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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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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青綠蘿裙 -【柴米油鹽詩酒花】《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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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青精飯山家三脆碧澗羹

  孟櫻不是第一個到孟家的,孟二姑帶著女兒李笑嫣已經在幫忙剝豆子了,孟爺爺則在八仙桌前吃早飯,白米粥、油條、肉鬆和皮蛋,看到她來不鹹不淡說:「來了就去廚房幫你奶奶。」

  孟櫻把籃子裡的青團拿出來:「我昨天做的,你們嘗嘗。」

  「什麼餡兒的?」孟爺爺全名孟天雄,雖然年紀大了,可依舊偏愛重油重味的菜,他在家中素來是大家長做派,大家勸了也沒用,「我不吃甜。」

  孟櫻低聲說:「豆沙的,不甜。」

  「放著吧。」孟天雄筷子一指廚房,「去把我的花生拿出來。」

  孟櫻提了籃子進廚房,把青團放到碗櫃裡:「奶奶,我做了青團,豆沙的,不甜。」

  「好好,我嘗嘗。」孟奶奶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拿了一個青團,孟櫻新做的幾個青團做的都比普通的小,適合老人家吃,免得糯米吃多了不消化。

  「蠻好吃的。」孟奶奶稱讚了一聲,卻還是只吃了一口就忙著給孟天雄炒花生,剛炒過的花生滾上一層鹽粒,裝進小碟子裡,「給你爺爺端過去。」

  孟櫻接過來端到外面,孟天雄夾了一筷子塞進嘴裡,眉毛一皺:「淡了。」他拿筷子敲了敲碟邊,示意孟櫻再拿進去加工一下,孟櫻說:「太鹹對身體不好。」

  「我輪得到你管教?」孟天雄冷哼一聲,「香蘭,淡了。」

  「來了來了。」孟奶奶叫周香蘭,名字聽著像是大家閨秀,實際上是小婦生的,大婦囂張,她從小就被寄養在別人家裡,寄人籬下,手腳怎麼能不勤快,養父母家裡忙裡忙外收拾得妥妥當當,孟天雄就看准了她持家的本事,這才把人娶回來,一共生了孟大姑孟慧、孟二姑孟淑、孟卓良三個孩子,夫妻之間倒也和順。

  孟奶奶進廚房去再撒了點鹽,這才得到了孟天雄的認可:「魚買回來沒有,要紅燒,蹄髈呢,老大是不是說她來買?」

  「爸,我來了。」孟大姑笑吟吟地提著一隻蹄髈進來,「我大一早去菜市場拿的,提前和人定才有那麼好的蹄髈,爸你聞聞香不香?」

  孟天雄眉頭舒展:「辛苦你了,小蓉怎麼沒來?」

  「他們經理看重她,今天也叫她值班,我和她說一會兒吃飯的時候過來。」孟大姑嘴皮子一碰就丟出那麼長一串順溜的話來,半點磕巴都不打,要知道尹蓉哪裡是去值班,明明是在家睡懶覺,孟大姑心疼女兒,不想她大清早來廚房裡受罪,這才睜眼說瞎話。

  「女孩子家家,沒必要掙那麼多錢,你怎麼讓她到銀行裡去了?」孟天雄咯吱咯吱咬著花生,語帶不滿。

  孟大姑早知道父親是什麼貨色,面色不改:「我也是那麼和她說的,但爸你不知道,小蓉現在的男朋友啊,就是經理的兒子,未來公公的面子總不好不給的呀,她表現好,也是我們家教得好,是吧阿櫻?」

  孟櫻不知道矛頭怎麼就對準自己了,頭皮一緊,不知道怎麼回答,她總覺得孟大姑這話裡的涵義是……她收留了霍雲松就是沒教養不檢點?

  幸好孟天雄的注意力已經被尹蓉的男朋友吸引過去:「哪家?」

  「就是銀行的錢經理啊,他大哥不是在縣政府裡工作麼,家裡條件老好了。」孟大姑舌燦蓮花,就差把那未來女婿家裡誇上天了。

  孟天雄心裡衡量了一下對方的家世,滿意地點點頭:「小蓉還是很懂事的,阿櫻,你也好談個物件了,讓你大姑二姑幫你介紹介紹。」

  孟二姑溫柔地笑笑:「好的呀,阿櫻有什麼要求,說來二姑聽聽。」

  孟大姑在孟天雄面前絕不會表現出對自家人下手的本性,反而像是熱心的長輩一樣給她出主意:「我們阿櫻條件好呀,香鋪那房子就值多少錢啦,條件太差的肯定不行,外地人也不好,最好知根知底的,爸你說對不對?」

  孟天雄聽了,面色微變:「阿櫻是要好好挑一個。」

  孟櫻直覺不對,但她又想不明白孟大姑這番話哪裡不對,明明字字句句都是為她著想,說得也沒錯。

  孟大姑還想說什麼,被孟天雄打斷了:「閒話就不要說了,去幫你媽做菜,今天十點前就要去墳上。」

  孟大姑有點遺憾,但她也知道不能操之過急,只能悻悻提了蹄髈進廚房幫忙了,孟大姑的女兒李笑嫣喊:「表姐,我們去折元寶吧,外婆說她沒弄完。」

  孟櫻也不想進廚房去沾染一身油煙味,更不想聽孟大姑冷嘲熱諷,趕緊點頭答應,和李笑嫣搬了椅子做到角落裡去包元寶。

  元寶是年年要折的,孟櫻只是上手的時候有點生疏,很快就熟練了起來,李笑嫣壓低了聲音和她說:「尹蓉肯定是偷懶沒來,姨媽總是這樣。」

  「那也沒辦法。」孟櫻低頭折著元寶,「你比我來得早,看見我爸了嗎?」

  「外公說他沒回來,住廠裡了。」

  「那她和小龍呢?」孟櫻問的是自己的繼母和弟弟。

  李笑嫣撇了撇嘴:「我媽說好像是回娘家了,昨天那邊掃墓,都那麼晚了還沒來,怪不得外公臉色那麼難看。」

  孟櫻恍然,怪不得孟天雄一大早臉色不好看呢,今天是清明,兒媳婦兒和孫子居然遲遲沒有來,不生氣才怪。

  「阿櫻,快來幫忙。」孟大姑手撫著後頸,哎喲直叫,「我脖子扭到了,你來幫我把魚殺了。」

  孟櫻咬了咬嘴唇:「我不會殺魚。」

  「連魚都不會殺,你以後嫁到別人家去怎麼辦?還要你老公給你做飯伺候你?」孟大姑教訓她,「你這孩子太不懂事了。」

  孟櫻賭氣地想,大不了就和霍雲松結婚,讓他天天做飯去!這個念頭一出,她自己先嚇了一跳,但轉念一想,她不過隨便想想,難道還能當真,何必自己嚇自己,很快又釋懷了。

  「既然不會殺魚,過來把菜洗了總會吧。」孟大姑是打定主意要孟櫻進來替代自己的工作了。

  李笑嫣說:「姨媽,表姐幫我折元寶呢。」

  「這麼一點東西你一個人折就好了,阿櫻進來幫我!」孟大姑的語氣斬釘截鐵。

  孟櫻沒辦法,只能進廚房幫忙洗菜,這個季節水還有點冷,把菜洗完手指就冰冰涼的了。

  孟大姑還一個勁兒在那裡說自己脖子扭了,前兩天搬東西手腕不能受力了,孟二姑充耳不聞,孟奶奶裝耳聾當沒聽見,孟大姑只能揪著孟櫻不放,孟櫻沒辦法,只能避了出去,剛巧遇到過來的孟卓良一家人。

  孟卓良的第二任妻子叫尤琦秀,夫妻兩人開了一家染布廠,生意不錯,他們的獨生子孟飛龍今年虛歲十七歲,讀的是市里的高中,清明放假三天,他昨天一回來就去了外公外婆家,今天才回來。

  「小龍個子又高了。」孟天雄也只有面對心愛的孫子時才會露出笑容,「學校裡怎麼樣?」

  孟飛龍高高瘦瘦,性格略微靦腆:「挺好的。」

  尤琦秀笑著補充:「之前期中考考了班裡第六,年紀三十,我和他爸說要是能繼續保持,就有希望考進一本。」

  「小龍讀書用功,你們別太逼他了。」孟天雄掏出兩張百元大鈔,「拿著,給自己買點吃的。」

  孟飛龍看了母親一眼,乖乖收了起來:「謝謝爺爺。」

  那邊祖孫和樂融融,這邊孟卓良也很客氣地問長女:「你現在管了你姑奶奶的店,生意怎麼樣?」

  「還可以。」孟櫻從小到大也只有節假日才會和父親見面,雖說是親父女,但客氣地像是普通親戚。

  孟卓良也知道和這個女兒沒多少感情,不過例行公事:「有什麼困難就來找爸爸,爸爸給你安排個工作。」

  「我這樣挺好的。」孟櫻低聲說,「您別擔心。」

  孟卓良也就意思意思過問一下,既然她沒什麼需要操心的也就不再多話。

  倒是尤琦秀推了兒子一把:「去,幫你姐姐端碗去。」

  「哪裡用得著小龍去端,笑嫣你去。」孟天雄這一輩子都沒進過廚房,看見水杯打翻了也不會扶一下,怎麼捨得孫子去吃這個苦。

  李笑嫣扁了扁嘴,正要反駁,沒想到尤琦秀搶先開口了:「爸你太慣著孩子了,小龍那麼大個人了,總該幫家裡做點事。」她一瞪孟飛龍,「還不去?」

  孟飛龍也覺得全家人都在幹活就自己偷懶不大好,他從初中就開始住宿學習獨立,在學校裡也都是自己洗衣服打掃衛生,不覺得幫忙做點事有什麼問題。

  當然了,那也僅限於端端盤子拿拿碗什麼的,真要他做什麼家務活他也是不願意的。

  十點鐘,孟奶奶已經把菜全部燒好,掃帚鮮花和香都準備妥當,孟天雄這才帶著孟卓良、孟飛龍去墳上掃墓。

  他們一走,孟大姑就哎喲喲說家裡還要燒飯先回去了,孟二姑倒是沒說什麼,但也坐下來鬆口氣,李笑嫣更是跑得沒影了。

  孟櫻覺得和繼母相顧無言十分尷尬,就進廚房裡去幫孟奶奶做午飯,拿去墳前供奉的菜基本上都會帶回來,但還要炒一些素菜,今天孟家人難得聚齊,菜是少不了的。

  「你去玩吧,這裡我來就行了。」孟奶奶趕她出去休息。

  孟櫻幫她擇菜洗乾淨,快到十一點了才說:「奶奶,我今天不大適意,先回去了。」她還是不敢直接說想走,只能託病。

  孟奶奶關切地問:「怎麼了?傷風了?」

  「我身上來了。」

  孟奶奶立刻就明白了,從櫃子裡拿了袋紅糖給她:「你早點回去吧,泡點紅糖水喝。」

  孟櫻沒想到那麼順利,她回家時還帶著幾分上學時請病假可以不去上學的雀躍:「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霍雲鬆手裡端著一隻白瓷碗,碗裡是飽滿青碧的米粒,與尋常米香不同,還融著一股清香自然的味道。

  孟櫻尤為意外:「你做好啦?」青精飯與青團一樣,都是江南一帶的風俗,霍雲松既然沒有吃過青團,她還以為他不會做,本是隨口一提而已。

  「卿卿所願,怎敢不從?」霍雲松擺好碗筷,又端了一盤「山家三脆」和一碗「碧澗羹」來,所謂「山家三脆」指的是嫩筍、新鮮的小菌菇、枸杞頭,將這三者「入鹽湯焯熟,同香熟油、胡椒鹽各少許,醬油滴醋拌食」即可,而要做的好吃,關鍵在於枸杞頭,不要選擇枝條上新發綠葉的苗芽,而要選擇在根部枝條的新芽。

  而「碧澗羹」其實就是芹菜,因為做羹時清淡又芳香,杜甫有「青芹碧澗羹」的詩句,因此得名。

  孟櫻就笑:「我發現你很擅長做素菜,是偏愛吃素嗎?」

  「不是。」

  「那是為什麼?」

  霍雲松凝視著她的眼眸,輕笑道:「如何讓我遇見你,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孟櫻眼中浮現了一絲困惑,但很快她就明白過來,席慕蓉說「如何讓我遇見你,在我最美麗的時刻,為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他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所以霍雲松這番話中的涵義便是,我想要遇見你,所以我在佛前吃齋念佛了五百年,如此一來,擅長素齋並不算什麼,重要的是我想和你有緣。

  「你……」孟櫻瞠目結舌,心慌意亂,她不知道自己理解的對不對,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隨口一說。

  霍雲松但笑不語,他可不算是說謊,出家的十年裡,他吃的最多的就是素齋,青精飯也在其中。

  青精飯做法簡單,「采枝葉搗汁浸米白好粳米,不拘多少,候一二時,蒸飯曝幹,堅而碧色收貯,如用時,先用滾水,量以米數,煮一滾即成飯矣。用水不可多,亦不可少。久服益顏延年」,本是道家修煉養生所用,但到明代時,青精飯成了浴佛節的內容,因此進入了佛家,又叫「阿彌飯」,他前世也沒有少吃。

  可惜,青精飯再好再養生,若是生無可戀,那也毫無作用,再綿軟清香的米粒吃進嘴裡也要噎著喉嚨。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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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6 23:02:35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香茶餅

