們也不會愚蠢到真的去相信這個暴力團體規劃的宏偉藍圖。既然這樣,就有兩個方法,可以扭轉現在的局勢。」

  連勝伸出手指道:「一,直接制服對面的武裝力量,解除了威脅,對面應該就會相信我們,自願放棄簽署的協議。二,說服卡法的人民自己站出來,否認協議簽署的自願性,徹底粉碎格倫軍的陰謀。」

  老兵點頭:「理論上是這樣的沒錯。但是以我們目前的兵力,短時間內無法強行突圍,否則會傷害到裡面人質的安全。」

  連勝扯了扯領口,說道:「總之我們要趕在形勢惡化前結束這件事情。老實說吧,我真的太討厭這發展了。」

  程澤:「……這不以個人意志來決定。」

  「來吧,讓我代表聯盟過去談判。」連勝站起來說,「我覺得我能做到第二點。」

  老兵:「……做夢呢?」

  連勝:「卡法人民的精神狀態明顯很不好,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很容易被蠱惑。至於正面還是反面,就看雙方各自的立場了。我覺得並不是不可能。」

  「……」老兵質疑道,「你行嗎?」

  這可不單是膽量的事情。空有勇氣沒有用,還要有魄力和智力。不然進去馬上被一槍崩了,他們也會很倒霉的。

  連勝:「我想他會歡迎我的。」

  程澤想起他們之前那短暫的對話,搖頭道:「我想他不會。」

  連勝頓了頓說:「最後。」

  老兵:「還最後?」

  「你們破門而入,英雄救美。」連勝說,「記住,我是唯一一個美。」

  眾人:「……」

  老兵:「我覺得不可能。你放棄這個想法吧。」

  連勝催促道:「你快給我打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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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天涯靜處無征戰 兵氣銷為日月光 第一百九十四章 談判

  老兵很認真的看著她,最後從她的眼神裡發現,她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哈哈哈——!」老兵對她自顧自的推理跟計畫表示了由衷的嘲笑,拍著她的肩膀道:「你太有意思了,想像力不錯!年輕人就是這個好,充滿希望!」

  老兵拍著自己兄弟的胸口道:「咱們也充滿希望。這股精神,值得學習。」

  連勝又重複了一遍:「真的,打個報告。」

  老兵也點頭說:「真的,我直白的跟你說吧,我還不想被當成一個神經病。」

  「……」連勝,「你應該相信你的士兵!」

  「我可相信你了,信了你的邪哦!」老兵說,「而且你不是我的士兵,我只是你臨時的領隊而已。咱們之間沒有任何的上下屬關係。」

  連勝看著他,意識到他真的沒有繼續的打算,搖著頭嘆道:「你之前都聽取了我的意見,我以為你不是一個那麼愚蠢的人,原來你是。」

  老兵說:「你少來。」

  連勝:「從目前的局勢來看,反正都已經打起來了,不能更糟。就算現在什麼都不做,對面也有撕票的可能。既然這樣,死馬當作活馬醫,索性賭一場多好?」

  「我現在聽到局勢兩個字我就頭疼!」老兵捂著心口道,「我幹著單兵的活兒,為什麼要操著指揮的心啊?你體諒體諒我吧。」

  程澤為連勝說話道:「前輩,多少靈光一現的妙計,都是出人意料的無心之舉。年輕才有想像力發揮的空間啊。」

  其餘小兵紛紛點頭,幫她說話。

  「幫忙向上傳遞一下吧,下決定的人反正不是您,人民的利益面前,個人的面子可以先放一放。」

  「我連姐神機妙算,之前都沒錯過啊。」

  連勝覺得這畫面真是似曾相識,就跟當年她扒著內監總管,懇請他向陛下代為諫言獻策。

  連勝按住老兵的手。老兵看向她。

  連勝說:「給我個機會,讓我在總指揮面前露個臉。」

  老兵:「早說啊!我也是個體恤新兵的好人,我明白,大家都不容易!」

  此時聯盟指揮台,各部氣氛緊張,隨時準備大戰。各方人員進進出出,彙總數據報告情況。

  其餘軍團的數據分析師們,遠征進行協助,幫助空中部隊進行個體建模。

  雖然那並不是他們想看見的結果,但一味的退讓,他們已經受夠了。這就是他們的態度。

  三軍總指揮毫不客氣道:「他們要是再敢靠近一步,就不客氣的繼續轟炸。如果不能給出明確的解釋,我要對他們這種行為進行強烈譴責!」

  前排人說:「對面已經在慢慢後退了。」

  還不是時候,對面不敢逼得太緊。

  總指揮按著控制台起身道:「現在開始全城播報,通知十二區的起義軍們。我們將會以聯盟的身份,最大限度的滿足他們對於和平的訴求。聯盟內部的事情,那麼就由聯盟內部來解決。談判吧。」

  總指揮:「告訴他們,這是他們表達自己思想的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不同意談判的話,那麼聯盟也將會放棄這個地方。為了卡法,為了他們自己真正的未來,希望他們能做出正確的選擇。」總指揮說,「而所有趁機擾亂聯盟安定,扭曲公民意願的反聯盟組織,我們也絕不姑息!」

  「是!」

  老兵正和指揮台的人匯報到一半,就聽見四面八方傳來了播報聲。

  聯盟接管了全城所有的電子信號,將音量調到最大,進行重複通知宣告。

  眾人側耳聽了一會兒,大致推斷出整件事情的走向。顯然在聯盟和格倫軍交戰的情況下,指揮部也想先跟這群起義軍們,進行一次公開交涉。

  老兵悻悻道:「沒事了沒事了。」然後斷掉了通訊。

  「你瞧瞧!證明我說的是對的。」連勝搖頭道,「這就是你跟人指揮之間的差距。」

  老兵哼道:「我又不是指揮,幹嘛跟人家比腦子?我不驕傲。」

  一男生問:「對面會同意嗎?這不是節外生枝嗎?」

  「你錯了,談判中總有談不攏的事項。中途發生衝突的話,在雙方原本關係就緊張,還隨身攜帶武器的情況下,發生傷亡,擴大矛盾,然後談判崩裂的可能性是很高的。只要一方不肯全然妥協,另外一方主動挑事就可以。」連勝說,「對面不能忘記自己的身份跟目的。答應談判,並不意味著答應和解。他們可以從中找到更多種可能進行阻撓,正大光明的阻止談判繼續進行。可是如果他們不答應談判,那麼直接性的就會得罪真正的卡法人民。因為他們的利益,從一開始就是相悖的啊!」

  格倫軍的人能蠱惑卡法人民,起先就是從卡法的利益一端出發。既然要繼續演這齣戲,就不能忘了這件事情。

  如果以此為要點,迎來事情的轉機,避免一場惡戰的話,那真是太好了。

  「現在要進去談判,我們還是要做好迎戰準備。」老兵說,「情況順利的話,聯盟能說服大多數的卡法人民。然後我們多方同時進攻,消滅門口剩餘的兵力,直接突圍,強行鎮壓裡面的暴力部隊。如果情況不順利,也許我們要聲東擊西一下,用有限的兵力,以安全突入內場。」

  老兵說:「麻醉武器很快就會送過來。槍法不好的人,自覺出列。不要浪費我們有限的資源。」

  老兵開始分配他們進攻的方向和位置,提前進行安排。

  此時場內,為首的板寸頭,在眾多卡法居民的注視下,撥通了聯盟留下來的公用信號頻道。

  信號依舊連通,他們所有的對話,都被公開在播報中。

  見他們願意談判,卡法眾居民感到一陣欣喜。也許事情真的會越來越好,沒有他們想像的那麼糟糕。

  聯盟總指揮直接自報家門:「我是聯盟遠征軍第三……」

  「我不管你是誰!」那男人直接打斷了他說,「我不喜歡和你談判,我要求換人。」

  總指揮道:「我有著最高的權限,如果是談判的話,我希望我們能直接進行。」

  「不,我只是一個平民而已,而你是一個經驗豐富的高層。我不能相信你,也不想和你打交道。」那男人義正言辭的說道,「迄今為止,我已經見識過太多次你們這些人的語言藝術了,我需要一個誠實的,值得信賴的人。」

  總指揮一時沒有回話。

  男人有些慍怒道:「連這樣的要求你們都不能答應嗎?」

  總指揮不溫不火問道:「那你想要什麼人?」

  男人扯了下嘴角,說道:「你們那邊一個叫連勝的學生。」

  對比起遠征軍總指揮這樣的老狐狸,連勝只是一個新兵。

  作為新兵,她應該沒有直接參與這次救援行動的資格,這也就意味著她對局勢一知半解。

  閱歷的限制,情報的限制,可以讓對方在談判中開場就落入下風。他們有更多的優勢,對她進行敲打和逼迫。對方只要露出些許的猶豫,就可以表現出聯盟的『不誠心』,以此來做做文章。

  這想法是沒有錯的。

  連勝沒有受過專業的訓練,應該是很好忽悠的。

  而且連勝雖然是新兵,卻是指揮系的學生。對比起普通的學生,這樣的人選,更容易被聯盟所接受。加上她已經來這邊訓練了幾個月,對卡法情況更為瞭解。這個要求,合情合理說的過去。

  男人看了眼坐在旁邊的一群低著頭的訓練兵們。

  她的朋友們還在這邊。年輕人總是喜歡意氣用事的。稍稍威脅警告一下,就能震懾住他們。

  先前的通訊,連勝給他的感覺很不好。或許是當時周圍有其他人在給她提示,但那股挫敗感,現在依舊難以介懷。

  想看看她求饒痛苦的可憐樣。

  當然最重要的是,憑他們目前的情報網,只有這群新兵的身份,他們可以完全確認。

  如果選擇另外的人過來談判……簡直毫無意義。

  他們深思熟慮,從邏輯上來講,也沒有任何問題,甚至可以說有些狡詐。

  千挑萬選之後,選了一個最不應該選的人。

  原本已經打算做突擊部隊成員的連勝聽見對話眼睛一亮,對著老兵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其餘幾人倒抽一氣,以崇拜的目光看向連勝。

  老兵活見鬼一樣的表情:「你這麼有名的嗎?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啊?!」

  在男人提出這樣的要求之後,總指揮台迅速聯繫了老兵的隊伍,讓他詢問連勝的意見。

  毫無疑問,連勝說道:「當然去。」

  老兵準備行動:「我們跟你一起去,負責保護你的安全。」

  連勝開始挽袖子,說道:「不,我一個人過去。」

  老兵動作一僵:「什麼?我說你不要意氣用事啊。」

  「我一個人的話,更能表現出我的誠意。」連勝開始脫外面的防彈衣,直接丟到地上:「而且我是一個女生,對於一個毫無武裝和威脅性的人來說,我相信他們起碼不會因為我說錯一句話,就對我開槍。這樣我們的談判可以更有效的進行。」

  葉步青皺眉道:「太危險了!」

  竟然連防彈衣也不穿?

  連勝不容置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老兵:「你都不怕的嗎小妹妹?你的人生才剛剛啟航啊,熱愛一下你的生命好嗎?」

  「當然。我現在就是為了生命。」連勝攤開手道,「來吧,速戰速決了朋友們。」

  指揮台批准了她的行動。

  既然已經決定,不如盡快思考一下之後的對策。

  老兵將他們遠征軍內部的通訊器轉給她,總指揮親自跟她講解聯盟可以讓渡的權限,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項。同時安慰她讓她放鬆不要緊張,整個指揮台的人都會做她的後盾。就算出現意外,責任也不會在她的身上。

  感謝她配合軍部行動,承擔起這樣一個重任。

  連勝點頭表示明白,她並沒有緊張。倒是整個指揮台的都很緊張,重複的跟她說著各種注意事項。

  她穿戴好各處細節裝備,準備出去。

  「誒!」程澤從後面喊了她一句,擔憂道:「注意安全。」

  連勝扭頭看著一排黑壓壓的腦袋,帶著關切的眼神,朝他們鞠了一躬,揮揮手走出遮蔽點。

  前面成排的平民,見她從轉角處走出來,都驚了一下,舉起槍對準了她。

  連勝舉著手過去,說道:「兄弟們,我代表聯盟來跟你們探討未來。我就是你們上級點名找的連勝。」

  那群人遲疑片刻,放下武器,慢慢分開一條路,讓她過去。

  連勝從他們身邊走過的時候,在他們的眼神裡清楚看見了迷惘和恐懼,安撫性的笑了一下,走進門口。

  她抬頭仔細觀察裡面的景象。

  這裡有一片很大的空間。一群平民繞著牆面而坐,而聯盟的訓練兵被安置在中間的一個地方。

  板寸頭男人坐在一張黑色的沙發椅上,不知道是從哪裡找出來的,見她進來,說道:「這麼快?」

  連勝走到中間站定,笑道:「怕太慢了,你等不及。」

  男人說:「很冷靜啊。看不出來。」

  連勝:「人不可貌相。就像我現在看你……很不錯。」

  板寸頭還沒有對此出聲,連勝又直接轉了話題道:「直接說出你們的條件吧。不要在閒聊上浪費時間了。看看我們是不是談得來。」

  男人說:「好。」

  他靠上椅背,伸出一根手指道:「一,保證停止卡法的內戰。」

  他一面說,一面窺覷著連勝的臉色,見她沒有絲毫的反應,皺眉道:「你是什麼意思?同意還是不同意?」

  連勝聳肩:「沒有什麼意思,請繼續。你總要說完了,我再來告訴你可以不可以。一條條的掐細則,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好吧。」那男人繼續說,「二,聯盟每年要向我們提供一定的資金援助,支持卡法的經濟建設。」

  「三。保護卡法免受外敵干擾。在遇到危險的情況下,無條件派兵支持卡法。」

  「四。」他指著幾位聯盟訓練兵道,「用你們的物資,來換取這些人質。具體的數額,我們可以商量。戰後重建需要大量的資金,我想你們能理解的。」

  這其中有很大的漏洞,聽起來似乎合情合理,但如果細究,就太苛刻了。

  誰也沒有辦法保證可以杜絕一國內亂。內亂是因為管理問題,外部怎麼能干涉他們內部的管理問題?

  卡法向來是自治區。他們有自己的礦區,足夠支撐本國經濟。劃分給聯盟之後,軍部代行政府,決定了大大小小各項事宜。

  比起附屬,更像是心照不宣的合作關係。

  而按照他的要求,聯盟從現在開始,要不計回報的向卡法提供資金,以及武力支持,同時沒有管轄他們的權力。還要跟他們用物資換取人質。這關係太奇怪了。

  就跟用大量的資金,去買個大麻煩回來一樣。為什麼?

  卡法的政治情況已經是病態的了,繼續容忍並沒有任何的意義,何況還要助紂為虐?

