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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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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青綠蘿裙 -【柴米油鹽詩酒花】《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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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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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6 23:11:04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 大丫鬟

  霍雲松今天起得稍微遲了一點,七點鐘才準備出門,一開門,他就看到了霍苾芬。

  她穿著一身黑色的職業裝,雖然穿著高跟鞋,但身體挺得筆直,肩頭微濕,顯然浸染了晨露,恐怕已經在這裡站了很久了。

  看到他的一瞬間,她原本緊繃的表情瞬間鬆弛,淚水奪眶而出:「大哥。」

  「站了一晚上?」霍雲松微微歎了口氣,「進來吧。」

  他開門讓她進去,霍苾芬千言萬語梗在喉頭,卻不知該如何開場,霍雲松看她幾眼:「多久沒休息了?」

  「也沒多久。」霍苾芬低聲說,也不訴苦。

  霍雲松就欣賞她那堅強的韌勁,他微微點頭,示意她在樓下稍等,他回到樓上,輕輕搖醒了孟櫻:「阿櫻。」

  「啊,怎麼了,已經很晚了嗎?」孟櫻睡眼惺忪,不知時間。

  霍雲松輕聲說:「我妹妹過來了,應該是連夜趕飛機過來的,我想讓她在隔壁休息一下,可以嗎?」

  孟櫻這下醒過來了,馬上說:「當然可以,你妹妹來了,親生妹妹?」

  「不是,我是獨子。」他示意她不必起來,「你再睡一會兒就好,我會安排好,不必擔心。」

  孟櫻想起來:「有客人來……」

  「不必當是客人,」霍雲松斟酌著詞句,「我先去買菜,回來再和你解釋好嗎?」

  孟櫻很是疑惑,但霍雲松既然那麼說了,她相信他必有緣由,點頭答應了。

  霍雲松到樓下示意霍苾芬跟上來,她打量著周圍,眼眶微紅:「大哥,你……」

  「和爺爺報個平安,你應該和他說過這次要過來吧。」霍雲松對著霍苾芬的態度與從前無二,仿佛他並沒有消失半年之久,「然後休息一下,我買菜回來再說。」

  霍苾芬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買、買菜,你在這裡……」

  「香鋪的老闆娘是我的女朋友,我會娶她,但她不知道我是誰,我不希望你提前透露任何一個字,明白嗎?」他的語氣雖然溫和,但態度不容置疑。

  霍苾芬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問:「爺爺那邊……」

  「我會親自和他解釋。」

  霍雲松把被褥從櫃子裡抱出來,霍苾芬哪裡敢讓他給自己鋪床,趕緊接過來,霍雲松說:「我希望回來的時候看到你已經休息了,苾芬,我需要你在良好的狀態下為我做事,我說明白了嗎?」

  「我明白了。」霍苾芬嚴肅起來,「我不會向那個女孩提起任何一個字。」

  霍雲松頷首:「很好。」

  孟櫻起來的時候特地去隔壁的房間看了一眼,隔著花窗,她能隱隱見到一個人影,她輕手輕腳的下樓:「雲松。」

  「我在。」霍雲松說,「先吃早飯,我買了豆花。」

  孟櫻一邊喝豆花一邊問:「怎麼回事呀,你妹妹怎麼突然來了?」

  「我遇見了一些不是很好的事,所以才來了這裡,沒有告訴任何人,就是希望不被別人打擾,重新開始生活。」霍雲松坐在她對面剝毛豆,「大概是昨天那個朋友認出了我,所以告訴了他們。」

  「不用擔心,我會解決這件事。」

  孟櫻握住他的手:「那我可以做什麼?」

  「愛我,永遠不離開我。」他說,「可以嗎?」

  孟櫻點點頭:「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吃中飯的時候,霍苾芬醒了,她整理好被褥,略作洗漱便下樓來,正好看到霍雲松盛了飯出來,看見她還說:「醒了?來吃飯。」

  霍苾芬深吸了口氣,以保證自己可以不露出任何破綻,她略微顫抖著手接過霍雲松遞過來的一碗飯:「謝謝大哥。」

  「不客氣。」霍雲松坐下來,為她們做介紹,「阿櫻,這是我大妹妹霍苾芬,你叫她苾芬就可以了。」

  孟櫻想了想才知道是哪兩個字:「苾芬孝祀的那個苾芬嗎?」

  「是。」霍苾芬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孟櫻,只能微笑。

  霍雲松握住孟櫻的手:「這是我,」他看著孟櫻,問,「老闆娘?女朋友?未婚妻?」

  孟櫻故意說:「老闆娘。」

  霍雲松笑了笑:「阿櫻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孟櫻反而難為情起來,偷偷瞪他一眼。

  霍苾芬味同嚼蠟,一邊為霍雲松的態度而心驚,一邊又焦灼地想知道他為什麼半年來音訊全無,也不知道是怎麼吃完的這頓飯。

  吃過飯,霍雲松去廚房洗碗,神態自若,她連忙說:「我來吧。」

  「怎麼可以讓客人洗碗,你坐著吧。」霍雲松語氣輕鬆,眼神卻暗帶警示,霍苾芬不敢忤逆,如坐針氈。

  洗了碗,霍雲松又哄孟櫻午睡,她說:「我今天不睡了,下午要工作。」

  「那好好加油。」霍雲松握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吻了吻。

  等書房的門一關上,他的笑容就消失了,為了避免孟櫻聽見,他選擇在正廳裡和霍苾芬說話:「打電話給爺爺。」

  霍苾芬照做,電話撥出沒幾聲就接通了。

  「爺爺,我是雲松。」霍雲松輕聲說。

  那邊沉默了很長時間,才有個蒼老的聲音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會讓苾芬今天就回去,過兩天,我會帶她一起過來,所有的事情,我都會當面解釋。」霍雲松語氣鎮定,仿佛這一幕已經預演過無數次。

  那邊說:「好。」頓了幾秒,忍不住又補充,「早點回家。」

  這下輪到霍雲松沉默了片刻,他說:「好。」

  通話到此結束,祖孫倆都不是情緒外露的人,寥寥數語報過平安,其餘的盡在不言中。

  霍苾芬終於忍不住問:「大哥,你為什麼……」

  「苾芬。」霍雲松打斷她,「我說了,所有的事情,我都會回家解釋,你不必多問。」

  「您是想趕我走嗎?」霍苾芬湧上淚來,「至少,讓我在這裡,我不能看著您做那些事。」

  霍雲松輕輕一笑:「那些事?」他說,「人活在世上,要吃飯要穿衣,誰家能避免洗衣做飯呢,這又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霍苾芬心頭劇痛:「大哥,你吃了那麼多苦,這本來不該是你做的事。」她在霍家說是大丫鬟,也就幫忙斟茶倒水而已,出門在外做事,還有自己的私人助理,保鏢司機都是一應俱全的,更別提霍雲松了。

  他這樣的人沾染了煙火氣,豈不是都是她們的罪過。

  「我沒有吃苦。」霍雲松和她聊天的時候也沒忘記去廚房裡燒一壺水,「正好相反,這段時間我過得很快樂。」

  「快樂?」霍苾芬不可置信,「為什麼?」

  「苾芬,你後悔來霍家嗎?」霍雲松問她。

  她搖了搖頭:「那是我一生最幸運的事。」如果不是到了霍家,她的人生肯定是另一種樣子,為拮據的金錢而忙碌,為細碎的生活而操心。

  「可如果不進霍家,你就是你自己,你的人生你自己做主。」霍雲松說,「進了霍家,你說是我的妹妹,實際上並沒有自由。」

  霍苾芬說:「人要得到什麼,必然付出什麼,我並不後悔自己抓住那個機會。」

  霍雲松想想,微微自嘲:「也是,至少,這也是你自己選的,我是沒得選。」

  「大哥?」霍苾芬聽著不對勁,試探著問,「你什麼時候回北京呢?」

  霍雲松神色恢復如常:「用不了幾天,你不用擔心。」

  霍苾芬又問:「那孟小姐呢?」

  「我當然帶她一起。」霍雲松問,「我原來的身份證註銷了嗎?」

  霍苾芬激動地說:「當然沒有!我們都不願意相信這件事……你會回來的,對嗎?」只要霍雲松回來,霍家所有的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一切回到正軌。

  「我會回霍家一趟。」他說。

  霍苾芬知他甚深,聽出了他話裡的涵義,震驚地問:「難道,大哥還打算離開?」

  「我也不知道。」霍雲松說,「她願意陪我留下來,我就回霍家,她想回這裡,我陪她回來,苾芬,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霍苾芬哪怕心中有所猜想,但也絕對認為是天方夜譚,她怎麼都想不到,這番話會從霍雲松嘴裡說出來:「大哥,你,你瘋了嗎?」

  「我都死過一次了,瘋了又怎麼樣?」霍雲松輕輕一笑,「苾芬,你想我回去,那麼,幫我把她留下來。」

  霍苾芬閉了閉眼,平靜下來:「我明白了,我會照您的吩咐去做。」

  「我的房間還保持原樣?」

  「是。」

  「那麼,有一些事你可以幫我辦到。」

  霍苾芬來去匆匆,孟櫻還沒來得及和她打什麼交道,她就說定了六點的飛機,不得不走了。

  孟櫻就這麼莫名其妙把她送走了,真的如霍雲松說,他全都處理好了。

  夜裡,她問:「那,你還有其他親人嗎?」

  「有。」霍雲松撫摸著她的手臂,「你願意陪我去一趟北京嗎?」

  孟櫻奇怪:「北京?」

  「是,我的親人都在那裡,我需要回去見他們一次,我想你陪我一起去。」霍雲松問,「可以嗎?」

  孟櫻沒有說話,他覺得自己比想像中還要緊張:「阿櫻?」

  「你的心跳得真快。」孟櫻忍俊不禁,「很緊張嗎?」

  霍雲松沉默一會兒,承認:「是,我很怕你說不。」

  「我怎麼會呢。」孟櫻戳了戳他的胸膛,寫了「OK」,「我陪你呀,我說過,不會離開你的。」

  霍雲松這才長出了口氣:「阿櫻,你學壞了,居然嚇我。」

  「沒有。」孟櫻難得看他吃虧,怎麼肯認。

  霍雲松抱住她:

  霍雲松抱住她:「你不是想看故宮嗎,我們就先去玩兩天,把你想看的地方都看了,然後再去也不遲。」

  「可以嗎?」

  「當然,你想去哪裡?」

  孟櫻數數覺得好多:「故宮景山、天壇地壇、頤和園圓明園、恭王府雍王府、什剎海……這要去幾天?」

  「好多天。」霍雲松低聲說,「不過,我們有時間。」

  「也不用每個都去一遍。」孟櫻說,「我們在國慶之後去吧,到時候天不會太熱,人也不會太多。」

  他柔聲說:「都聽你的。」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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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飛英會

  去北京之前,香鋪來了兩個客人。

  那個時候,孟櫻正很生氣地滿房間抓狸奴,和霍雲松告狀:「它又不肯剪爪子了,你幫我把它抓住不要讓它動。」

  霍雲松笑了笑:「好,等等。」他一伸胳膊就把躲在櫃子上的狸奴拎了下來,狸奴委屈死了:「喵~喵~」

  「都說了不許跑了。」孟櫻拿了指甲鉗給它剪爪子,霍雲松就耐心地抱著狸奴,免得它去撓她。

  站在門口全程圍觀的殷梨和石唯:「……」

  殷梨到現在還記得十八歲那年初見,她從國外回來,被兩個哥哥帶著去參加今年的飛英會。

  地點是在霍家的醉芳園,霍孟澤是主,她是客,桃花樹下,她大哥把她引薦給他:「我家三妹,單名一個梨字。」

  「殷三姑娘。」他遞了一杯酒給她,小小的白色的酒盅,這是飛英會的規矩,參加宴會的客人手中都要有一杯酒,待春風吹過,花從枝頭墜落,飄飄揚揚,落在誰的杯中,那人就要喝盡杯中的酒,飛英會之名由此而來。

  遞給她的那一杯酒是粉粉嫩嫩的桃紅色,他唇邊有著淡淡的笑意,「這是去年新釀的果酒,不醉人。」

  「謝謝霍大哥。」她抿了一口,果真酸酸甜甜,並沒有多少酒精度數。

  霍孟澤和殷家老大殷傑聊了幾句,說起前兩天剛辦過生日宴會,他就笑笑:「那真是不巧,前兒我出了趟遠門,沒趕上三姑娘的芳辰,回頭我讓苾芬把禮物補上,三姑娘可別見怪。」

  「霍大哥說笑了。」她隨母親在國外住得久了,還沒有適應國內這樣的文化傳統,頗有些拘謹。

  霍孟澤便問她:「十八了,取字沒有?」

  「爺爺親自給她取的,」殷傑就笑,「麗華。」

  霍孟澤摩挲著酒盅的杯沿,對她微微笑了笑:「娶妻當娶陰麗華,好名字。」

  她的心驀然漏跳了一拍。

  後來漸漸熟了,就彼此以字稱呼,每次他叫她「殷麗華」的時候,她都會想起那句話。

  娶妻當娶陰麗華。

  「這貓挺可愛的呀。」石唯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追憶,殷梨回過神來,看到他居然手賤想去摸一摸人家的貓。

  要不是在外面,她恨不得擰這表弟的耳朵,你也不看看你面前站的人是誰,你去摸他的貓?