  霍雲松青精飯做得太多,最後吃不完,也沒有必要暴曬脫水以後吃,乾脆搗爛了做成烏米糕,孟櫻也不包餡,直接拌了些糖切成手指長的小糕,當下午茶吃,味道也不賴。

  清明第二天,孟櫻的弟弟孟飛龍過來了,背著書包,提了一個紙袋,誰知道一進門沒看見孟櫻反而看見了霍雲松:「你是誰?」

  「孟飛龍?」霍雲松正在旺旺上回復客人,向他指了指旁邊的書房,「你姐姐在裡面畫畫。」

  孟飛龍上上下下打量著霍雲松,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進屋去找孟櫻了:「姐,奶奶讓我給你帶點青團來,大姑說是蓉姐特地去上海買來的。」

  孟櫻轉頭一看……她剛買了一箱的蛋黃肉鬆青團,最近在搞活動,兩箱包郵還送個豆沙的。

  「我有,你帶去學校吃吧。」

  「我已經吃膩了。」孟飛龍撇了撇嘴,「淘寶包郵還當我不知道,就哄哄爺爺而已。」他把袋子往地上一放,「姐,反正你吃吧,我要回學校了。」

  孟櫻放下畫筆:「吃過飯了嗎,不然你在我這裡吃了再走吧。」

  「不用,晚上還要上自習。」孟飛龍頓了頓,眼神難掩八卦,「姐,外面那個人是我未來姐夫嗎?」

  「呸。」孟櫻趕緊闢謠,「他是我雇的員工,什麼姐夫。」

  「他會是來打工的?」孟飛龍打死都不信,「姐,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後面兩間房靠得多近,你不想說就算了。」

  「真不是。」

  「我會替你在爸媽那裡保密的。」

  孟櫻百口莫辯:「真的不是,你想多了。」

  「好吧好吧,等你想說了再說。」孟飛龍對她揮揮手,「我走了。」

  孟櫻送他到門口,又塞錢給他:「拿著自己買點東西。」

  孟飛龍縮手躲個不停:「我不要!姐我真不要,我有錢!」他知道家裡爺爺最偏心自己,幾個姐姐都沒他零花錢多,尤其是尤琦秀早就說過,現在的廠是她和孟卓良開的,她不可能允許孟卓良拿家裡的錢去貼孟櫻,最多孟櫻結婚的時候給點算是心意,其他的錢都是孟飛龍的,這個姐姐想都不要想。

  孟飛龍小時候不懂事,長大了卻覺得有點對不起她,可要他說把錢分給孟櫻一半,兩人的感情也不到這份上,因為知道做不到,所以更愧疚些,哪裡肯要她的錢。

  姐弟倆誰也沒法說服誰,最後霍雲松拿了一個小錦囊出來了:「這個是你姐姐剛做出來的,拿去送女同學玩吧。」

  孟飛龍臉上一紅:「我不要。」

  「圍巾的回禮。」霍雲松指著他書包裡隱隱約約露出來的圍巾一角,眨了眨眼睛。

  孟飛龍捂著書包倒退了一步,面上驚慌:「你、你怎麼知道……」

  「都是四月份了,還把圍巾一直帶著,肯定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吧。」霍雲松把錦囊遞給他,「而且看起來就是手織的。」

  孟飛龍猶猶豫豫接了過來,又看了孟櫻一眼:「姐。」

  孟櫻這才反應過來弟弟早戀了,她心情複雜:「我不會說的。」

  「謝謝姐,我也會替你保密的。」孟飛龍和這個姐姐一向不親近,但這時卻因為有了共同的秘密而多了幾分親密感,說話也自然了起來,「不過老姐,這是什麼東西?」

  孟櫻說:「香茶餅。」她平均每個月都做一些新的東西上架,香茶餅就是這兩天的成果,在《金瓶梅》裡,蘭陵笑笑生屢屢提起過這種似香非香的物品,在茶餘飯後咀嚼有清新口氣的作用,相當於現代的木糖醇口香糖。

  就在孟飛龍來之前,她剛剛寫好香茶餅的方子,準備在微博上更新:

  「甘松、白豆蔻、沉香、檀香、桂枝、白芷各三錢,孩兒茶、細茶、南薄荷各一兩,木香、槁本各一錢,共為末。入片腦五分,甘草半斤,細銼。水浸一宿,去渣,熬成膏,和劑。」

  但相比於口香糖,香茶餅更帶有一股風流香豔的古意,就像是那首詞裡說的,「鶯舌偷傳,低語教人嚼」,女子將舌尖的香茶餅用吻遞送給醉酒的夫君,該是多麼纏綿悱惻的畫面。

  不過……這個就沒有必要告訴孟飛龍了,所以孟櫻只是簡單地說:「你就當成是特別的口香糖好了,吃完飯含在嘴裡會很香。」

  孟飛龍對於孟櫻所做的東西並不瞭解,但這並不妨礙他一直認為這家香鋪裡的東西很有逼格,所以能拿這麼特別的「口香糖」去送給女朋友,他也是覺得很有面子的事。

  「那謝謝姐了。」孟飛龍把東西裝進書包,對孟櫻和霍雲松揮揮手,「也謝謝姐夫,再見。」

  霍雲松笑納了他的稱呼:「路上小心。」

  孟櫻「哎」了一聲,剛想叫住孟飛龍說個清楚,沒想到這小子一溜煙就跑了,轉眼就看不見了蹤影。

  她一肚子氣只能對著霍雲松撒:「你亂應什麼?」

  「什麼?」霍雲松一如既往地佯裝無辜。

  但孟櫻這回是真的生了氣:「你不要總是亂說話。」

  「我說了什麼?」霍雲松滿含笑意地看著她,他很想知道孟櫻究竟有沒有可能把心裡話說出來,「你若是不說,我怎麼能知道呢?」

  孟櫻咬了咬嘴唇,神情猶豫,霍雲松耐心地等待著她的回應,大概是清明的反叛讓孟櫻嘗到了甜頭,她竟然真的鼓起勇氣開了口:「你不要那樣對我說話了,我覺得很不好……很容易誤會,可能你沒有別的意思,但是我希望你換一種方式和我說話。」

  「會誤會什麼?」

  「就是,就是,」孟櫻語結,「就是很不好,我們沒有什麼特別的關係,不要說這種曖昧的話。」

  霍雲松忍俊不禁:「阿櫻,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他眼中泛起愉悅的光,「心有塵埃,才會見塵埃。」

  孟櫻一怔,脫口否認:「你胡說!」霍雲松的意思是,是她對他有綺念,才會覺得他的每一句話都飽含暗示。

  她不信。

  不過短短數日,她怎麼可能對他心生感情,她不信。

  但霍雲松真的是胡說嗎?孟櫻驚慌地想,是不是真的是她有了想法,這才覺得曖昧不適,是她希望他對自己有想法嗎?這難道才是她內心深處真正的想法?

  霍雲松看著她心神慌亂的樣子,輕輕歎了口氣:「嗯,我是胡說的。」他是胡說的,但也不是。

  孟櫻覺得他的每句話都別有含義,這自然是他刻意誤導的結果,所以,他是胡說的,而之所以那麼做的原因,就是為了這一刻她的反應。

  如果孟櫻真的毫無念頭,自然可以底氣十足地反駁他,可她卻懷疑自己了,這才是真的心有塵埃。

  她應該有一點喜歡他的吧。那就好。

  他在來之前就考慮過許許多多的問題,譬如如果她喜歡的仍舊是前世的丈夫該怎麼辦,又或者說,她就是不喜歡他這個樣子的,也有可能,她更喜歡無話不談的陶柏……來之前,他做過種種猜測,想過每一種可能的應對方式,他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可以得償所願。

  可即便是如此,他還是來了,他決然放棄了一切,來到她身邊。

  決定是他自己做的,不能怪任何人,可當知道她或許是有一點喜歡他的時候,他怎麼能不高興呢?

  有什麼比知道她或許有一點喜歡自己更好的事呢?

  只要她也是有一點喜歡他的,那他就有信心和她長長久久走下去,無論手段。

  既然已經得到了結果,霍雲松即刻有了決斷,他握著她的手,懇切道:「阿櫻,我很抱歉,剛才的話都是我胡說的,一直以來都是我不好,請你千萬千萬原諒我。」

  孟櫻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弄懵了:「為什麼?」她腦子裡一團漿糊,他說是胡說的,那她究竟是不是喜歡他?

  「因為我喜歡你。」霍雲松輕輕笑著說,「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喜歡我。」他不等孟櫻回答,手臂一收,將她順勢摟入懷中,也不在意她瞬間僵硬的身體,在她耳邊輕輕說,「阿櫻,你可能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我,不過沒關係,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我可以一直等你到喜歡我為止,所以,不要讓我走好嗎?」

  孟櫻氣短:「我沒說讓你走呀。」雖然她剛才是有那麼一瞬間想過。

  「那就好。」霍雲松適可而止,很快鬆開了懷抱,若無其事地說,「那我去做飯了,你還要畫一會兒嗎?」

  「……啊?哦哦。」孟櫻夢遊似的回到了桌前,提筆落下,直到畫了三朵花瓣才發現自己把花瓣塗成了葉子的綠色。

  孟櫻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的畫,她剛才腦子裡是在想什麼?

  「阿櫻,吃飯了。」霍雲松拉開門,視線一下就落到了她的畫上,孟櫻的動作比腦子更快,她在宣紙上一抓把畫揉成了一團丟進了紙簍裡,動作一氣呵成。

  霍雲松:「……」他要不要裝作沒看見那朵綠色的牡丹?

  「那麼快就吃飯了嗎?」孟櫻竭力保持鎮定,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站起來,結果起得太急,膝蓋頓時磕到了桌角,砰一聲撞得霍雲松都替她覺得疼。

  「當心。」霍雲松扶住她的手臂,免得她重心不穩摔倒。

  孟櫻從沒有覺得那麼丟臉過,她感覺自己臉龐發燙,窘迫得轉過頭去:「我沒事。」

  霍雲松半蹲下來看了看她的膝蓋:「青了。」他的手指觸碰到她的腿,那相觸的戰慄令孟櫻站立不穩,幾乎要再摔倒一次。

  這一次,霍雲松摟住了她的腰:「別動,先坐下來,我把飯給你端過來。」

  「不用,就只是撞了一下而已。」孟櫻想要再站起來,卻被他強硬地摁回了位置上:「阿櫻。」

  她迷惘地抬頭:「嗯?我沒事。」

  霍雲松半蹲下來,握著她的手:「可是你這樣,我會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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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鰣魚

  孟櫻被表白後的日子和之前並沒有什麼不同,每天早晨起來下樓就能看到溫著的早餐,豆漿、燒麥、小籠、粽子、豆腐腦、餛飩、麵條……霍雲松仿佛是每天換著花樣給她準備著早飯,每一樣都合她的胃口。

  接著,她畫畫,他打掃衛生,準備開店,天井裡的花已經抽條,有好幾朵都綻開了花苞,平添了幾分春天的豔色。

  不過,上門的客人依舊寥寥無幾,反倒是淘寶的訂單提示時常響起,霍雲松作為淘寶客服既稱職又不稱職,他的回答總是寥寥數語,可不知怎麼的,隔了山水迢迢,那一頭的小姑娘都能感受到他的魅力,鍥而不捨地試圖調戲他,結果反而被四兩撥千斤地擋了回去。

  可越是這樣,越是讓人心癢癢,甚至孟櫻在查看後臺的時候還發現有個姑娘一口氣下了十個一模一樣訂單,就為了讓霍雲松寫十個快遞單!