  指揮台那邊在思考對策,措辭回答。各方激烈討論。還沒有結果的時候,就聽見那邊連勝說道:「我可以先回答你的第四個條件。」

  男人沒想到她這麼淡定,有些驚訝,問道:「怎麼?」

  總指揮慌了一下,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對著通訊器喊道:「連勝,先不要答應他!我們需要在態度上保持主動性,才能在談判上保證……」

  連勝面向訓練兵們的方向,在總指揮還沒有說完的音調裡,直接抬槍,射擊。

  周圍先是安靜了一秒,包括聯盟總指揮的聲音也戛然而止。隨後便被一陣崩潰的尖叫聲所代替。

  周圍的平民們受驚的朝著縮去,不解的看向場中的連勝。

  季班狠狠閉著眼,整個人崩得僵直。

  子彈擦著他的臉飛過去,又深深釘入後面的牆體中。過了片刻,等周圍聲音小了一些,他才敢眯起一隻眼睛看向外面。

  呼呼的長吐出一口氣,拍著胸口緩解緊張。

  誰也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動作,繞是板寸頭們也有點不淡定了。

  負責談判的男人險些從椅子上站起來。他躁動了一下,又重新坐好。穩下心神,想看看連勝究竟要做什麼。

  男人神色陰晦,看著她道:「你……」

  「我槍法一向很準的。」連勝抬著槍托說,「我最討厭別人威脅我,因為我不喜歡別人浪費時間做無用的事情。」

  那板寸頭不可置信道:「呵,你什麼意思?你真的是來談判的嗎?」

  「威脅。一個人會用某件事情威脅你是為了換取更大的利益,我為什麼要犧牲更大的利益去換取我自己的一個弱點。」連勝說,「我也希望你明白。我來談判,是為了卡法未來的和平問題,而不是人質的歸屬。」

  連勝重新轉向他,說道:「首先請認識這件事情的本質。談判是平等雙方的利益交換,但聯盟並沒有需要補償你們什麼,只是基於和平跟發展的角度,來聽取一下諸位的意見。而這些人並不在這一次的談判範圍裡。如果你想要再利用什麼來威脅影響我的話,請你儘早放棄。」

  對面的男人怒極反笑,手用力拍在旁邊沙發的皮面上:「既然他們不在談判範圍裡,那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直接開槍殺了他們?」

  連勝打斷他的話道:「如果他們今天死在這裡的話,每年清明,我會記得給他們上柱香。」

  男人扯了下自己外套的衣擺,咬著牙道:「可真狠啊。你們都聽見了沒有?」

  「還好,跟你們比起來不算什麼。」連勝攤開手,將槍掛在自己的手指上,說道:「跟聯盟的整體利益比起來,他們也不算什麼。我相信他們已經做好準備了。」

  男人深吸了口氣,發現自己被對面這個年輕人帶得有些激動了。他冷笑道:「如果他們因你而死你也不會覺得愧疚嗎?」

  「我接受。這份罪孽我接受。但是那又怎麼樣?殺死他們的人不是我。如果連你都不會覺得愧疚。我又為什麼要覺得愧疚?」連勝說,「他們不是卡法軍部的人,也不是卡法的人民。他們只是無辜過來訓練的一群新兵。如果你真的殺了他,也不用再用爭取和平來作為口號了。因為和平是一個高潔的詞語,永遠不會成為傷害無辜,掩飾罪惡的理由。更加不會將普通的平民打成人質的標籤,去為自己換取一定的利益。」

  「如果是那樣,聯盟沒有任何救助你們的理由。會直接將你們的行為認定為恐怖襲擊來進行阻止。那麼屆時,卡法的所有人,都無法逃脫這一次的制裁。聯盟不會善罷甘休。從開槍的一刻起,你就做好承受來自整個聯盟怒氣的準備。」

  連勝問道:「怎麼樣?你開得了槍嗎?如果你寧願葬送整個卡法,也要開槍,你的目的是什麼?殺戮,還是權力?」

  「你能代表得了聯盟?」男人往前屈起身體,又問了一句:「你究竟是來談判的,還是來威脅我的?」

  連勝:「那你又能代表得了所有卡法的人民嗎?格倫聯合軍的柯利弗德中校。」

  那人愣了一下:「誰?」

  連勝說:「柯利弗德中校,不用再演戲了。」

  男人用力揮了下手:「我不知道你在說誰!」

  在連勝喊出對面名字的時候,周圍又是一陣騷動。

  平民們開始懷疑,因為那股疑惑一直根植在他們心底,此刻生根發芽,再也抑制不住。

  他們捂著嘴,眼神不斷在雙方之間巡視。

  這一刻,他們還是更傾向於連勝。

  聯盟指揮台的人此刻也很懵。柯利弗德是誰?她現在說的又是什麼意思?

  總指揮遲疑了片刻,說道:「她的節奏很好,氣勢也很強大。讓她自由發揮吧。」

  老兵忐忑道:「她……沒什麼精神疾病吧?」

  這本質來說,不僅是一場談判,還是一場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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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1 00:33:53 |只看該作者
下卷 天涯靜處無征戰 兵氣銷為日月光 第一百九十五章 祖國

  連勝聲線毫無起伏,彷彿在照本宣科,繼續說道︰「柯利弗德中校,十六歲進行相關軍事訓練……」

  四面議論紛紛,他們看著中間對峙的兩個人,臉上是無法掩飾的驚詫和動搖。

  板寸頭大喝道︰「你閉嘴!」

  連勝︰「父親是格倫聯合軍的高官,祖父輩有中將的軍銜,家裡有三個兄弟,背景深厚。但是因為兄長都太過優秀……」

  「夠了!」那板寸頭沉下臉,卻也冷靜下來,沒再跟著她的節奏走。

  他直接抬槍對準了連勝。

  「看來你是沒有什麼誠心了。朋友們,聯盟根本沒有和我們平等談判的打算,也不願意答應我們提出的任何條件,所以才會用這樣卑劣的手段,來挑撥我們內部的關係。請千萬不要相信!」那男人對著連勝道,「但你說的不對,如果我真的是格倫聯合軍的人,那麼我早就已經開槍,正好可以看著卡法與聯盟陷入不斷的內亂之中,而不是任由你對我進一步的詆毀。」

  連勝揚起一個輕笑,看著他的眼神裡沒有任何的恐懼。

  她站在原地沒有動作,但旁邊的平民們相繼站了起來,並朝中間逼近一步。連門口執勤的平民,也在不斷朝著裡面張望。

  這動作的偏向性太明顯了。

  男人嘴角抽搐,擰起眉毛。腦海裡已經對連勝送上了無數的髒話,很想馬上對著她的腦袋來上一槍,理智卻讓他的手指無法用力。他冷笑道︰「很好,你很聰明。你真是一個優秀的騙子。」

  連勝的臉太有欺騙性了。

  眾人都是這樣認為的,一個年輕人,一個還沒正式從軍校畢業、毫無閱歷的年輕人,不可能如此坦然的說著謊。

  這態度,這表情,這語氣中透露出來的平靜和篤定,怎麼可能是在說謊?

  何況她現在可正被漆黑的槍口指著頭,臉部的肌肉依舊沒有任何異常的抽動。就算是最優秀的演員,也無法克制自己身體表現出來的細微反應。眾人倒是從中聽出了一位血性青年,對敵人玩弄把戲而嘲諷不屑的情緒。

  板寸頭們一瞬間也有種見鬼的感覺,完全能理解其他人此刻內心的想法。

  該死的。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她究竟是在什麼樣的地方長大的?

  連勝無辜問道︰「不是你自己請我過來的嗎?我只是一個臨時被你傳喚過來的人,你現在又來懷疑我?一樣的問題,是什麼讓你覺得,我是個蠢貨,可以任由你恐嚇?」

  那男人低下頭幾乎要咬掉自己的舌頭。

  算了吧!還不如和對面的老狐狸進行談判,起碼對方臉上那堆疊的皺紋,一定程度上就表示了他的奸詐。

  而且眼前這位年輕的女士,論起狡詐程度的話,可能一點也不比對方少。

  聯盟指揮台,眾人屏息聽著通訊器裡的對話。

  他們忽然能夠理解,六軍那個享譽盛名的副指揮,聽到這個消息後,說出的那句意味深長的話。

  「如果他能活下去的話,他一定會用他的餘生來為自己今日的錯誤進行懺悔。」

  這個學生真的是太不簡單啦!

  之前三十六區事件,負責主導指揮的並不是他們的團隊。但是聽說兩位被匿名表彰的人就是新一屆的訓練生,難道她就是其中一個?

  總指揮放低聲音,說道︰「很好,穩住他,但是不要再激怒他了。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太針鋒相對,讓對方有機會找你的麻煩。」

  「真的好嗎?這種時候向我開槍。」

  連勝直接將掛著槍支的手指朝下一歪,她唯一的武器被丟到了地上。連勝舉起兩隻手,放在自己的頭部兩側,以表示自己的配合,說道︰「現在,我只是一個手無寸鐵的羸弱女生而已。還不足以表示我的誠意嗎?」

  連勝說︰「越過剛才那個讓人不悅的話題吧,我也的確沒有切實的證據。我們還很多重要的事情要談。」

  男人恨恨咬牙,「嘖」了一聲。

  連勝的話雖然讓人不悅,但她表現得的確很有誠意。同時用剛才威懾十足的槍擊,表達自己強硬的態度,亦真亦假的攪著渾水,將開場在他們這邊的主導權,直接打壓下去。

  這次談判,是聯盟主動放低姿態,機會難得。外面的那些人,以及裡面的這些平民,等待的不過是一個合理的結果。他們不想承擔,也承擔不起得罪聯盟的後果。那麼就不會允許任何打擾本次談判的人。

  如果他現在殺了連勝,等同於間接承認他跟格倫軍之間的關係。先前簽署過協議的人,多半也會反悔,撇清跟自己的關係。

  他沒有放下自己的槍,眼珠轉動,看了眼旁邊的平民們,試圖將主場搶回來。說道︰「是你先來威脅我們的,還在這裡構陷我的身份,這就是你表現出來的誠意嗎?」

  「既然我們談判的話題是卡法的未來,我只是想要告訴你。如果真的要考慮未來,就不要借由這一次的暴力行動,把自己擺在聯盟的對立方來進行談判。」連勝側過身,對著旁邊的平民伸出手,問道︰「如果是你們,你的孩子用暴力脅迫的方式,從你身上壓榨出了足夠的利益,你今後又會怎樣對待他呢?」

  連勝大步走上前,一手抓住男人的槍口,眼裡是毫不退讓的決絕︰「你當然可以殺了我,也可以殺了在這裡被稱為人質的每一個人。那麼在這裡的人,都會為自己今日的愚蠢而感到後悔吧。今後的悲劇是你們自己的選擇造成的。」

  男人皺眉道︰「滾開!後退!」

  連勝錯開視線,看著一眾茫然的臉︰「你們簽署的協議並不奏效。不是你們不承認卡法,而是卡法將不承認你們作為公民的身份。」

  連勝問︰「你們簽了名字,得到了短暫的和平,那麼以後呢?誰願意接納你們?格倫聯合軍嗎?你們知道他們在三十六區做了什麼事嗎?」

  那男人試圖打斷她︰「我們沒有空聽你在這裡混淆視線,為什麼又是格倫軍?這是卡法內部的爭議!你究竟是來做……」

  連勝自顧著說下去︰「格倫軍像哄騙你們一樣地哄騙了他們,不過你們要更容易一點,甚至拋棄了自己的未來。」

  男人拔高的音量,要壓過連勝的聲音︰「大家不要聽她現在說的話!我們豁出性命去爭取應有的權益,不是為了她三言兩語的搪塞!在格倫軍之前,我們更應該關注卡法內部的混亂!」

  連勝狠狠盯著他,用更大聲的音調,鏗鏘有力道︰「他們將三十六區打成了一座殘骸,帶著一堆的稀有礦石拍拍屁股就走了!聯盟要為他們的錯誤負責,因為三十六區是聯盟的管轄。可你們一旦簽署了協議,卡法成功被解體,你們還能稱為聯盟的公民嗎!還能奢求聯盟的援助嗎!還能繼續待在聯盟的土地上嗎!你們還有所謂的未來嗎!」

  周圍一陣安靜。

  男人用力抿著唇,沉重的氣息從鼻腔裡噴出。

  他們的瞳孔裡互相倒映出對方的身影。

  連勝問道︰「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在為你們考慮嗎?」

  「你們從來不會反省自己的錯誤。三十六區為什麼會淪陷?卡法又為什麼會亂成今天這個樣子?難道就跟你們沒有關係嗎?你敢大膽的說出來嗎?」男人哂笑,說不出的譏諷︰「是的,你們從來就喜歡推脫責任!」

  連勝︰「確實是我們的錯。既然我們錯了,那就改吧。我來這裡,就是為了告訴你們聯盟可以做出的讓步。」

  「不要相信她的花言巧語,她只是為了能夠安撫著卡法的情緒。漂亮的話,從來都是政客拿來蠱惑你們的手段。她說得越好聽,我們越要保持警惕。」男人拍著胸口道,「哪怕你們現在不相信,可我是真心為了你們好。」

  連勝肩膀一聳,說道︰「情真意切,可惜要讓你失望了。」

  連勝轉過身,眼神一一掃過角落裡的人。

  季班和魯明遠等人,也被她震懾住了。他們坐在地上,抬頭看著連勝,那一瞬間能感受到雙方之間的距離。

  哪怕在同一個學校畢業,同一個隊伍訓練,連勝跟他們從來都是不一樣的。他們始終不明白,究竟是從哪裡出現的差距,為什麼會一直超越不了?

  幾人低下頭,又下定決心。

  是的,他們不夠堅強,不夠勇敢,不夠堅定,也不夠聰明。每次到了關鍵的時刻,就會發現自己有一百個數不完的缺點。

  但正是因為這樣,才想要努力的向前。希望有一天,站在最前線的,不再只有她一個身影。希望自己也能成為她真正的戰友。

  他們真的不想做一個只能等待別人救援,只能被別人保護的人了。

  想更努力,想更強大!

  聯盟的物資已經送到了。

  老兵指揮著眾人說︰「都裝上。備用的插腰包裡。別管好不好看,能帶多少帶多少。」

  眾人接過箱子裡的針劑盒,裝配到身上各處。

  「想進去嗎?」老兵說,「看著自己同輩的人,已經在前面奮戰,而自己只能在後面等待著不知道什麼才會下來的指令。做一個最平凡的小兵,抱著可能會錯過最關鍵的時機,或著面對悲劇無法改變的無力感。擔心同時又不甘心,按捺不住的心情,我懂。但你們就是進不去。」

  眾人沉默不語,繼續裝配著自己的武器。機智沒有上鉤。

  老兵在他們心口扎完一刀,很得意地晃了晃腦袋。

  旁邊的兄弟推了他一把,瞪眼道︰「有病啊你……」

  老兵嚴肅道︰「我這是在訓練他們的抗壓能力。還可以嘛你看,誰不是在鄙視中長大的?」

  士兵嫌棄說︰「趕緊地說正事。」

  老兵揮了下手,示意眾人聽令。

  「到時候,聽從總指揮的指令。後面應該是多隊協同的任務,雖然沒有合作過,但沒有關係,保持震驚,好好抓住這次寶貴的學習機會吧。」老兵說,「我們的位置靠近正門,應該要從正面突入。你們負責掩護,先批出去吸引視線,我們殿後,從後排直接突入。所有反抗的人全部放倒。看裡面具體的談判結果決定,但一定要做好最糟糕的準備,還有注意保證自己的安全。」

  眾人點頭。

  老兵拿著槍,繼續道︰「衝出去的時候,誰打頭,誰殿後。誰左誰右,雙方距離多少,各哪路突進,每個人掩護範圍是多寬,掩護距離是多遠。真正選擇對戰的時候,多的是細節問題,你們首先要認識到。這些在實戰中,都要你們自己決定。因為是細節性的操作,指揮沒那空給你們落實到位。明白嗎?」

  眾人繼續點頭。

  「但並不是每一次都跟現在一樣,有足夠的時間給你們討論。就算互相之間沒有合作過,最基本的團隊配合經驗一定要有。」老兵甩了下頭,用手指著自己的眼睛︰「學會眼神交流,明白嗎?讓你的眼睛會說話。」

  說著他眨了眨飛快自己的眼睛。

  眾人︰「……」

  方見塵將信將疑道︰「你不是在騙我們吧?」

  老兵朝他們又拋了個媚眼。

  眾人頓時起了身雞皮疙瘩。程澤說︰「剛剛那個眼神,我看懂了。」

  眾人紛紛點頭。

  康奈爾在旁邊道︰「後排突擊隊伍我打前。裡面我們熟,而且我槍法沒有問題。」

  老兵點頭,將兩個煙霧彈塞到他的手裡,然後敬了個禮。

  康奈爾回過頭說︰「哈里,他們這邊人數不夠。你出去幫我組隊,封鎖外圍,守在外面等待指令。如果產生暴動,隨時準備支援。還有讓醫療隊伍先在中部等候。結束之後,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哈里應了一聲︰「哦,好。」