  沒想到孟櫻很客氣:「要摸嗎?」

  石唯欣喜:「可以嗎?」

  「可以。」孟櫻說,「她是個女孩子,特別喜歡長得好看的人。」

  石唯去摸狸奴,狸奴果然沒抗拒,懶洋洋地窩在孟櫻懷裡甩尾巴。

  石唯過足了癮,霍雲松才說:「把它給我吧,你好好去畫畫,省得它來吵你。」

  「那好吧。」孟櫻把狸奴給它,一看能被霍雲松抱,狸奴二話不說立刻跑到他懷裡蹲著,露出肚皮要他摸。

  孟櫻一步三回頭,幽怨難平。

  霍雲松看到她進門,把狸奴從懷裡拎出來放到地上:「別去吵她,知道沒有?」

  狸奴委屈:「喵~~」本宮愛的男人背後總是對我辣麼冷淡。

  氣氛一下子安靜下來,誰也沒有先開口。

  霍雲松對著他們當然和霍苾芬不同:「買什麼?」

  「呃……」石唯看看表姐,不知道該怎麼搭話。

  殷梨輕輕問:「你沒事吧?」

  「僥倖未死。」

  「為什麼不回霍家,大家都……很難過。」殷梨輕聲說,「有什麼不得已的理由嗎?」

  霍雲松頷首:「是。」

  聽到這個答案,殷梨像是松了口氣似的,她知道分寸,不會多問,只是忍不住替他感慨一聲:「你受苦了。」

  受苦?他現在每天可以抱著喜歡的人睡覺再抱著她醒來,覺得人生極樂莫過於此,有什麼好受苦的。

  但也許在他們看來,他隱姓埋名就是忍氣吞聲,被囿於那麼一個小店鋪裡,應該痛苦不堪才對。

  「老闆娘還挺漂亮的啊。」石唯忍不住發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這種戲碼也不少見,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嘛!

  霍雲松知道他們對孟櫻的看法,他不動聲色:「謝謝。」

  石唯:「???」

  「謝謝你誇我的意中人。」

  石唯倒吸了一口冷氣,就好像霍苾芬在圈外是霍家大小姐,其實圈內都知道是大丫鬟一樣,不同的指代有不同的涵義,要是不清楚他們的語言藝術,很容易被搞昏頭。

  他和霍苾芬介紹孟櫻的時候說過女朋友這個詞,那是因為當著孟櫻的面,在普通人看來,女朋友就是正式的交往物件了。

  但他們自己人說起來,女朋友只不過是鶯鶯燕燕,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而未婚妻的意思就是正兒八經的要結婚的,和家族有關係的未來伴侶,這是一種正式的關係。

  可是,他說的是「意中人」。

  鍾情的人,中意的人,這和其他所有的都不一樣,這代表了他這個人所認定,不是尋歡作樂,不是家族要求,而是霍雲松看中的。

  霍雲松見他們明白了,便說:「要買點什麼走嗎,做不成生意,老闆娘要生氣的。」

  石唯:「不是說是意中人嗎?」

  「你可能還沒有搞清楚情況。」霍雲松說,「我現在靠她吃飯,吃軟飯,你懂嗎?」

  石唯:「嗯哈?」吃軟飯?他?吃軟飯???

  殷梨明白過來了,她大大方方笑了笑:「行啊,哪個好,我正好買點回去當手信。」

  「這個吧。」霍雲松取出一個瓷罐,「木樨油。」

  石唯年紀還小,忍不住好奇心:「這是什麼玩意兒?」

  霍雲松取出孟櫻新寫好的一張香方給他。

  「淩晨摘木犀花半開者,揀去莖蒂,令淨,高量一鬥,取清麻油一斤,輕手拌勻,捺瓷器中,厚以油紙密封罐口,坐於釜內,以重湯煮一餉久,取出安頓穩燥處,十日後傾出,以手沘其清液,收之,最要封閉最密,久而愈香。如此油入黃蠟,為面脂,馨香也。」

  殷梨就說:「那就要這個吧。」

  「謝謝惠顧。」

  石唯苦逼地拎著幾個罐子離開了香鋪,路上,他忍不住問:「三姐,他這是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沒帶腦子。」殷梨歎了口氣,「之前爺爺有意思讓我們和霍家聯姻,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我都能感覺到的事,霍雲松會不知道?」

  「所以呢?他是決定要把那個女人帶回霍家嗎?那你怎麼辦?雖然那個老闆娘看起來脾氣挺好的樣子……」石唯對在外面養個小情人的做法早已習慣,混得好的是如夫人,混得不好的就是小星星。

  殷梨對自家表弟的智商無語:「他不是要養在外面,他要娶回家,所以告訴我,最好讓我別蹚這渾水,不然到時候弄得沒臉。」

  「他什麼時候說的?」石唯驚悚了,「我斷片了?」

  「他不用說,意中人三個字就夠了。」

  不不,除了意中人之外,「吃軟飯」三個字還暗示了什麼,是她猜的那個意思嗎?

  石唯看她瞬間沉默下來,稍微有點替她可惜:「三姐,你是不是挺喜歡他的呀?」

  殷梨說:「是啊,不然爺爺物色孫女的時候,我又何必那麼費力。」

  石唯吶吶了半天才說:「之前的事沒說下去,不就是因為他出事了麼,現在他好好的,也不是沒希望啊。」

  「就是沒希望。」殷梨看著他,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你想想,霍家大公子是什麼身份,這胎投得難道還不夠好嗎?代表了什麼,我不說你也知道,他說不要就不要了,你看他這樣,像是被迫留下的嗎?」

  「他為了那個女人,什麼都不要了,小唯,你做得到嗎?」殷梨不是不瞭解霍雲松,相反,她很瞭解他,正因為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她才希望嫁給他。

  一是喜歡,二是放心,她知道和他在一起絕對是百利而無一害。

  但如果她非要嫁給他,那不是和他在一起,那是和他作對。

  「我絕不會和他做敵人。」殷梨放棄地很果斷,「相反,我要幫他,這樣他才會承我的情……說不定我還能用這件事擺脫田鬱這個麻煩。」

  石唯:「……」不是很懂你們的樣子。

  殷梨看著表弟一臉懵逼,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石唯是她表弟,石家雖然富裕,但並沒有殷家霍家那些規矩,他一直都挺自由的,但他們不是。

  「三姐,霍雲松要娶那個女人,可能嗎?」石唯思來想去都覺得這走向不對勁,「天差地別啊,老實說,我覺得他可能是之前受了傷,所以在這裡養病,日久生情也是正常的,他們之間沒可能明媒正娶的。」

  殷梨淡淡道:「要得到什麼,就付出什麼,我剛才說過,他可以什麼都不要,既然無所求,憑什麼說不?」

  石唯說:「我就是覺得什麼都不要這不現實,霍家的長孫,和一個普通人,能比嗎?」

  「小唯,你不瞭解霍雲松,他是一個很理智很理智的人,是霍家教出來最完美的一個繼承人,」殷梨說,「我有時候覺得很害怕,因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必然有他要達到的目的,他不會隨心所欲,因為自己想要什麼而去做什麼,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是都是為了霍家。」

  石唯駭笑:「你說得怎麼和機器人一樣啊。」

  「霍雲松這個人,從不讓個人感情左右自己的判斷和決定,留在這裡,百害而無一利,如果他還要霍家這個身份,他就不會這麼做,可他既然那麼做了,也就意味著這件事……他會做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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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初進霍門(上)

  秋季的北京是這個城市最美的時候,藍天白雲,碧空如洗,霍雲松下飛機的時候想,他還是回來了。

  他知道自己一到北京,就該有很多人知道他回來的消息了,可他沒有第一時間回霍家。

  他和孟櫻先住進了酒店,然後像每一個普通的遊客一樣去看景點。

  故宮裡人山人海,霍雲松牽著孟櫻的手,兩個人就隨著人流慢慢逛,孟櫻買了很多故宮的周邊,膠帶書簽手鏈,她說:「回去以後可以再抽個獎,這些做得都挺有意思的。」

  「好啊。」他笑了笑,佯裝沒有看見隱藏在人群裡的保鏢。

  他也沒有上前來相認。

  逛完了故宮,兩人在附近吃了頓飯,今天的行程就宣告結束。

  第二天去了頤和園,這比故宮適合拍照,霍雲松給孟櫻拍了兩張照片,她要求刪掉:「不好看,我都沒化妝。」

  「我覺得挺好的。」霍雲松不肯讓她刪,最後還是抵不過她的懇求,遺憾刪除。

  晚上去了南鑼鼓巷,孟櫻略有失望:「沒有什麼特別有趣的。」

  「一直都是。」身邊來來往往的不是普通民眾就是各地遊客,旁邊的各色店鋪裡熙熙攘攘,擠滿了人群。

  他從沒有以這樣的視角看過這個城市,突然覺得陌生極了。

  草草逛過,兩人還是很早就回了酒店休息,孟櫻看行程:「明天去恭王府吧,什剎海在旁邊,應該很近。」

  「好啊。」霍雲松坐到她身邊,叫她的名字,「阿櫻。」

  孟櫻抬起頭:「嗯?」

  霍雲松拿出了一枚很小的銀戒指:「如果我現在向你求婚,你會答應嗎?」

  孟櫻意外極了,她疑惑地看著霍雲松,卻發現他眼中的慎重不容作假,她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了:「為什麼?」

  「我想你嫁給我。」霍雲松拿著那枚細細的銀戒指,「只要你不介意我現在只能買得起這樣的戒指。」

  孟櫻和他在一起後照舊給他零花錢,看來這些私房錢都今天用來買戒指了,這雖然只是一枚銀戒,但做工精細,還是很漂亮的。

  她想了想:「那你再來一次。」

  霍雲松會意,半跪在她面前:「孟櫻小姐,請你嫁我為妻可好?」

  孟櫻把手遞給他,讓他為自己戴上了那枚戒指,她放在燈下仔細端詳了一番,突然笑了:「那現在是未婚妻了嗎?」

  「只要你願意,我們明天就去領證。」霍雲松說,「我帶了戶口本。」

  孟櫻震驚了:「你是不是早有預謀?」

  「是。」他坦然承認,「我的戶口在北京。」那天在故宮,其實霍苾芬也在,偽裝後隱藏在人流中,她把自己從前的身份證明交給了他。

  領證還是很慎重的事,孟櫻想了想,有些猶豫,霍雲松問她:「你覺得太快了,是嗎?」

  「我不知道,我總覺得……」她也覺得奇怪,為什麼自己心底隱約不安,「有點沒底。」

  霍雲松歎了口氣,放棄了,他不該這樣對她,她有知情權,而不是應該在知道一切之前就被他綁上婚姻的船,這樣對她不公平。

  「沒關係,你能答應我就很高興了。」霍雲松吻了吻她的額頭,「今天走了那麼多路你肯定累了,早點休息吧。」

  孟櫻露出笑靨:「好。」

  第二天,風和日麗,絕對是個好天氣。

  他們先逛了恭王府,出門的時候看到有三輪車,說是可以在胡同裡逛一逛,最後可以送到什剎海,孟櫻覺得這主意不錯,拉著他上了車。

  騎三輪的師傅盡職盡責和他們聊著北京的各個八卦,說起四合院的歷史更是頭頭是道,門前為什麼種槐樹,門檻為什麼有高低,門墩的方圓又有什麼講究,聽得孟櫻十分感興趣。

  興致上來了,三輪師傅忍不住指著不遠處的一個院子說:「這位姑娘,你知道那邊那個院子是誰家的嗎?」

  孟櫻說:「這院子很新,我猜不出來。」

  「這是京城霍家的院子,」三輪師傅蹬著車,神神秘秘和他們八卦,「聽說,只有當家人最喜歡的那個孫子才能住進去,其他人進都別想進這個門,可惜啊,半年前好像辦了喪事,那段時間院子前都掛著白燈籠呢。」

  他說著,正要拐彎,霍雲松卻說:「停一停。」

  三輪師傅以為他們要下去拍照,很爽快地把車停了,霍雲松給了他小費:「謝謝,就到這裡吧。」

  孟櫻疑惑:「不是去什剎海嗎?」

  霍雲松說:「既然到了家門口,你就先和我回家吧。」

  孟櫻:「啊?」

  三輪師傅:「……」

  孟櫻被霍雲松牽著進霍家門的時候還有點茫然:「我們是去哪兒?」

  霍雲鬆緊緊握著她的手,語氣平靜:「回家。」

  霍家是典型現代新修的四合院,一進門看見的是偌大的影壁,她只看了一眼,沒認出是神獸還是飛龍,接著又進了一道垂花門,這就算是內院了,兩邊是抄手遊廊,正對著的就是正房。