  孟櫻很難想像他會有這麼大的魅力,這不禁讓她想起昨天在微博上轉發了她上新預告的朋友,除了稱讚香茶餅「風流別致」之外,還特地提起了快遞單上的字,「讓我最意外的是,香老闆家的快遞單上的字居然是館閣體,香老闆不是練小楷的嗎?」

  孟櫻的畫畫得好,字卻是中規中矩的小楷,臨的是鐘紹京的《靈飛經》,而霍雲松……她放下畫筆走過去拿起單子一看:「你怎麼寫館閣體呀?」

  「你不喜歡?」霍雲松放下了筆,修長的手指壓在花花綠綠的快遞單上,竟然讓人產生錯覺,仿佛他寫的不是快遞單,而是《落花詩帖》。

  孟櫻側了側頭:「那倒不是,只是現在很少有人練這個了。」雖然館閣體整潔大方,但毫無個性,很難相信霍雲松寫的竟然是這樣的字體。

  「字如其人,」霍雲松對她一笑,「除了你,我不想別人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孟櫻不可避免地被這樣一句不是告白但勝似告白的話給擊中了,但她並沒有說話,只是仔細核實了一遍手裡的快遞單子,然後點點頭:「記得一會兒就寄出去,不然客人要投訴的。」然後恍若無事一般轉身回書房繼續畫畫,像是剛才他的話只是春日一陣微風,吹過就散了。

  霍雲松輕輕一笑,放下快遞單回廚房做飯:來日方長,何必著急。

  今天的午飯有鰣魚,袁枚曾說,「鰣魚用蜜酒蒸食,如治刀魚之法便佳。或竟用油煎,加清醬、酒釀亦佳」,孟櫻喜歡吃清燉的,紅燒也曾見過,可現在放置在水晶盤裡的鰣魚顏色不變,形態不變,猶如在水中暢遊,栩栩如生,恰似杜甫所說的「水精之盤行素鱗」,實為罕見。

  她用筷子浸入湯中一撥,駭笑:「都是油?」

  「是。」霍雲松也是在京城的時候吃過這樣的做法,鰣魚吃的人不少,但敢油浸的不多,但油浸有油浸的妙處,只有油沒有水,只用微火不用大火,是煮是蒸還是煎炸,實難分辨,但這樣做出來的鰣魚鮮嫩無比,能最大程度上保留本色。

  「你嘗嘗看。」

  孟櫻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嘴裡,果然與之前所吃的大有不同,她十分驚奇:「這做法是誰想出來的,真別致。」

  「是一個朋友想的,他是一個很特別的人。」霍雲松輕輕說。

  孟櫻第一次聽見他提起自己的朋友:「是好朋友嗎?」

  好朋友?霍雲松啞然失笑,他想了想說:「那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和我不一樣。」那個人就是太溫柔了,所以到最後才成了傷心人。

  可他不一樣。

  孟櫻想起來霍雲松的事,不免小心翼翼:「那……你現在還和這些朋友有聯繫嗎?」

  霍雲松聽出了她掩飾下的關懷,他微微笑了笑:「真正的朋友是不會因為身份的改變而疏遠你的,是我不想回去而已。」

  「你為什麼要來這裡?」孟櫻困惑極了,「你不屬於這個縣城。」

  霍雲松唇邊笑意更濃:「可這裡有你。」

  孟櫻惱羞成怒:「我是認真地問,你再這樣我生氣了。」

  霍雲松這才想起來,按照劇本的設定,他在來這裡之前根本不認識孟櫻,那怎麼能為她而來呢?就算編一個藉口說從前見過她,一見鍾情,那「為她而來」就成了孟櫻身上的負擔。

  他並不希望她背負起這背後的一切。

  「好吧,事實上是我隨便上了一輛車,隨便買了一張票,隨便停在了這裡,」霍雲松用手背撐著頭,笑意盈眉,「然後,我就看到了你的招工,我決定在這裡留下來,就是這樣。」

  孟櫻循規蹈矩慣了,從沒有想過可以這樣選擇自己的人生,將信將疑:「這樣也可以嗎?」

  「為什麼不可以?」霍雲松反問,「我們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所以也沒有辦法選擇人生的起點,但這一切都是基於這一點而開始,因此,通常我們也很難真正決定自己的人生。」

  「就好像你一樣,因為你出生在這個家庭,因為你被孟老太太養大,所以你會重新回到這裡,根是你成長的源頭,也束縛了你。」

  這番話並不是霍雲松自己說的,而是當年在苦海寺的孟櫻親口所說,那時她已被查出癌症,而丈夫外遇,胎兒流產,親人反目成仇,她最後取走了自己所有的積蓄,沒有留在醫院,而是選擇到了苦海寺,將所有財產贈予寺院,只求能在寺中了此殘生。

  是她自己說的,「苦海寺在紅塵之外,我不想再和從前的事有任何牽扯,只有現在我才覺得快樂,我是我自己,而不是孟家的女兒,也不是左晨旭的妻子」。

  可此時此刻的孟櫻從未想過這一切,因為姑奶奶去世,她放棄省城的工作回到家鄉,因為生在孟家,她再不喜歡也依舊逆來順受。

  她從沒有想過要和過去一刀兩斷,無根之人如浮萍,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害怕。

  「阿櫻,拒絕自己不想要的人生並沒有那麼難。」霍雲松勾住了她的手指,將她細嫩白皙的指尖握入掌中,「你不要害怕,你不是一個人。」

  孟櫻茫然地看著他,遲疑著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和過去一刀兩斷,你不說,我不會問的。但是,你怎麼知道我不想要這樣的生活呢,我覺得現在很好啊。」

  霍雲松沉默了一瞬,輕輕歎了口氣:「是挺好的,我陪著你呢。」

  如果孟櫻願意跟著他走,那他自然有辦法讓孟家的人永遠找不到她,讓這之後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可她不願意,畢竟現在,所有的一切都還沒有發生,她憑什麼放棄一切跟他走?何況孟櫻從不是果斷決絕的人,前世若不是人之將死,又怎麼能下定決心離開?

  可若要他眼睜睜看著她受過那些苦才恍然明白,他寧可她永遠不知道人心險詐。

  也罷,反正也做好一生一世隱姓埋名在此的決定了,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

  孟櫻並不知道霍雲松的嘗試與努力,她只知道自己聽見他那樣曖昧的話又不免耳朵發燙,趕緊抽出手來:「誰要你陪了,快去寄快遞,偷懶就扣你工資了。」

  「是是是,我這就去。」霍雲松正準備起身,正巧孟櫻的手機亮了,來電顯示的人名正是左晨旭。

  他微微一怔,說曹操曹操到,沒想到就是今天。

  孟櫻接了電話:「喂,晨旭?」

  「櫻櫻嗎?」那一頭左晨旭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我是晨旭,有沒有打擾到你?」

  「沒有,你怎麼打電話給我了?」

  「這不是快要五一了麼,我打算回家一趟,聽說你現在就在家裡?有沒有興趣來參加高中同學聚會啊?」

  「同學聚會?」

  「是啊,大家都畢業四五年了,好久沒見了,我就說五一小長假大家在老家聚聚,你覺得呢?」

  孟櫻恍惚了一下,這才笑:「挺好的。」

  「那你來不來?」左晨旭笑眯眯地問,「我挺想見你的,咱們也好幾年沒見過了吧。」

  孟櫻想了想,還是答應了:「那好吧,什麼時候?」

  「5月2號,到時候我去你家接你,對了,你還住在老地方吧?」左晨旭小時候就住在孟櫻家隔壁,兩個人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縣城又是那麼大點兒地方,兩個人一塊兒上了幼稚園、小學、初中、高中,可高三畢業的時候,左晨旭一家就搬到市里去住了。

  她去了省城讀大學,左晨旭則去了首都,兩個人也是好久沒有見面了。

  「我一直住在那裡。」孟櫻的聲音都放柔和了,「你還記得吧?」

  「嘁,住了十幾年哪能忘,那就這麼說定了。」

  霍雲松站在門外聽完了整段對話,和他想像的不同,原來孟櫻和左晨旭的重逢是那麼簡單,那麼欣喜,只聽一聽就能想像在陽光燦爛的少年時代,他們曾是如何的親密無間。

  也許,在小孟櫻摔倒的時候,他也曾扶起過她,也許,在下大雨的時候,兩個人曾撐著一把傘回家,也許,作業忘記寫的時候,他自然而然地會拿她的作業過來抄,也許,當她被人欺負的時候,他會是第一個站出來保護她的人。

  他們肯定有過很美好的時光,畢竟,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所以孟櫻最後決定嫁給了他,不是嗎?

  只可惜,那麼美麗的開始,卻不曾有個好的結局。

  這一生,左晨旭不會再有機會開始這個故事了。

  他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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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襄王有意

  孟櫻對這一次同學聚會很重視,這表現在她去許裁縫那裡做了一身新裙子,淺青色的絲麻長裙,花紋像極了《搗練圖》裡仕女所著的襦裙,孟櫻十分稀罕,立即買下做了長裙。

  許裁縫戴著老花眼鏡,笑眯眯地看著她試穿:「我就說這裡只有阿櫻能把這布穿得好看,你說是不是?」他問的是靠在窗邊陪孟櫻一起來的霍雲松。

  他側頭微笑了一下:「是。」

  雖然知道孟櫻做新裙子不是為了給他看,可當他看到那麼鮮活美麗的孟櫻時,他覺得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真好看。」他由衷稱讚。

  孟櫻是美人嗎?這恐怕很難說是,她不過是縣城裡的平民姑娘,並沒有令人一眼驚豔的美貌,甚至他們初見時,她已經憔悴病重。

  但他從未注意過她的容貌,他只是喜歡她而已,因為喜歡她,所以蹙眉顧盼之間,便覺得心悸不已。

  孟櫻像是被他說得難為情了,一頭鑽進更衣室裡換下了裙子,不過好心情還在繼續,因為她路過一家飾品店的時候買了一把珍珠回家串手鏈。

  教程是網上下的,線是普通的釣魚線和細鋼絲,教程很詳細,有各個步驟的分解圖示,但孟櫻研究了半天發現自己好像沒有點亮這個技能,只能遺憾地放棄。

  她轉眼去淘寶上下了個訂單。

  淩晨一點多的時候,孟櫻從夢裡醒來,迷迷糊糊地去上廁所,沒想到霍雲松的房間裡還透著燈光,她一時好奇就敲了敲門。

  霍雲松很快就把門打開了,孟櫻「你……」了一個字,後面的話就梗在了喉頭——她看見霍雲松桌上的那個珍珠手鏈了,那串珍珠手鏈的花型很複雜,中間一層的主體交織成四葉草的花紋,上下還各有兩層波浪紋,如果不是因為特別美,孟櫻也不會興起編織的念頭。

  但看起來複雜,編起來更複雜,她今天嘗試了一下午都沒有成功。

  可現在,那串被編織好的珍珠手鏈就靜靜放在那裡,在昏黃的燈光下閃著溫柔的光澤,美得不可思議。

  「你還沒有睡?」霍雲松像是沒有注意到她的表情似的,隨口說,「那正好,來試試看,不知道有沒有大了。」

  他拿了手鏈圍在她的手腕上量尺寸,不大不小,正好可以扣上。

  「看起來可以。」霍雲松把手鏈鬆開,「給你。」

  孟櫻怔怔接過,聲音輕得聽不見:「你是幹什麼呀?」

  霍雲松快速眨了眨眼睛,像是沒有想到她會那麼問,他看了她幾秒鐘,頓時笑了:「阿櫻,我說過我喜歡你。」他的笑意彌漫開來,「我既然喜歡你,當然是想討你歡心,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孟櫻看出來了,正是因為看出來了,才覺得無所適從,她一直沒有想好要怎麼面對他那天看似突兀實則順理成章的告白,幸好霍雲松從沒有提起過。

  但他不提起,並不代表他沒有動作。

  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笑容,每一個動作,都在不斷地詮釋著「我喜歡你」。

  熟睡醒來,夜色濃重,萬籟俱寂,孟櫻比白天更容易打開心房,她微微垂著頭,指尖撥著手鏈上的一顆珍珠,低聲說:「你不要這樣,我可能……」可能沒有辦法給你回報,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喜歡你,會不會喜歡你。

  「那並不重要,我喜歡你,並不一定要你也喜歡我。」霍雲鬆口中說著安慰她的話,內心卻早已有了決定,可越是有了成算,他的語氣越是溫和動人,「喜歡一個人就好比是太陽東升西落,春天樹木發芽,都是自然到極點的事,你不必強求。」

  如果一切順利,自然不必強求。

  可若是路途坎坷,如不強求,他拿什麼來改變命運?

  但他的態度安慰到了孟櫻,她松了口氣,又有些愧疚地看著他,霍雲松見機不可失,立即抱了她一下:「真的沒關係,很晚了,早點睡吧。」說罷還在她的髮上吻了一下。

  這天時地利人和,孟櫻愣是沒發現自己被占了便宜,還一臉愧疚地回房間睡覺去了。

  霍雲松覺得大晚上的沒白演這齣戲,要知道他八點多的時候就把手鏈編完了,愣是拖到這個時候演那麼一出,和當年陳阿嬌費盡心力找司馬相如寫《長門賦》有得一拼了。

  不過……他後知後覺地發現,剛才那一抱和前世他抱孟櫻感覺區別很大。

  前世他抱過她很多次,心裡只有憐惜痛惜,但今天孟櫻是半夜起來的,只穿著睡裙,裡面應該……沒穿內衣。

  霍雲松想明白了,他在黑暗中笑了起來,差點忘了,晨鐘暮鼓二十年是前世的事了,今生的他才二十七歲,還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呢。

  順理成章的,他夜裡做了一個很美好的夢。

  第二天孟櫻發現天井裡曬了床單,她瞅了兩眼,多嘴問了句:「怎麼今天洗,天氣又不好。」

  今天是個陰天。

  霍雲松拿著簸箕去倒垃圾,無比自然地回答:「我昨天做了一個夢,」頓了兩秒鐘,又補充,「和你。」

  孟櫻整整過了五秒鐘才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涵義,她面紅耳赤,心跳加劇,這種感覺太陌生了,以至於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你……你流氓!」

  「是人之常情。」霍雲松非常坦然,甚至他昨天在意識到了自己的欲望後還松了口氣。

  出家了二十年,執念不改,但要是生理上無欲無求了,以後生活好像會不大和諧。

  如果說霍雲松之前的行為話語都只是暗撩,那麼這個頗具暗示性的夢就很直白地點明了「我喜歡你」這句話中被隱含的部分。

  我喜歡你,那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喜歡。

  很奇怪,從霍雲松在那個雨天踏進這裡開始,孟櫻雖然偶爾覺得他說的話曖昧不已,但從沒有感覺到侵略性,換言之,她不覺得害怕,沒有想過要逃離。

  霍雲松太君子太出塵了,她知道他是一個出色的男人,但霍雲松特有的氣質使得她很難對這樣一個人產生情愫,孟櫻看他就好像是看被寄託了美好寓意的梅蘭竹菊。

  那種喜歡和欣賞,不是愛情。

  這一點,連霍雲松本人都沒有想到,二十年紅塵外的生活給予了他旁人沒有的氣質,也淡化了他的性別魅力,如果是前世二十七歲的霍雲松,或許更容易讓孟櫻喜歡上。

  在愛情中,荷爾蒙的加成是必不可少的,通常的悸動都從生理開始,再燃燒到靈魂。

  幸好,現在明白這一點還不算晚。

  而代價是孟櫻整整一天都沒有理他。

  五一前一天,左晨旭又給孟櫻打了電話,告訴了她聚會的地點,是市里的一個五星級酒店,說是市里,但其實開車也不過二十分鐘的車程,「我前兩年回去過一次,變得挺多的,到時候我來接你,免得你找不到地方」。