  康奈爾將自己中校的權限暫時轉交給他,繼續跟隨遠征軍行動。

  老兵在旁邊看著,感慨道︰「真好啊。我也想有你這樣成熟的兵。」

  旁邊一人提醒道︰「人家已經是中校級別的了。」

  「……」老兵改口說,「我不是很想有一個像你這麼年輕的上級。」

  康奈爾握著自己的槍支沒有搭話。

  眾人繼續側耳聽連勝那邊的情況,尋找最佳時機。

  聯盟指揮台的人,正在逐條談著他們願意提供的條件。

  他們的確和那男人說的一樣,拋出所有的利益和好處,而對於後期的整改跟限制,緘口不言。

  聽起來似乎很有誠意,但深究卻是一件極其狡詐的事情。不管哪個立場的人,都是這樣做的。

  「就這樣告訴他們,讓他們自己做選擇。」總指揮說,「聯盟從來都是主張人權和平等的。」

  連勝聽完之後,用更口語化的方式進行轉述說明。

  「卡法想要尋求和平,這是最基本的保障,聯盟願意給予協助。如果聯盟接管的話,我們會派遣自己的軍隊入駐卡法,負責所有的邊境守衛和日常執勤。卡法的政治,經濟,軍隊,全部由聯盟管轄,和聯盟各個地區實現同步。聯盟會承擔起基礎建設和城區開發的責任,包括在這場戰役中所有損失的財產,盡快建設起新的家園。同時完善本地教育,接軌聯盟義務學制,可以憑借自己的實力前往聯盟任意一所大學。我們毫無芥蒂的接納所有願意歸順的人,無論是姓什麼,叫什麼,住在什麼地方,過去過著怎樣的生活,都可以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我們無法保證絕對的和平,但是,從今往後,卡法會成為聯盟正式的領地,劃入我們的外圍防線,更新為四十二區。我們不允許外部他國侵略,同時,也不允許人民內部分裂。任何想要攻擊和擾亂社會秩序的人,都會被毫不留情的鎮壓驅逐。」

  「而你們,也要遵從聯盟所有的法律,做好社會生產的角色。」

  眾人仰起了頭,心底升起一股希望,有些蠢蠢欲動。

  握著身邊人的手臂,擔心是自己沒有聽清。有互相小聲的商討確認。

  規劃入聯盟的管轄,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遵從聯盟的律法,努力工作提供社會價值,這些都只是基本職責而已,根本不能算是條件。

  從他們目前的追求來看,聯盟已經可以滿足他們的要求。

  太好了,不需要戰爭,也不需要再付出什麼犧牲。趕緊結束這件事情吧。

  男人逼問道︰「那麼聯盟所謂的資助有多少?能提供的基礎建設是什麼水平?它承諾的這些事情,又能多少年之內履行呢?」

  「我們並不是只為你們服務的勞工,也不是被你壓制的囚犯。你要用什麼樣的規則和條件,來限制要求我們呢?」連勝說,「為什麼要將一個友善的扶持幫助,弄得讓人這樣難受?」

  男人說︰「呵,果然是一個會說漂亮話的人。那麼我問幾個現實的問題。你們將怎樣安置我們這些平民?資源會怎樣分配?兒童和婦女,以及不幸罹難的普通群眾,又會怎麼辦?卡法本地的軍隊呢?那些士兵呢?我們的工作,社會職務該怎樣安排?我們的權利又有哪些?」

  連勝默不作聲地看著他。通訊器裡暫時沒有聲音。

  男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得意拍手道︰「哈!你們看,她說得好聽,卻連一個具體的保證都不能給,甚至還要剝奪卡法的自衛軍隊。」

  男人用力揮舞著手臂,動員道︰「你們不要聽她唬騙,我直說吧,她根本做不到她說的那些,聯盟給你們開出了一大串優渥的條件,只是摸不到影子而已,這就是他們那些政客噁心的陰謀!在狠狠得罪他們之後,你們真的還相信會有這樣的好事嗎?沒有第二次了,朋友們,沒有第二次,請一定要想清楚。他們如果不想履行,那我們將一點辦法也沒有,連最後反抗的機會都要失去!」

  總指揮低沉的聲音在那邊說明︰「我們會給予他們最妥善的安排,讓他們盡快脫離戰爭的陰霾。至於具體的細則,只有等戰情統計之後才能知道。但以聯盟素來的人道主義,絕不會拋棄任意一個難民。雖然不能馬上,但卡法一定會步入正軌的。請他們和聯盟一起努力,抱著這份信心吧。」

  依舊是含糊其辭地打著太極。

  他們是聯盟的救援軍,並沒有深入了解卡法的情況。對於卡法的內亂,也和外人一樣,歸結於長久的戰亂,以及人民生活的訴求矛盾。

  但任何一場戰爭的發生,絕不會僅僅是一兩個矛盾激化,而是各方衝突同時爆發的結果。

  遠征軍雖然有著部分的權利,可不完全了解卡法,同時不能隨意決定聯盟的資源分配。

  任何跟錢有關的事情都會變得很復雜,何況還跟城區建設有關。拉鋸只能留給戰後,他們現在沒有多餘時間去為卡法爭取什麼明確的權益。

  此時要安撫住這些敏感的人民,忽悠,就靠著他們的自信和聲譽了。

  連勝閉上眼睛,卻沒有轉述。

  總指揮疑惑的頓了頓,催促地喊了一句︰「同學?快告訴他們,卡法過去的災難,絕對不會再重演。以我聯盟的名譽起誓。」

  連勝搖了搖頭。

  此時的卡法人民內心應該很矛盾。

  他們為自己搖擺不定的立場感到愧疚和心虛,同時也為雙方語焉不詳的保證感到懷疑和不安。在這種情況下,去它的大國保障吧,那玩意兒根本代表不了任何東西,也無法保障任何東西。

  他們要僵持多久才能得出結果?

  虛偽跟掩飾,在他們面前真的沒有用。

  男人問︰「回答不出來了嗎?還是連謊言也找不出來了?你盡可以繼續搪塞我們,我一定不會退讓。」

  指揮台那邊的人都急了,急切喊道︰「怎麼回事?喂?聽見了嗎同學?確認信號!快確認信號!」

  這時連勝開口了。

  她的語氣裡沒有咄咄逼人,只是很平靜地說了一句話。

  「聯盟不會像卡法軍部一樣縱容你們。軍部將會收回給你們的一切優待。」

  平民們都愣了一下,不解地看著她。

  對面的板寸頭皺眉,也沒料到她會這樣說,完全猜不到她有什麼打算。

  連勝說︰「你們可以自己選,想要離開,還是想要留下來。但就算你們留下來,卡法軍部不會再存在,士兵們也不會像照顧孩子一樣的照顧你們了。」

  連勝踱步向前,一字一句說道︰

  「他們不會在每天夜裡,害怕你們受到傷害,而自發的在街上往復巡邏。」

  「他們不會在物資運過來的時候,害怕你們太過辛苦,義務過去幫你們裝卸、運送。」

  「他們不會在資源緊缺的情況下,投入大量的資金去穩定物價,以保證你們的生活,而自己卻只能在軍部裡,喝著稀薄的白粥,咬著乾硬的麵包。」

  連勝那一貫平坦的聲線,終於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們不會為了保障你們的生活需求,照顧你們的尊嚴,硬生生給你們擠出輕鬆的崗位,卻讓自己承擔起更多的責任。」

  「他們不會小心翼翼地討好你們,在暗處跟你們保持著距離,卻又在危險的時候,第一時間衝到你們的前面。」

  「他們也不會再忍受那些過分、刻薄的要求,卻一句抱怨的話也不說。」

  「他們不會在你們拿起武器對準他們的時候,說出的第一句話卻是……保護平民,不要傷害他們!」

  連勝轉過身,兩行淚直接從眼眶裡滾落。

  可是她這樣哭著,連勝卻帶著一股無比諷刺的笑容。

  雖然心中痛苦,卻依舊倔強的保持微笑,和那些士兵們一樣。

  「擔心卡法軍部士兵們的安置?不要開玩笑了。只有那群自私、怯懦、知道索取卻不知道感恩的人,此刻才需要擔憂自己的生活,因為他們需要依靠。坦蕩又了無牽掛的軍人哪裡不能去?他們強大而堅韌,卡法淪陷了,他們反而能得到解脫。」

  「為什麼非要留在卡法這個地方,忍受著低人一等的社會地位?他們拿著單薄的薪資,守衛著國家的安定,卻得不到國民的尊重。承受著不應該由他們背負的恩怨。為什麼?」

  眾人低下頭,下意識的想要避開她的視線。

  連勝捂著心口道︰「他們在前線奉獻著自己的生命,每天在迷惘和危險之中徘徊。他們捫心自問,卻總是找不到答案。他們茫然無措,卻始終堅持著自我!」

  「他們是你們的後盾,是你們的保證,就算不心存感激也應該給予尊重。可是你們沒有。」

  周圍傳來幾聲壓抑地抽泣。他們抱著自己的手臂,默默轉過了身。

  連勝說︰「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有能力的人做著辛苦的工作拿著微薄的薪金,去贍養一群什麼都不做的人?就是因為這樣,才會忽視別人的付出。」

  「所以,聯盟將會回收所有的特權。想要什麼自己去爭取。如果得到不那麼容易的話,就會明白其中的艱難了吧,就會好好珍惜了吧,就能學會感謝了吧。建設國家或家園,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從來不是依靠哪一方人。因為付出,才會熱愛。」

  連勝說︰「聯盟不會給你們所有的保障,因為那是不現實的,聯盟其他的人,也在靠著自己的努力。聯盟會有今天,就是靠著所有人的奮鬥。你們想要和平,我們給你和平。這是我們能夠滿足你們的。」

  「但我們是聯盟的人,我們不像你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個地方。血液扎根在這個地方,起源在這個地方。聽著這裡的故事和詩歌,沐浴著這裡的陽光和清風。傳遞、並延續著這一塊土地的生命力。土地並不值得紀念,泥土和石頭而已。珍貴的是靈魂,他們割捨不下的是歷史中留下的靈魂。」

  「我們不能給予你們的,——愛。而曾經給過你們這個的人,此刻還帶著傷痕,守在這裡不遠處,等待著你們給出要不要拋棄這個地方回答。」

  「告訴我。」連勝朝前走了一步,朝他們張開手臂,問道︰「卡法真的沒有一絲值得你們留戀嗎?」

  並不是這樣的。

  並不是所有人都討厭著卡法這片土地。

  蒂納,哈里,還有人深深熱愛著它。都是在同一個地方生活,連勝不相信只有他們兩個人是抱著這樣的心情。

  連勝用力吸了口氣,哽咽道︰「就算卡法沒有可以回憶的地方。但是這裡的人呢?」

  連勝指著外面道︰「那些軍人們,他們不夠強大,但他們已經在盡著自己的所能來保護你們,哪怕犧牲自己的生命,毫無所求。你們厭惡戰爭,他們更百倍千倍的厭惡著戰爭。他們用盡全力去阻止了,他們真的努力了。」

  「就算是曾經那個被你們嫌棄,被你們討厭的卡法,他們也想要去保護。因為還有你們生活在那裡。不管你們要做出什麼抉擇,他們都選擇了尊重。被這樣一群人愛著,為什麼你們感受不到?你們對他們,真的就沒有一絲絲的愧疚嗎?」

  連勝大聲問道︰「他們努力和格倫做著鬥爭,保護著這裡,而你們現在卻要把卡法親自送到格倫的手上。是這樣嗎?你們真的要用你們的手,狠狠刺入他們的胸口,將他們存在的意義,都徹底扼殺在這塊土地上嗎?」

  一人高喊道︰「不……!」

  「沒有……別說了……求求你……」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但不是這樣的……我們並不想這樣……」

  那些抽噎聲再也抑制不住。

  不管是三五大粗的壯漢,還是柔弱的婦人,此刻都抑制不住的痛苦。情緒像被傳染,然後點燃,全都爆發了出來。

  卡法,他們從來沒有這樣去回憶自己生活的地方。

  這裡的夜晚很寒冷,偶爾連星星也看不見。但是永遠會有一道燈光,在城區的中心亮著。

  會有人故意放輕腳步,從街口門前路過。他們也會縮著脖子,躲在牆後避冷。吃著熱騰騰的包子,說著一些毫無意義的笑話。

  這裡的白天很炎熱,但是陽光很明亮。似乎不管在哪個地方,都可以被照亮。

  永遠會有幾道身影,從街上穿行。他們穿著不合身的衣服,有著並不寬厚的肩膀,淌著熱汗,臉頰泛紅,幫他們做著力所能及的事情。

  這裡的風很大,不停地喧囂傾訴。

  這裡的雨也很大……總是迷了他們的路。

  這裡不富裕,但他們沒有挨過餓。

  這裡不安定,可他們依舊能住上完整的房子。

  其實他們是知道的。他們心底真的是知道的。只是承認太艱難了,他們才自私地給自己找了一個宣泄的出口。

  時間久了之後,假裝就成了習慣,徹底蒙蔽了他們的思想。

  這裡也有花,有草。有雲層也遮擋不住的日光。

  卡法——雖然痛苦過,可他們的確愛這裡啊。

  「請你告訴他們,對不起……謝謝,謝謝……請他們原諒我們。」

  雖然遲到了,但終於親口說出了這句話。

  顫動的聲音傳過卡法每一個角落。

  遠處那些還在駐守的士兵,手指微顫,仰著頭,努力不讓眼淚流下,肩膀卻在激烈地抖動。

  對待自己的祖國,大概就是那樣吧。就算在他們身上刻下了九十九道傷痕,可他們會記住的,還是那僅有一次的溫柔。

  卡法。哪怕只剩下一個名字。也是他們鐫刻在血液裡,永遠無法抹去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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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1 00:34:11 |只看該作者
下卷 天涯靜處無征戰 兵氣銷為日月光 第一百九十六章 調停

  所有聽著低沉抽泣聲的人,都是震撼的。

  是的。已經忘記了。或者說,他們並不真正的瞭解。

  他們從來都是驕傲的為著聯盟而戰。他們走出的每一步,都有強大的力量支撐。他們和卡法的人民是不一樣的。

  他們認為戰爭之後,所有的犧牲、恐懼、動蕩,都會給人帶去無盡的痛苦,這種痛苦之下,誰還會去思考那奢侈的情感寄託?

  他們見過太多人,憎恨與痛苦,已經奪去了這些戰亂人員的溫柔。

  他們想要結束戰爭,人民也是想要結束戰爭,所以他們以為雙方的立場是相同的,下意識的便將自己的處境帶入到了卡法的人民身上。

  ——最奢求的是和平,最希望的是安定。

  雖然這其實並沒有錯。可是,不到萬不得已,誰會主動去放棄自己的國家呢?只會想它能變得更好吧?

  他們對卡法沒有愛,但這邊的人有。

  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他們也願意去伸手抓住那道曙光。

  還好,還好並沒有太晚。

  卡法會繼續堅強地走下去,改正自己的錯誤,然後去迎接更好的未來。

  連勝看向那個板寸頭的男人。對方的眼角在拚命跳動,不知道思考著什麼。但是始終沒有出聲打斷她。或者說,他打斷不了。

  這並不是一個極端腐朽的國家,這裡的軍人切實地在為人民的未來努力著。他們給予不了太優渥的條件,但盡其所能地給了他們一個家。

  聯盟要收走的東西,就是他們曾經擁有而漠視的東西。他能從什麼地方進行打斷呢?