  霍苾芬迎上來,低聲說:「爺爺和四少爺在後院下棋。」

  「霍致遠?」霍雲松輕笑一聲,「他常來?」

  霍苾芬面色微沉:「是,最近幾個月常來,爺爺還留他在這裡過了幾次夜。」

  霍雲松顯然並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牽著孟櫻的手:「沒關係,我們先過去吧,既然進了家門,還是要先見一見爺爺。」

  孟櫻還糊裡糊塗的,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

  陸陸續續遇見一些不知是傭人還是保鏢,均停下腳步,微微欠身等他們走過去,然後重新開始工作,條理分明。

  孟櫻還想,她剛剛還以為要聽見一句「林姑娘來了」。

  正房後面有一個小花園,有個老人正在和一個年輕人下棋,兩個人旁若無人,顯然並沒有注意到霍雲松的到來。

  旁邊還有一個笑盈盈的年輕姑娘站著,時不時為他們斟茶倒水。

  霍雲松也不在意,正好和孟櫻解釋一下究竟是怎麼回事:「阿櫻,那個是我爺爺,另一個是我三叔的兒子霍季灃。」

  孟櫻聲音微微一顫:「那,你是誰?」

  「我的本名,」他說到這裡,停頓了很久才說,「叫霍孟澤,雲松是我的表字。」

  霍家嫡孫取名皆是按照嚴格的排行,他是長孫,所以叫霍孟澤,孟,長也。

  孟櫻覺得有點難過:「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因為不重要了。」霍雲松說完這句話就再也沒有開口。

  等了約莫半個小時,那盤棋才下完,霍雲松知道會有這麼一個下馬威,所以並不焦躁,孟櫻只覺得事情超出了預料,沉默著不說話,也不覺得難熬。

  最後還是霍季灃先發現了他,笑容滿面:「大哥回來了,爺爺和我說大哥沒事,我還一直不敢相信呢,沒事就好,回來就好。」

  「多謝致遠關心,僥倖不死,是我的運氣。」霍雲松看向霍老先生,「爺爺,我回來了。」

  「說死就死,說失蹤就失蹤,」霍老先生剛知道他安然無恙時自然是欣喜不已,可他拖了那麼久才回來,怒氣也少不了,可他和霍雲松一樣,並不是會把怒意表現出來的人,他只是不鹹不淡地反問,「現在,說回來就回來,你怎麼知道這霍家還有你的位置?」

  霍雲松走到霍老先生面前半蹲下來,就好像小時候承歡膝下一樣:「霍家有沒有我的位置並不重要,我都死過一次,有什麼還看不開放不下的?」

  霍老先生眉毛微微一動,但並不開口。

  「這一次回來,一是想讓您安心,讓您擔心這麼久,是我的過錯,二是把我中意的人帶回來給您看看。」霍雲松的聲音很低,「如果您覺得我不配再進這個霍家的門,那我這就離開,請您保重身體。」

  孟櫻終於明白為什麼他會說是霍孟澤還是霍雲松都不重要了。

  他好像真的只是來探望親人而已。

  霍老先生被氣著了:「你說什麼?」他狐疑地看著這個孫子,想要知道他是不是以退為進。

  霍雲松說:「我和阿櫻給您帶了禮物。」他看向孟櫻,孟櫻把包裡的一個木盒取出來遞給他,霍雲松把盒子打開,「這是安神香,您晚上睡不好的時候點一支吧。」

  他細心地替霍老先生整理好蓋在腿上的毛毯,對霍季灃說:「好好孝順爺爺,不要學我做個不孝子。」

  他站起身來,「爺爺,那我們就先走了。」

  他這句話一說,霍苾芬驀然色變,而霍季灃和霍菁菁臉上難掩喜色。

  霍老先生心中冷哼一聲,上不得檯面就是上不得檯面,霍季灃怎麼好和霍雲松比,這個孫子他帶在身邊教了二十多年,哪怕是擺了他一道,但能瞞過霍家那麼久,就是他的本事。

  霍家的繼承人是否聽話順從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能力。

  他不可能放棄霍雲松,因為他沒有時間再去培養一個繼承人,也不可能找到一個比他更出色的繼承人。

  「回來。」霍老先生服了軟,「兩句話都沒說就要走,你還真是夠孝順的。」

  「爺爺哪裡的話。」霍雲松也微笑,「我還以為您是想我快點滾。」

  「坐下說話。」霍老先生指了指椅子,「苾芬,泡茶來,你大哥好久都沒吃過家裡的東西了。」

  又對霍季灃輕描淡寫,「致遠今天就先回去吧。」

  霍苾芬唇角微揚:「是。」

  霍季灃面色微微一白,但也知道分寸,絕不敢造次,還要笑著說:「爺爺真偏心,大哥回來就不要我了,那我改天再來。」

  孟櫻有點羨慕他可以退場,霍雲松又騙人,說了要走,結果還是走不了。

  霍雲松牽了她的手,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霍老先生銳利的目光從她臉上掃過,她緊張地去拉霍雲松的袖子。

  霍雲松握著她的手,「爺爺,你別嚇她,阿櫻膽子比較小,何況她現在應該被我弄糊塗了。」

  霍老先生挑了挑眉毛:「怎麼?」

  「進家門之前,她都還不知道我的名字該叫孟澤。」霍雲松說,「是我的錯,您別怪她。」

  霍苾芬斟了茶上來,又上了糖蒸酥酪:「孟小姐,大哥說你喜歡吃甜點,家裡的廚師比不得大哥細心,這酥酪您嘗嘗合不合意。」

  「謝謝。」孟櫻看了霍雲松一眼,手足無措,他故意逗她:「我喂你?」

  三個字嚇得孟櫻趕緊自己拿起湯匙嘗了一口,不甜不淡,剛剛好。

  霍老先生:「……」這是不是故意來氣我的?

  「到底怎麼一回事,你現在可以說清楚了吧?」

  霍孟澤的死亡或者說是失蹤,來源於一次恐怖~襲擊,那時他正巧在國外的大使館裡,槍戰開始的時候,他立刻躲了起來,避免死在了掃射中。

  後來,襲擊者挾持了大使館的人,要求談判,反復折騰了三個多小時,最後他們如願以償達成了交易,除此之外,還要求一部直升機離開這裡。

  為了確保安全,他們要求一名人質同行,彼時,大使館裡還有另一位大人物的獨子,因為他身份不凡,被襲擊者一眼看中要求帶走。

  霍雲松就是在這個時候站出去的,他冒認那位獨子的身份,成為了他們的人質,理由有二:

  一,那個大人物將飛黃騰達,前世的他不知道有這次襲擊,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為霍家爭取了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二,他已有所準備,希望借此脫身去找孟櫻。

  他上了他們的飛機,而直升機卻在飛行過程中被擊落,他被認定葬身大海,屍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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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初進霍門(中)

  這些前因是孟櫻不知道的,霍雲松之所以詳細地說了一遍,一是為了給後面的事做鋪墊,二是讓孟櫻心疼一下,好不要找他秋後算帳。

  孟櫻也果真沒有再去糾結他為什麼騙她,她嚇得心都要跳出來了:「你從來、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

  「我見你的時候,我已經沒事了。」他握住她的雙手安慰。

  霍老先生並不想重溫一遍失去孫子的痛苦,他問:「之後呢?」

  「我被出海的漁民所救,在當地的小醫院裡待了一個月。」霍雲松說,「保險起見,我沒有透露自己的身份。」

  霍老先生微微頷首,被陌生人救起,不知情況如何,又身在異鄉,命懸一線,不用真實身份而用化名,這是明智的選擇。

  他問:「那之後為什麼不回來?」

  「一開始的時候,我在想,是不是我死了會更好。」霍雲松語氣平靜,像是不知道自己的話會給他們帶來多大的震動。

  霍老先生脫口便斥:「胡鬧!」

  「我活著,恩情銳減,甚至有一天會消失不見,反而覺得挾恩圖報,可我死了……沒有什麼比得過死人。」霍雲松問,「不是嗎?」

  霍老先生知道他說得對,死了又復活,這裡頭的文章就大了,說不定還會以為是霍家籌謀了一切,可如果霍雲松死了……沒有誰會賭上自己的繼承人,那太虧本了。

  可就算是這樣,「人活著比什麼都重要。」霍老先生這麼說。

  霍雲松微微笑了笑,繼續往下說:「過了一段時間,我又有了別的想法,爺爺不要見怪,那個時候我整天在病床上無所事事,也只能想些無關緊要的事了。」

  這下反而是孟櫻問他:「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為霍家而生,從小時候起,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霍家,所以那個時候,我也為霍家的利益死了。」霍雲松撫摸著她的手背,緩緩握攏,「為霍家生,為霍家死,我什麼時候可以為自己活一次?」

  孟櫻怔住了,這個問題他們曾經似是而非提起過,那個時候,她不明白為什麼孟家沒有養她,卻要她履行做孟家女兒的一切,霍雲松讓她為自己活。

  所以,在此之前,他自己也想過這個問題嗎?

  為霍家生,為霍家活,為霍家死。

  他都死過一次了,為什麼不能為自己活一次?

  霍老先生卻一哂:「你太天真了,你之所以可以在這裡對我說這樣的話,是因為你是我的孫子,不然,你以為呢?」

  「我知道,我的血肉是父母給予,我的一切都是爺爺給我的,所以,」他抬起頭來,對霍老先生說,「我想知道,如果我失去了一切,我會怎麼樣。」

  「第一個困難,是我沒有錢了,我墜海的時候,身上只帶了一點點的現金,付醫藥費都不夠,所以賣掉了一些東西,最值錢的應該是手錶,可惜壞了。」霍雲松回想起那段日子,不由笑了起來,「爺爺,你說得對,我離開了霍家,我什麼都不是。」

  霍老先生反而覺得心疼起來,這個孫子含著金湯匙長大,哪裡為錢發過愁:「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我用身上最後的錢買了一張車票,沒有刻意選擇去哪裡。」他說的當然是謊話,但像模像樣,邏輯通順,誰也沒有懷疑,「去青萍縣,只是因為錢恰好夠車費而已,我到了那裡,看到有一家香鋪在招工,所以我厚顏請求老闆娘收留我。」

  霍雲松看向孟櫻,對她眨眨眼,「老闆娘心軟,讓我留了下來,我就這麼活了下來,然後喜歡上了她,她同意和我在一起了,我發現事情也沒那麼糟糕,老闆娘養家糊口,我就做做飯買買菜,過得也挺好的。」

  孟櫻眼眶都紅了,眼睛裡蓄滿了眼淚,霍雲松哭笑不得:「阿櫻,別哭,這沒什麼好哭的,不然我怎麼遇見你?」

  孟櫻也知道這個時候哭出來真的是太糟糕了,可情難自禁:「你可以和我說的呀,和我在那裡吃了那麼多苦,你沒有必要留在那裡的。」

  「我不覺得苦,」他說,「正相反,我過得很輕鬆,很簡單的生活,早晨去買菜做飯,陪你讀書,給狸奴梳毛,晚上去散步,對我來說,這樣的生活真的很寶貴,我真的沒有後悔過。」

  霍老先生沉默了半天,才問:「你是真的不想回來了?」

  「我聽到梅鄉開會的新聞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我只是做了一個夢而已,夢裡不知身是客。」他看著霍老先生,「我的一切都是霍家給的,二十多年的心血,不是我死一次就能還的。」

  霍雲松瞭解霍老先生,同樣的,霍老先生也瞭解自己的孫子。

  他可以放棄這個孫子,重新選擇一個繼承人,霍雲松會離開,會回到那個小地方繼續過他柴米油鹽的日子。

  他已經不在乎自己被放棄了。

  而他如果要留下他,那必須做出讓步。

  真的是……長大了啊。

  霍老先生不知道是自豪還是惱怒:「說出你的條件。」

  「我要和阿櫻結婚,我要和她在一起。」霍雲松很冷靜,「然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孟櫻一驚,脫口就說:「我不同意。」

  霍雲松轉頭看了她兩秒鐘,退讓了:「好,那就沒有條件,我們回青萍。」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孟櫻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出弄懵了,霍雲松柔聲安撫她:「阿櫻,沒關係的。」

  霍老先生似笑非笑:「看來你還沒有告訴過她,做你的妻子意味著什麼,你有沒有想過,你一意孤行,痛苦的人是她。」

  他閱人無數,孟櫻是什麼性格,看一眼就知道了。

  哪怕她有好的出身,相匹配的身份,就沖這傻白甜的性格都不可能,要是真的聰明有能力,網開一面不是不可以,可她欠缺了最重要的能力。

  孟櫻才不理他,她對霍雲松說:「我不要你為我選什麼,你應該、你應該選擇你想要的生活,你想回來,那就回來,你不想回來,我們就離開。」她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她要和霍雲松在一起就必須回家去忍受孟家的挑剔與侮辱,她才不同意。