  「市里我比你熟,怎麼會找不到地方呢。」孟櫻微微笑著,聲音很溫柔。

  左晨旭在電話那頭揶揄她:「是嗎,那是誰在自己家門口的巷子裡迷路了半個鐘頭?」

  「那是我五歲的時候。」孟櫻哭笑不得,「你不要再提起來了。」

  「三歲看老,你們小姑娘就是方向感不好,到時候迷路了我還要去找你,總之,後天我來接你,快到了給你打電話。」左晨旭壓根沒給她說不的機會,已經替她做出了決定。

  孟櫻只能同意。

  2號下午四點多鐘,左晨旭給孟櫻打電話,說在路上,大約還有二十分鐘就會到了。

  孟櫻已經換上了新裙子,梳好了頭髮,正靠在窗邊看書。

  霍雲松決定不在今天與左晨旭會面,如果左晨旭在孟櫻家中看到有陌生男人存在,也許會起警惕之心,他在沒有把握之前不會貿然暴露自己,所以他很自然地說:「既然今天你要出去,不如提前關門吧。」

  「好啊。」孟櫻對關門時間並沒有明確的規定,只要當天的快遞送走,一天的生意就算是結束了。

  「那我出去拿衣服。」天氣漸漸熱了,霍雲松前兩天特意去許裁縫那裡訂做了兩件襯衫,就是為了這個時候找藉口離開。

  孟櫻沒有絲毫的懷疑就同意了。

  半個鐘頭後,左晨旭到了孟櫻家門口,他熟門熟路地進屋,看到的就是倚在窗前看書的女子,清麗婉約,一如少年時。

  「櫻櫻。」左晨旭手腕一抬,把原本掛在食指上晃悠的車鑰匙一把握進了手心,他一屁股坐到孟櫻對面,上上下下打量著她,笑意掩都掩不住,「路上堵車,我來晚了啊,不過剛才差點沒認出你,我還以為走錯門了呢,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了啊。」

  「你又亂講。」孟櫻合上了書,「從小到大就愛欺負我。」

  左晨旭頗為得意:「也只有我能欺負你。」

  孟櫻怔了一下,低下頭沒說話,她從小就是內向靦腆的性格,一直招人欺負,從幼稚園開始,左晨旭就在她身邊充當著保護者的角色,有人對她揮拳頭,他就敢把拳頭砸到對方臉上,把人打趴了就得意洋洋地揪著她的辮子說:「你真沒用,總是要我保護你。」

  「不過沒關係,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只有我一個人能欺負你。」

  孟櫻覺得自己應該是會被這句話感動的,這句話又霸道又溫暖,她的少女時代曾無數次被感動過,那讓她覺得自己是很特別的。

  但奇怪的是,這次沒有。

  她甚至升起了一個荒誕的念頭,為什麼要用欺負來作為佔有的獎賞呢?

  像霍雲松說的,一直陪著她,只有讓她一個人瞭解他,不是更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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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青梅竹馬

  左晨旭沒有發覺孟櫻的異常,從紮著羊角辮因為迷路會在巷子口哭的小女孩到現在秀麗婉約的女人,他覺得孟櫻在這十幾年中並沒有什麼改變。

  一如既往地溫柔,像是春天的暖風,和她在一起,他永遠覺得舒服自在。

  她知道自己所有的事,她知道自己的性格,她永遠不會怪自己,所以在北京那麼多年,他還是很想念她。

  就好像吃慣了外頭天南海北的美食,還是會惦記家鄉橋頭的那甜碗豆漿一樣,這種植入記憶深處的溫暖他永遠忘不了。

  尤其是和黃璨的相處已經讓他精疲力竭,他幾乎是迫不及待想要逃離她的身邊。

  要說起來,黃璨也沒什麼不好的,出身好,帶著好人家女孩兒的驕矜氣,但也不討人厭,交往之初,他們感情還是很好的。

  可一時的新鮮喜愛並不能維持太久,畢業以後,越來越多的問題浮出了水面,黃璨家在北京,想要他也留下來,並且如果以後結婚,黃家願意為他的事業提供幫助。

  左晨旭卻想回到家裡,他家的生意已經做到了省城,有人脈,有資本,他在省城裡開始會比在京城方便很多,雖然北京是天子腳下,可俗話說得好,寧做雞頭不做鳳尾。

  他要是一開始就靠黃璨,以後還能在家裡抬得起頭來?他又不是沒本事的小白臉。

  除了這個,他也實在是有點厭倦黃璨自以為是的性格了,這位大小姐自作主張的事已經不止一次,他的人生,沒有道理要聽別人的安排,哪怕是以為了他好的名義也不行。

  回老家前,他和黃璨大吵一架,他正式提出了分手。

  這次組織同學會,一是覺得高中同學好久不見聚聚也好,二是重新聯繫上自己在老家的人脈,他已經決定要在省城創辦一家公司,先借著這個聚會摸摸底也好。

  「說起來,櫻櫻你怎麼回老家了,我還以為你會留在省城呢。」左晨旭對孟櫻到沒有什麼人脈不人脈的想法,在他眼裡,孟櫻一直都是需要保護照顧的物件,他找誰拉關係也不會找她。

  孟櫻輕聲說:「姑奶奶去世了,把這鋪子留給了我,我就回來了。」

  「節哀,你也別太難過了。」左晨旭體貼地轉移了話題,「說起來,今天的聚會很多人都會來,不知道你還認得幾個,好多人都結婚了呢。」

  孟櫻配合得露出了意外的神情:「是嗎?」

  「可不是,我說了,這次聚會不准帶家屬,不然孩子一帶過來就雞飛狗跳了。」左晨旭拉開了車門讓孟櫻上車,笑眯眯地說,「大家就隨便聚聚,沒別的意思。」

  孟櫻相信了。

  如果聚會上大家沒有張口閉口說自己工資多少多少,或者男朋友家裡多有錢的話。

  「孟櫻,你現在每個月工資多少錢啊?」

  「……我自己開了家店。」

  「啊,那是老闆咯,賺得多不多啊?」

  「一天也沒有幾個客人。」

  「你這麼漂亮,肯定有男朋友了吧,什麼時候結婚,別忘記給我們發喜糖。」

  「還沒有。」

  回答完這三個問題,孟櫻深深反思自己為什麼要來參加這個同學聚會,幸而左晨旭一手端著紅酒杯一手趕人:「去去去,別煩我們櫻櫻,她和你們不一樣。」

  「唷,這不是左總嘛,怕我們欺負你的小青梅呢。」那個打趣孟櫻的女同學笑得一臉揶揄,「高中時就這樣,生怕我們欺負她是吧,你也不看看,當初你放狠話說欺負她就是和你過不去,誰還給她甩過臉色?」

  左晨旭高中時成績出色,長得又英俊高大,實在不缺女孩子愛慕,作為他唯一的青梅竹馬,孟櫻當年沒少被說過酸話。

  不過也僅限於此了,自從有個女孩子擠兌她不成反被左晨旭罵哭了,學校裡就再也沒有人敢明面上和她過不去了。

  「知道就好。」左晨旭揮手擠開原本坐在孟櫻旁邊的男人,看了她的酒杯一眼,「你們是不是灌她酒了?阿櫻不喜歡喝酒的。」

  他也不用孟櫻多提,替她把杯裡的紅酒換成了清茶。

  那個女同學就笑著說:「行,你護著她我們沒意見,那她該喝的酒你也不會逃吧?」

  「儘管來。」左晨旭擼起了袖子。

  酒過三巡,人已微醺。

  有個喝得舌頭都大了的男同學不知道從哪裡擠進來,狠狠一拍左晨旭的肩膀,拍得他差點跳起來:「你謀殺啊!」

  「嘿嘿,小旭旭啊,哥女兒都有了,你什麼辰光結婚?」他是左晨旭的室友,還是上下鋪,當年感情最是要好。

  「要你管了,事業為重,知不知道?」左晨旭翻了對白眼,「等我事業有成,還怕娶不到白富美?」

  「就怕你想娶的不是白富美。」對方笑嘻嘻地說,「是小青梅呀。」

  「咳咳。」原本在喝茶的孟櫻一時不慎嗆到了氣管了,劇烈的咳嗽立刻引來了大家善意的玩笑:「看看看看,我說得對不對?」

  「你們別亂說。」孟櫻微微皺了皺眉頭。

  「亂說?」下鋪室友對此表示不服,使勁用手肘撞了撞左晨旭,「小旭旭,你自己說。」

  左晨旭也撞了他一下,這才說:「別提這個,我煩著呢。」

  「怎麼回事兒?說來我們高興高興。」

  「我和我女朋友分手了,暫時不考慮結婚的事兒。」左晨旭撇了撇嘴,「事業為重,我再說一遍,事業為重。」

  還不等下鋪室友說話,從前左晨旭的同桌也擠進來加入了話題:「你和那個大小姐分手了呀?分得好!那個女人鼻孔朝天,你和她結婚少不了受氣,誰讓人家家裡有錢呢。」

  有好事者趕緊加入這個大八卦,紛紛追問:「怎麼回事,什麼大小姐白富美?」

  聽著他們一來一回八卦,孟櫻這才知道左晨旭在北京交了一個女朋友,左晨旭的高中同學去北京玩的時候見過她一面,印象極差,雖然渾身名牌但頤指氣使,相當令人不快。

  「她這個人就這樣,老子受不了她很久了。」左晨旭和同學一碰杯,酒意上頭就說了心裡話,「我是男人啊,在外面都不知道要給我留面子,我又不靠她家,憑什麼受氣,愣是把我弄得和倒貼的小白臉似的,誰受得了?現在哥不玩了,她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吧,不奉陪了!」

  孟櫻聽著左晨旭有一下沒一下數落著前女友,終於開始開口了:「既然曾經在一起過,分開就分開了,也沒必要這麼說她。」

  「櫻櫻你就是好心,你不知道我受了多少氣,黃璨要是有你一半,不,十分之一的好脾氣,我也不會和她鬧得分手。」左晨旭直哼哼,「我才不娶那種女人,我受夠了。」

  他眉頭微挑,「櫻櫻,你到底幫誰?」

  孟櫻頓了一下,這才發覺他是喝醉了,和喝醉了的人沒什麼好說的,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岔了過去:「你要喝點茶嗎,喝多了吧?」

  「這點酒不算什麼。」左晨旭轉頭和人喝了一杯,又說,「我真醉了你就把我送回家去,你認識我家吧?」

  不等孟櫻回答,他又拽著另一個同學過來了:「一會兒是不是你開車,你把櫻櫻送回去啊。」

  左晨旭做事周到,特地在聚會前就確定了不愛喝酒的幾個同學,讓他們分批把其他人送回家。

  「知道了左總,你和我說過好多遍了,我保證把你家櫻櫻送回去,行了吧?」

  左晨旭這才滿意地松了手。

  一個和孟櫻關係還不錯的女同學便湊過來低聲說:「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左晨旭啊?」

  「什麼?」

  「別裝傻了,他對你的維護有眼睛都看得見,現在他又和北京那邊的分手了,打算回來發展,這不是天意嘛。」

  孟櫻搖了搖頭。

  聚會一直鬧騰到十點多,大家又說要去ktv唱歌,孟櫻精力有限,實在無力支撐下半場,就說要先走。

  左晨旭死活拉著她不讓她走:「櫻櫻,你要是走了,這群王八蛋得把我丟大街上過夜。」

  「對,我們都狼心狗肺。」同學們笑嘻嘻地簇擁著孟櫻一塊兒去ktv唱歌,「走吧走吧,一會兒送你回去,誰讓其他女同胞都有老公來接呢。」

  孟櫻不是唯一一個想走的人,可正如他們所說,其他人不是老公來接就是男朋友來接,再不濟也可以自己開車回去,唯有她住得遠,如果特意送她就太不方便了。

  她不喜歡給人帶來麻煩,雖然已經十分困倦,但還是強撐著去了ktv。

  一進包廂就有人開始鬼哭狼嚎,孟櫻腦殼疼得慌,旁邊還有人拿著手機哢嚓哢嚓發著微博,又問她:「孟櫻你有微博嗎,我們互關一下啊。」

  孟櫻頓了片刻,異常堅決地說:「沒有,我不玩這個。」

  好在人家也不過順嘴一提,並沒有當真。

  孟櫻撐著頭拿出手機,想和霍雲松說一聲晚些回去,又不知道該怎麼聯繫他,家裡沒有固話,他也沒有手機……她正苦惱著,就聽見包廂的門砰一下被人推開,這巨大的聲音甚至蓋過了不知道哪位仁兄在嚎的「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