  男人喉結滾動,他看向周圍。四面八方的哭泣聲都在朝他湧來,講述著他們對卡法的熱愛,對軍人的懺悔。

  隨後一個又一個人表示他們反悔,要撤銷之前簽署的獨立協議。

  彷彿他們才是蠱惑著他們走上悲劇之路,阻止他們家國和諧的罪人。

  他皺眉,搖了搖頭。

  不應該是這樣的。

  卡法這個地方,沒有一點可取之處。

  軍代政權,管理混亂。強徵民兵,窮兵黷武。

  這裡教育普及率底下,科技發展水平落後,犯罪現象屢屢不止,法律條文語焉不詳。監察檢舉機構毫不專業,人權跟平等淪同笑話。

  看看那尚未成年的士兵,聽聽那可笑的終身服役。他們竟然會允許那樣的存在。

  戰亂,奔波,貧困,內鬥……這樣糟糕的事情,像噩夢一樣不斷侵擾著他們。人民和軍部之間的矛盾日益激化不可協調。

  要是一一數來,它有千種萬種不好的地方。從百年前的卡法到現在,就像是天堂到地獄的淪陷。

  這裡已經救不回來了,你簡直無法想像,在新曆年代,還有這樣的國家。

  它像蛆蟲一樣的活著。它應該被毀滅了。

  為什麼忽然放棄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

  在他看來,卡法這個地方,無論是人民還是軍部,都沒有可取的地方。

  他瞧不起這裡的一切。

  重新開始,反而可以變得更好。

  「聯盟管理不好這裡,卡法原本就是聯盟的地方!」男人走到平民的面前,大聲呼喊道:「卡法有礦石的時候,聯盟都沒有公正的對待我們。現在我們已經一無所有,還留下無數的問題和隱患,你們真的相信聯盟會滿足你們的條件嗎?你們都仔細想明白,這不是一時衝動就應該改變的事情!」

  連勝斜斜站立著,冷眼看去:「摧毀一片國土,是很簡單的,只需要暴力就可以了。但是要摧毀一個國家,那是很難的。等你真正要看著自己的國家在你面前傾滅的時候就會知道,那不是放棄,是切割,是刀剮。」

  連勝說:「而且,我說了,聯盟會為他們負責,為什麼不願意相信?因為不願意相信,就寧願選擇摧毀嗎?如果你真的那麼做了,你又會承擔起為卡法人民負責的重擔嗎?還是格倫軍?不會,你們誰都不會!」

  男人:「我們會為自己負責,但是絕不讓人再來踐踏我們的人生!」

  連勝朝他走進:「謀取了自己的利益之後,你們就會離開。你們只會破壞,霸道的從不去看自己造成了什麼。這片殘骸就是你們為母國打下的榮耀,你可以驕傲地說著這些。可是你再看看他們,除卻你們頭頂冠著的名字不一樣,你們有什麼區別?為什麼你們有勇氣做下這樣的事情?」

  連勝對著他的臉字字泣血的逼問道:「你的良知從不曾分給其他無辜的平民嗎?你的血液裡就不曾流動過同為人類的憐憫嗎?你的人生從不曾有過名為對生命的尊重嗎?你還敢大聲說出你為什麼站在這裡的原因嗎!」

  男人紅著脖子,朝她吼道:「我現在!是為了卡法的未來站在這裡!你不要再提格倫!」

  「就算軍人是為了守護國家而戰,但為此不惜踐踏一個國家的行為,並不能稱之為保護!是殘忍!是屠殺!是罪孽!你還能說出你站在這裡的意義是什麼嗎?!」連勝問,「單純為了殺戮跟利益的戰爭,還不覺得厭煩嗎!」

  「我們是為了卡法的長久和平!不是他們曾經付出過,就代表著我們應該忍受!」男人握拳,咆哮道:「一時的感動,可以支撐起將來的生活嗎?感動可以改變社會,改變世界嗎?感動可以讓戰爭停止嗎?!單憑感動屁用都沒有!」

  「感動什麼都做不了,但是人可以。什麼改變不是從人開始的?他們願意走下去,他們就能走下去。」連勝抓起他的手,問道:「那你呢?你的堅持,可以讓你有勇氣去面對自己摧毀了千萬人未來的罪責嗎?」

  那男人嘴角一陣抽動,蠕動著嘴唇道:「不是的。」

  沒有人從軍,是為了殺人。沒有人冒著生命的危險,是為了去奪取別人的生命。

  連勝說:「你的立場,跟他們的立場,不一樣。你沒有替他們做決定的資格。」

  站在後面的人,直接抬槍對準了連勝。

  廣場內外的人員,情緒都不夠冷靜。

  老兵聽著通訊器裡的指令,抬手一揮:「上!」

  新兵們還抱著槍在愣神,冷不丁的屁股被踢了一腳。

  老兵瞪眼道:「我去!快上啊!」

  眾人回神,直接躥了出去。

  前方守在門口的平民們抬頭看向他們,又戒備的舉起手中的武器。

  「聯盟士兵,不是敵人。」方見塵揮了下手,小聲示意道:「放棄抵抗的,都閃開。否則將用麻醉槍進行制服。」

  這邊人數太多了,無法確認誰是危險的。他抬槍放倒了幾個還舉著武器的平民。

  對面一陣騷動,互相推攘。但並沒有主動攻擊,反而朝兩邊撤去,給他們空出了一條路。

  這時場內傳來聲聲的尖叫,還有頻繁槍擊的聲音。

  康奈爾:「衝!」

  前排士兵立即抱槍靠近。康奈爾從後面超過他們。

  他還沒跑到門口,直接揮臂,朝裡面丟了一個煙霧彈。單手戴上防護眼鏡,另外一手準備再次拋出煙霧彈。

  另外幾支小隊,成功分別從各窗口突入。康奈爾衝進場內的時候,裡面已經被白色的煙霧所充斥。

  四周都是驚恐的尖叫,他們瘋狂跑動,咳嗽,哭泣。

  康奈爾根本無法從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分辨出敵我雙方。或者說他們原本也分不出來。

  旁邊的士兵喊道:「所有人待在原地不要動!保持冷靜!現在移動只會造成踩踏更加危險!蹲下!所有人蹲下!」

  然而在槍擊聲中,誰都冷靜不下來。

  「連勝——!」康奈爾喊道,「所有人都保持冷靜!從門口依次出去!」

  這樣的環境裡,恐怕沒有人能聽到他的聲音。

  這時一道尖細的聲音響起:「中間!往中間打!」

  眾人舉槍,對準中間,開始一連串的射擊。

  在對方舉槍的時候,遠征軍已經從窗戶突入。

  靠在一起的板寸頭們,一共有十幾人。

  兩邊小隊幾乎同時切入,他們一左一右直接射殺了四人。同時煙霧騰起,遮蓋了視線。

  訓練兵們反應迅速,立即朝著旁邊撤離。同時幾道子彈朝著他們這個方向射去。不知道傷亡情況如何。

  連勝趁機彎腰,卻沒有逃開,朝著記憶中數人的方向逼近,鎖住為首的那個男人,將他按在地上。

  連勝被高濃度的煙霧彈刺激,睜不開眼,視線已經被影響。只是低頭卡住下面人的手臂。

  隨後身上被打中一針,手腳發軟,意識開始飄離。模糊中看見一個身影朝她衝過來,將她拖到旁邊。

  計畫失敗。這場騷動被平息後,外圍的格倫聯合軍主動撤離。

  雖然還有間諜留在卡法內部,但是他們無法進行營救,只能選擇戰略性放棄。

  何況,抓獲間諜,哪國都有直接處死的權利。以聯盟跟格倫一觸即發的外交關係,不可能進行友善的交易談判。

  他們隱藏身份,或許還能在這個混亂的局面下活下去。

  麻醉針的效果並不強,連勝醒來的時候,還靠在場地的牆角。耳邊有隱隱的哭聲,身上披著一層薄薄的毛毯。

  她的眼睛異常的酸澀,淚腺不斷在分泌著液體。想要睜開,又被外面的光線刺激地狠狠閉上。

  連勝用力捶了下地面,吐出一口氣。

  老兵走到她旁邊,說道:「抬頭!」

  連勝聽話的仰起臉,老兵抬手撐著她的眼皮給她滴眼藥水。

  那股酸澀感終於開始慢慢消退。

  連勝眨了眨眼,伸出手道:「再給我來點兒。」

  老兵乾脆的將藥瓶丟給她,拍拍手說:「自己玩兒啊。」

  連勝用力擠出眼眶裡的液體,散開的瞳孔開始慢慢聚焦,看清眼前的情況。

  地上有幾癱可疑的血跡,人已經差不多都撤離了。

  外面倒是挺嘈雜的,還有人在路邊等待著接送的車輛。

  將群眾安置好以後,老兵又過來喊人:「走了,我們也走。還要回去開會,體檢。順便吃頓飯,休息一下。」

  他摘下頭上的帽子,嘆了口氣道:「感覺怎麼樣?沒什麼大礙就不要浪費國家資源了,現在醫療點的士兵能忙得飛起來。小傷小痛我給你治啊。」

  連勝默默的看著他。後遺症還沒消退,一道透明的液體就那樣流了下來。

  「嘖嘖嘖,你別這樣啊小姑娘!你別哭啊!我真有創可貼。」老兵用手揪著心口,五官扭曲道:「搞的好像哥哥欺負你一樣。」

  連勝用力摸了把臉:「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你們丟彈的時候怎麼沒想過呢?」

  老兵說:「不丟彈你現在還能活著坐在這裡?」

  連勝:「後來情況怎麼樣?我聽見好幾道槍聲。」

  「還好,意外傷亡遠沒有踩踏傷亡嚴重。對面反抗情緒也不高,主要還是踩踏,累死個人了。」老兵說,「除了幾個身份已經完全無法掩飾的格倫軍,也就是本次起義的主謀,跟武器提供商,其他人都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被當場制服了好幾個,剩下的沒有攻擊平民。」

  畢竟事情已成定局,敗勢無可逆轉。他們再冒出來多殺幾個平民,也獲得不了什麼成就。

  無畏的殺戮和宣洩而已。

  連勝點了點頭,扶著牆站起來。四肢力量還沒有完全恢復,酥麻酥麻的,感覺特別酸爽。

  老兵將帽子在手上拍了拍,低著頭在原地沒動。

  連勝見他沒有任何搭把手的意願,自強不息的貼著牆面往外走。

  就聽見後面的老兵說道:「其實同樣作為前線兵,我特別理解他們。」

  他輕輕嘆了口氣:「我們除了相信,也沒有任何的選擇。」

  正義還是邪惡,只是立場而已。可他們根本沒有選擇立場的權利。

  自欺欺人也好,他們只能說服自己去相信。

  連勝回過頭,說道:「沒有那樣的情況,起碼現在我們可以問心無愧的作戰。不管什麼時候,都保持著開槍時的恐懼,就行了。」

  老兵戴上帽子說:「走吧。這邊現在沒什麼好吃的,物資緊缺,食物價格翻了十倍不止。」

  連勝不信邪的問道:「他們呢?那群白眼狼?」

  自己為了救他們,視死如歸地趕來,慷慨激昂一通幹活,身中麻醉深陷沉睡,最後竟然是孤零零的醒來,連個端茶倒水的人都沒有。

  連將軍不能接受。

  老兵說:「激動的去掃蕩街邊的販賣機去了!晚了沒有!」

  連勝:「……」

  救援物資能提供的,都是方便攜帶和儲藏的食物,再加一些必要的營養物質。但都是水、麵粉、餅乾、杯麵、蛋白粉、維生素之類。

  時間內,他們估計又要重複饅頭,白粥,清湯掛麵的生活。想吃零食,或者想吃點不一樣的味道,必須趁著現在平民還沒反應過來,承包各條街道的販賣機!

  「你們那個……那個誰來著,帶頭搶了我們一輛救援車,逼停了我們的司機,將人趕下去。然後一群人街上閒逛。聽說現在在尋找地方隱藏贓物。」老兵控訴道,「仗著我們疼愛晚輩,就在這裡作天左地,可不厲害了他們!」

  「……」連勝說,「幹得好。」

  老兵帶著連勝,坐上後面新一輛的救援車。

  匆匆過來一個穿著白衣服的人,從她手臂上取了管血,又匆匆走開。

  戰前是軍人緊缺,戰中是軍人和醫生緊缺,戰後是個能幹活的人都很緊缺。

  卡法這邊的基礎建築,被摧毀了很大一部分。雖然比三十六區好了太多,但依舊不夠人員安置。

  連勝等人還是被單獨排到了一棟樓,供他們休息,順便調整狀態。

  連勝回到房間,就覺得非常疲憊。去洗了個澡,直接躺到床上休息。

  身下不知道是誰家的床,鋪得很軟和,還帶著一股植物的香氣,應該是剛剛清洗後換上的。

  連勝面朝窗外,能聽到下面傳來的各種嘈雜。有時候喧囂,就是一種生命力。

  不知不覺就在這樣環境中睡了過去。

  這群訓練兵們,似乎非常頑強。剛剛遭受那麼大的衝擊和驚嚇,出去搶了一條街之後,又是活蹦亂跳的神經病一個了。

  他們一直到晚上夜深,沒帶厚衣服,覺得冷了才回來。

  可憐趙卓犖等傷員,被他們中途接上車,在城區裡到處逛。不堪煩躁,感覺頭疼欲裂。

  或許是針劑的後續效用,連勝睡得很沉。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完全感覺不到先前的緊繃感。好像一切只是做夢一樣。

  卡法之前……是爆發過內亂吧?

  連勝抬手,睜著眼睛看向天花板。放空自己的大腦,躺著沒動。

  不久後頭頂燈光一亮,刺眼的光線照下來,她迅速遮住自己的臉。一群人從門口擠進來,叫嚷著喊她起床。

  「快起來!怎麼還不醒?」方見塵喊道,「我們請你吃飯!出來出來!」

  季班:「今天不吃完就不新鮮了,保質期快過了!最後的痛快吃肉的一天!」

  連勝緩慢從床上坐起,感覺身上的關節都在哢嚓作響。哎喲叫了一聲,站起來活動一下身體。

  隨後她被眾人扯著走向餐廳。

  一群老兵正擠在廚房裡,手裡各自拿著一個托盤,圍著桌子大快朵頤。

  有些身上還帶著血漬和泥印,只有手和臉洗乾淨了,衣服都是破的。

  顯然是沒有休息,剛剛被替換,就被帶過來吃東西。

  老兵手裡掰著一個肉包,靠在椅子上說道:「沾點光,不要介意。」

  眾兵跟著點頭。

  連勝撓了撓頭走過去,想先找瓶水。她真的是太渴了。

  「來,功臣。」老兵將一個盤子推到她面前,「陞官發財以後,不要忘了小的啊。」

  連勝看著桌上,一片狼藉。

  吃空的盤子幾乎堆滿了半桌。地上還有好幾袋子沒有開封。廚房幾個爐灶在同時燒水,準備蒸煮加熱食材。幾位訓練兵負責在旁邊看管火候。

  他們似乎真的搶了不少。泡麵,罐頭牛肉和水果,各種速食牛排、披薩,還有許多的起士跟火腿。

  但這群人廚藝堪憂,一群大老爺們的自制食物只有麵。白水煮麵。摻點起士跟火腿,就是一碗拌麵,他們的主食。

  連勝一臉鄙夷,搖了搖頭。

  魯明遠委婉道:「冰箱裡還有些食材。我們去菜市場也拿了點東西。」

  她敬佩道:「厲害了你們啊。強盜都不及你們萬分之一。」

  方見塵哈哈大笑:「脫掉軍裝,就是一群好漢。跟一群平民一起搶販賣機,也是挺有意思的。」

  張策拍著手說:「感謝康奈爾和哈里同志的友情幫助,給我們指出了所有的販賣機的位置點。然後感謝季班土豪的資金贊助,全都買得他的錢。最後感謝遠征軍的救援車。這是大家的榮譽。」

  眾人鼓掌。

  連勝:「……」玩得可高興?

  季方曉和趙卓犖坐在餐桌的另外一頭,毫無反應,彷彿身處在異次元。

  季方曉先前被打了一槍麻醉,被他們拉走的時候,精神還是模糊的。在車上蕩啊蕩,現在還沒晃過神。

  趙卓犖臉上被敷了燙傷藥。中途被他們帶去醫療點粗略檢查了下傷口,然後又被這群人拖走。

  但是……什麼情況?