  她不在意他究竟是那個一無所有的霍雲松,還是那個霍家的霍孟澤,是後者就要為霍家嘔心瀝血一輩子,這、這也太……她希望他能選自己想要的生活。

  霍雲松微微牽動嘴角,像是覺得苦澀又甜蜜,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江南小鎮的平靜生活,但至少這段時光,他是快樂的。

  但現在回去是不可能的了,他回京城的那一剎那就決定了,他回不去了。

  可是這裡的無奈和妥協,孟櫻不會明白,事情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他能有那麼幾個月做自己的時光已經太難得了。

  他們這樣的人,沒有自由的權利。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她在自己身邊也能過上和從前一樣的生活。

  所以他問:「如果,我想回家,你願意陪我留在北京嗎?」

  孟櫻遲疑了一下,很誠實地說:「我不知道呀。」

  「也是。」霍雲松吻了吻她的手背,問霍老先生,「我想先帶阿櫻去休息一下,晚上等我爸媽來了,我還有些事要同您說。」

  霍老先生深深看他一眼,同意了:「去吧。」

  霍雲松帶孟櫻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霍苾芬已經收拾過了,傭人拿出來的拖鞋是情侶款的胖噠。

  孟櫻為這樣的巧合而開心:「你看。」

  「喜歡嗎?」他問。

  孟櫻明白過來了:「你弄的?」

  「阿櫻,不管我們回不回去,我都必須留在這裡做一個決定。」霍雲松捧著她的面頰,「你願意陪我在這裡先住幾天嗎?」

  孟櫻點了點頭,霍雲松吻了吻她的額頭:「已經有人去酒店拿我們的行李了,你要先洗澡休息一下嗎,晚飯我讓人端進來吃好不好,就我們兩個人。」

  孟櫻猶豫了一下,說:「你想留下來嗎?」

  霍雲松沉默了很久才開口:「我說過,我是家裡最受寵的孩子,這和小龍在家裡的受寵不一樣,這裡的院子,其他兄弟姐們們只有逢年過節才能進來,可我從小就住在這裡。」

  孟櫻明白了:「你想回來的。」

  「我在香鋪裡過得更快樂,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我也知道,我這麼做辜負了很多人。」

  霍雲松抱住她的腰,臉頰貼著她的臉,他低聲說,「我爺爺希望我繼承霍家,他在我身上花了很多心血,我離開,他的心血付諸東流。」

  「我的父母只有我一個孩子,雖然我父親還有兩個孩子,但他們沒有可能進家門,我的死亡意味著我父親的地位岌岌可危,我母親更是沒有了憑仗,還有,苾芬是我的妹妹……這麼說或許你還不明白,她是我的附庸,我好,她才好,我死,她一文不值。」

  孟櫻聽著驚駭不已:「你們家……你們家怎麼這樣?」

  「我一直瞞著你是我不好,因為我怕你聽見以後會離開我。」霍雲松握住她的手,「你答應過我不會離開我的。」

  孟櫻抱緊他:「我沒有說要離開你。」她簡直不敢想在這樣的家庭中,如果她還放棄他,他要怎麼辦,「我不會離開你的。」

  「阿櫻,我會儘量去爭取和你回青萍。」霍雲松撫摸著她的頭髮,輕聲說,「我會盡力,你要相信我。」

  孟櫻猶豫了一下,沒有同意:「我想知道你的願望,你想留下嗎?」

  「想。」他說,「我留下來,恢復身份,就沒有人能再傷害你了。」

  孟櫻惱恨:「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不要你為了我,為了什麼霍家,為了你,為了你自己,我不要你為了犧牲,我不會開心的,我只要想一想,想一想你和我回去的話你要背負多少,我就覺得難過,我不會開心的。」

  「我們家是你和我兩個人,不是你為了我付出一切,如果是這樣,那你為霍家付出和為我付出有什麼區別?」

  他總是在為別人而活,從前為霍家,現在為她,她想一想就覺得毛骨悚然,她希望他選自己真正要的生活,為自己而選擇。

  霍雲松低聲笑了起來,孟櫻在問他真正想要的,可他真正喜歡哪種生活,他自己都不知道。

  可這並不妨礙他做出最理智的選擇:「那麼,我的懇求是,無論我做什麼樣的選擇,你不要離開我。」

  孟櫻看著他的眼睛:「這是你真正的想法嗎?」

  他平靜地望著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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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初進霍門(下)

  夜裡,霍雲松的父親霍元和母親廖君潔趕來,看到完好無損的兒子,心頭總算落下一塊大石,廖君潔罕見地落了眼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畢竟是身上掉下來的肉,就算不是為了地位權勢,血緣親情也是斬不斷的。

  「父親,母親。」霍雲松從霍苾芬手中接過茶盞,親手端給父母和爺爺。

  廖君潔根本不想喝茶,她迫不及待地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霍雲松又把之前的那番話重複了一遍。

  廖君潔第一個反對:「我不同意。」她覺得這件事荒謬得不像是自家兒子的做法,「你要是喜歡她,我不反對你和她保持關係,但娶進門來,不行。」

  霍老先生嗤笑一聲,他倒是很有興趣,想知道這個孫子怎麼說服他們。

  他有備而來,不會輕易打消這個念頭,難道還是會和下午一樣,以離開為要脅?

  「我為救他而死也就算了,」霍雲松不緊不慢道,「可現在沒有死成,好處霍家已經拿了。」

  霍老先生在心裡給他打分,不錯,這的確是一個不得不重視的問題,如果處理不好,恩情就變成了結仇,那就得不償失了。

  廖君潔是霍太太,她不會不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那就非要娶她嗎?」

  「不娶她,你信嗎?」霍雲松想過很多說服他們的藉口,他很冷靜,「我癡迷上一個平凡的女人,為她隱姓埋名,為她不肯回來,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這是事實,既然是事實,我就不怕人拆穿。」

  霍元說:「那也不是非此不可。」

  「我只是給你們一個理由,非此不可的原因只有一個,我要娶她。」霍雲松說,「她如果不願留在這裡,我會和她一起走。」

  廖君潔不可置信:「為了她,你什麼都不要了?」

  「媽,你不用懷疑我是不是在誇大其詞,我已經那麼做了。」

  霍元略作沉吟,霍老先生還能換一個孫子,對他來說,也沒有第二個兒子可以換了,要保證自己的地位,他的兒子就必須是繼承人,所以,他第一個松了口:「那個女孩子……是個怎麼樣的人?」

  如果是個聰明有能耐的,倒也不是不能操作一二。

  霍老先生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他:「像個小白兔一樣,你兒子壓根沒告訴人家是誰,人家會不會留下來還不知道呢。」

  「這是我和她的事,她已經答應嫁給我了,不會反悔。」霍雲松淡淡道。

  霍元問:「如果她不能承擔起你妻子的責任……雲松,娶別人,你一樣可以和她在一起。」

  廖君潔諷刺一笑,霍元和她性格不合,夫妻兩貌合神離,他養了數個情人,並且並不掩飾。

  「如果做我妻子的責任是忍受丈夫有別的女人,那我想她沒有必要那麼做。」霍雲松說,「如果是別的事,我會去做。」

  廖君潔不得不和丈夫站在同一陣線:「有些事情,需要你的妻子去做。」

  「我以為伴侶是陪你度過後半生而不是成為工作夥伴。」

  霍老先生忍不住打斷了他:「我可不想聽你這種心靈雞湯,你自己也知道她不合適。」

  「是,我知道,但她只是不適合做你們心目中人選,而不是我。」

  「你應該知道我們也不會同意的。」

  霍雲松說:「這一點我不會讓步。」

  氣氛陷入了僵局,霍苾芬給所有人添了一次茶,隨後恭敬地站在一邊當背景板。

  廖君潔率先打破了沉默:「我要見見她。」

  「她休息了。」霍雲松說,「明天我帶她來見您。」

  廖君潔紅唇一勾,語氣卻不客氣:「你連讓她來見我都不敢,她怎麼在這裡生活下去。」

  「我知道。」霍雲松說,「所以,我走也可以。」

  「你不用拿這個來威脅我們,」霍老先生並不是喜歡被人要脅的人,「用多了,就不靈了,我再說一遍,霍家不是非你不可。」

  霍雲松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微不可見地一歎:「我沒有以此為要脅,我是認真的,事實上,沒有比我更清楚她做不到,我不希望她為我而變成那樣的人,所以,我願意放棄這裡的一切,離開霍家,再也不回來。」

  他看著他們,「如果是這樣,我感激不盡。」

  霍老先生微微閉了閉眼,平靜地說:「那你走吧。」

  這是一場談判,一開始他不敢說這句話,是怕他真的不顧一切離開,可現在談下來他的看法發生了改變。

  他覺得霍雲松做不到,所以他不再退讓,反而強勢了起來。

  「謝謝爺爺。」霍雲松說,「那我們明天就走。」

  廖君潔看了看霍元,他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他也不認為霍雲松真的會離開,這只是祖孫倆的博弈而已。

  不管怎麼樣,霍雲松既然還活著,其他人就別想染指這個位置。

  好歹做了那麼多年的夫妻,廖君潔能明白丈夫的想法,她決定第二天從孟櫻入手,解決掉這個麻煩。

  今天的談判到此告一段落,幾個人各懷心思散場了。

  霍雲松回到房間裡,孟櫻還沒有睡,正在看他以前的照片,聽到他回來就笑:「你們談完了?」

  「是。」霍雲松說,「爺爺讓我離開,我們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孟櫻意外極了:「什麼?」

  霍雲松居然還很輕鬆:「就好像那天你爺爺讓你別進家門一樣,他讓我走,我同意了。」

  孟櫻覺得不可思議:「可是他很疼你呀,怎麼會讓你走?」

  「我們家……並不是普通的家庭,感情並不能代表什麼。」霍雲松抱住她,親吻她的眉毛,「不用擔心,這樣很好,我們回青萍去,和以前一樣生活,他們如果想我了,會來看我,以後我們也能來北京看他們,好不好?」

  孟櫻總覺得不現實:「是因為我才讓你走的嗎?」她有些不安,「你們可以再商量商量,不用這樣的。」

  「因為你,也不僅僅是因為你。」霍雲松脫了外套,摟著她坐到沙發裡,和她咬耳朵,「你問我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對我來說,不管是留在北京還是回到青萍都是一樣的,只要你在我的身邊,我不管是去買菜做飯還是去做別的事,都是覺得有意義,就好像你很努力賺錢一樣,都是為了我們更好的生活。」

  孟櫻能夠理解他的意思,她從前開店都是隨心所欲,對掙錢並沒有多大的興趣,但自從和霍雲松在一起後,她突然對掙錢和佈置家裡有了強烈的興趣。

  愛情會讓人對未來對生活充滿熱情。

  「阿櫻,我想你在未來也可以像現在這樣生活,這就是我的條件。」霍雲松說,「這是我想要的生活,為此,我可以付出一切。」

  「他們想要我娶一個聰明,有能力扮演好霍太太的女人,一個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女人,可如果你變成了這個樣子,我的付出和努力又有什麼意義?」

  他想要守護的,就是那樣一個不會被世俗沾染的孟櫻,為了這樣的她,他可以披荊斬棘,永不疲倦。

  「不管是留在霍家,還是放棄霍孟澤的身份,哪一個可以讓我如願以償,我就選哪一條路。」他用額角碰著她的額頭,靠得那麼近,呼吸相聞,「明天我們去領證吧。」

  孟櫻:「……啊?」

  「霍雲松那張身份證是假的,我想用自己的身份和你結婚,一旦離開北京,戶口本就拿不到了,明天早上我們就去,好不好?」霍雲松親吻她的唇角,一路延伸到脖頸,「你已經答應我的求婚了,不可以反悔。」

  孟櫻躲開他:「你別鬧了,你家裡都不同意,就這樣和我結婚不好吧?」

  「你家裡也不同意,你不是還答應了。」霍雲松誘惑她,「反正我們不管怎麼樣都會在一起的,你也總想和真正的我結婚吧?」

  孟櫻有點鬆動:「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的,何況我家人也沒有不同意,讓我離開就是同意我們在一起了。」霍雲松欺負孟櫻不知道談話內容,直接先把人給定了下來,「明天我們先去領證,領完以後就回青萍。」

  孟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她信霍雲松信慣了:「那好吧。」

  於是第二天一早,廖君潔沒有找到孟櫻,問霍苾芬:「他們人呢?」

  霍苾芬說:「大哥和孟小姐一早就收拾東西離開了。」

  廖君潔詫異:「真走了?」她還以為昨天就是說說而已,等今天告別的時候,她這個當媽的再挽留一番,大家各退一步,自然還有的談。

  這怎麼說走就走,和劇本不一樣啊!