  「找到你了。」走進來的高挑女子逆光而來,霎時吸引了包廂內所有人的注意力,喝酒的,聊天的,大牌的,唱歌的,都不約而同停了下來。

  「我是左晨旭的女朋友,他人在哪裡,叫他出來。」來者不善,那女子踩著高跟鞋噠噠走了進來,俯視著已經喝得七暈八素的一群人,視線掃過每個人的臉龐,終於停在了孟櫻身上,「你是孟櫻孟小姐?」

  孟櫻有點懵,不知道短短幾秒鐘之內發生了什麼事,她只是本能地點點頭:「是,你是?」

  「我叫黃璨。」那個女人一步步走近孟櫻,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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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白煮蛋

  面對這位黃璨黃小姐的問題,孟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雖然左晨旭說已經和女友分手,但黃璨剛才的自我介紹是女朋友而非前女友,顯然並不打算就此放手。

  對於這個明顯是陷阱的問題,孟櫻只能笑一笑:「我們是第一次見面。」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我卻已經認出了孟小姐。」黃璨的摘掉了墨鏡,露出了豔麗精緻的整張臉,「我想知道,左晨旭在哪裡,我從北京特地過來找他,他不會避而不見吧?」

  孟櫻還真沒有注意左晨旭去了哪裡:「大概是……」她話音未落,就看見門口出現了熟悉的身影,黃璨轉頭一看,剛從洗手間回來的左晨旭就站在那裡皺著眉看著她。

  包廂頓時陷入了一種詭異的靜謐,只有老男孩在螢幕中歡快地唱著《小蘋果》。

  「我還以為你不敢見我呢。」黃璨鮮紅的嘴唇微彎。

  左晨旭靠著門口,不想讓同學們看笑話:「我們出去說。」

  「不必,既然是同學聚會,那就都是熟人,做個見證也很合適。」黃璨從手提包裡拿出了一張照片遞給孟櫻,「孟小姐,這是你和左晨旭的合影吧?」

  孟櫻一頭霧水地接過來一看,那張照片是她畢業時和左晨旭在學校門口的大石頭前照的,兩個人還是青澀的學生模樣,同樣的照片她也有一張,不同的是這張照片中間明顯有撕裂的痕跡。

  「黃璨,我以為你可不會那麼無聊。」左晨旭顯然有點不耐煩聽她繼續說下去了,「我們的事沒必要扯到別人。」

  「沒必要?你不就為這張照片要和我分手嗎?」黃璨冷笑,「這件事我要是就這麼忍了,以後還要不要在四九城裡混了。」

  左晨旭聽著火大,在黃璨眼裡,和他分不分手是次要的,傷了她黃大小姐的面子才是關鍵,她要是就這麼被人甩了,以後怎麼在北京繼續混下去?

  「分就分了,你管我是什麼理由?」左晨旭回之冷笑,「該不會黃家大小姐分不起這個手吧?再鬧下去才是真的難看了。」

  黃璨秀眉一擰:「你是真要和我杠下去了?」

  「是你不放過我。」

  「好,你等著。」黃璨轉身,把孟櫻還回來的照片狠狠抽在了孟櫻的臉上,「你也給我等著。」

  孟櫻天降橫禍,還沒有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就被甩了一臉照片,別看照片柔軟,這啪一下拍在她臉上很快就腫起了一道紅痕。

  這頓時激怒了左晨旭,他一把拽住黃璨:「你幹什麼?」

  「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回來找你的青梅竹馬重溫舊夢,要分手?你也不看看我同不同意,不然人家還以為我黃家的女兒是隨便可以讓人甩的。」黃璨掙脫了左晨旭的桎梏,冷笑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全程唯一遭殃但壓根沒搞清楚事情發展經過的孟櫻:「……」

  這出鬧劇最後以左晨旭親自開車送孟櫻回家作為結局。

  孟櫻一路上都不敢開口說話,左晨旭這是醉酒駕駛,雖然他強調很多遍酒醒了,但孟櫻還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免得他分心,到時候出車禍樂子可就大了。

  可就算是這樣,他也闖了一個紅燈,雖然沒有過路的行人也把孟櫻嚇得夠嗆:「你開慢點,不急的。」

  「不要緊,我心裡有數。」左晨旭看也不看她一下,自顧自踩下了油門。

  孟櫻心驚膽戰,度秒如年,好不容易挨到家門口,左晨旭車是停了,但卻沒有及時開鎖,孟櫻開車門失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晨旭,我到了。」

  左晨旭降下了車窗,點燃了一支煙,深吸一口,徐徐吐出煙霧:「櫻櫻,這件事是我沒處理好,連累你了。」

  「沒關係的。」孟櫻怎麼可能說得出生氣的話來,何況這件事也不是左晨旭的錯,她柔聲安慰,「你好好和她說,不要吵架。」

  「她那能叫吵架?在她心裡,她的面子比什麼都重要。」左晨旭彈了彈煙灰,「她是在報仇呢。」

  孟櫻不好說人家的壞話,只能委婉地勸說:「情侶之間哪有不吵架的,好好說就是了。」

  「我已經受夠她的脾氣了。」左晨旭把煙蒂往窗外一丟,恨恨丟下狠話,「誰怕誰。」

  孟櫻又累又困,還被人打了一巴掌,可左晨旭不告別,她也開不了口說要下車,好在左晨旭很快回過神來,親自替她開了車門:「到了,你好好休息。」

  「你也是。」孟櫻和他告別,「別想太多了。」

  左晨旭揮了揮手,目送孟櫻開門,就在此時,屋裡的燈突然亮了,左晨旭猛地一驚,伸手拉住了孟櫻的手腕:「等等,裡面的燈怎麼亮了?有人?」

  「啊,嗯。」孟櫻應了一聲,想掙脫左晨旭的手,可他並沒有注意。

  因為,門開了。

  左晨旭的酒意不過還剩三分,但當他看到這個推門出來的男人時,還以為自己的酒根本沒有醒。

  這樣氣度,這般品貌的人,就算不是在詩禮簪纓家,也該在富貴溫柔鄉,怎麼會出現在孟櫻的香鋪裡?

  「阿櫻。」霍雲松拉亮了屋簷下的燈,昏黃的燈光照出了她紅腫的臉頰,他目光一凝,「你的臉怎麼了?」

  孟櫻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沒事,不小心碰到了。」

  「不是手打的,是被什麼東西甩在了臉上?」霍雲松微微皺眉,但神色尚算緩和。

  可偏偏此時此刻,左晨旭開口了:「你是誰?」

  霍雲松聞到了一股酒氣,他一手摟住孟櫻,將她護到身後,一手拽住了左晨旭的衣領提到面前,撲面而來的酒味更加濃重了,霍雲松的臉色從沒有那麼難看過:「你喝酒了?你喝酒了還敢開車?」

  「你放開我。」左晨旭從沒有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他想一拳揍在霍雲松臉上,誰知道手臂還沒有揮起來,霍雲松已經一把把他推出好幾步,他踉蹌了兩步,差一點摔在地上,「你有病啊!」

  「你要死要活我沒興趣。」霍雲松冷冷看著他,「但阿櫻的命,你賠不起,滾。」

  他的語氣不見得多麼激烈,他也沒有太多憤怒的動作,他只不過說了一個「滾」字,可不知怎麼的,左晨旭在這夜風裡硬生生地打了一個哆嗦。

  他不知道是什麼令他突然不敢開口說話,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被對方的氣勢全然壓制,這種難以反抗的感覺令他覺得羞恥又恐懼。

  霍雲松關上了門。

  孟櫻一直被他拽進屋才說話:「你就這麼把他丟外面了?」

  「阿櫻。」霍雲松一路牽著她回屋上樓,「你喜歡誰都可以,你不喜歡我也沒有關係,但我決不能容忍任何人把你的命當兒戲。」

  孟櫻一怔,趕緊解釋:「不是的,他是好心要送我回來,今天發生了很多事,他心情不好而已。」

  「他心情不好可以去死。」霍雲松進衛生間裡擰了濕毛巾進來,語氣寡淡,「誰也不會管他,可如果他真的把你放在心上,就絕對不會喝著酒還開車送你回來,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他費盡心血不過想保她一世安寧,可竟然有人這樣忽略她的生命,霍雲松可以容忍左晨旭喜歡她,娶過她,可決不能容忍他輕賤她的命。

  孟櫻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強笑著說:「我不是平安回來了嗎?」

  「是我的失誤,我該親自去接你的。」霍雲松深吸口氣,壓下了內心翻湧的怒火與自責,「我怎麼可以把你交到那種人手裡。」

  他俯下身為她擦拭臉上的傷口,孟櫻不知怎的,看著這樣的霍雲松覺得陌生極了,她不敢拒絕,只能微微側過頭,盡力忽略心底的異樣:「晨旭沒那麼糟糕,他真的只是心情不好而已,我沒事,你不要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霍雲松替她擦了臉,可臉上的紅腫並沒有馬上消退,「我只是在害怕而已,如果沒有你,我活著也沒有任何意義。」

  孟櫻輕輕說:「我真的沒事。」

  「不會再有下次了,我保證。」霍雲松低著頭,凝視著她的眼眸。

  孟櫻在他的眼瞳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鬼使神差的,她點點頭:「嗯。」

  那個人,視她的生命如兒戲,這個人,視她如自己生命。

  從這一刻開始,她就註定走上了與前世截然不同的路。

  「我去煮個蛋,你洗漱一下,我一會兒上來。「霍雲松善於管理自己的情緒,那幾分鐘的失態仿佛只是錯覺,他已經重回平靜。

  孟櫻無暇追究這些,快速洗了個澡,剛換上睡衣出來,霍雲松就把白煮蛋剝好了:「來,坐這裡。」

  這裡明明是孟櫻的臥室,他卻更像是主人,奇怪的是孟櫻好似沒有發現這樣的身份顛倒,溫順地坐在了他身邊。

  霍雲松把剝好的雞蛋裹在紗巾裡,輕柔地在她腫起的臉頰上滾來滾去:「疼不疼?」

  「有一點。」

  「是怎麼回事,可不可以告訴我?」

  也許是月色太美而他太溫柔,孟櫻微低著頭,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又說:「那個黃小姐看起來很……驕傲的樣子。」

  「呵。」在他的記憶裡有資格驕傲的黃小姐……可不是黃璨。

  收起心中淡淡的輕蔑,霍雲松把注意力放在了孟櫻紅腫的半側臉頰上,雞蛋滾了半天總算起了點作用,看起來沒剛才那麼可怕了,但他還是止不住心疼:「怎麼不躲啊?」

  「她只是不小心甩到我的。」孟櫻也猜到黃璨之所以遷怒她大概是以為她和左晨旭有點貓膩,可實際上他們已經許久沒有聯繫了,她內心坦蕩,自然不覺得是大事。

  「兩個人的感情牽扯到別人就過分了。」霍雲松說,「阿櫻,你不要參與進去好嗎?」

  孟櫻對他微微一笑:「我本來就沒打算參與啊,」

  這倒是很出乎霍雲松的預料,他還以為……「我還以為,你喜歡他呢。」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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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鍋糍茶

  「什麼?」孟櫻詫異地瞪大了眼睛,「我喜歡誰?」

  霍雲松的語氣很平靜:「我說,我以為你喜歡你的那個同學兼鄰居和竹馬。」

  「你說晨旭?」孟櫻困惑地眨眨眼睛,「你為什麼會那麼覺得呢?」

  「你和陶柏打電話的時候很開心,顯然你們是非常要好的朋友,」霍雲松像是局外人一般剖析著她的種種反應,「你和這位同學打電話的時候語氣卻總是不自覺地放輕,你的笑容……非常溫柔。」

  孟櫻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是嗎?」

  「嗯,不過大概是我想錯了。」霍雲松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如果你真的喜歡他,你不會一點都不傷心,也一點兒都沒有竊喜。」

  孟櫻若有所思,霍雲松說的沒錯,能見到昔日好友她自然是歡喜的,他的感情出現了波折她也很關切,但也僅限於此了。

  「嗯,我不喜歡他的。」孟櫻很明確地給了答案。

  霍雲松的笑意愈濃,他這個時間差打得不錯,孟櫻在這個時候是不可能喜歡左晨旭的,因為他的一筆爛帳還沒有算清楚,向來不喜歡與人相爭的孟櫻怎麼可能蹚進這三角戀的渾水?

  現在的她最多只有往日青梅竹馬的情分而已,她真正喜歡上左晨旭是後來的事了,那個時候的她只有那麼一個保護者,她很自然地將所有的感情都寄託在了他一個人身上,從此深陷泥沼。

  這些事未來還會不會發生很難預料,但他在左晨旭剛剛回來,感情生活一團糟,而且還枉顧孟櫻生命的情況下提出來這件事,孟櫻的答案可想而知。

  這個答案是很關鍵的,她說出來「我不喜歡他」就等於是對自己做了一個自我暗示,她相信此時自己內心的答案,那後面要再動心可就難了。

  因為她已經下意識地摒棄了會喜歡上左晨旭的可能。

  霍雲松承認這種心理暗示不甚光彩,但這種揣摩人心、操控人意的本領仿佛是他與生俱來的能力,對於孟櫻這樣自我意識不堅定又極容易受影響的人而言更是如此。

  她以為所有的答案都是內心的自我意志,實際上不過是他刻意為之而已。

  處心積慮,費盡心血,不過想讓她喜歡而已。

  或許這可怕,可悲,又很可笑,但他不後悔。

  「很晚了,你早點休息,明天就不要早起了。」霍雲松給她倒了杯溫水,「有什麼事都有我,你睡到自然醒就可以了。」

  孟櫻這一晚上經歷了不少事,又累又困,也不和他多客套:「好。」

  「晚安。」他關掉了燈。

  黑暗中,傳來她輕柔的回應:「晚安。」

  第二天一大早,霍雲松剛開門就迎來了不速之客——不是左晨旭,而是尹蓉。

  她進門第一件事沒有找孟櫻,而是上上下下打量了霍雲松一番,這才冷嘲熱諷道:「我還以為你躊躇滿志,沒想到端茶倒水那麼久,還沒把我姐哄到手啊?」

  霍雲松心底升起疑雲,尹蓉這性子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番話絕不是無的放矢,短短一夜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那又怎麼樣?」

  尹蓉原本就是來看孟櫻笑話的:「我是來轉達外公的話的,我們孟家沒有當小三的人,她要是不回家把事情說清楚,別怪外公他老人家不客氣。」

  「小三?」孟櫻也就昨天去參加了個同學聚會,難道是黃璨?