  老兵打了個飽嗝,擦了擦嘴角的油漬,由衷感動道:「雖然組織上要批評你們,但是我個人非常感謝你們!你們都是一群好兵,放心,就算背了處分,哥哥們也為你們感到驕傲!」

  眾老兵再次點頭。

  連勝:「對啊。你們監守自盜啊,搶了人卡法販賣機裡的東西,還能這麼瀟灑的嗎?這樣搶佔社會資源,怎麼沒被點名批評。」

  眾人正色道:

  「連勝想吃披薩。」

  「連勝想吃火腿。」

  「連勝想吃販賣機裡的東西。」

  「連勝,就是那個連勝哦!」

  「……」連勝,「連勝駁回你們的理由。」

  「所以說,沾點光,不要介意。」老兵拍桌笑道,「重要的是和諧溝通。」

  旁邊士兵喝了杯水,披上外套,說道:「我先過去了,你們接著吃。我先去替三隊的人過來。」

  老兵站起來扯了扯衣角:「我也過去了。廚房多煮點麵,加點鹽和肉,不然吃不飽。」

  他們不斷進進出出,輪替隊友。

  狼吞虎嚥的吃完一頓,沒有聊磕幾句,就繼續準備工作。

  連勝看著他們,這群人應該已經有將近四十八小時沒有休息了。從卡法發出救援算起的話,可能還要更久。

  昨晚熬夜排查,今天還要熬夜善後。

  可是戰後這樣敏感的時期,沒有他們又不行。

  一群訓練兵正在廚房笨拙的切菜,還有幾人在旁邊給士兵的傷口消毒。

  餐廳的燈光有些發黃,漸漸的要擠不下這麼多人。

  連勝隨意拿了塊披薩咬在嘴裡,走去隔壁相連的廚房,擼起袖子道:「都閃開。」

  眾人誇張後退,喊道:「BOSS要放大招了!大家都閃開!」

  連勝:「……」

  從現在開始,卡法一切被聯盟接管,包括他們這邊的軍人。但是關於編制問題,有很大的不同,只是因為人手不足,暫時需要卡法的本地駐軍幫助他們維持秩序,分析地圖,引導路線。

  聯盟加派士兵進駐卡法,將所有的平民逐一進行登記身份。短時間內無法辨認眾人身份真偽,還要進行仔細排查。

  所有人被安置在固定的營地內,排除危險前,要全方位接受聯盟軍方的監管。

  第二天開始訓練兵們也被分派任務進行正式救援。

  最初幾天,所有人都忙得腳不沾地。就算到了休息時間,能撐過去的都堅持住了。一直到後面,開始漸漸穩定下來,才有了休息的時間。

  像蒂納這種多年住在卡法的本地居民,有不少認識的人,軍隊內部都有人可以為他們證明身份。在本地起義中,也沒有加入敵方勢力,做出重大違法事實的,很快就被放出了監管區。

  每天按時到物資點領取食物,可以志願參加後期建設工作,按照勞動力分派工資。

  聯盟也不會給平民分派太多的任務。

  他們經驗很豐富,第一時間,處理傷亡人員,維持城區秩序。

  附近開拓出來的農地,必須要進行保護。被破壞的,重新耕種。已經成熟的,讓農民幫忙進行收割。收穫的農作物,算做聯盟購買的物資,按照人頭進行分配。

  城區情緒穩定之後,類似分配食物,照顧傷員,清掃街道之類的後勤工作。非傷患人士,強制性被分配了每天八小時的工作時間,按標準價格結算薪酬。

  同時具有專業性的建設、醫療工作人員,也被強制性分派去了專門的崗位。

  不得不說聯盟在這種事情下,還是能狠下心,硬住氣的。

  因為全民參與戰後清理,那工作的效率直線提升。

  隨後就是,居民的職業教育問題,同步進行落實。免費的物資供應,也開始慢慢回收。

  哈里跟康奈爾等機甲兵,這幾天駕駛著機甲,幫助他們進行大型清理運輸工作。

  他們已經非常熟練,不需要上手,比聯盟預計的效率還要快上了近一倍。不知道的人以為他們是從工地畢業的。讓眾遠征軍成員齊呼臥靠。

  老兵們給自己挽尊:「這次就是出來的不方便,沒有批准機甲駕駛,不然一定比他們優秀!」

  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要做的事情。

  他們雖然繁忙,但是閒暇的時候可以互相說笑聊天。他們揮灑著汗水,在四處努力的工作。

  看著逐步完整、繁華、規則起來的城市,那股成就感和歸屬感,在心底牢牢紮根。

  這一次,他們的房子搭建的很認真,很牢固。這一次,應該是一個長久的家了。

  「不錯啊,你看看這。是吧?」連勝說,「沒有什麼是大家齊心協力解決不掉的,他們也長大了。」

  康奈爾說:「路還很長。」

  連勝:「是啊,不過這一次終於不需要你們牽著走了,他們可以自己往前。」

  康奈爾坐在廢舊的殘骸上,沒有出聲。

  群眾都過得很充實,充實的忘記了給連勝開表彰大會。

  但遠征軍同志們對待連勝都還是很客氣的,包括大多數卡法的人民。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他們是沒見過連勝的臉,但這不是,軍部裡面女性同胞是如此稀缺的存在,不用刷臉,刷胸就可以。

  連勝跟上面打了報告,過去探視先前關押住的格倫間諜。遠征軍內部討論過後,睜隻眼閉隻眼的同意了。

  實在是對方不肯配合,問不出什麼情報。同時他的身體狀況非常不好。

  其實他們什麼都沒做,可冤枉了。

  「他一直沒有吃飯了。都是靠著打營養針稍稍維持一下。可是繼續下去的,對腸胃損傷大。非特殊情況下,營養針都不提倡。」

  連勝點了點頭,端過一個餐盤走進去。

  一段時間不見,先前那個精神的板寸頭,此刻很是蕭索。臉上鬍子拉碴,沒有料理。眼睛一面一片青紫,可以看出長期被失眠所擾。

  連勝進去的時候,他正交握著兩手,雙目放空,坐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連勝將餐盤推過去,半蹲在地上,點開光腦,把裡面的照片展示給他看。在他面前晃了一圈,吸引他的注意。

  那板寸頭的男人,愣愣看著她的屏幕。

  「你說聯盟不會履行自己的承諾?不,我們做到了。他們不是變好了嗎?以後也會變得更好。」連勝將光腦收回來,說道:「我覺得希望這種東西吧,有時候就是稍縱即逝。可能是海市蜃樓,但也可能是真的救贖。可是只要有光,就應該抓住它。那道曙光,也許能帶你走出深淵。」

  男人終於開口,聲音一片嘶啞,問道:「你給我看這個幹什麼?」

  「就是來告訴你,我是對的,你是錯的。」連勝說,「如果你看見這個,會覺得開心,那麼我希望起碼能了卻你的一樁心事。如果你看見這個,覺得不高興了,氣氣你也是好的。」

  男人:「……」

  連勝低著頭,看著上面的照片道:「所有人都在努力地活下去。我覺得生命最珍貴的地方,在於改變。死亡從來不能贖罪,活著才能。對於自己後悔而失望的事情,死亡也不能消失。要自己去努力才行。」

  那男人抬起臉說:「格倫軍也不是像你們想像的那樣。我們有信念,有目標。未必就是錯誤的。我也並不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後悔。」

  連勝聳肩:「是嗎?」

  戰後半個月。

  卡法已經基本穩定。卡法軍部的權力要正式移交。關於士兵的編制問題,也要重新考慮。

  卡法原先的軍隊進行集結,宣告此事。

  當天中午,豔陽高照。連勝等人隨同遠征軍,前往旁觀。

  她站在旁邊,戴著軍帽。

  將軍講話之前,先走到了她的面前。

  「這一次,謝謝你。」將軍說,「如果不是你的話,因為我的錯誤,卡法的人民可能就要失去他們的國土。」

  連勝糾正道:「從現在開始,它已經是聯盟第四十二區了先生。」

  「是的。但是只要他們都在,那卡法就還存在。」將軍低著頭說,「只要還有人記得這裡,熱愛著這裡,那麼卡法就永遠存在。就算改了名字,被聯盟接管,也沒有關係。」

  「一個會作戰的人,不一定會治理國家。您就像一個縱容著孩子犯錯卻不知管教的家長一樣。」連勝說,「容我不客氣的說一句話,反省吧先生。」

  將軍毫不生氣,贊同道:「你說的對。」

  他轉過身,摘下自己的帽子,看著身後的士兵們。

  他們軍裝上滿是褶皺,臉龐的五官也因為污漬看不清楚。

  一張張都是年輕的人,還帶著稚氣和青春。他們即將面對全心的生活,而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教給這些年輕人們,去面對未來的知識和勇氣。

  他的眼睛掃過一張又一張的臉,最後低下了頭。

  「對不起。」他哽咽道,「是我,一直讓你們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對不起。」

  他深深鞠了一躬。

  「我是在戰亂之中長大的。我親眼看著我的父母,在炮火中犧牲,也親眼看著無數跟我一樣的人,在悲劇中掙扎痛苦。我知道戰爭的殘酷,卻又不能停止戰爭。我想要補償這裡的人民,卻又犧牲了你們……」

  「我是一個愚蠢的人,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我會用我的餘生,儘可能的來彌補。」

  「我很慶幸,你們還有能重新開始的機會。雖然或許晚了一些,艱難了一些,但是,希望你們能一步步往下走,安心地,踏實地。」

  「我也只能跟你們說對不起。」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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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1 00:34:32 |只看該作者
下卷 天涯靜處無征戰 兵氣銷為日月光 第一百九十七章 送別

  有時候,有些錯誤,是你明知道,卻無法改正的。

  就像卡法軍部一樣。

  軍人承擔起了整個卡法的社會關係,他們才是被牢牢禁錮在百年戰亂中無法逃離的人。

  他們不能動搖,不能改變。

  假使你去悔改,可能會讓更多人失去更多的東西。所以哪怕明知道自己愧對著這些士兵,卻依舊保持著這樣病態的關係。

  但是,就像一座從底部開始傾斜的高塔一樣,不斷向上,一點細微的偏斜,都會給基層帶去莫大的壓力和負擔,直到崩塌的一天。

  這次格倫軍的切入,直接引爆了卡法數百年的積怨。從上到下徹底的推翻了搖搖欲墜的社會,反而讓他們有機會去根治卡法那腐朽的根部。

  重新開始比繼續向前更有難度,在他們躑躅不下的時候,現實幫助他們做了選擇。

  現在一無所有了,還有什麼好害怕的?

  集會開到一半,後面都是關於他們卡法之間的親切問詢和內部交流,訓練兵們就直接撤出來了。

  他們走到重新裝滿的販賣機旁邊,先買點吃的,墊墊肚子。

  「太貴了。價格都翻了十幾倍了。」連勝往裡面投幣的時候就不住唏噓道,「也不是沒錢,但總有種被坑了的感覺。」

  趙卓犖說:「過段時間應該會降回去,現在主要是這邊的生產線還沒完善起來。」

  連勝嘆了口氣,點了個披薩,選擇加熱。然後蹲在旁邊等著。

  價格會降她當然是知道的。

  卡法的土壤比三十六區好太多了,已經開出不少可用農田。而且農作物的種子也是經過不斷擇優進化,完全可以在這個地方紮根。

  科研一直在進行,想要建設的時候,有足夠的材料就可以了。

  戰後重建一直在火熱進行,半個多月裡眾人連個休息喘息的機會都沒有。這時候就安心的坐下來休息偷懶片刻。

  程澤木著臉,指向前方道:「前面那條街,都是我建的。」

  「哈哈哈!」張策笑道,「連勝說,卡法整個國都是她談判下來的!」

  眾人:「……」服氣服氣。

  方見塵:「好想在這邊的路上刻上自己的名字,證明我存在過。」

  連勝偏過頭,驚道:「你們沒刻嗎?!」

  「……」眾人一個激靈,「臥靠?」

  連勝:「哦我也沒刻。」

  眾人:「……」

  方見塵:「去你的!」

  魯明遠說:「真的是大不相同了。」

  他還存在這邊的圖片,對比重合一看,簡直是煥然一新。

  季班感慨道:「變化好快啊。」

  趙卓犖從連勝那裡分到了一塊披薩,他拿在手裡,說道:「有時候我想,戰爭也是有點好處的。可是這個事實本身就有點可笑。」

  難道真的只有犧牲才能讓人學會成長跟珍惜嗎?後悔跟恐懼才是鞭策人向前的動力嗎?那這個世界也太可悲了。

  連勝咬著手裡的披薩說:「如果沒有好處,誰會去發動戰爭?」

  趙卓犖:「我不是指發動戰爭的目的,而是被動的另一方……如果姑且可以稱之為好處的話。」

  「也不算啊。無論是三十六區還是卡法的事情,人民所扮演的角色都有點尷尬。」連勝說,「你說他們被動吧,其實是欲拒還迎。你說這結果是意外吧,其實是他們夢寐以求。」

  仔細一想,確實是這麼一回事兒。

  連勝拍了拍手,又過去買水,說道:「歷史是很有意思的。各個國家的倒退、變革、犧牲、重生,都是在戰爭中實現的。與其去想,只有戰爭過後人們才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這種悲觀的看法。不如相信,哪怕是在戰爭和悲劇之中,人類也始終在掙扎著前行,忍著傷痛依舊沒有倒下,不是好很多嗎?」

  眾人齊齊「喔」了一聲。

  魯明遠豎起大拇指:「專業毒雞湯的販賣者!」

  連勝淡淡道:「我只說事實而已。」

  他們一群人擁擠的佔據在販賣機前面吃了點心,覺得胃部滿足了不少。最近真的是太容易餓了,畢竟體力消耗過大。

  忽然一陣熱風颳來,眾人閉起眼睛,難受的皺著臉。背過身扯著衣擺開始狂嚎。

  年輕氣盛的小夥子們,原本就很怕熱,卡法的白天,真是沒活路了。

  眾人看著陰影外面被太陽曬得發燙的石板,很想把自己身上的外套給脫了。

  他們過來圍觀集會,特意穿的正式,裡面短衫外面長袖外套,此刻簡直要瘋。

  季班說:「我們還是回去吧,太陽太熱了。」

  連勝捏著水杯道:「走,去蒂納家。」

  蒂納一家重新分配的住址,在城區中間,臨近一個龐大的福利院區。

  卡法的軍人們,不久之後就會離開卡法,前往聯盟進行短期素質測試。測試成績優秀的話,可以選擇再教育和培訓專業,或許就不會回來了。

  今天下午卡法軍部會全體放假,居民們得知消息後,就暫借了福利院的場地,準備一頓晚飯,用來給他們餞別,同時表示先前的感激跟愧疚。

  連勝等人中途抽身,先行趕往蒂納家。等他們到的時候,才聽說康奈爾和哈里,已經坐在空調房裡吃上了。

  程澤驚道:「你們怎麼在這裡?」

  哈里拿著勺子道:「吃飯啊,你們不也來吃飯嗎?」

  連勝拉開椅子,在對面坐下:「你們沒去集會?不也進去哭一場?」

  「哭什麼?我們沒什麼好哭的。」哈里咬著勺子,打了個激靈說:「無法想像!」

  連勝:「那你也不應該缺席,這麼重要的場合呢。雖然卡法軍部被接管了,但是將軍還是可以說得上話的。」

  程澤點頭:「你去了他未必記得住你,你不去他肯定能記住你。」

  哈里聳肩說:「他們要重新考核,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們是終生服役啊。」

  方見塵「咦」了一聲:「以後也是?不可能的,聯盟沒有終生服役的規則。」

  哈里無辜道:「我不知道啊。」

  眾人看他還懵懵的,對未來一點認知跟規劃都沒有。

  不過確實也是,他的一生接觸最多的大概就是戰爭,對外部的信息瞭解相當匱乏,更別說去適應了,恐怕連方向也沒有。

  眾人看著這兩位比自己年紀還要小的戰士,忽然見升起一股強烈的責任感。

  「你可以去讀書認字了!」季班拍了下手說,「還有你想學賺錢嗎?我教你拼裝機甲啊!」

  「拼裝機甲不是平民可以進入的領域,你會帶偏他的季班同學!」一男生伸出手蠱惑道,「開個機甲培訓班吧?我幫你拉人。一小時九九八!」

  同伴罵道:「可去你的!」

  康奈爾用他的小勺戳著盤子裡的布丁,這是他第一次吃甜品。抬起頭的時候,就發現連勝正在看著他,於是一勺乾脆的從中間切了開來。

  連勝:「別說了。也許他們根本就不想離開卡法呢?」

  眾人起鬨的聲音忽然一頓,不解道:「為什麼?」

  哈里看向康奈爾,臉上笑容慢慢收了回去,又冷淡說道:「其實留在卡法挺好的,我們也沒什麼需要用錢的地方。」

  眾人又說:「沒關係,留在卡法也可以迎接新生活啊,好像這個世界哪裡沒有網絡一樣!」

  桌上擺的全是甜品,連勝看顏色挑了一個出來。還沒動手吃,光腦又響起來了。

  連勝拿起來一看,發現是軍部同僚的賬號。對方提示道:「有人找你,周師韌。」

  連勝默默放下刀叉起身出去。穿過樓梯,走到天台上,確認了這邊沒有人,才用內部通訊給對方撥過去。

  百米飛刀正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抬頭看見她就開始熱烈鼓掌。

  百米飛刀說:「可以啊,名聲都響徹十二區了啊。外交環境都打通了,比我們遠征軍還要六。」

  連勝靠在牆上:「謝謝誇獎。」

  百米飛刀說:「我就是來告訴你……你升職了!升得比我還快!」

  連勝哼哼道:「不值一提。」

  百米飛刀嫉妒的「嘖」了一聲。

  「先繼續留在卡法發光發熱吧,湊個一年,添點履歷。」百米飛刀貼到桌上,佯裝小聲道:「卡法的機甲有很多,而且,現在都被遠征軍接手了。那些都是裝備齊全的作戰型機甲,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連勝愣了一下,問道:「可是,這種殺傷性的武器,不是會嚴格管制嗎?我一個訓練兵能摸得到?」