  霍苾芬不敢告訴她霍雲松把戶口本一塊兒帶走了,這東西在霍家不受重視,就算連霍老先生也想不到霍雲松敢做得那麼狠,立馬就去把結婚證領了。

  他知道消息的時候,霍雲松都和孟櫻上飛機了。

  「他真的,真的今天去領證了?」霍老先生又問了一遍霍苾芬,這是史無前例的。

  霍苾芬說:「是,大哥還說,不管怎麼樣,他身上流的是霍家的血,他沒死的消息現在也都該傳遍了,總要自圓其說。」

  「這小王八蛋!」霍老先生氣得砸了一套汝窯的茶具。

  霍雲松的意思很明白了,他不管選哪條路,劇本都給他們寫好了,他僥倖不死,為了一個女人不肯回霍家,被找見了回家談了一次,談崩了,他放棄一切,和那姑娘領了證回小縣城裡過日子去了。

  這故事是假的也就算了,偏偏還是真的,偏偏他來了那麼一出,這戲霍家甭管樂不樂意,捏著鼻子也得給他圓了。

  「長進了,真長進了啊,我不管同不同意,都得認了那個孫媳婦。」霍老先生硬生生給氣笑了。

  霍雲松昨天說的都他媽全是廢話,他們不認這個孫媳婦就回青萍,行,領了證再回,不管樂不樂意,為了霍家,這孫媳婦都得認。

  這認都認了,還能要他回青萍去,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當然得要他回來。

  還談判個屁談判,這小混蛋就是算好了回家的,他居然還上當了。

  霍老先生氣個半死之餘,又升起自豪來,這個長孫有能耐有本事,不愧是他一手教出來的。

  他用實力證明了一切。

  可就算是這樣還是忍不下那口氣!

  「讓他趕緊給我滾回來!」霍老先生深吸了兩口氣,咬牙切齒,「馬上,給我,滾回來!」

  霍苾芬看了看表:「他們可能已經上飛機了。」

  「上了飛機也立馬給我飛回來。」霍老先生冷笑,「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霍苾芬對霍雲松心服口服,她還以為他真打算放棄一切隱居了,沒想到在這裡峰迴路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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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鱸魚膾

  霍雲松下了飛機接到電話,說了句:「知道了。」但沒提什麼時候回家。

  孟櫻問:「怎麼了?」

  「爺爺被我們的感情感動了,要我們回家。」霍雲松輕描淡寫。

  孟櫻:「……我又不傻。」

  「總之,就是這樣。」霍雲松在她臉頰上吻了一記。

  孟櫻又擔憂起來:「我們真的要去北京嗎?」她一想到要離開熟悉的環境就有點發怵。

  「也可以不去,反正爺爺讓我滾了。」霍雲松很淡定,「我那麼聽話,還不算孝順嗎?」

  孟櫻不捨得他像自己這樣和家人斷絕關係,她和孟家了斷不覺得傷心,只覺得松了口氣,可想到霍雲松的家人對他那麼好,她不希望他像自己這樣。

  有家人疼愛,總是好的。

  「什麼時候走呀。」她問。

  霍雲松失笑:「暫時不會走,我們還要和以前一樣生活一段日子。」

  孟櫻迷惘地看著他,他說:「我有別的理由。」

  「那好吧。」知道不是馬上就走,孟櫻就松了口氣。

  霍苾芬也是如實把他的話轉告給了霍老先生,他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同意了他的做法:「他說得對,戲都唱到這裡了,不能功虧一簣。」

  總要讓他回去一段時間,祖孫倆鬧翻的事也得人盡皆知了,然後再叫廖君潔去把人勸回來。

  但想想還是好生氣,「他不就還想談條件麼,這個小王八蛋!」他就不信廖君潔去的時候這臭小子不給他老婆爭好處。

  廖君潔不是不聰明,但這件事上,她爭不過兒子。

  婆媳問題也給他解決了。

  媽的!渾身心眼玩到自家人身上了!真長進了!!

  霍老先生一口血在喉嚨裡,想想明明那麼不爽還得幫他把戲給圓了就覺得好生氣。

  去他媽的大局為重。

  「爺爺,喝茶。」霍苾芬端了茶上來,有點擔心要不要叫家庭醫生來候著。

  霍老先生氣個半死,霍雲松倒是過得挺好的。

  日子又上了正軌,他每天還是早起去買菜,照例和臉熟的大媽大嬸們打個招呼,回家做飯,給狸奴鏟屎。

  變了的是孟櫻。

  她有的時候會突然問他:「我們什麼時候走呀?」

  他知道她不是想走,她是怕走。

  跟他到一個陌生的城市過從不瞭解的生活,她心裡不是不害怕的,可還是點頭同意和他走了。

  霍雲松一想到這裡就覺得心頭刺痛,不管他怎麼努力,有些事終究回不到從前了,孟櫻也不可能原原本本過上和這裡一模一樣的生活。

  這裡是他們的家,她輕鬆,快樂,自由,毫無壓力。

  霍家呢?

  「阿櫻,我們不走了吧。」夜裡,他懷抱著她柔軟的身軀,突然說,「就留在這裡。」

  孟櫻悶悶說:「不要。」

  「為什麼?」

  「因為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誰,我也知道了你家人想要你回去,我不可能把你再留在這裡,我做不到,你同意我都不會同意的。」她說,「我跟你去北京,我心裡還好過一點。」

  走到這一步,她怎麼可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和他繼續在這裡過柴米油鹽的日子。

  已經回不去了。

  霍雲松心裡難受極了:「都是我不好,早知道就不帶你回去了,我應該永遠瞞著你的。」

  「那我也會不開心的。」她那麼說著,自己也覺得沒有兩全的辦法,「我不想被你永遠瞞著。」

  霍雲松也知道這些都不過是無力的掙扎而已,早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我保證,你不需要做任何改變,你可以做你喜歡做的事,我不會讓任何人干涉你,就等於是我們換了一個地方住。」他說到這裡,稍微頓了頓,「就是我可能沒有時間每天都給你做飯了,但我一定每天回家陪你睡覺。」

  孟櫻把一個枕頭丟進他懷裡:「誰要你每天回來睡覺了,流氓。」

  霍雲松親吻她的後頸:「那我真的要耍流氓了。」

  「不行不行。」孟櫻推他,「太癢了。」

  他吸吮她的鎖骨:「可我要你。」

  「不行。」孟櫻不肯,「我要懲罰你三天不可以碰我。」

  「為什麼?」

  「誰讓你瞞著我那麼大的事的。」孟櫻把臉埋在被子裡,警告他,「不許胡來。」

  這件事是霍雲松理虧,但不代表他會罷手:「我用一輩子賠,可我現在要你。」他叩開她的貝齒,與她唇舌纏繞,「給我,櫻櫻。」

  帳內的呼吸聲漸漸粗重起來,間或有淺淺低低的呻吟,窗外,明月高懸。

  霍雲松的事情,還是被人知道了,他今天下午去菜市場買了一條魚的路上就看到了眼熟的面孔。

  但因為梅鄉開會的消息,遊客的數量猛增,周邊幾個縣城都來了不少外地人,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甚至,打聽孟櫻的香鋪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在很多人看來,香鋪裡賣的東西,也就只有城裡人才會喜歡。

  有人上門來買香,孟櫻負責招待,結果被人用X光似的目光上上下下掃視了好幾次,來客心想,這老闆娘也不是什麼絕色,居然鬧得霍孟澤和霍家斷絕關係?

  「你們要買什麼?」她問。

  來的人無非都是些公子小姐,人人財大氣粗,看也不看就說:「都給我來一份。」

  孟櫻咦了一聲:「都要嗎?」

  「對,都要。」

  可拿出來了,對方又難免挑三揀四,嫌這個不夠香,那個又太沖,等孟櫻拿回香料的時候,那個人竟然摸了摸她的手。

  孟櫻輕呼一聲抽回手,香料盒吧嗒一下掉在地上。

  「幹嘛,摸一下又不是強上你。」那個公子哥還笑嘻嘻地說,「不過,霍孟澤喜歡的女人,我還真的挺好奇的。」

  孟櫻面色一白:「你出去,我不做你的生意。」

  「別啊,開門做生意還怕這個,不如我們好好聊聊價錢?」他說著要來拉她的手腕,孟櫻後退了好幾步:「你幹什麼?」

  「阿櫻。」霍雲松掀了簾子進來,一看到她這樣就立刻把人護到了身後,「你們幹什麼?」

  「霍大公子好,我也沒把你女人怎麼著,摸一下而已。」他說著說著又恍然,「噢,我忘了,你已經和霍家沒關係了。」

  霍雲松面無表情,一把拽住他的衣領,直接把人丟了出去,然後砰一下關上了門。

  孟櫻悄悄擦了眼淚,若無其事地問:「他們來幹什麼?」

  「不過是有人想看我笑話而已。」霍雲松淡淡道,「我從前站得有多高,他們就想看我摔得有多慘。」

  孟櫻最看不得這樣的場景:「你快點回去吧,別被他們這樣說。」

  「我不在乎,就算是真的和你在這裡過一輩子,我也不在乎。」他握著她的手,「就是連累你了。」

  孟櫻搖了搖頭:「我們關店吧,我不想他們看笑話一樣看你。」

  「好。」

  戲,當然越真越好,他越是無力,越是落魄,越是被人嘲笑欺辱,也就越能取信於人。

  當然,來的不僅僅有看笑話的,還有來勸他的。

  殷傑和殷梨兩兄妹來的時候,正好是下午四點左右,他們敲了門,孟櫻細開一道縫,看見是殷梨才開門讓他們進來。

  殷梨問:「我們是不是打攪了,你們都關門了。」

  「沒有,最近來的人太多我才關店的。」孟櫻說,「進來吧。」她給他們泡了兩杯茶,玻璃杯,放了茶葉注入沸水,這樣的茶殷家兄妹自然是不會喝的。

  殷傑淡淡看她一眼:「雲松呢?」

  「在廚房裡。」

  殷傑走到廚房裡的時候,霍雲松正在做鱸魚膾。

  「吳郡八九月霜下時,收鱸三尺以下,劈做鱠,水浸,布包瀝水盡,散置盆內。取香柔花葉,相間細切,和膾拌勻。霜鱸肉白如雪,且不做腥,謂之‘金齏玉鱠,東南佳味’。」

  霍雲松看見了殷傑,他要摸煙來抽,被他阻止了:「別在這裡抽煙。」

  殷傑忍了忍,把煙塞回了煙盒裡:「霍雲松,你在這裡是幹什麼?」

  「做飯啊。」他拈起一片鱸魚,「刀工可以嗎?」那片鱸魚肉薄如蟬翼,能映出光來。

  他以為以他初入門的廚藝要很久以後才能挑戰這樣的經典名菜,沒想到現在就成功了,看來這半年的刻苦沒有白費。

  霍雲松猶自愉悅,可誰他媽要看這個了,殷傑忍無可忍:「人人都在看你笑話,你真的要和那個女人在這裡過一輩子,為此不惜和霍家斷絕關係?」

  「是啊。」霍雲松很平淡地回答,「你不都看到了嗎?」

  殷傑咬牙:「你別告訴我你是真愛上她了,你是不是瘋了,你什麼女人不能有,非要在這裡……」他環視著這個廚房,要不是親眼看到,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個男人會在這裡做這樣的事,「你瘋了。」

  「或許吧。」他說,「我以前也沒想過會過這樣的日子。」

  「你真的愛上她了?」殷傑覺得這個世界都玄幻了,「她有什麼好的?」

  霍雲松一本正經地說:「這不能告訴你。」

  殷傑深吸口氣,勉強冷靜下來:「雲松,你不是那樣的人,從小到大,我和你從小到大,我從沒見過你做過一件不理智的事。」

  他點頭:「是。」

  「那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因為理智了一輩子,到現在不想再這麼下去了,」霍雲松說,「我受夠了。」

  殷傑一下子就愣著了。

  霍雲松說:「我從飛機上跳下來,掉在海裡,僥倖沒死,在海水裡泡了五天,被人救起來的時候我已經沒有意識了,我以為我死了。」

  他看著殷傑的雙眼,「我死過一次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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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譜

  殷家兄妹來了又走了。

  孟櫻抱著狸奴站在廚房門口看他做菜,擇菜刷鍋這樣的事,半年來他已經做得很習慣了,她也看得很習慣了。

  可現在,這原本家常的場景在她看來,就好像是水中月鏡中花,碰一碰就會消散的。

  不真實極了。

  她放下狸奴,從他背後抱住他,這樣親密的舉動很少在孟櫻身上出現,霍雲松即刻感覺到了異常:「阿櫻?」

  「如果有一天,我們吵架了,要分開。」她把臉頰貼在他的背上,輕輕說,「你不要把我留在北京,你把我送回來,好嗎?」

  霍雲松心中驀然一痛:「阿櫻,不要這麼說,我不會留你一個人。」

  孟櫻不是對他們的感情沒有信心,只是對現實沒有信心而已,未來的生活,可能複雜到她沒有辦法應對:「你對我沒有期望,對嗎?」

  如果對她有所期待,她怕自己達不到,有希望就有失望。

  「你對我來說,已經是最好最好了,不會有更好。」霍雲松明白她的意思,他愈發溫柔小心,「只要你待在我身邊,我只有這一個請求,其他的事,都交給我。」

  孟櫻覺得更心煩意亂了:「我現在就覺得很害怕很緊張了,到時候怎麼辦呀?」

  霍雲松不禁笑了笑,反而問了她另一個問題:「既然你覺得接下去的路會很難走,為什麼不拋棄我?」

  按照尋常套路,知道門不當戶不對之後,女方不是應該提出分手才算理智清醒嗎?