  「你還不知道?」尹蓉不懷好意地問,「難道我姐還沒回來?她今天都要上熱門了,不信你看。」

  霍雲松一看朋友圈裡的帖子就知道自己所料不差,黃璨下手極快,一個名為《防火防盜防同學,別打著青梅竹馬的幌子當小三了!》的帖子迅速在朋友圈裡傳播了起來,還附有當時在ktv裡拍的幾張照片。

  帖子裡,樓主繪聲繪色地描繪了女主(黃璨)如何去同學聚會上捉姦渣男(左晨旭)和白蓮花同學小三(孟櫻)的事情始末。

  有趣的是,照片裡的黃璨拍得並不清楚,只能看見一雙大長腿,可孟櫻的臉雖然因為手機圖元的關係有些模糊,但熟悉的人卻可以一眼就認出來。

  不是有備而來?誰信!

  黃璨下手倒是狠,這不像是想挽回左晨旭的樣子,反而更像是報復才對……霍雲松腦中閃過多個念頭,面上卻很平靜:「不過是瞎說而已。」

  「你不怕外公和我姐一刀兩斷?他這個人最要面子,這種事把我們家的臉都丟光了。」尹蓉試探著問。

  「那不是更好?」霍雲松輕笑一聲,「到時候我肯定謝你幫忙。」

  尹蓉這才想起來這個男人是恨不得孟櫻和孟家劃清界限,到時候他再和孟櫻一結婚……房子還能落到孟家人手裡?

  「你以為我會讓你得逞?」尹蓉知道自己今天把事情捅給孟天雄是個昏招,不過沒關係,她還可以在孟櫻這裡刷刷好感度,兩面討好,「我姐呢?」

  霍雲松說:「她病了在休息,不見客。」

  「那我去看看她。」尹蓉作勢要往裡頭走,被霍雲松一掃帚攔住了,「你幹什麼?」

  霍雲松沒耐心應付她:「說了她病了,你要是再不走,可別我怪我不客氣了。」

  尹蓉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對他很是忌憚,被他那麼一嚇唬還真的不敢往前走了,話雖如此,她嘴上是不肯饒人的:「病了就算了,不過我也想勸勸你,我姐和左晨旭從小一起長大,兩人感情好著呢,她是寧可去當小三也不想和你在一起,你這做人啊,太失敗了。」

  「這不勞你費心。」霍雲松把門一開,「請。」

  「呵,丟孟家的臉。」

  尹蓉走了,霍雲松卻沒有高興起來,黃璨的這些小手段對他來說什麼都不是,旁人罵得再凶也不過都是些跳樑小丑,再多的污言穢語也難以動搖他們分毫。

  可孟櫻不一樣,她敏感又纖弱,如果被說成是破壞人家感情的小三,她一定會非常難過的。

  霍雲松想了想,先登錄了孟櫻的微博帳號,她的這個「香爐峰雪」的id是大學以後才註冊的,基本上沒有個人資訊,馬甲捂得很牢,發的照片也都是室內,一般認不出來具體的地點,更別提是孟櫻的真實身份了。

  不過這並沒有什麼用,黃璨要查肯定能查得出來,不過霍雲松相信她不會現在就動手,那個帖子什麼實質性的證據都沒有,如果貿然把槍口對準了孟櫻的這個微博號,很容易就被網友們噴回去,那就得不償失了。

  那個帖子的目的應該只在於挑起左晨旭的怒火,這是第一步,第二步應該是把左晨旭逼到孟櫻身邊,不管他們之前是不是有一腿,黃璨既然要毀掉他們,沒有也會想辦法製造機會有。

  只有這樣,她才能拿到「證據」,譬如……捉姦視頻。

  到時候,「鐵證如山」,不怕他們名聲不臭。

  霍雲松承認黃璨不是個簡單的女人,看似莽撞的舉動背後是狠辣的決心,不過,他就喜歡和聰明人交手,因為聰明人才會反被聰明誤。

  距離黃璨真正動手還有時間,這足夠讓他做一些必要的準備了。

  霍雲松思量著上了樓,他敲了敲門:「阿櫻?」

  「進來。」

  他推門而入,只見孟櫻面色蒼白地從衛生間裡走了出來,床單和被套都換過了,他馬上明白過來,一把攙扶著她:「你身上不舒服就躺著休息吧。」

  「沒事,咳咳。」孟櫻也是倒楣,昨天受了驚還吹了風,今天就有點發燒,這也就罷了,偏偏大姨媽也來湊熱鬧,她一下子就被打倒了。

  霍雲松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有點發燒,你快躺著。」他扶著她上床躺好,又把被子給她捂緊,「我去給你做點吃的,你想吃什麼?」

  「什麼都可以,我不餓。」孟櫻神色懨懨。

  霍雲松柔聲道:「不可以,吃點熱的再把藥吃了,出身汗就好了,要是不吃,我只能給你做神仙粥了。」

  孟櫻一點也不想吃神仙粥,思量了半天才說:「那就吃鍋糍茶吧,加牛奶和糙米,你會做嗎?」

  「會。」霍雲松用手背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臉頰,「你乖乖等著。」

  鍋糍茶是江南特產,其實就是開水沖飯糍乾,這種飯糍乾是要用糯米飯在大鐵鍋上攤開碾成薄片,等焦而不乾,皮子翹開才算成功,用開水一沖就能吃了,江南一帶一般用來待客。

  孟櫻在櫃子裡還收了小半袋,霍雲松把鍋糍倒在碗裡用熱牛奶衝開,再加一把糙米一勺糖端給孟櫻,順手拿走了她的手機:「你昨天拍的照片我幫你發吧。」

  「嗯,麻煩你了。」孟櫻會定期拍攝一些和香料有關的照片發到微博上,她昨天只拍了一部分,原本以為今天能補上,沒想到卻病倒了,「你可以再補幾張,湊夠九張再發。」

  「好。」

  霍雲松拿著手機走到門外點開微信,翻了一遍孟櫻的朋友圈,發現有誰轉了那個小三帖子的人就遮罩掉他們的朋友圈,孟櫻微博用得比微信多,不常看朋友圈裡的消息,就算一時半會兒覺得清淨了也不大會起疑心。

  等到事情過去再把那幾個人從小黑屋裡放出來也不遲。

  接下來就是微博。

  孟櫻以往上傳的照片中有不少是香珠手串,乾放著不好看,她拍過自己戴著手串的照片,大家這才知道「香老闆」是個女人。

  而這一次孟櫻要發的照片是由一位客戶定制的一塊特殊的同心佩,非金非玉,而是以香料製成,久聞可以安神養心,同心佩一面刻著「永結同心」,另一面刻著「白頭偕老」,是那位客人特地為未婚妻定制的禮物。

  霍雲松在陽光下找了幾個角度,拍了幾張不錯的照片,登陸微博,發送。

  【香爐峰雪】v:

  香老闆受驚生病,這幾天由我暫時打理她的微博,此為客人定制的同心佩:此物結同心,白頭與卿老。

  [組圖]

  【銀儀】:!!!你不會是那個寫館閣體的客服小哥吧!手好看!!

  【風爺是個小公舉】:啊啊啊!手控簡直要瘋!手好好看!!求多上鏡!

  【宅女紅杏】:舔舔!真的是那個高冷的客服小哥嗎!好美的手,這個同心佩也好好看,有連結嗎,我這就去下單!

  【香老闆求嫁】:小哥不要走!幫我問問香老闆這是什麼畫真的好美膩[圖片]

  【留學黨想去死一死】:海外黨情何以堪!!為什麼我們不包郵嚶嚶!我想問問那個香茶餅還有嗎為什麼已經賣斷貨了qaq還有小哥你的手為什麼辣麼好看!

  霍雲松……霍雲松雖然故意把同心佩放在手裡拍了一張,但他絕沒有想到下面的樓會歪的那麼快,幾乎沒有一個人是去看同心佩,反而都在關注他的手了。

  他想了想,挑了id【香老闆求嫁】的問題回復了。

  【香爐峰雪】回復【香老闆求嫁】:唐寅《孟蜀宮妓圖》

  【香老闆求嫁】:啊啊啊!小哥也回我了!你居然不僅僅是客服小哥,還會認畫嗎?你和香老闆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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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6 23:03:50 |只看該作者
第17章 杏酪

  微博下面好奇霍雲松和孟櫻關係的人不少,但霍雲松卻沒有時間去回復她們,不過短短幾分鐘的時間,他發現後臺又多了不少圈,有許多都是圈了來問孟櫻各種各樣的問題的。

  他一條條回復過去。

  【七秀蘿莉】:

  香爐峰雪,香老闆香老闆,這個是我朋友發給我的,他說是玉佩,我覺得不像,這是什麼呀?

  【香爐峰雪】回復【七秀蘿莉】:白玉鏤雕龍鳳對屏

  【遙對織女星】:

  網上看到的圖,這是什麼擺件,看起來很酷炫的樣子香爐峰雪,香老闆求解答

  【香爐峰雪】回復【遙對織女星】:紫檀鑲玉寶船首飾盒

  【君心似我心】:

  香爐峰雪,香老闆,我同學說這是《女史箴圖》,但和我在故宮裡看到的不一樣啊,是不是盜版?

  【香爐峰雪】回復【君心似我心】:大英博物館收藏的《女史箴圖》,和國內摹本略有不同

  【詩和遠方】:逛到了當地的一家老宅,聽說以前是大戶人家,求問這字是什麼意思?

  【香爐峰雪】回復【詩和遠方】: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他回復了十來條亂七八糟的提問,結果微博下面……又炸了。

  孟櫻擅長認書畫,這算是她的專業,當網友提出超出她專業範圍的問題時,她一般都會幫忙圈其他大神來解答,所以她平時回答的範圍絕對沒有那麼廣泛,但霍雲松今天不僅回答了書畫、器物相關,還答了不少其他類別的問題。

  所以微博下面的畫風已經變成了……

  【香老闆求嫁】:我賭五毛,這個不是單純的客服小哥[贊156]

  【銀儀】:我猜是香老闆的男朋友~~~~~~~~~~~[贊123]

  【宅女紅杏】:這是一個深藏不露的客服小哥,你寫的快遞單我還留著呢,館閣體的快遞單可不常見啊![贊72]

  【關愛單身狗】:神秘的客服君快翻我牌子!求臨幸![圖片]

  可不管下面的粉絲怎麼哀求,香爐峰雪卻再也沒有回答任何一個問題,直到十二點新一條微博的出現。

  【香爐峰雪】v:

  抱歉,我給香老闆做飯去了,照片裡的是牡丹,禦衣黃。//關愛單身狗:神秘的客服君快翻我牌子!求臨幸![圖片]

  於是下面一波的回復都變成了「求照片」。

  霍雲松覺得這樣的事情很有意思,他們那麼喜歡孟櫻,但是當黃璨丟出那個所謂的「捉姦視頻」時,沒有人相信她。

  人們寧願相信一個微博上頗有名氣的大v是個小三,也不願意相信她蒼白的辯解。

  難道真的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霍雲松心中一哂,不再去想這種費解的問題,既然孟櫻做不到視若無睹,那他就不能讓那樣的事重演一遍。

  首先,就從營造「香老闆有個很不錯的男朋友」的認知開始吧。

  下午三點鐘,他發了新一條微博。

  【香爐峰雪】v:

  如諸位所願。

  [照片]

  照片上是一碗潔白如雪的杏酪。

  【風爺是個小公舉】:6666666666我搶到了沙發!!

  【神玖夜】:我就一個上午沒刷微博發生了什麼!香老闆的男朋友?老闆娘咩?

  【銀儀】:啊啊啊!杏仁茶!!《紅樓夢》裡的杏仁茶!客服小哥你還要腿部掛件嗎,上過大學的那種!

  【香老闆求嫁】:客服小哥,我不要嫁香老闆了我要嫁你!!

  【遙對織女星】:小哥小哥,香老闆都放方子的,求做法!