  百米飛刀不以為意說:「三軍嘛,你將來進哪個軍還沒確定,多跟他們打打交道,搞搞關係,總有各種各樣需要調試機甲啊,練手啊,測試機甲性能,諸如此類的機會啊。大家都是老實人,肯定坑不過你的套路啊。」

  連勝:「……」

  她姑且就當誇她聰明了。

  連勝找了個陰影處盤腿坐下,靠在背後的牆上,問道。「卡法的士兵們會怎麼安置?」

  百米飛刀說:「就知道你會問了,我也很頭疼。」

  卡法的士兵,有兩種。

  一是普通的四年服役兵,這是所有成年男人都必須要服的兵役,這群人還挺好安排,按照測試結果和自主選擇,確認轉業或深造,抑或是領取補貼直接退役。對於這些人,聯盟會儘量善待。

  現在卡法缺少大量的人力,除卻卡法,還有毗鄰的小可憐三十六區。城區重建需要各種各樣的人手,而且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業。想轉業的,都可以塞進需要的崗位裡。

  他們的童年是和普通平民一起渡過的,沒有什麼社會交流跟融入問題。

  總之不管做出什麼選擇,聯盟都不必擔心。

  可是,終生服役的部分士兵就比較難辦了。

  連勝一直很好奇,究竟為什麼會選擇讓他們終生服役?他們並不像是那麼恐怖的人。

  「暫定是強制進行再教育和測試。後期也會生活在聯盟的監督管制下。如果沒有出現暴力問題,會逐步選擇放鬆看管。」百米飛刀摸著眉毛道,「當然如果他們要選擇繼續服役軍部,當然是最好的。憑藉他們的實力,後期應該能有很好的發展。聯盟跟格倫之間的關係現在還不明朗,他們的加入可以充當非常重要的戰力……」

  連勝聽他這樣說就知道沒戲:「可是?」

  「唉,可是初步跟他們聊過之後,他們對戰爭不是那麼熱衷,有些微的精神創傷跟牴觸。我們表示願意支付比卡法更優渥的條件跟保證,他們依舊不是非常樂意。大部分想安定一點吧,畢竟憑藉他們目前的戰功,已經可以領取到不錯的補貼了。」

  他們已經脫離卡法了,短期內又有足夠的生活來源。對於為比較陌生的聯盟而戰,再次走上噩夢般的戰場,估計沒什麼興趣。

  能擺脫終生服役的限制,就算是長期處於監管,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何況他們在卡法,已經習慣了這種事情。

  百米飛刀說:「卡法有著許多的機甲兵們。甚至匯聚了堪與整個聯盟比肩的人數。我們確實很眼紅,不過,根據體檢反饋的數據,他們確實不大適合再駕駛機甲。」

  他翻動著手裡的資料,因為數據的保密性,使用的還是紙質文件封存。

  百米飛刀說:「他們大部分有著舊傷堆積的頑疾,身體承受機甲的壓力,做出高難度的動作,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為了保證發揮,長期使用激素和止痛劑。按照醫生的建議來看,應該退役。」

  連勝垂下眼。

  他們都還很年輕,但身上的傷痛可能再也沒有恢復的可能了。今後可能要帶著那股隱痛,和對戰爭的回憶渡過他們還很漫長的人生。

  能在比他們年輕的時候,就達到他們到不了的水準,當然透支了身體強度。

  連勝問:「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哪裡都有的吧,哪個年代都有的。」百米飛刀說,「在勞力不夠的情況下,他們會選擇強壯又有潛力的犯人,以赦免或自由活動為代價,進行徵用。」

  百米飛刀兩手背在脖子後面,長長吐出一口氣道:「這些人或多或少有一些暴力傾向,從事實來說,監管也很不方便。而且他們現在很喪啊,一點對生活的熱情都沒有。就想著吃、睡。這樣對身體也不好,我們總不能不管。」

  連勝皺眉道:「等等,那些少年兵你跟我說是犯人?幾歲犯了什麼罪?」

  百米飛刀肯定的朝她點了點頭。

  「卡法的律法跟聯盟有很大的不一樣,這個和國情有關係,安定地方也會有奇葩的律法。但是卡法這邊吧,很亂,為了穩定社會秩序,對於入室搶劫、聚眾鬥毆、擾亂社會安定之類的懲罰,非常嚴重。」百米飛刀說,「而且他們認為,即便是未成年人犯罪,也應該承擔響應的責罰。有監管人就由監管人代罰,沒有的就按照罪行大小,先管後教,或直接進行勞務服役管教。」

  連勝:「戰亂下的孤兒應該不少吧,那麼偷竊行為應該不少。」

  百米飛刀點頭。

  「不過,卡法軍部已經給所有的士兵徹底銷案了,他們究竟都有什麼過去,現在我們也不知道。只有一份服役已經到期的名單。大概這是卡法最後想給他們的補償吧。」百米飛刀說,「他們究竟做錯了什麼事,是不是值得承受那麼嚴重的責罰。亦或者是,他們對別人造成了多大的傷害,是不是應該有重新開始的機會。這些我們都不知道。我們沒有辦法掩蓋已經對他們造成的傷害。也不能替受到傷害的人去原諒他們。可是,他們也確實為了讓更多的人活下去而付出過努力。答應他們的事情,還是會履行的。」

  連勝問:「那康奈爾呢?」

  「嗯……」百米飛刀眯起一隻眼,若有所思的看著她道:「他的話嘛……還不知道。從他被製作出來……」

  連勝:「嘿,我不是非常喜歡你的用詞。」

  百米飛刀聳肩:「可事實是,他還沒有一個得到承認的正式身份,甚至連是否應該授予人權都還是個爭論。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一個大麻煩。而且,因為基因缺陷,他的正常壽命,只有二十五到三十歲。終生服役,反而是他最好的歸宿。」

  連勝覺得眼皮一跳,用力眨了下眼:「什麼?」

  百米飛刀說:「他的五感、力量、智商、細胞活性,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比的。我不是說他是一個天才,天才都沒有他那麼全面的能力。他是一個不能曝光的秘密,絕對不能出現第二個。我們也無法給予他任何的寬容。」

  連勝抿著唇沒有說話。

  「卡法軍部已經撤出了,從現在開始,你跟著他一起行動,組織順便交給你一個任務,你懂的。」百米飛刀說,「誒,我說,你應該已經知道他是誰了吧?剛剛跟我聊得挺順,別說你是在瞎蒙。」

  連勝報了個名字。

  百米飛刀點頭:「那就這樣。晚點有什麼安排我再告訴你。還有什麼想問的沒有?」

  連勝:「沒了。」

  百米飛刀掛斷了通訊,坐在位置上沒有動。隨後從文件的最下側,抽出一張實驗數據登記的表格來。

  姓名:康奈爾

  編號:A36S-709

  狀態:未正常摧毀

  機密:將軍級

  感覺一股鬱氣在心口徘徊,他將紙揉成一團,捏在手裡,恨恨罵道:「艸特麼!」

  這世上總有人以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挑戰著人類倫理的極限。

  他們做出了褻瀆生命的行為,卻不肯為此負任何的責任。

  那麼誰又應該來負責呢?

  為此獲利的未來人類嗎?人類發展的歷史嗎?那些科技的成就嗎?還是哪個慈悲的神明?

  他們還可以從旁觀的角度,提出所有冷酷的建議。

  但是,毫無選擇地出生,又毫無選擇地擁有自己的意識。又應該怎麼辦呢?

  連勝掛斷了通訊,坐在原地沒有動。熱風一陣陣從她臉上吹過,汗漬也從濃厚的髮間淌下。

  她扭過頭,發現康奈爾就站在不遠處。陽光直直的從他頭頂照下,臉上的皮膚因為曬傷有些脫皮。

  康奈爾說:「我聽見了我的名字。」

  連勝:「是嗎?」

  康奈爾走過去:「你說我像一個人?」

  連勝點頭:「嗯。我背過。不過是很久之前背的了,書上有過一張小型的照片,我瞥過一眼,但不是記的很清楚。可是格倫聯合軍的出現,卡法百年前的悲劇,戲劇性地蔓延到了現在,我忽然之間想起來了。」

  「埃德溫,格倫聯合國軍事史上里程碑式的英雄人物,是一位軍事史上的傳奇天才。一生主導過多次戰役,帶領格倫軍從一個被剝削的貧瘠小國,逐步成為一個軍事大國。解放了只能依靠著低價勞動力來生活的人民,並成功奪取了十六區的星際編號,最終實現了民主獨立。」連勝頓了下說,「十六區……卡法成為聯盟附屬國之前的國家編號。」

  康奈爾神色陰晦,低著頭沒有出聲。

  連勝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問道:「坐嗎?」

  康奈爾在她身邊坐下,地面一陣滾燙。

  不知道為什麼,終於有個人能跟他說說話,他覺得很安心。從未有過的平靜。

  康奈爾問:「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連勝晃著腿道:「沒有人告訴過你嗎?」

  康奈爾:「他們的表情和態度告訴我了。」

  連勝沉吟片刻,抬手捏了捏鼻子。

  「對於格倫來說,他是一個英雄,勇敢,無畏,強大,完美。可是對於卡法來說,他是一個惡魔,他死後,他的陰影糾纏了卡法一百多年,仍舊沒有結束。」連勝仰起頭,看著遠處的天際道:「一個人原先是為了保護自己才拿起了刀,他教會了身後的人什麼是站立。可是身後的人沒有學會放下,開始用他給的刀,去做著別人曾經對他們做過的事。歷史總是在不斷變改的,誰也無法,去評價這樣一個人。」

  康奈爾捏著自己的手指,關節處清脆作響。

  連勝說:「不過,我只見過他的一張照片,並不知道他究竟長什麼樣。別人寫了他的書,也未必就是瞭解他。他已經是個死去多年的人,瞭解他根本沒有意義。」

  國家究竟是什麼呢。

  他血液裡是格倫的人,可是他出生成長在卡法。他一直為了卡法而努力,卻又好像是格倫的叛徒。

  他做的所有事情都不會被承認,包括他本身。

  如果,他出生的地方是格倫,那麼他也會和其他人一樣,對著卡法舉刀相向嗎?

  他從來都不願意去想這個問題。答案的遲疑讓他很迷茫。

  如果是的話,那和戰爭兵器究竟有什麼分別?

  康奈爾問:「如果你出生在格倫……」

  「我不知道。」連勝直接截斷了他的下半句說,「我不知道我會做什麼,因為牽掛跟環境會影響一個人的選擇。不過,我討厭所有的侵略戰爭,也討厭上層用欺騙的方式,利用士兵的熱忱和善良。但是,在結果出來以前,誰也無法確認這件事情,究竟是帶來的傷害更多,還是利益更多。」

  連勝說:「逝去的生命無法估量,而未來的發展也無法估量。就像這次卡法內戰一樣,它不過是提前引爆了一顆定時炸彈而已,在這之前,誰能斷言它的未來。」

  「作為一名士兵的話,站到戰場上,永遠無法太多的東西,他們也改變不了太多的東西。可是人和兵器最大的區別是,哪怕殺戮,你也能清楚的知道,自己為什麼在扣動扳機。是為了保護,是因為迫不得及,還是為了更廣闊的將來。心懷仁慈、愧疚,又要樂觀的活下去,這樣一個人,你總不能說他是戰爭兵器。」

  連勝看著他說:「你是你,你可以自己做選擇。」

  康奈爾想了想,低聲道:「我希望我的墓碑,可以正大光明立在卡法的土地上。」

  連勝笑道:「上面再刻著康奈爾中校的名字?」

  康奈爾:「我的骨灰可以走過迎接的紅毯。」

  連勝:「有人朝著敬禮,表以最誠摯的謝意。」

  康奈爾:「我的名字和事蹟,可以用一行字,出現在烈士的石碑上。」

  連勝:「立在繁華的街區,來來往往的人都可以記住你。」

  他們暢想著一些奇怪的事情。

  對於連勝來講,那是戰前非常忌諱的事情。可是,對於康奈爾來說,或許就是一個正在不斷逼近,且並不遙遠的未來。

  「我希望能有那麼一天。即使現在所有人都不願意,但是我……想帶著自己的名字,和他們一樣,光明正大的紅毯上被迎接回我出生的土地。」康奈爾平靜的說著,堅定道:「所以我會服役到我死去。」

  從來沒有第二種選擇。

  他的生命太短暫了。

  兩人都有些沉默。

  連勝說:「如果我能活得比你久,我一定親自護送你回家。然後告訴所有人你的名字。」

  康奈爾問:「你以為克隆人,可以有自主的權力嗎?」

  連勝說:「嗯……我不知道。」

  康奈爾說:「是嗎?」

  「我不知道埃德溫是誰,是個什麼樣的人。」連勝朝他伸出手,斬釘截鐵道:「但你是我的朋友。」

  康奈爾看著她的手,眼神有些飄忽。透過她的手之間,似乎在看別的東西。

  連勝的手心,全是散出的熱汗。在強光下隱隱發著磷光。她面不改色收回來,往衣服上擦了一把。

  康奈爾耳朵輕微抖動,說道:「有人上來了。」

  連勝:「我什麼都沒聽見。」

  緊跟著一陣腳步聲傳來,蒂納故意放重了腳步,以讓上面的人提早注意到她。

  「快些下來吃飯!他們都來了,我們準備開始了。」蒂納興沖沖道,「還有人會去做歌舞表演,你們想上去表演嗎?兩位勇士?」

  連勝從地上爬起來,說道:「太棒了。好的女士。」

  中午的暑氣漸漸散去,日頭西沉,天色迅速暗下。

  周圍架起的燈光依次亮起,暖光色的光線,照亮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們將桌子擺到街上,一整條街都被他們徵用了。酒水跟食物從裡面搬出來,香氣滿溢,熱氣都要熏暖了這個夜晚。

  觥籌交錯,他們大笑著談天,喝酒,聲音嘈雜的什麼也聽不見。

  蒂納回過頭大笑,領著他們前往安排好的位置。

  哈里和訓練兵們坐在一起,被過來搗亂的老兵按在桌上喝酒。

  蒂納請他們坐下,然後端過托盤,又回屋去幫忙送菜。

  這群遠征軍們,平時無聊,這種時候最喜歡湊熱鬧。

  他們過去搬了投影儀過來,重播聯盟二區過年時期的全真投影,那燦爛的焰火幾乎照亮整個天空。

  他們舉著杯子跟眾人炫耀道:「這裡就是聯盟!歡迎來到聯盟!這裡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哈里拖著康奈爾問道:「康奈爾!康奈爾你知道什麼是禁片嗎?」

  蒂納拿著托盤,站在他們桌子的旁邊,笑吟吟地看著他們。

  連勝:「你幹嘛一直看著他們?還是你也想喝酒?」

  蒂納湊到連勝的耳邊,大聲喊道:「你記得我跟你說過,我以前住的地方,總是會有一個拉風琴的叔叔,給我們講著卡法過去的故事嗎?」

  連勝又將耳朵貼過去一點:「啊?」

  「那就是哈里的爸爸!」蒂納說,「他真是一個偉大的人!」

  連勝聽不清楚,捂著耳朵道:「什麼?哈里是個偉大的人?」

  蒂納說:「哈里的爸爸是個偉大的人!他也是個偉大的人!」

  「偉大偉大!」連勝一臉鬱悶道,「我什麼都沒聽清楚啊!」

  在這個喧鬧的夜晚過後,卡法的士兵,正式邁上前往聯盟的飛船。

  康奈爾依舊要留在卡法。眾人起先覺得有些奇怪,但是又想到,他是一個有著中校軍銜的牛人,如果願意選擇繼續服役,就算是遠征軍,也是樂意之極的。

  測試什麼啊測試?簡直多此一舉,怠慢人才!