  可孟櫻從來沒有說過,她知道自己性格中的軟弱部分,她害怕未知的世界,可卻從沒有想過要離開他。

  「我答應你不會離開你的。」孟櫻還以為他也在害怕,趕緊安慰新上任的老公。

  「如果我沒有讓你答應,你就會離開我了嗎?」他反問。

  孟櫻想想,答道:「不會吧,你需要我。」她對自己沒有信心,但這個人是她自己選的,她已經想好了要和他共度一生,雖然出了一個完全想不到的大意外,但如果因為還沒有發生的事就放棄,那也太可笑了。

  何況,他既然說了會處理好,她相信他,只是……「我還是有點懸心。」她想到這裡就有些懊惱,「你別笑話我。」

  「怎麼會,人對未知的事總是有所恐懼的。」霍雲松說,「你覺得我身無分文到你家門口請求你收留的時候,我不害怕嗎?」

  孟櫻眨眨眼:「我有那麼可怕嗎?」

  「可對我來說,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我沒有錢,沒有退路,甚至差一點就要露宿街頭,我不知道我的未來會走向什麼樣的方向,我心裡也很擔心很害怕,只是或許你沒有看出來而已。」他面不改色地說著謊。

  孟櫻看了他一會兒,皺起眉毛:「可我總覺得你那天信心滿滿,好像很篤定我會收留你一樣,是錯覺嗎?」

  這敏銳的直覺……霍雲松眼睛都不眨一下:「當然是錯覺,我只是運氣好,遇見你,我用光了我所有的運氣。」

  「這個是別人的臺詞,我不聽。」

  看到她重新展露笑顏,霍雲松才稍稍放心,他決定把回家的時間再往後拖延一段日子,盡可能得多和孟櫻說一說他家裡的情況。

  之前他為了強調她不必應付那些人,特地什麼都沒有提,可顯然這是個錯誤的方式,因為未知,所以反而更緊張了。

  幸好還來得及。

  他開始零星向她說起從前的生活:「我爺爺有四個兒子,一個女兒,我父親是長子,他和我母親不住在那裡,兩個人各有房產,我媽有個固定的情人,我爸長情的有兩個,因為給他生了孩子,幾個叔叔也是差不多的情況,如果不算私生子女,其實我們家和普通人家並沒有什麼區別。」

  「真的嗎?」

  「假的。」他說,「我爺爺也有兄弟姐妹,但基本上都不在北京,分散到全國各地了,離我們最近省城也有一家,比較遠了,前段時間聽說出了事,他們家的孩子叫霍雲嵩,嵩山的嵩,和我的表字很像,當年來北京還出過點小樂子。」

  孟櫻心裡囧囧,看起來是認錯人了,幸好從沒有說起過,不丟臉,就當沒這回事兒!

  霍雲松就當也不知道那件事,「就說我們這一房,我家,三個叔叔和一個姑姑,嫡子有五個,我二叔家生兒子生得晚,排行最小,叫霍幼淳,三叔家的排行第二和第四,一個叫霍仲渙,一個叫霍季灃,四叔家的排行第三,叫霍叔澈。」

  孟櫻:「……好複雜。」

  「不複雜,我們家的排行很好認,孟仲叔季幼,這一輩都是水部。」霍雲松很同情她,因為他們家不止有嫡子,還有嫡女,「我還有三個妹妹,阿櫻,在我們這樣的家裡,叫姑娘的,是指嫡生的女兒,就是合法妻子所生,叫小姐的,不是義妹就是私生女,你懂了嗎?」

  孟櫻:「姑娘?」

  「是,我有三個妹妹,大妹妹霍如霏,二妹妹霍如雪,三妹妹霍如霓,都是如字輩雨字部,其他的私生女也沒多大機會來見你。」

  孟櫻十分費解:「你有那麼多親妹妹,為什麼還要有義妹?」

  「霍家的男丁都有義妹……好吧,其實就是大丫鬟。」霍雲松出生在那樣的環境裡還不覺得,一跳出來再回頭看就發現真的是糟粕不少,「每個男孩子從小就會有那麼一個妹妹,她們享受的待遇和私生女差不多,所以會統一排行,看起來就會比較亂。」

  孟櫻覺得太穿越:「為什麼要有這種?」

  「大丫鬟就相當於是生活助理,私人秘書,也等同于心腹,我有很多事都會交給苾芬去辦,因為她在外沒有任何親屬,霍家給予她的是她不可能得到的一切,通常來說,不會背叛。」

  孟櫻咬著嘴唇:「那為什麼是女孩子?」

  「女孩子細心,而且……」霍雲松清了清嗓子,「一般來說,佔有一個女人的身心,就等於得到了她全部的忠誠,何況有些場合不適合帶情人,但又需要解決一些問題,也有這個必要。」

  孟櫻站起身來:「我不想聽了。」

  「最關鍵的也不想聽嗎?」霍雲松把人重新摟回懷裡,笑盈盈地說,「我可沒這麼對苾芬,想要得到一個人的忠誠有很多辦法,這樣未免落于下成,尤其是,我沒有和不喜歡的人發生關係的興趣。」

  孟櫻臉色稍緩:「你真的沒有……和別人在一起過嗎?」

  「天、地、良、心。」霍雲松咬住她的耳垂,「我要是有過,哪能等你那麼久,這個你應該清楚,是不是?」

  孟櫻的雙頰霎時紅若胭脂,自從七夕之後,夜裡好好睡覺的次數屈指可數。

  霍雲松看到她在昏黃燈光下微紅的面頰和明亮的雙眸,一把把燈拉了,抱著她滾進帳子裡:「今天睡前故事講完了,睡覺吧。」

  「你還沒講完呢。」她推拒,「再這樣以後我不聽了。」

  「我真的講完了。」

  ***

  北京。

  有人問:「都調查清楚了?」

  「是的。」下屬畢恭畢敬回答,「特地去了青萍縣,比霍老先生說得還要具體一些,霍孟澤在那裡天天早晨起來去菜市場買菜,人人都認得,知道姓霍,和女朋友一起經營一家香鋪。」

  那人不語。

  下屬遞上一疊資料:「香鋪的老闆娘有一個微博,從今年五月份開始就能看見蹤影,這些快遞單上的字應該就是他寫的,還有這幾個視頻,雖然沒有露臉,但應該就是霍孟澤在做飯。」

  那人一張張仔細看過去,半晌,終於露了一點笑意:「看起來還挺不錯的。」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怎麼能相信霍孟澤這樣的人,會躲在一家小香鋪裡過這樣柴米油鹽的日子?買菜,做飯,寫快遞?聞所未聞,難以想像。

  怪不得霍老氣個半死也不肯說出實情,寧可當這個孫子真的死了。

  「你覺得,霍孟澤這樣理智的人,真的會做出這樣不合情理的事嗎?」

  下屬答:「屬下不知。」

  那人閉上眼睛假寐,心道,也罷,畢竟是於我有恩,不管是真是假,霍家既然已投靠於我,那繼承人若是一個蠢貨,百害而無一利,這段時間的施恩也就白費了。

  想到這裡,他睜開眼睛,「明天我去拜訪一下霍萬里。」

  下屬點頭應是。

  離開辦公室時,他和推車的清潔女工交換了一個隱秘的眼神,清潔工心領神會。

  下班後,她出現在了另一個辦公室裡。

  「還是起了疑心?」那個人笑了笑,「真的都能看出假的來,也是本事。」

  「在有心人眼裡,要麼有利,要麼有害,沒有真的和假的。」清潔女工說,「也就只有您還相信真心了。」

  他說:「是真的,為什麼不信?」

  人這一生,如果總是循規蹈矩,按部就班,豈不是太可惜了嗎?總要有那麼一次,為了一個人不顧一切,就好像飛蛾去追逐火焰。

  霍孟澤那麼難,還是做到了。

  只可惜,那個能讓他奮不顧身的人,早已經不在了。

  ***

  青萍縣,明月同一輪。

  霍雲松把已經熟睡的孟櫻抱回床上,替她穿上睡衣,心想,前世霍家上的船,這輩子他不上了。

  他有了更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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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冬至

  廖君潔到香鋪的時候,已經是十二月份了。

  所有人都知道她為什麼去,即將冬至,《東京夢華錄》裡說:「十一月冬至。京師最重此節,雖至貧者,一年之間,積累假借,至此日更易新衣,備辦飲食,享祀先祖。官放關撲,慶祝往來,一如年節。」

  這是和春節並重的大節日,霍家有祭祖的傳統,霍雲松既然活著,作為長孫,他不應該缺席。

  哪怕是早有心理準備,廖君潔踏進香鋪的時候還是紅了眼眶,她的兒子不到一歲就被霍萬里抱去身邊教養,她知道這是對他最好的選擇,所以痛快放手。

  母子倆的感情並不算親密,但這不代表她不愛他。

  現在,她的兒子,竟然在這麼一個小地方做一個普通男人都不會做的事。

  她忍著怒火,敲開了門。

  來開門的人是孟櫻,她沒有見過廖君潔,但廖君潔已經看到過她的照片,不等她說話,劈頭蓋臉就怒斥:「你到底是給我兒子灌了什麼迷湯,讓他在這種地方陪你過這樣的日子!」

  孟櫻最不擅長的就是和人爭吵,如果是別的事,她還可以辯駁一二,但廖君潔的話她卻無法反駁,她甚至一時想不起來該叫她什麼:「霍、廖阿姨?」

  「這是你叫的嗎?」廖君潔環視周圍簡陋的環境,雙目微紅,「小澤呢?」

  孟櫻對這個稱呼很陌生,要想一下才反應過來是霍雲松,趕緊說:「他在後面……做飯。」最後兩個字輕不可聞,她自己都覺得心虛。

  就在此時,霍雲松正好端了栗子炒雞出來:「阿櫻,過來嘗嘗……媽?」

  孟櫻不想打攪他們母子團聚,接過栗子炒雞和筷子,偷吃了一塊,霍雲松立刻問:「怎麼樣,味道正好嗎?」

  「好吃。」孟櫻把空間留給他們母子,「我去盛飯。」

  霍雲松說:「媽,你吃過飯了嗎?」

  廖君潔心痛至極:「我哪有什麼心思吃飯……」話沒有說完,霍雲松就打斷了她:「那就留下來吃頓飯吧。」

  今天的晚飯是栗子炒雞、芙蓉蛋和小青菜。

  廖君潔一口飯也吃不下去,霍雲松替她夾了栗子:「媽,你嘗嘗看,現在是吃栗子的時候。」

  「這都是你做的?」廖君潔百感交集,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孟櫻現在已經屍骨無存了。

  霍雲松說:「媽,你得明白一件事。」

  「什麼?」

  「在這件事裡,被犧牲的人不是我,是阿櫻,你和我都知道,我肯定會回到霍家去,她必然需要放棄這裡的一切跟我離開。」霍雲松沉聲說,「是我對不起她,不是她對不起我。」

  「她有什麼地方對不起我的?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她收留了我,讓我安身立命,活了下來,對她來說,我是一個外來的一無所有的人,我到她這裡的時候一分錢都沒有,她這樣對待我,我卻一直都在欺騙她,整件事裡,如果要有一個罪魁禍首,那一定是我。」

  「你可以說我不孝,說我混帳,說我瘋了,我都認,事實如此,但你們不可以指責她,她從沒有對不起過我,更沒有對不起霍家。」

  廖君潔被兒子的這番話說得啞口無言。

  孟櫻在桌子底下悄悄碰了碰他的手,被他瞬間捉住,握進掌心。

  吃過飯,孟櫻小聲問:「我去洗碗吧,你陪陪你媽媽。」

  「不用,今天的晚飯是不是還沒有畫到日記上去,快去,我要檢查的。」霍雲松給了她一個頰吻,把她推進書房裡。

  廖君潔決定和孟櫻單獨談談,她開門見山:「孟小姐,雖然我兒子用我們無法反駁的態度和你結婚了,但這不意味我就承認你是我的兒媳,在我看來,你遠遠不夠資格做霍家的大少奶奶。」

  孟櫻欲言又止。

  廖君潔冷冷道:「連和我說話的勇氣都沒有嗎?」

  孟櫻這才說:「我不想做,他也說我不需要去做,我做我自己就好了。」

  「你既然要進霍家的門,又不願意承擔起相應的責任,孟小姐,我很懷疑你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廖君潔的口吻嚴厲了起來,「他一意孤行要娶你進門,已經背負了很大的壓力,你如果不能幫到他,那就儘早離開他。」

  孟櫻問:「怎麼樣才算是幫到他呢?」

  「做霍家的兒媳,最基本的是不給霍家丟人,就算是做花瓶,也得做一個上得了檯面的花瓶,你連最基本的禮儀課都過不了關,你坐的姿勢,你說話的用詞,你甚至連走路都走不好。」廖君潔每說一點,就更痛恨孟櫻一分。

  「小澤是霍家的繼承人,他的妻子必須有能力籌辦家裡大大小小所有的事務,從一場宴會到祭祖,都必須完美,她還必須懂得應酬交際,在社交圈裡為他做他不方便做的一切事。」

  廖君潔問,「你,哪一點做得到?」

  孟櫻說:「我永遠都做不到。」她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霍雲松來了香鋪以後,她甚至可以不用出門去和任何人打交道,她喜歡一個人安靜地待著,只要幾個知心朋友能說話就好。

  應酬和社交讓她覺得異常疲累和尷尬,猶如酷刑。

  這樣的她,怎麼可能成為廖君潔口中的霍家少奶奶,是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是她。

  「我不會去那麼做的。」她說,「我做不到,也不想去做。」

  廖君潔的怒火以幾何倍上漲:「你連嘗試都不願意,我真的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愛他,你連為愛人犧牲的準備都沒有嗎?」

  「我很喜歡他,可我就算再喜歡一個人,我也不想變成我不喜歡的樣子。」孟櫻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一和人爭執,哪怕並不覺得委屈,自然而然就會哭出來,這不受她的理智控制,「他說我不用改變。」

  廖君潔諷刺一笑:「他是為了你才那麼說的,他為了做了那麼多,可你呢?你那麼自私,我真為我兒子不值!」

  孟櫻咬著嘴唇不說話,她不想變成廖君潔說的那種人,或許那樣更適合當霍雲松的妻子,可如果有一天,她變成了自己不喜歡的人,她自己都不會喜歡自己,他還會像現在那樣喜歡她嗎?