  霍雲松看著右上角的評論提示數越來越多,慢條斯理地磨墨寫做法,仍然選擇了端正整潔的館閣體:

  「京師甜杏仁,用熱水泡,加爐灰一撮,入水,侯冷,即捏去皮,用清水漂淨,再量入清水,如磨豆腐法帶水磨碎。用絹袋榨汁去渣,以汁入調、煮熟,如白糖霜熱啖。或量加個乳亦可。」

  寫完杏酪也涼了,正好可以端給孟櫻吃。

  孟櫻中午吃了藥,現在已經好多了,看到他進來抿唇一笑。

  「我做了點心,你吃一口。」霍雲松把杏仁茶端到她面前,孟櫻想接過碗來,被他躲開了,「燙,我替你拿著。」

  孟櫻不習慣讓人替自己捧著碗吃東西:「你放在託盤裡,我自己吃吧。」

  「不要緊。」霍雲松坐在了床邊,一眼就看到了孟櫻手機上顯示的幾個未接來電,他又去看孟櫻,她烏黑的頭髮散亂得披在肩頭,面色蒼白,連拿著湯匙的手都看起來沒多少力氣。

  她沉默地吃完了這碗杏仁茶,還對他笑一笑:「很好吃,謝謝。」

  霍雲松歎了口氣:「阿櫻。」

  「嗯?」

  「如果難過的話,可以告訴我。」霍雲松知道自己之前做的都是無用功了,左晨旭多半是為了向孟櫻解釋,把帖子也給她看了。

  孟櫻搖了搖頭:「我不難過。」只有被放在心上的人傷害才會難過,她和黃璨素昧平生,怎麼會因為她而傷心呢?

  她只是不開心而已。

  霍雲松輕輕抱住她:「阿櫻。」

  「我真的不難過。」她笑著說,「我沒事。」

  這個笑容讓霍雲松恍惚間想起了前世,在苦海寺裡病得快要死了的孟櫻也經常這樣笑著說「我沒事」。

  那時他無能為力,因為生死面前,權勢富貴皆浮雲。

  現在還是無能為力,因為心扉緊閉,只能在外徘徊。

  孟櫻看見他黯然的神色,不禁問:「你怎麼了呀?」

  「我在想,」霍雲松凝視著她的雙眸,輕輕問,「是不是我做的還不夠好,所以還沒有辦法真正靠近你。」

  也許是因為生病心智脆弱,也許也因為昨天的事對她造成了影響,孟櫻很迷惘地歎了口氣:「我不知道。」

  她昨天確認了自己不喜歡左晨旭,那霍雲松呢?

  霍雲松正想說什麼,樓下傳來一個人的喊聲:「櫻櫻你在不在家,開門。」

  孟櫻下意識地微微皺了皺眉,霍雲松看見了,目光一沉:「你先休息,我去給他開門。」

  「嗯。」孟櫻不想見左晨旭,倒也不是怪他,只是覺得聽他反復解釋並沒有什麼意義,「我想睡一會兒。」

  霍雲松聞弦歌而知雅意,笑意難以抑制:「好。」

  左晨旭是憋著一肚子氣來的,早上他和黃璨大吵了一架,給孟櫻打電話她又不接,到香鋪門口時幾乎控制不住怒火。

  霍雲松的出現是壓垮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你到底是誰?」

  「阿櫻生病了。」霍雲鬆開門讓他進去,平靜地像是昨天的失態只是左晨旭的錯覺,「進來說吧,省得左領右舍看熱鬧。」

  左晨旭好歹也是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的人,對小縣城愛看熱鬧的本性也很瞭解,為了孟櫻的名聲,他勉強壓下了爆發的火氣,跟著霍雲松進了門:「你是什麼人,阿櫻的親戚?朋友?男朋友?」

  「噓。」霍雲松關上了門,向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小聲一點,她可能睡著了。」

  左晨旭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無處著力,霍雲松帶他上樓敲了敲門,孟櫻沒有回答。

  霍雲松便說:「她睡著了。」

  「她生病了?」左晨旭將信將疑,他更傾向于孟櫻並不想見她,「櫻櫻,我進來了。」

  他伸手推門進去,還刻意看了霍雲松一眼,奇怪地發現這個男人並沒有阻止他。

  左晨旭一進來,孟櫻就不好再裝睡,她睜開眼:「晨旭。」

  「你真的病了?」左晨旭有些意外,趕緊坐到她身邊,「沒事吧,是感冒還是發燒了?」

  孟櫻不自然地往裡挪了挪:「稍微有點感冒,不嚴重。」如果說霍雲松是因為和她相處久了習慣了,那左晨旭這突如其來的靠近就讓她十分不適。

  是,他們是青梅竹馬,小時候一起上過學,當過同桌,但現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左晨旭這樣不管不顧就坐到她床邊的舉動令她局促不已。

  左晨旭對著孟櫻儘量心平氣和:「你一直沒接我電話,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

  孟櫻覺得有些歉疚,她雖然一天都在睡覺,但也的確是故意開了靜音不想接他的電話,左晨旭那麼一說,她難免覺得自己任性了:「對不起……」

  「你需要休息。」霍雲松冷淡地說,「何況道歉並沒有什麼用。」

  左晨旭爭鋒相對:「我和櫻櫻的事,輪不到你插嘴。」

  孟櫻有些無措,或許有些女孩很喜歡男人為自己爭風吃醋的樣子,但那絕對不包括孟櫻,她不喜歡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也不希望別人因自己而發生爭執。

  霍雲松的眼神和她輕輕一碰,孟櫻的慌亂溢於言表,她似乎想說什麼,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合適。

  不過,他已經得到答案了,他主動退讓:「我先去做飯了。」他轉身出去,把獨處空間留給了他們兩個人。

  左晨旭一挑眉毛,心情痛快,昨天晚上那口惡氣總算吐出了一半:「櫻櫻,黃璨做的事我很抱歉,我已經和她說清楚了,不可能再和她在一起。」

  站在門外聽到這句話的霍雲松不免心中冷笑,左晨旭這番話雖然表達了他對黃璨的厭惡,可何嘗不是自信黃璨對他仍然有感情。

  他還以為黃璨還是對他餘情未了,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挽回他……真可笑。

  更可笑的是,他口口聲聲說是來道歉,可字裡行間都把責任往黃璨身上推,是黃璨的錯,是黃璨不肯放過我,都是黃璨鬧出來的事。

  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他,黃璨怎麼可能把這把火燒到孟櫻身上。

  是左晨旭的無心?還是他刻意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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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榛松果品白糖粥

  「我已經和黃璨吵過了,她說會找人刪掉帖子。」

  「好。」

  「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讓你受委屈了,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不會。」

  左晨旭滿意了,他笑眯眯地說:「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怪我的,等過兩天你病好了,我帶你出去玩。」

  「不用。」孟櫻笑著擺了擺手,「你剛回來,工作肯定很忙。」

  「忙是肯定的,但又不是不能休息。」左晨旭回到省城猶如魚回到水裡,創業資金由家人支援,還有其他叔叔伯伯幫忙,起步不會太難,他對自己有信心。

  孟櫻打理這一間鋪子就覺得足夠,對於他的創業也沒有什麼可以聊的話題,只能說:「那你加油。」

  她笑意溫婉,眼波溫柔,左晨旭一下子看出了神,他想起黃璨罵孟櫻是「白蓮花」,白蓮花是什麼意思他知道,類似的熱帖也看過不少,記得有一回學校裡也發生了類似的女漢子正室怒打白蓮花小三的緋聞,那天宿舍夜聊,大家觀點不一。

  有人說:「現在網上總罵什麼綠茶婊白蓮花,媽的老子就喜歡溫溫柔柔的女人不行啊?非說是作,怪不得要分手呢,是我我也分手。」

  「哎喲,你們還挑,我只要有女朋友就燒高香了,不管是什麼性格我都供起來當菩薩。」單身狗也有單身狗的怨念。

  「晨旭你說呢,黃璨可是我們系花,就是脾氣不大好,以後有你受的。」

  記得那個時候他剛和黃璨在一起,就喜歡她那驕矜傲氣的模樣,不小家子氣,那才是北京的氣度:「你們懂什麼,我就喜歡她那樣子。」

  那時候百般好,現在想想他就想不通了,怎麼會喜歡這樣一個女人,明明像孟櫻這樣不爭不搶的性格更好。

  所以說,怎麼能怪男人喜歡小三,明明就是女朋友胡鬧折騰,所以他們才忍不住找了更能理解他們的女孩才對。

  左晨旭在心裡為自己開脫著,難免起了些心思,沒有黃璨對比,他還真把孟櫻當老朋友看,可現在越比越不是滋味,越想越心猿意馬。

  「櫻櫻,那個人是誰啊?」左晨旭納罕了好久,以孟櫻的性格,不會隨意讓不熟悉的人近身。

  孟櫻沉默片刻才說:「是我朋友。」

  「男朋友?」

  不是。孟櫻這兩個字都到了唇邊,可看著目光炯炯的左晨旭,不知怎麼的突然心生忐忑,說出口的便成了:「還不是。」

  不是?還不是。

  中文的詞彙多麼微妙,不過一字之差,態度天壤之別,可偏偏都是否認。

  左晨旭感覺到了,他笑了笑,有點漫不經心似的:「怪不得看我和看仇人似的,還沒追到你就嚴防死守。」

  孟櫻微微蹙眉,霍雲松昨天生氣的原因並不是他和她那麼親近,他還不至於那麼小氣,他生氣是因為左晨旭枉顧她的性命,但左晨旭顯然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這樣不算高明的挑撥讓她罕見地心生不悅:「沒有這樣的事。」

  「嘖,嫁出去的女兒才是潑出去的水。」左晨旭並沒有意識到關鍵,口中調侃道,「你還沒和他交往呢就這麼對我呀,我會傷心的。」

  孟櫻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左晨旭看了她一會兒,臉色也不好看起來:「不是吧櫻櫻,我們倆多少年的交情了,我說兩句你就不高興了?」

  「沒有。」孟櫻不想讓朋友不開心,連忙說,「我只是有點不舒服。」

  左晨旭的目的已經達到,也不繼續糾纏:「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啊。」

  「好。」

  一直到左晨旭離開,孟櫻心裡繃緊的弦才松下來,

  霍雲松拿了溫水和藥片進來:「晚上想吃點什麼?」

  孟櫻也沒想到有一天和朋友說一會兒話會像打仗一樣累:「喝粥吧,謝謝你。」

  「想吃甜的還是鹹的?」

  「甜的吧。」

  霍雲松答應下來,下樓進廚房用榛子松仁熬了一碗粳米粥,怕她嘴裡苦,還多加了兩片果脯,看起來就像是西門大官人曾吃過的榛松果品白糖粥了。

  孟櫻吃了小半碗就說吃不下了,霍雲松也不勉強,拿了溫度計給她量了體溫,37°8,他什麼也沒說,替她撚好被子:「你先睡一會兒,如果晚上燒上去我就要送你去醫院了。」

  「謝謝你照顧我。」孟櫻知道霍雲松這麼無微不至地照顧她是因為喜歡,但人家畢竟是招來看鋪子的,能這樣當保姆忙前忙後,怎麼都該道聲謝。

  昏暗的燈光下,霍雲松微微一笑:「是我的榮幸。」

  孟櫻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以為已經睡了很久,可看了看時間只過去三個鐘頭,她斷斷續續地做夢,夢一醒就忘了個乾淨。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有人在喊自己:「阿櫻。」

  她費力撐開眼皮,含含糊糊地問:「我發燒了嗎?」

  霍雲松輕聲說:「我帶你去醫院,你起來把衣服穿上。」

  孟櫻聽話得拿了衣服往身上套,可袖管半天都伸不進去,霍雲松扶著她的手臂幫她穿上了外套,她穿得是睡袍,沒辦法在外面再套一條褲子,霍雲松只能多拿了一條披肩蓋上:「趴到我背上來。」

  孟櫻在他的牽引下趴到了他背上,霍雲松背著她下樓出門,一直往醫院裡走。

  家裡沒有車,從這裡走到縣醫院大約要二十分鐘,大晚上的,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孟櫻睜開眼看了會兒,意識到自己在他背上,小聲說:「我自己走吧,我能走。」

  「沒關係,很快就到了。」

  孟櫻閉了閉眼睛,好像只過了一秒,但下一刻她看見的就是護士給她的手背扎針了,霍雲松一手環著她的肩給她依靠,一手虛按著她的手腕方便護士扎針。

  針刺進皮膚裡,有一小段的血液回流,他低聲問:「疼不疼?」

  孟櫻搖了搖頭。

  護士摁住針,抬頭對她笑了笑:「你男朋友對你真好。」

  孟櫻想要說話,可喉嚨發澀,活像是被黏住了一樣,就這麼一耽誤,護士已經俐落地替她粘好了輸液針,霍雲松提著瓶子帶她去位置上坐好:「最近冷冷熱熱,感冒的人多,病床滿了,你先將就一下,一會兒我再去問問有沒有空床。」