  卡法並沒有一個專業的機場,接送的飛船直接停在中心一處被清理乾淨的空地上。

  人們放下手裡的工作,依舊過去給他們送行。

  那群少年兵們,走在隊伍的最後方。

  「哈里——哈里——!」蒂納在外圍揮舞著她的手用力喊道,「歡迎回來!請一定要回來——!」

  眾人熱情的招呼,道別。

  機艙門漸漸升起,機身也逐漸化作黑點,消失在視線之中。

  連勝等人有些唏噓,覺得整個卡法都空蕩蕩了。甩了把莫須有的鼻涕,希望能有不少的人選擇回來。

  也許是他們的心願太過強烈……哈里第三天就滾回來了,跟著聯盟派遣過來的專業技術團隊。

  哈里揮著手在他們面前大笑轉圈:「哈哈哈我又回來啦——!」

  眾人:「……」

  宛如一個智障。

  連勝:「你回來幹嘛?測試就……沒了?」

  「沒有了,他們問了我幾個問題。問我將來想做什麼。」哈里說,「我說我要先服役到二十八歲。然後退役,去做一個吟遊詩人。他們就放我回來了。」

  連勝掏了掏耳朵,以為自己幻聽了:「啥?吟遊詩人?」

  蒂納抱著托盤,在旁邊搭腔說:「背著一把風琴,傳唱著英雄的事蹟。走遍這邊的大街小巷,浪漫地唱歌吟詩。」

  哈里重重點頭。

  蒂納喊道:「天吶這太棒了!」

  眾人:「……」

  和哈里……一點都不搭邊的。

  連勝:「你是為什麼會變成終生服役的?」

  「搶劫吧?還是咬人了,我忘記了。」哈里說,「我爸爸去世的時候我才六歲,太餓了我要吃飯。後來就被軍部領養了。」

  季班說:「……那不叫領養哦親。」

  魯明遠:「非法僱傭了……瞭解一下?」

  連勝:「你可以去福利院。卡法這邊還是有收容孤兒的福利院的。」

  「我想自己長大。」哈里說,「不過沒關係,我在軍部也交到了朋友。康奈爾~等我做了吟遊詩人,我就去傳唱他的事蹟。」

  眾人:「……」

  連勝:「我覺得康奈爾會打你的。」

  哈里指著連勝說:「哦對了,還有幾個人,好像也是你們聯盟的學生?跟我一起回來的。還問起你了。」

  連勝:「誰?」

  「好像叫……」哈里自己也想不起來,「小學弟?」

  連勝:「啊!周師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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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1 00:34:45 |只看該作者
下卷 天涯靜處無征戰 兵氣銷為日月光 第一百九十八章 新兵

  周師銳等人先過去報到,等到下午的時候,才過來找他們。

  然而他們得空的時候,連勝等人正在倒班幹活。

  卡法的一干機甲手們被派出去做測試,除了哈里這種目標明確願望新奇,同時犯罪事實比較輕甚至可以說純粹是冤罪,一臉寫著「我愛世界和平」的同志,在出去之後直接被丟回來,其他人還在測試的路上。

  於是卡法庫存的諸多機甲駕駛艙,都被空了出來。

  連勝趁機抱住了遠征軍們的大腿,端茶倒水拍馬屁,給同志們爭取到了幹活的機會。

  主城區的建設已經不需要用到機甲了,他們的目光主要是郊區的再開發和利用。

  小心駕駛著機甲穿過城區,避免不必要的損失,然後來到野外開始工作。

  魯明遠負責給他們標位,連勝等人則進行炮轟移山清理現場。

  周師銳的到來,連勝沒什麼反應,魯明遠簡直感動的要哭出來。

  終於有人來分擔他的重任了!終於來了!

  天知道真正作戰的時候,根本不可能就一個技術員!面對一群在連勝鼓勵下,自我思想日益活絡的同伴們,他覺得自己建模建得都快精分了!

  季班也挺高興:「新一批的學生過來,我也是學長了哦?」

  連勝:「……你開心就好。說的好像你上過學一樣。」

  「我上過啊!」季班愣了一下,問道:「我大學是在哪裡掛名來著?」

  眾人:「……」

  眾人驚訝發現,他們也忘了。

  然而這並不重要。

  這次過來的,是遠征軍選出的下一批訓練成員。

  曾經,三十六區是遠征軍預備軍的第一站搖籃,但是它被毀了。毀了以後其實用來訓練也還是不錯,但是去坑一坑他們的學長學姐就更好了。順便還可以建設一下城市,那就送來卡法好了。

  連勝這一屆太特殊,他們沒有參加機甲選拔賽的決賽,導致還有一部分成員,直接錯失了選拔賽的決賽,而未能進入遠征軍的視線。

  譬如狙擊類,重裝類,以及指揮類的學生。

  這類學生在選拔賽初賽中難以出彩,一般會在決賽中以特邀隊友的身份上場。今年他們沒有這個機會了。

  偏偏三十六區出現了意外,格倫軍外交問題被提上了議程。遠征軍自己也焦頭爛額,根本沒空去管這些小事。

  錯過一個學年之後,這群人終於重新被選拔,跟著新一屆的成員,同先批部隊會合。

  在卡法這個作息日夜顛倒,又隨時調整轉正的地方,第二天,徹夜未眠的訓練兵們,被喊起來認領新生。

  老生鬆鬆垮垮的列成一隊站在旁邊。

  他們身上的軍裝都沒有穿戴整齊,衣服上被蹭出了褶皺,邊角沒有拉平整。頭髮也有些長了,重要的人看起來很沒有精神,含胸跨背。

  對比起那群意氣風發,精神百倍的新生,實在是太不像話。

  老兵單腳斜站,指著他們咋舌道:「真是一點都沒有遠征軍的風範跟自覺。拿出點氣勢行嗎?」

  方見塵說:「我只有要躺倒床上的時候,能有千軍難擋之勢!」

  眾人爭相點頭。

  新兵們保持著嚴肅,不讓臉上出現任何的情緒。

  前輩們跟遠征軍的關係已經這麼好了嗎?

  聽說已經正式參加過實戰了,而且表現不俗。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不愧是最優秀的一代啊!

  看著他們,不管是什麼姿勢什麼動作什麼精神風貌,有股看世外高人的感覺。

  老兵覺得這畫面相當詭異,指著新兵隊伍的方向示意道:「都給我睜開你們的綠豆眼,認準他們的臉。」

  眾人點頭:「認準了認準了。」

  其實不用認了,他們自己班底的人都是認識的,年紀相近又臉生的,肯定就是新兵了。

  老兵措辭道:「你們是,那什麼來著?哦,前輩。他們交給你們了,好好帶!」

  眾人:「……」

  這特麼就完了?你身為正式軍的責任心呢?!

  連勝遲疑道:「作為……教官來帶?」

  「想太多了,還教官呢?作為工頭來帶!」老兵揮了下手,然後對著新兵們握拳鼓勵道:「好好幹活,有肉吃!」

  眾人:「……」

  穿越了嗎?

  老兵交代完一些事情,就直接離開了。留下一群滿臉希冀的新兵,和一群睏頓無比的前輩。

  連勝等人捂著臉,覺得任何堪稱艱鉅。

  他們毫不猶豫的將連勝推了出來。

  「我們先來互相間報個名字。然後大家出去問問別人,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卡法城裡最近非常忙,你們可以找到許多需要自己幫忙的事情。」連勝一臉真誠道,「身為一名軍人,學會最近距離地貼近人民,和他們打好關係,並進行友善交流,獲取信息,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卡法的難度不高,因為先前遠征軍已經給他們留下了好印象,剩下的就靠你們自己了,明白了嗎?」

  眾人高聲應道:「明白!」

  連勝:「現在開始自我介紹。」

  他們一個個按照隊伍報下去。有幾個名字似乎很耳熟。

  「嚴朔……嚴朔……」方見塵小聲問道,「嚴朔是誰啊?這名字有點耳熟。」

  嚴朔:「……」

  心裡一句——

  連勝:「選拔賽時候,西方劍術的那個?」

  方見塵想起來,又覺得很不是滋味:「哦。總覺得好像過了好幾年了,感覺自己都老了呢。」

  程澤搭腔道:「我也有這種錯覺。」

  連勝:「說明你們過的充實。」

  隨後很快輪到了周師銳。

  魯明遠:「~~」

  「……」周師銳,「……」

  魯明遠:「~~~~~~~」

  周師銳轉頭看向連勝。

  連勝說:「證明你是他的精神支柱。」

  周師銳:「……」

  自我介紹完畢之後,連勝就迫不及待地要遣散了他們。

  周師銳喊道:「等一下!我有東西要給你們看。」

  眾人停下腳步。

  周師銳掏了掏,將光腦點開,選出其中的圖片,遞過去道:「畢業了,你們的畢業證書。順便給你們領了,沒法帶過來,就拍了照片。」

  眾人恍惚了一陣,才驚訝道:「畢業了?哦……畢業了啊。」

  看著紙張上鎏金字體寫著的校名,還有右下角紅色的印章。

  不知不覺他們就畢業了。最後這一年實在是太壯闊,以至於都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周師銳看著他們說:「你們……改變好大。」

  那是一種精神狀態上的變化。感覺從一個努力想要長大的孩子,終於有了大人的模樣。

  眾人笑了一下。

  他們也能明顯感受到自己的成長。身體上,以及精神上。

  周師銳:「你們都沒看畢業典禮嗎?我們全校師生還合唱歌曲祝福你們了。還有很多網友,對你表示了想念和敬佩。」

  感情人家根本就沒聽。

  「太忙了,哪有時間啊?」連勝拍著他的肩膀說,「很快你就會忘了自己過去的人生,重新起航!」

  周師銳:「……是嗎?」

  「雖然這邊信息傳回去的很少,因為涉及機密,還有很多地方給打了碼,但大家一直在蒐集查找,想聽聽的事情。」周師銳說,「你們都沒事,就太好了。」

  是啊,都沒事,就太好了。

  連勝揮揮手:「再見。下次帶你們玩兒機甲!」

  再不休息,就有事了。

  在周師銳等人來後不久,關於卡法的表彰,終於落實了。

  或許有百米飛刀的積極爭取,或許是三十六區的功績加成,或許是遠征軍想要提拔新生,也或許是功勛大批發。

  這次行動中,不少人受到了表彰。

  連勝毋庸置疑,拿了唯一一個特等功。同時獲得了尉官稱謂……在這裡就是看看的。

  趙卓犖跟方見塵,全城混亂中,阻止炮筒攻擊,控制城區局勢,拿到了一等功。

  跟隨遠征軍進行全城排查的男生,都拿到了二等功。

  所有人的獎勵依舊是匿名的,但也足夠值得高興了。

  單自己樂和,就很驕傲了。

  新生來了之後,老兵就開始安排,將他們平時的建設任務,交給這群可憐蛋們,然後親自帶著他們開始訓練。

  經歷過真槍實彈的對鬥,他們已經能做到心如止水。只是高興的跳了一下而已。

  遠征軍的訓練方式一向簡單粗暴,就打啊!

  互相間拉幾個團隊,約好友誼賽,然後找一塊鳥不拉屎的地方,把機甲上的武器,改成數據表示的虛假武器,幹!

  這是他們經歷過的最靠譜的訓練方法,也是最慘烈的對戰過程。

  聯盟保留了康奈爾的無實權榮譽中校職位,他跟哈里偶爾也會參入到遠征軍的訓練計畫裡。

  在第二年夏天——雖然卡法很難體會到季節這種東西——連勝等帶有軍功的訓練兵們,終於苦盡甘來,正式加入遠征軍的編制。

  在百米飛刀的急切要求下,連勝帶領著趙卓犖等一行聯盟學子,進入第六軍團。

  那一天的天沒有特別藍,天氣也沒有特別涼快,就是在眾人吃飯的時候,收到了一條來自官方的普通短信。

  眾人只是拿筷子的手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吃飯。

  連勝接起通訊:「喂?」

  百米飛刀呼出一口氣問:「格倫有興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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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天涯靜處無征戰 兵氣銷為日月光 第一百九十九章 格倫

  連勝捂著耳朵,問道:「什麼有興趣嗎?考試嗎?」

  百米飛刀說:「是要考的。」

  連勝:「……沒興趣。再見。」

  她說著直接掛斷了通訊。

  百米飛刀:「……」

  孩子大了老不聽話怎麼辦?總拿領導不當領導!

  遠征軍的編制兵用手扇著風,從門口進來,後面跟著的是排列成隊的駐守軍備選。看起來臉色慘白,兩腿打顫。

  眾人找了桌子坐下,食堂的人瞬間就多了起來。

  卡法軍隊解散之後,駐軍人數不夠。遠征軍打的都是精銳招牌,在其他區號還有職責,總不可能擔負起全區安保的工作。

  於是逐漸從卡法本地挑選訓練出了各個駐守軍備選,他們負責培訓。

  遠征軍的服役兵們來來去去,從不逗留。在各個區之間輾轉,要適應不同的環境,同時保持足夠的警戒。

  現在留下來的,早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批了。

  但連勝等人跟著他們一起打訓練賽,那是內部交流,附近幾個軍團的士兵,差不多全能混熟。

  一老兵甩著帽子過來通知道:「明天跟隔壁五軍的小鮮肉們玩,輸了請客。做好準備啊!」

  「請客他們怕毛?這年頭的年輕人都太有錢了,不敢想像。」另外一位士兵說,「輸了跳舞。」

  幾人打著響指表示贊同:「可以可以。」

  他們轉身,看見正巴巴望著他們的新兵,握拳鼓勵道:「好好幹活,有肉吃!」

  眾新生:「……」

  去他們的哦!一塊肉吊了他們幾個月了!可是夠了!