  如果改變,只希望是因為自己而變得更好,為了討好別人而改變,總有一天會連自己都失去。

  廖君潔竭力忍耐著怒火,她的視線不經意落到了孟櫻畫的本子上,隱隱看見上面似乎都是菜譜,她更是動氣,一把把本子抽過來摔在地上:「你就是讓他在你這裡做這樣的事?他爺爺從小培養他,是要他繼承霍家,是要他為國出力,是要他走到他能力所能達到的最高點,可你呢,你毀了他。」

  孟櫻把本子撿起來,撣盡灰塵,緊緊抿著唇:「霍太太,你不要隨便動我的東西。」

  這是她細心記錄的,他們過去的每一天,是生活的瑣碎,但也是愛情的點滴,她很認真地去記錄它們,希望它們成為美好記憶的一部分。

  她不容許這些東西被廖君潔說得一文不值。

  廖君潔冷笑一聲,把本子從她手裡奪過來,一頁一頁撕下來丟在地上,孟櫻驚呆了:「你還給我。」

  「我絕不容許我的兒子在這些東西裡消磨一生。」廖君潔咬緊牙關,恨不得把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毀屍滅跡。

  只要一想到他們是怎麼議論她的兒子的,她就心就像是被刀割一樣難受。

  從前的他有多麼被人稱讚,有多麼被人仰望,現在對他的嘲笑和侮辱就有多少。

  站得越高,摔得越慘,她以為她的孩子永遠不會摔下來,她為他而感到驕傲,可是,是這個女人,她勾引著她的兒子從雲端上跳了下來,摔進泥濘裡,被人踐踏。

  她怎麼能不恨!

  孟櫻眼看著自己細心保存的一切變成了紙片,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她站立不穩,砰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廖君潔突然愣住了。

  一張紙片飄到了她面前,上面是霍雲松親筆寫的一行字:

  一飲一啄是天定,

  一蔬一飯皆深情。

  霍雲松拉開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滿屋飄散的紙片和摔倒在地的孟櫻,他的心臟像是被無形的手握緊,幾乎難以呼吸:「阿櫻?」

  他把孟櫻抱起來放到榻上,輕輕呼喚她的名字,「阿櫻,醒醒,櫻櫻?」

  孟櫻過了好長時間才覺得自己恢復了視力,她迷惘地看著霍雲松,他像是松了好大一口氣:「阿櫻,聽得見我說話嗎?」

  她微微點點頭,強忍著眼淚,「我剛才摔了一跤,沒事了。」

  霍雲松無意追究她是不是在說謊,他握著她的手:「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她的心口疼得厲害,但她並不打算說,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霍雲松稍稍放心,讓她在榻上躺著,自己蹲在地上把散落的紙片撿起來。

  廖君潔從哪種瘋狂的情緒中掙脫了出來,臉上有些掛不住,但也沒法開口道歉。

  霍雲松也不在意,他把紙片都撿了起來,很平靜地對廖君潔說:「媽,我還不打算回去,你回去吧。」

  廖君潔生怕自己這一出弄得他真絕了回家的念頭:「你爺爺說……」

  「什麼時候阿櫻不用再受到這種待遇,我就什麼時候回去,如果媽真的意難平,我可以不回去。」霍雲松說,「是我不孝。」

  廖君潔咬牙:「你真的是要為了那個女人和家裡斷絕關係?」

  「阿櫻相信我就算我回去也可以讓她過一樣的生活,你們卻不相信我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做好。」霍雲松問,「不是嗎?」

  廖君潔說:「你有你要做的事,你的妻子有你的妻子必須做的事。」

  「沒有必須。」霍雲松說,「不如這樣,我做得到,你們不要再對阿櫻有任何不滿,我做不到,我帶著她回來,永遠不回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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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南李主帳中香

  廖君潔妥協了,她回到了北京,轉述了他的條件。

  霍老先生沉默了很久,點頭同意了:「他有這個魄力,我可以給他這個機會。」霍雲松敢說這樣的話,證明他已經把其他的路都給堵死了。

  他不可能放棄孟櫻,也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這是非比尋常的決心和信心。

  「我倒是想知道,他到底能走到什麼地步。」

  霍家的掌權者挑剔孟櫻並不是因為她這個人有多糟糕,而是不符合霍家的利益,只要利益不受損,她是怎麼樣的人都可以。

  霍雲松對孟櫻說:「我有資格可以和他們討價還價,只因為我比其他人更出色,只要我一直如此,就沒有人可以傷害你。」他在燈下把紙片一張張粘回去,偶爾抬起頭來對她笑一笑,「阿櫻,謝謝你一直相信我。」

  孟櫻半躺在榻上,好一會兒才說:「我不願意為了你變成那樣,你會覺得我自私嗎?」

  「就像你不希望我因為你而做出選擇一樣,我也不希望你因為我改變自己,你永遠沒有辦法討好任何人,正相反,如果別人希望你怎麼樣你就怎麼樣,大家反而會看不起你。」霍雲松說,「堅定你自己的想法,那並不是錯的。」

  孟櫻點了點頭。

  人生的道路有千千萬萬條,並沒有對錯之分,每一條道路都可以通往成功,只要你堅定地走下去。

  「我其實不覺得自己有多糟糕,」孟櫻像是賭氣似的說,「我知道我不會和人打交道,但是我會畫畫,我的粉絲都很喜歡我。」

  霍雲松忍著笑:「是是是,但最喜歡你的是我,這個你要清楚,你要這麼想,如果你真的那麼糟糕,我為什麼沒有喜歡上那些人,反而喜歡你呢?」

  說起這個來,他又想起了一件事,「不過,到了北京之後,你想做什麼呢?我給你開一家香鋪好不好,就和這裡一樣。」

  孟櫻托著腮看著他:「開香鋪不是我想做的事……雖然我很喜歡調香,但每次看後臺銷量不好,我也很緊張的。」

  霍雲松想起來了,孟櫻之所以開香鋪是因為孟家姑奶奶過世了,這並不是她想要做的事。

  「那你想做什麼,不管做什麼我都可以支援你。」

  「我想……」孟櫻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去念書。」

  霍雲松立刻答應下來:「好,你想念哪個學校,什麼專業,我替你去辦。」

  「我可以自己考。」她的語氣裡有那麼一丟丟的驕傲,「我以前讀書成績很好的。」

  霍雲松立即笑了起來:「好,那你就當是去北京念書,你丈夫在北京工作,如果有一天我丟了飯碗,就跟你回老家繼續開網店,你養活我。」

  孟櫻一旦有了明確的目標,知道要去北京幹什麼,反而就沒有之前那麼忐忑了,她不是嫁到別人家裡去,她是去念書,不管這段婚姻最後能不能走到盡頭,念了書也不虧。

  有了退路,有了目標,她就有了安全感,心頭搬走了一塊大石,孟櫻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那我要先買參考書了,研究生考試在1月份,很近了呀。」

  霍雲松用膠帶把手帳粘好,他媽只顧著把內頁撕下來,沒有撕得太碎,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我記得我書房裡有很多牛皮紙的本子,」霍雲松儘量用輕鬆的語氣說,「那個肯定撕不壞,還可以留給我們的孩子看。」

  孟櫻笑了笑,稍稍升起了對去北京的嚮往。

  【一爐香】今年最後一個上架的香是「江南李主帳中香」,這李主指的就是李煜,寫過「香印成灰,可奈情懷,欲睡朦朧入夢來」的香詞,據聞所記載的「帳中香」就有五種之多。

  孟櫻只選取了其中一種做嘗試:

  「沉香一兩(剉細如炷大),蘇合香(以不津瓷器盛),以香投油,封浸百日,爇之。入薔薇水更佳。」

  【香爐峰雪】V:

  冬天了,12月的上新是帳中香,配合小鴨子使用效果更佳^_^

  [圖片][圖片]

  孟櫻的第一張配圖照例是香方,第二張是一隻小鴨子造型的香爐,李清照那首著名的《醉花陰》裡說,「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香爐時常被做成可愛的動物造型,孟櫻自己就有一隻小鴨子的銅制香爐,最近剛從箱底找出來,雖然陳設在外也可以,但她習慣放在床帳裡。

  霍雲松看了不動聲色,等她夜裡去洗澡的時候,他鋪好被褥,點燃帳中香,嫋嫋白煙從香爐裡飄出,猶如仙境,他默默拍了一張照片。

  【香爐峰雪】V:

  卻愛熏香小鴨,羨他長在屏帷。

  [照片]

  大家一眼就分辨出了他是誰。

  【宅女紅杏】:你!是!老!板!娘!!!!

  【熱愛改名的藍藍】:吞了這把狗糧,哇一聲哭了出來!!深夜虐狗〒▽〒

  【水墨神君】:已經腦補一萬字的小黃文_(:з」∠)_這是一條心跳加快的微博

  【神之玖玖】:就我在意老闆娘的床居然是架子床嗎??好美!!!

  【初酒酒的南朋友】:回樓上,看起來就很結實的樣子對不對!懂我的贊我!

  【桃之夭夭】:這床,這帳,這香,嘿嘿嘿233333

  孟櫻睡前刷到這一條微博,都躺下了又起來打他:「起來。」

  霍雲松很配合得坐起來:「要我提供什麼服務嗎?」

  「你又發什麼奇怪的微博了。」孟櫻瞪他,「不准隨便用我的微博發這種東西。」

  霍雲松按住她的肩膀,把她壓回被窩裡:「這樣坐起來你不冷呀?」

  「不冷。」先不提有一重帳子,被窩裡多了一個人,連熱水袋都不用,他身上暖和著呢。

  「瞎說。」霍雲松摸摸她的臉,一本正經地胡扯,「那麼涼,我給你暖暖。」

  孟櫻一聽就知道他要使壞:「你再欺負我,我就不跟你去北京了。」

  霍雲松聞言動作一頓,竟然真的停了手,孟櫻突然發現這招有用,就好像是撿到了什麼寶貝,頓時心花怒放。

  霍雲松:「……」就讓你開心會兒吧。

  冬天是個寒冷的季節,不,這並不是廢話,因為等於可以吃烤紅薯和糖炒栗子!

  而且狸奴因為冷,會主動跳到她的腿上求虎摸,簡直不能更棒^_^

  陶柏到的時候,她就一邊剝著烤紅薯一邊背英語單詞,狸奴窩在她腿上打盹,霍雲松替她在腿上蓋了塊毛毯,坐在一邊讀書。

  陶柏整整看了他們好幾分鐘才說:「我最近聽說了一個消息。」

  霍雲松慢悠悠地說:「那你的效率可真是夠低的。」

  「所以,那是真的?」陶柏盯著他,「你是霍孟澤?」

  「是啊。」霍雲松指著鍋裡的紅薯,「吃嗎,我剛上街買的。」

  陶柏一屁股坐下:「天啦擼,發生了什麼,我就回了一趟老家而已啊!」

  孟櫻遮住單詞本,重新默寫了一遍拼寫,頭也不回地說:「就是有一天,我男朋友告訴我他離家出走被人發現了,不得不掉了馬甲。」

  陶柏捧心:「Sakura,你這描述真是讓我的小心臟吃不消哇!」

  孟櫻問:「你可以問他我說得對不對。」

  「阿櫻說得都對。」霍雲松正色道。

  陶柏:「寶寶好方!」

  霍雲松問:「吃紅薯嗎?」

  「吃。」陶柏毫不客氣地拿了一個剝皮啃了一口,「所以呢,事情解決了?」

  孟櫻又很隨意的說:「所以我和他扯證了。」

  「噗,咳咳咳咳。」陶柏紅薯卡在了嗓子眼裡,差點翻白眼暈過去,「Sakura!不要在我吃東西的時候放這種炸彈好不好?」

  孟櫻很無辜地看著他。

  陶柏拍拍胸口給自己順順氣:「Sakura,我覺得你學壞了。」以前那個軟萌萌的Sakura呢,為什麼被霍雲松教成了這個樣子!