  他蹲下來把披肩蓋在她腿上,又問護士要了個一次性的紙杯倒水給她喝。

  水潤澤了喉嚨,孟櫻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沒關係,我這樣就好。」

  「餓嗎,我帶了點吃的。」霍雲松從塑膠袋裡拿出了一個青團。

  孟櫻什麼都不想吃,捧著紙杯把水喝完了。

  藥液順著針一點點進入血管,孟櫻覺得精神漸漸好了起來:「你可以回家先休息,我一個人可以的。」

  「不行。」霍雲松條理分明地給出理由,「第一,你總要有人幫忙提瓶子去廁所,第二,還要有人能幫你去倒水,第三,就算你都能自己做,我不放心,第四……」

  孟櫻等著他說第四,誰曉得霍雲松點到為止,不往下說了。

  「第四是什麼?」她問。

  「第四,我怕我一走,會有人取而代之。」他不知道前世的孟櫻有沒有生這個病,如果有,今天來探病的左晨旭也一樣會帶她去醫院,一個失意,一個生病,多好的機會。

  孟櫻被他逗笑了,她撐著頭,慢慢說:「你好像覺得我一定會喜歡上晨旭一樣,可我們認識那麼久了,只是朋友。」

  「都是朋友,左晨旭和陶柏一樣嗎?」霍雲松反問。

  陶柏對孟櫻的感情他很清楚,他喜歡孟櫻是喜歡她身上淡泊又溫柔的氣質,他和她說話舒心又隨意,興致來了可以聊到天明,多年不見也不會生疏,這樣的感情比愛情更難得。

  何況,他知道自己不是非她不可。

  「我沒有辦法保證自己一生一世都喜歡sakura,」前世的陶柏曾經那麼和他說,「如果有一天我愛上了別人,我肯定會傷害她,所以我寧願就到此為止。」

  愛情永遠比友情難以控制,他不夠愛她,所以不敢去賭自己今後會不會變心,所以寧可只做最好的朋友,那反而可以長長久久,歡歡喜喜。

  霍雲松很欣賞陶柏的放棄,這不是懦弱,而是愛護。

  但左晨旭不一樣。

  孟櫻也感覺到了,可她說不清為什麼不一樣,只能說:「朋友可以有很多種。」

  「如果只是朋友,那自然無妨,可很顯然他並不希望只是朋友而已。」霍雲松給她添了半杯水,「他對你有企圖,我看得出來。」

  孟櫻不禁莞爾:「我並沒有那麼討人喜歡,小時候我比較內向,所以很容易被人欺負,他只是習慣要保護我而已,對他來說,我就像是妹妹一樣,是你想多了。」

  她想,也許是因為霍雲松喜歡她,這才患得患失,一會兒覺得她喜歡左晨旭,一會兒又覺得左晨旭喜歡她,可實際上很少會有人喜歡她這樣性格的女孩子,是他想多了。

  「那要不要打個賭?」霍雲松眨眨眼,「我相信我作為情敵的直覺。」

  夜深人靜,輸液室裡絕大部分的人都陷入了沉睡,牆角的電視機裡放著重播的電視劇,孟櫻的身體還是綿軟無力,可精神不錯,她竟然說:「好的呀。」

  「那如果我贏了,」霍雲松微微垂下眼瞼,睫毛輕顫,「你就認真考慮我,好不好?」

  孟櫻托著腮問:「那如果我贏了呢。」

  「那你想要什麼,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應你。」

  孟櫻又問:「要是我想你離開呢?」

  「如果你真的那麼無情的話。」霍雲松溫柔地注視著她的眼睛,「那我只能走了,可是,你會嗎,阿櫻?」

  孟櫻將視線轉到自己紮了針的手背上,良久才說:「我不知道。」

  霍雲松倏然笑了起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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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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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桂花糖芋苗

  孟櫻的輸液在淩晨三點鐘結束了,藥物在她體內發生作用,她不肯要霍雲松背回去,兩個人作伴慢慢往家裡走。

  孟櫻和他說起許多童年的往事,她還很小的時候是跟著父母一起住的,但兩個人總是吵架,她在家裡覺得害怕,總是一個人坐在門外看月亮。

  「那天我剛剛看了一集動畫片,我很喜歡的女主角原來是月球上的人,她飛回月球去了,我覺得更傷心了,偷偷哭了一場。」孟櫻說著說著,自己先笑了起來,「可我現在已經忘記是什麼片子了,不然還可以再看一次。」

  霍雲松那一刻很希望自己看過那部動畫片,然而……很遺憾,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沒看過那種東西。

  孟櫻問他:「那你呢,你小時候都做什麼?」

  霍雲松想了想,回答說:「看書,練字,種花,上課。」

  孟櫻竟然沒有起疑,她還說:「那我也差不多,我和姑奶奶住以後,基本上也是調香、畫畫、看書、上課。」

  霍雲松忍了笑,說道:「那我們很般配。」

  孟櫻轉頭瞪了他一眼:「你又胡說。」

  「你知道我沒有。」霍雲松笑了起來,「因為如果不是這樣,你不會留我到今天。」

  這倒是真的,霍雲松如果不是這樣的性格,他們不可能一起生活那麼久,甚至可以說,孟櫻覺得這段同居的日子不僅沒有為她帶來困擾,反而讓她舒心不少。

  換一個人,哪怕是她預想過的女孩子,都不可能比他更好了。

  「那我也要生氣。」孟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這句話是撒嬌,她覺得自己只是很認真地表明態度。

  霍雲松聽出來了,這是孟櫻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她不自覺,他卻聽得心都化了。

  這種時候,什麼原則都可以不要,「好,我不說了。」

  回到家裡,霍雲松還給她下了一碗麵條,孟櫻吃完被他哄去睡覺:「什麼都不要想,好好休息,萬事有我。」

  他這幾句話說得普通極了,也沒信誓旦旦,可孟櫻就是安心極了,腦袋沾上枕頭就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她聞到了一股香氣,不是食物,是安神香。

  她睜開眼轉頭看去,霍雲鬆開了窗,五月的風已經暖融融的了,很符合「暖風熏得遊人醉」的說法,窗外是徽派建築最典型的白牆黑瓦,河邊種的柳樹綠意盎然,隨風拂動。

  屋裡安神香靜靜燃燒,一縷白煙嫋嫋,霍雲松就倚在窗邊眺望遠方。

  素處以默,妙機其微。

  孟櫻看出了神。

  她還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喜歡他,但如果可以,她希望會,他看起來就很好。

  「醒了?」霍雲松轉身,打破了一室靜謐,「先喝口水,頭還疼不疼?」

  「還有一點暈。」

  「應該又燒上去了,今天還要再去醫院一次。」霍雲鬆開門出去,「你先上個廁所,我去給你弄點吃的,還是甜的嗎?」

  孟櫻露出一個略顯嬌憨的笑容:「嗯,生病要吃甜的。」

  霍雲松說:「好。」頓了一秒,還是把話說出口了,「上好廁所別躺下,我給你換個床單。」

  孟櫻……孟櫻還沒來得及臉紅,霍雲松就體貼地關門下樓了。

  她清理好自己之後特地自己把床單換了,又在窗邊坐了好一會兒,看避無可避,這才下樓。

  霍雲松淡定地像是剛才什麼話都沒說一樣在給她的午飯拍照。

  孟櫻多看了兩眼,他就把手機遞過來了,她解鎖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微博。

  【香爐峰雪】v:

  香老闆的病還沒有好,微博與淘寶大部分的提問不能及時回答,見諒。

  [圖片]

  圖片是一碗鮮亮誘人的糖芋苗,芋頭隱隱約約漂浮在紅糖漿裡,面上還撒著一把幹桂花,在陽光的照耀下,糖漿紅豔逼人,波光瀲灩,煞是好看。

  她下意識地點開評論,她就生了個病兩天沒上微博,粉絲們的畫風已經變成了這樣:

  【彗心心心心心】:老闆娘老闆娘,香老闆病好了能繼續發吃的嗎?

  【琯琯】:考完試爬上來一看世界都變了23333,香老闆的微博認證可以變成知名美食博主了

  【櫻玲雪】:香老闆病了就好好休息,身體最重要!!反正我們有老闆娘[doge]

  【用戶5583】:被老闆娘圈粉!求繼續上鏡!手辣麼好看不要浪費~~~

  【香老闆求嫁】:期待香老闆病好以後看到猛漲的三萬粉絲╮(╯_╰)╭

  孟櫻一臉懵:「老闆娘是誰?」

  霍雲松把糖芋苗端到她面前,言簡意賅:「我。」

  「啊?」

  「她們說我是你男朋友,所以叫我老闆娘。」霍雲松答得異常淡定。

  孟櫻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那你不解釋?」

  「我和你住在一起,我給你做飯,我照顧你……」霍雲松對她一眨眼,「解釋好像也沒什麼用。」

  不是沒用,是你不想解釋吧。孟櫻心裡想著,決定不和他爭辯這個,她笨嘴拙舌,到時候肯定被他繞進去。

  不如先吃糖芋苗。

  她沒吭聲,沒發微博解釋,這對霍雲松而言已經足夠了。

  孟櫻下午又去輸了一次液,順便刷了一遍微博,還是按照原先她的風格,能答就答,不能答就艾特別人。

  於是大家都知道香老闆的病好了,大家也都知道,老闆娘不見了。

  孟櫻無視了下面一波刷「求老闆娘」的留言,淡定地點開一個視頻看,結果發現是《正室街頭怒打小三,小三街頭裸奔痛哭》。

  不堪入目。

  孟櫻有時覺得自己如果不是還上微博,大概就要和這個世界脫軌了,她按部就班地過著自己的生活,可外面的世界已經翻天覆地。

  「餓嗎?」霍雲松半蹲下來把蓋在她腿上的披肩整理好,「想吃什麼,我晚上給你做。」

  孟櫻想了半天才說:「吃鹹的吧。」

  她的病已經漸漸好了起來,再每頓都吃甜就膩了。

  「好。」

  昨天那個給孟櫻扎針的護士來換班,看到霍雲松半蹲著和她說話的樣子,忍不住又說了一句「你男朋友對你真好」。

  孟櫻一怔,霍雲松握住了她的手,她低頭去看他卻看不到他的表情,就是那一霎的心顫,她沒有開口解釋,但也沒有否認,只是略顯靦腆地對護士笑了一笑。

  但是做完她就後悔了,她不覺得自己在給出明確回答前有資格誤導霍雲松,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如果不喜歡還留戀著他的溫暖,那也太卑劣了。

  「對不起。」她低聲說,「我應該說清楚的,對不起。」她說著就要去拿手機發微博解釋清楚。

  霍雲松眼明手快地阻止了她。

  「阿櫻,有時候人們只願意看到他們想看的事,而並不在乎真相是什麼。」霍雲松握著她的手不鬆開,「我是不是你男朋友,其實那位護士小姐並不看重。」

  孟櫻低聲說:「我不想你誤會。」

  「我沒有誤會,我知道你現在還沒有答案。」霍雲松微笑著說,「你沒有說謊不是嗎,你沒有說是,我怎麼會誤會呢。」

  孟櫻仍然遲疑:「可我讓她誤會了。」

  「就算你說不是,她也會覺得你是害羞,人們只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事實真相如何並不在意,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那個護士最近和男朋友吵架了,也許是忘記了紀念日,也許是不夠體貼,所以她才會接二連三地感慨‘我對你好’,關鍵不是我是不是你男朋友,而是好不好。」

  孟櫻微微錯愕:「啊?」

  「你不信?」

  「也不是。」孟櫻想了想說,「我只是突然發現你對人觀察得很仔細。」

  觀察很仔細?霍雲松感慨萬千,這也許是他得到過的最溫柔的評價了,通常情況下人們都更傾向於給他標上「老謀深算」「心機深沉」這樣褒貶難辨的定語。

  他難得心中不安:「你不會討厭我這樣吧?」

  「怎麼會?」孟櫻奇怪,「心思細的男人很難得的。」說著說著,她自己先笑了起來,「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霍雲松不想放開她的手了,他知道孟櫻說的是真心話,她總是這樣,從不以惡意揣測別人,因為如果一旦以有色眼光看待別人,那麼,那個人無論做什麼你都不能客觀對待。

  她曾經說過:「我不想變成我不喜歡的那種人,我希望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對得起我的良心,那樣就算死了,我也可以很坦然。」

  所以,前世那個問題就算沒有問出口,他也能猜到她的答案,那一定是「沒關係」。

  前世,孟櫻的死是源於別人對振靈香的覬覦,他現在還不確定這是巧合還是有人刻意為之,但可以肯定的是,振靈香是造成她紅顏薄命的罪魁禍首。

  可他呢,他難道是無緣無故去苦海寺見她的嗎?當然不是。

  那是因為振靈香的受益者是他,那支香輾轉多人,最後落到霍家手裡,霍家老太太親手點燃了這支振靈香,把他從昏迷中喚醒。

  於是兩個沒有任何可能的人有了交集。

  他痊癒後去尋找這支香的主人,得知她已經離婚重病,打聽到她在苦海寺,千里迢迢去見她。

  初見的那一天,她伏在案前畫荷花,她已經很瘦很憔悴了,但眼睛卻很澄澈,看不到對命運的怨恨,也不見對世事的憤怒,她專心畫著荷花,哪怕四月裡,荷花一朵都沒有開。

  他站在一邊看了很久,心生畏懼,不忍驚動。

  就是這一眼,他改變了主意,原本只是順路過來聊表謝意,現在變成在苦海寺小住避暑。

  這後來也改變了他的命運。

  他一連三天去看她畫畫,孟櫻看見了他,請他進來喝茶。

  他不知道自己的感情什麼時候開始發酵,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拖延了三個月都沒有走,他更不知道為什麼沒有辦法開口告訴她真相。

  後來孟櫻死了,他終於明白過來,他喜歡她,所以不希望在她活著的時候知道自己在她的悲慘命運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他希望她走的時候,記憶中的他是一場美麗的邂逅。

  重生回來,處心積慮,步步為營,終於回到她身邊。

  這一次,不是為了感激救命之恩,也沒有不能說出口的殘酷真相。

  只有,一個純粹圓滿的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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