  一眾新生委屈地嚶嚶啜泣道:「只恨自己當初學的不是指揮系!」

  像周師銳,就先期兩個月,跟他們一起練習了機甲數據的實際轉化問題。之後就因為副指揮人手不足,直接被拉去跟他們一起打友誼賽。

  明明同是新生,可他已經走到了前列。

  但周師銳的親哥是百米飛刀,從小在刀刀的數據模板下瞭解過相關內容,學習的也跟普通學生不一樣。加上天資聰穎,人又努力,確實比他們領先一截。

  他們知道也進步是要循序漸進的,可他們真的按捺不住。

  只比自己長一屆的學長們,已經經歷過兩次真槍實彈的戰爭。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沉穩感。在訓練演示中,動作跟熟練度更是穩超他們一截。雙方差距明顯。

  學長已經跟著遠征軍的前輩們越走越遠,自己還在做著看似毫無意義的雜活工作。甚至連個正規指導他們的人都沒有。

  他們知道,這群人裡面,單兵作戰最優秀的是趙卓犖和葉步青等人,但說話最管用的,是連勝。

  連勝還是個有軍銜的人!

  眾新兵於是扭捏的去找連勝求情。

  「學姐,能不能帶帶我們一起訓練?我們工作完以後,自己抽出時間,圍觀就行了,可以嗎?」

  連勝手裡搖著把扇子,正坐在陰影下休息。聞言點頭道:「這裡的工作什麼時候有過完結啊?你們要是覺得任務量太輕了,我可以幫你們向上面打個報告啊。」

  眾生忍不住一凜,急急搖手道:「別這樣啊學姐,你知道我們什麼意思的!」

  連勝搖了搖頭:「我當然知道,聽不懂我的話?」

  連勝看向他們,手上動作停了一下,冷笑道:「膽子挺大的,但是不要再有這樣的打算了。忍耐是你們必須要學會的事情,何況,它很有必要。我們就是從一樣的訓練起步,才能走到今天。你們想一步登天,我不能給你們造雙翅膀,棺材倒是可以給你們預定的。」

  眾人靜若寒蟬。

  連勝淡淡瞥去一眼,又收了回來:「還有問題沒有?」

  眾生迅猛搖頭。

  連勝扇子輕揮:「散。」

  學生們麻溜地滾開。

  年輕人,真的都好天真。

  人群退去,旁邊哈里小碎步地靠了過來,蹲下認真問道:「其實我有一個問題。」

  連勝:「說。」

  哈里抱著自己的膝蓋問道:「你是怎麼做到,什麼都沒做,但保持住自己的威懾力?」

  要知道在軍部,女性的性別,本質上來說,是不那麼受到尊重的。因為它本身代表了一種弱勢,而軍部是強者的天下。

  連勝既沒有威逼,也沒有打壓,更加沒有展示自己的暴力。平時訓練的時候,表情雖然不那麼和善,但比普通板著臉的教官要溫柔多了。

  既便如此,只要她站出來,就是很有信服力。明明是同級生,但其他人總是會下意識的遵照她的意見。

  就算是對上提議,她說的話也很有份量。

  太神奇了!

  哈里雖然年紀小,當年在軍部的時候,也是說一不二的地位。

  但那是因為恐懼,來源於下屬終生服役、戰爭兵器的妖魔化印象的恐懼。在普遍的認知裡,哈里這些人,只學過殺人,也只擅長殺人,他們毫無人類的善惡觀。

  現在世道不一樣了啊。

  哈里嘆了口氣。

  多的是拿長官當小朋友看的士兵。一言難盡。

  連勝若有所思的點頭說:「其實多數情況下,是來源於環境。」

  像趙卓犖他們,長久的合作過後,對她已經很信任了。那種信任是潛移默化後的影響,從他們的眼神和肢體動作中都能體現起來。

  當你已經成一個團隊中心,那麼其他人也會下意識的高看你。並以團隊裡的最高實力去尊重你。

  連勝說:「其實我的江山也是我自己打下來的,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哈里:「……」

  他也打下過一片江山,但是別人不認。

  百米飛刀之前給連勝說了句語焉不詳的話,被連勝掛斷之後,就沒有再聯繫。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連勝沒有放在心上。

  但是過了兩天之後,百米飛刀竟然親自來了。

  連勝收到信息,中途暫停手上的訓練,跑過去接他。

  百米飛刀是一個人來的,穿著常服,帶了一個皮箱。

  他抬頭看了眼太陽,灰頭土臉的模樣。熱得連招呼也沒心情打,說道:「我的天吶,這還是我第二次來卡法。上次來的時候還很年輕,熬得住。現在不行了,身體負擔逐年加重。回到軍部以後天天熬夜加班,整個人都要報廢。軍部欠我一個金剛不壞之身。」

  連勝默默拖走箱子,帶著他往宿舍走去。

  百米飛刀不信邪,跟在她後面道:「你怎麼沒黑呢?」

  連勝回頭一個白眼:「別說的好像你才發現。」

  百米飛刀時常跟她通訊視頻,讓她匯報一下卡法區跟康奈爾的狀況。

  百米飛刀不好意思道:「我以為你打了美光呢。我天天跟我手下說你還是個女人的,瞧,跟老闆視頻都知道打美光。多臭屁的人吶哈哈哈!」

  連勝:「……」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黑她黑得挺起勁兒啊。

  兩人一路寒暄,然後坐車回了宿舍。

  樓裡有少部分人在輪班補眠,其他人都在外面訓練。

  冷氣吹過來,整個人都復活了。

  百米飛刀誇張的嘆了口氣,給自己倒了杯水,問道:「新兵訓練怎麼樣啊?是你們練的嗎?」

  「我們負責監督考核。」連勝說,「跟我們當年一樣的蠢。」

  百米飛刀:「喲,還挺有自知之明啊。」

  「回憶過去,總是能有客觀的發現。」連勝問道,「你來這裡幹嘛?」

  百米飛刀抬起頭:「格倫瞭解一下?」

  連勝:「啥?」

  百米飛刀放下水杯,過去關了客廳的門,然後走回來。

  「是這樣的,格倫呢有一個港口……」他說著舔了舔嘴唇,將光腦拿出來遞給她:「口乾,你自己看吧。」

  格倫當年是一個非常貧瘠的地方,本土沒有任何的資源,科技發展落後,生產水平低下。一切生存都要依賴進口。可全體人民的命脈,都不過是在外需提供商的一念之間。

  糟糕的地方會變得更加糟糕。

  得不到承認和重視,人民生活越加艱辛,只能依靠販賣廉價的勞動力謀生,人權沒有任何的保障,處處遭受歧視跟不平。甚至連生命也得不到尊重。

  掌握不到核心技術,沒有足夠的教育水平,缺乏一個有力的領導班子,當年的格倫何止淒慘兩個字可以形容?

  種種外界原因逼迫下,他們生生世世都只能持續性的忍受欺壓和貧窮。

  轉機出現在一個港口。

  或者不能說是港口,應該是貿易中轉站。當時的一個星際貿易中轉站裡,因為地下勞動人口買賣,聚集了大量的格倫人民。

  天才英雄埃德溫也在這裡。

  他從小出生在港口,對貿易經濟相關事務尤為瞭解。接受過高級教育,擅長各種機械產品。

  看不慣這種名為提供勞務,實為奴隸買賣的行為,依靠他卓越的口才,聯合其他在港口頗有怨言的勞工,直接掀起了一場革命。

  他奇蹟般的帶領著一群沒有武器的人,從掠奪開始,在幾天之內,迅速佔領了港口。並篡改了安防數據,強行扣押了港口上的所有產品,作為初步物資,以此為據點,進一步的開始他的兇徒霸業。

  「奇蹟。你都不知道他是怎麼一步步向外擴張的。」百米飛刀說,「不過,也有爭議認為,埃德溫其實並不是格倫人。從他的知識水平上看,他的社會地位應該不低。港口那個位置,因為是貿易中樞,對外開放。所有裡面聚集了來自不同編號區的人民。久住的居民,根本分不清他們的血統。港口那一塊的國家概念是最匱乏的。」

  百米飛刀說:「現在它是歸屬格倫管轄的,但依舊保持了對外開放,中轉停靠的功能,是一個蒐集情報的好地方。」

  「上個月的時候,格倫有一艘民機,秘密地登陸了港口。但是那架飛行機並不在登記範圍內,非常可疑。並在這之後,不斷有格倫內部的軍人,進出港口。」百米飛刀說,「作為星際停靠中轉站點,格倫的權限在港口有部分限制,無法對所有已入關的人進行身份排查。但是最近的貿易排查非常嚴格。應該是有什麼舉動了。」

  連勝:「格倫內部有什麼問題?」

  「肯定有的。聯盟內部有蛆蟲,有內亂,但格倫也絕對好不到哪裡去。畢竟是一個靠搶劫和暴力起家的國家,歷史底蘊太淺,埃德溫去世之後,遺留問題太大了。單單執政黨派內部,都多的是爭論。」百米飛刀說,「但具體還不知道,所以我們需要過去查查。」

  他說著看向連勝,點了點頭。

  連勝回望著他,也點了點頭。

  百米飛刀:「然後呢?」

  連勝:「一路順風?」

  百米飛刀:「……」

  百米飛刀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然後開始拚命搖晃。他沉痛道:「為什麼!你再也不是以前那個連勝了!」

  連勝捂著耳朵說:「行了我明白了。你是想給我們這群新兵們,交代一個任務?直說就不行嗎?你想怎麼樣?」

  「你們的名字還沒有正式登入系統。我們需要一群足夠清白的,年輕一些的,同時又有絕對水平的人,前往港口去查探情況。所以想到了你們。」百米飛刀說,「康奈爾和哈里的年紀最好了,你們稍微老了一點。但是沒關係,可以將就一下。」

  連勝:「……」

  連勝:「你想讓康奈爾,去格倫?!」

  百米飛刀說:「打個比方而已。少年兵裡我只留下了記住的那幾個。主要是其他人我們不能完全放心。而且從實力水準來講……」

  連勝直接搭上他的肩膀,嘆道:「做個人吧。」

  百米飛刀:「……」

  百米飛刀暴跳如雷:「你什麼意思呀?你老闆我是那種人嗎?你就沒有看見我嬉皮笑臉背後的掙扎痛苦嗎?」

  「康奈爾和哈里,是不可能放他們直接過去的。」連勝說,「他們沒有接受過正統過教育,也沒有接受過任何的間諜培訓。你們選人的時候,怎麼能只看年齡?」

  百米飛刀說:「康奈爾和哈里的身份是合適的。他們是卡法的少年兵。因為之前的卡法內亂,政務被聯盟接手。他們選擇退役,又想逃離聯盟的管制,所以前往港口尋找生計。多棒的理由?」

  「哦,明白了。你讓聯盟所屬的卡法的士兵前往格倫所屬的港口……」連勝挑了挑眉,「他們怎麼可能有自由行動的機會?」

  百米飛刀點頭說:「對啊。燈下黑啊。燈泡沒教過你嗎?」

  連勝想了想,又搖頭道:「格倫軍似乎認識我們。之前機甲選拔賽的時候有放過照片,聽說搜人的時候,還做過相關比對。」

  百米飛刀不屑道:「照片那種東西,區別很大的。何況港口那種地方,人流量超乎你的想像。就算是郊區,也比卡法主城區最熱鬧的時候人多。聯盟軍隊那麼多人,軍校裡又有那麼多人,他們一對一的當然能認出你們,群體掃瞄,掃的出來才有鬼。稍微對證件做點手腳,你們就可以瞞天過海了。」

  百米飛刀點開自己光腦的自拍鏡頭,將屏幕轉給連勝道:「你以為你們還是當初的那個小鮮肉嗎?在卡法待一段時間都變醜了好嗎?」

  連勝輕輕斜了一眼,不屑哼了一聲。

  不過訓練對一個人外觀的改變確實是很明顯的。包括髮型跟氣質。

  連勝摸著下巴,繼續思考。

  她也沒有太多間諜的經驗。她連聯盟的歷史都搞不清楚了,去了全陌生的港口,不敢保有太大的信心。

  康奈爾跟哈里畢竟還年輕。打得好仗,不代表會說得好謊。跟他們兩個搭檔,連勝覺得畫風有點謎。

  百米飛刀觀察著她的表情,說道:「這件事情是有危險的,因為港口出現任何問題,我們只能申請仲裁。如果你們的身份暴露,我們要以聯盟的名義向格倫申請仲裁,你也知道,聯盟出面的話,不如乾脆判你們一個死刑。」

  「我們是想派老兵過去,但是他們身上的疤痕都太明顯了,而且年紀對不上。最方便也最好的方法,是作為交流生將你們送過去。和我們交好的十四區,願意為我們提供幾個合法名額和身份。」百米飛刀說,「如果是要在同齡人中選擇的話,我最相信你。」

  連勝抬頭看他一眼。

  百米飛刀攤開手:「所有人都很相信你。絕佳人選。」

  一個還沒畢業,就拿過兩次特等功,參與過兩次區域救援的高端人才。同時在校期間表現優異,進步神速。幾乎所有訓練過她的教官都沒有任何的差評。

  她臨危不亂的從容態度,跟隨機應變的反應能力,卓越的口才和煽動力,對戰局的洞察跟全局把控力,都是新一代士兵中最出色的。

  他們根本找不出比她還合適的人。

  百米飛刀單手按在桌上道:「這次很重要。非常重要。雖然我們是遵從民主選擇,但是這次我們會民主到你同意為止。」

  連勝抓了抓頭髮,問道:「你們的懷疑究竟是什麼?」

  「我們懷疑格倫主戰派的新領袖,巴裡特上將在港口。就算不是他,也是跟格倫上層有緊密關係的人。我們應該在爭奪港口的所有權。」百米飛刀說,「巴裡特上將隨身的護衛隊親自過去了,這非常可疑。」

  連勝:「如果真的是他……」

  百米飛刀做了個開槍「piu」的手勢。

  百米飛刀說:「具體事宜具體再議。現在主要還是確定人選。」

  連勝:「不就我們三個嗎?」

  「誰告訴你的?我們總要做好萬全的準備啊!你一個人怎麼夠用?」百米飛刀說,「你同意了對不對?你同意了我們就開始聊隊員配置問題了。很好,我已經聯繫他們過來了。」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一陣敲門聲。

  趙卓犖在外面說道:「刀哥?在裡面嗎?你找我?」

  百米飛刀過去開了門,笑道:「優秀!快來!進來啊優秀!」

  他後面還跟著好幾個人,眾人一起擠了進來。

  群眾有些茫然。

  「他們你都熟悉,正好可以方便合作。我特意為你選的人。」百米飛刀猛喝一口水,「好了我再來說一遍。」

  百米飛刀設計的陣容是:

  連勝、魯明遠、季班、周師銳、趙卓犖、程澤、方見塵、葉步青。八名交流生。康奈爾和哈里,作為保護他們前往港口的私人保鏢。一共十人。

  季班三個技術工,加上連勝,有很強的迷惑性。看起來弱的弱,小的小。軍方會給他們提供新的身份。

  康奈爾和哈里不需要變動,保持著身份,直接過去就可以。

  百米飛刀確認,他們不會拒絕康奈爾入境。畢竟康奈爾身上,是埃德溫的基因。

  「確認一下你們的學生專業。」百米飛刀說,「偏一點的特長,最好是出人意料的。連勝你到底都會些什麼?」

  連勝想了想說:「書法、下棋、擂鼓。」

  古武的目標太大了。聯盟通用語的書法也很引人注目。

  百米飛刀點頭:「很好,那就下棋。季班就是機械工程類。小銳可以是編程,魯明遠嘛,繪圖或設計。趙卓犖你們試試運動特招。」

  「那就這麼決定了。」百米飛刀拍上光腦道,「我們需要進行學習。從現在開始暫停你們的所有訓練。為期兩個月的時間,要徹底適應自己要拿到的新身份。語言,歷史,文化,習俗,歌曲。還有你們安排好的大學裡的同學,老師,家人。新身份所有需要掌握的東西你們都要掌握。」

  百米飛刀說:「同時在兩個月之內,要用藥物,慢慢消掉你們身上的肌肉。」

  連勝心痛道:「你不如要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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