  自家的大白菜被豬拱了,就算是香豬也不行!

  「所以你們打算怎麼辦?」陶柏問。

  霍雲松說:「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只要阿櫻不嫌棄我沒出息,我就繼續吃軟飯。」

  陶柏:「Sakura!你快嫌棄他!」

  「嫌棄他了誰來每天做飯洗衣服啊。」孟櫻這次換了政治書,一邊劃重點一邊擼狸奴的毛。

  陶柏無言以對。

  霍雲松聽到筆記型電腦叮咚叮咚的提示音,他從外面拿了一打快遞單來,開始一個個寫訂單的位址,然後出去一個個打包包裹。

  陶柏托著腮,小聲問:「Sakura?」

  「嗯?」孟櫻偶爾抬起頭來看他一眼,「怎麼了?」

  陶柏兩隻手托腮:「你很喜歡他,對吧?」

  孟櫻點點頭:「他對我最好。」

  「真好騙。」陶柏重重歎了口氣,「Sakura你那麼傻白甜,怎麼可能在霍家過得好?」

  孟櫻眨了眨眼睛。

  陶柏沒好氣:「我又不瞎,這不是考研的政治書麼,你又不可能去省城讀,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去北京念了。」

  孟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陶柏哼了一聲:「我不會說出去的,但我很生氣,你居然瞞著我。」

  「我不是要瞞著你,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孟櫻放下了筆,學他托腮,「我也覺得這件事很不真實,像是偶像劇一樣。」

  陶柏很無情地拆穿她:「你看過幾部偶像劇?你小時候根本不能看灣灣的偶像劇吧。」說完,又忍不住道,「不過人家就是看看,你是真的碰見了,嘖嘖嘖。」

  孟櫻抿了抿唇,笑了。

  陶柏看她這樣,只能歎了口氣:「我能為你做的事不多,不過,以前你幫我畫畫的事知道的人不多,我不會說出去的,像他們家這樣的,不會允許你做這種事。」

  霍孟澤的妻子不是不可以畫畫,但要畫也只能是陽春白雪被人欣賞,而不是被亂七八糟的人挑三揀四。

  「他說沒關係的。」孟櫻不想這麼對朋友。

  陶柏用力揮了揮手:「你不要覺得不好意思,我現在都抱上霍孟澤這條金大腿了,到時候……嘿嘿嘿。」

  孟櫻:「……噢。」她差點忘了。

  「不過,」陶柏突然很認真地說,「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歡他了,想要離開,給我打電話,我一定會幫你逃走的!」

  孟櫻無語:「又不是越獄,還逃走呀?」她想想,又為他的心意而感動,誠心誠意地道謝,「不過,謝謝。」

  「這有什麼。」陶柏一仰頭,得意洋洋,「誰讓我是Sakura的好朋友呢,Sakura只有我這麼一個好朋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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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6 23:12:51 |只看該作者
第59章 青花耕織圖碗

  一月,孟櫻在這邊考完B大的研究生入學考試,霍雲松問她:「你想在這裡過年,還是我們去北京?」

  孟櫻猶豫了一下,在這兒過年,她肯定是不願意再去孟家的,還不如讓霍雲松回家和家人團圓:「去北京吧。」

  霍雲松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她的臉頰:「好。」

  走之前,孟櫻帶走的東西不多,只帶了隨身物品和用慣的紙筆,還有一些放不得的香料。

  傢俱都用防塵布遮了,霍雲松看著就覺得孟櫻似乎準備隨時隨地再回來,但他也不說破,只是問:「要不要和叔叔阿姨道個別?」

  孟櫻同意了,她沒去孟家那邊,而是去了父親的廠裡。

  巧的是,孟卓良不在,尤琦秀在,她就見了繼母。

  尤琦秀看到她過來很是熱情,給她倒了水,又說:「小龍馬上就要放寒假了,吵著要去你那裡呢。」壓根沒提那天吃飯的不痛快。

  孟櫻給了她一個紅包:「這是給小龍的壓歲錢……我要去北京了。」

  尤琦秀愕然:「什麼?」

  「我和霍雲松結婚了,他家在北京那邊。」孟櫻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最近發生的事,只能含糊著說,「今年不回來過年了。」

  尤琦秀有點驚訝:「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也不和家裡說一聲。」

  「想結就結了。」孟櫻鎮定了下來,「以後有時間再回來看你們。」

  尤琦秀對她也沒有多少感情,雖然很意外孟櫻的離開,但也沒說什麼:「行吧,我會轉告你爸爸的,在那邊要是受了委屈就回家裡來,這年頭結婚離婚都不算什麼事兒。」

  「謝謝阿姨。」

  孟櫻發現,要到走了,她才發現自己對孟家不是毫無感情的,但這樣的感情太淡薄了,不足以讓她覺得自己不是無根浮萍。

  霍雲松替她攏好披肩:「走吧。」

  孟櫻黯然,微微點了點頭。

  二進霍家門,與上一次沒有什麼區別。

  霍雲松陪她先回房間裡去休息,孟櫻一沾枕頭就睡著了,只是不安穩,霍雲松陪了她一會兒才去見霍老先生。

  霍老先生大名叫霍萬里,底下還有兩個弟弟,霍千里和霍百里,獨他最有出息。

  見到霍雲松來了,就笑:「論理說,霍家媳婦過門的頭一年,該是你母親帶著她辦的。」

  霍雲松就知道過年前回來沒好事,他點頭認了:「我來。」

  「說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霍老先生冷哼一聲。

  霍雲松倒是寵辱不驚:「那就笑吧。」

  霍老先生恨不得給他一巴掌:「快滾!」看見他就生氣!

  霍雲松很爽快地起身回房了。

  他的書房和從前沒什麼兩樣,除了外面的大書房,裡面還有一個小間,原是用來休息的。

  他推開門,裡頭原先的床帳都收拾了,取而代之的是和孟櫻的書房別無二致的擺設,連她書架上的書都一本本尋來擺好,用的畫筆、紙張、顏料,也都是一模一樣的。

  「你費心了。」他看著霍苾芬,眼中露出一絲暖意。

  霍苾芬就笑:「大哥這可就見外了,你回來,比什麼都重要。」她點亮iPad,「所以我們先把過年的事捋一捋可好?」

  「菜單擬好送上來給我看一眼就是了。」霍雲松略一沉吟,「今年,把外面的幾個兄弟姐妹都叫進來吃頓年夜飯。」

  霍苾芬微微有些吃驚:「那太太那邊……」

  「我會和我媽說,好歹是自家人,熱熱鬧鬧的沒什麼不好。」

  幾個霍太太當然不想見到外面小婦養的孩子,這不是明晃晃打臉麼,可若是不來,到時候幾個人的眼睛統統盯著孟櫻,那還了得?

  不如就更亂一些,何況雖然是私生子女,好歹是自家人,與其在外面惹是生非,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更讓人放心。

  霍雲松揀著最要緊的幾件事叫霍苾芬去辦了,隨後回房間去看了看孟櫻,她竟然還沒有醒,他有點擔心,摸了摸她的額頭,生怕她生病了。

  可她只是睡著了。

  霍雲松把狸奴從籠子裡抱了出來,到了陌生的地方,狸奴顯得緊張而警惕,霍雲松把它放到孟櫻枕邊:「好好陪著它。」

  熟悉的人讓狸奴感到放鬆,哪怕這個人是它一直以來的情敵也一樣。它罕見地溫順地趴在孟櫻身邊,尾巴一晃一晃在半空中打著秋千。

  孟櫻醒過來的時候就感覺到臉頰邊癢癢的,一摸才發現是狸奴正用尾巴掃過她的臉。

  她揉了揉它的下巴,看了一眼時間,居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她到霍家的時候才四點,她居然睡了那麼久。

  她起身去衛生間洗漱,一開門才發現霍雲松居然正在洗澡,她睡糊塗了,眨了眨眼睛還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霍雲松水也不擦乾就過來把她抱住她才覺得不好:「我不知道你在洗……隔音太好了。」

  「哦。」霍雲松的唇摩挲著她的耳廓,「那真巧,你睡醒了嗎?」

  「醒了……我想洗個臉。」孟櫻武力值不過關,被他抱住十有八九逃不出魔爪。

  霍雲松把她拉進淋浴房:「我幫你洗。」

  孟櫻:「我還沒有吃晚飯。」

  「洗好了再吃。」霍雲松打開熱水,孟櫻頓時被澆了個濕透,霍雲松捧起她的臉親吻,把她濕透了的睡衣剝下來丟在地上。

  霍雲松親吻她的後背時還說:「不用擔心著涼,這裡的浴室是恒溫的。」

  孟櫻站立不穩,只能勉強扶著他的胳膊才能不摔到在地:「你再這樣,我要回家了。」

  「你的家不是有我才是家嗎?」他輕輕哼笑。

  孟櫻有點委屈:「可我好累,我不想這樣。」

  「真的?」他捧著她的臉,讓水流沖乾淨沾上她臉頰的泡沫。

  孟櫻點點頭。

  他吻了吻她的額頭:「好,是我不好,你別生氣。」他關了水,替她去浴缸裡放熱水,孟櫻蹲下去把自己濕透的睡衣撿起來。

  霍雲松接過來丟進髒衣簍裡:「衣服以後丟在這裡就好,會有人負責清洗的。」

  孟櫻不習慣,小聲問:「內衣也是?」

  「確切的說,是用內衣的洗衣機。」霍雲松吻了她一記,「不然我也不捨得讓你貼身的東西被別人碰。」

  孟櫻放心了。

  霍雲松把她攔腰抱起來放進浴缸裡,自己沖乾淨了換上居家服:「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給你弄點吃的,想吃什麼?」

  孟櫻愛上了會在水中暈染開來的泡泡浴,用手去捧泡沫,霍雲松沾了一點抹到她臉上,孟櫻想抹回去,被他一躲開了:「要不要吃糖蛋?」

  孟櫻點點頭:「要全熟的蛋黃。」

  「阿櫻喜歡吃什麼我還能不知道?」他撫摸著她圓潤光潔的肩頭,戀戀不捨地離開。

  孟櫻洗了個熱水澡,起身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是被霍雲松拽進來的,根本沒拿換的衣服。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換了一身浴袍出去,外頭霍苾芬正在和霍雲松說話:「太太不是很高興……」

  「給我媽打電話。」

  霍苾芬撥了廖君潔的電話,那邊一接通,霍雲松就問:「您可是不高興了?」

  那邊也不知道說了什麼,霍雲松不禁輕笑起來:「媽,都什麼年代了,沒必要在這些小事上拿捏……不,和她沒有關係,是我的主意,我大半年沒在,要是再不給他們緊緊弦,還當我不會回來了,是,我知道致遠最近有些小動作,我心裡有數,您放心。」

  和廖君潔的電話打了很長時間,母子倆交換了些許資訊,霍雲松一心二用,看到她出來便把桌上的一碗糖蛋遞給她,孟櫻就坐在一邊慢慢吃。

  等他說完電話便第一時間問她:「怎麼樣?」

  她說:「和家裡的一樣。」

  她吃的第一口就知道這是霍雲松親自下廚做的,味道和在香鋪裡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只有盛著蛋的碗,家裡是普通的瓷碗,而這只碗……她仔細端詳一番,不確定地問:「這個有點眼熟。」

  「嗯,是仿康熙年間的青花耕織圖碗。」

  劉松年曾作《耕織圖》,同時代還有《農耕二十一圖》和《紡織二十四圖》,康熙年間,耕織圖紋成為瓷器的常用題材,多用青花或五彩,霍家的這一套耕織圖紋的瓷器雖然是仿作,但程度之精美,足以成為個中極品。

  這水準,肯定是陶柏家裡的瓷器廠比不上的。

  霍雲松從前對這些吃喝玩樂的東西不上心,現在仔細看看,問霍苾芬:「我們家用的東西都那麼老氣嗎?」

  霍苾芬:「……一直都這樣啊。」言下之意就是,你以前怎麼不覺得呢,矯情!

  孟櫻忍俊不禁:「因為你老成啊。」

  霍雲松一把摟住她的腰:「連阿櫻都學著編排我了,真長進了。」

  孟櫻還不習慣在別人面前那麼親熱,頓時臉頰發燙,伸手去推他:「別這樣,快鬆開我。」

  霍苾芬:「……」這個孟小姐還真的是只小白兔,看看別人家大丫鬟,往「哥哥」床上送人都是日常工作,自己親自上陣也是常有的事,還能為這個害臊?

  這個樣子,以後少不得要為她多操點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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