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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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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青綠蘿裙 -【柴米油鹽詩酒花】《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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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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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6 23:13:07 |只看該作者
第60章 大年三十

  出人預料的,孟櫻在霍家的生活可以說是一派平靜,霍雲松給她準備的小書房和家裡一般無二,她仍然可以畫畫調香,除此之外,他每天都抽出一點時間帶她去……買東西。

  孟櫻不理解:「你要買什麼?」

  「給我們家裡添點東西。」霍雲松原先也不覺得自己房間有什麼不好的,和霍老先生那裡一樣統一都是中式風格,古樸大氣。

  可在香鋪住過以後,總覺得沒有人氣,冷冰冰的。

  孟櫻還是不理解:「家裡缺什麼了嗎?」沒有吧,連她玩香的器具都一應俱全,怎麼可能缺了什麼。

  缺了什麼還能住上二十幾年也沒發覺?

  「不知道,也許不是櫻櫻挑的,所以怎麼都覺得沒有人氣。」霍雲松和她手牽手,慫恿她去買買買。

  孟櫻:「……那是你家。」她還沒說什麼呢,他倒是先嫌棄起來了。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矯情呢。

  「我以前不注意這些。」霍雲松也不知道該買什麼,香鋪裡的擺設是很亂的,牆上有了污漬,桌角可能有些黴點,窗上的鎖或許鏽了,桌上的東西也亂糟糟的,孟櫻畫完畫之後也會不肯洗顏料盒,一夜過去就乾透了。

  牆上還貼著民國時期的月曆牌,上頭是一個個穿著旗袍的姑娘,還有孟櫻從前得的獎狀。

  亂糟糟的,但是很溫暖。

  孟櫻想了半天,最後給他買了一對做舊的三花貓擺件,霍雲松立刻說:「我回去就擺桌上。」

  孟櫻似有所悟。

  第二天她在街邊攤上買了幾盆多肉給他放在窗臺上,又給他買了很多花紋典雅鮮亮的膠帶,貢獻了自己的一些彩墨,全是喵喵的便簽紙,以及一台標籤印表機,因為風格太過少女,被霍苾芬看見要走了:「大哥,這和你的風格不符合,還是給我吧。」

  霍雲松:「……」這是我老婆給我的,「還我。」

  「大哥,你看你這邊的風格那麼正經,被爺爺看見多不好。」霍苾芬神色自若,「你讓孟小姐給你再買一個吧。」

  霍雲松瞪她:「叫大嫂。」

  「孟小姐說讓我不要那麼叫。」霍苾芬嚴肅地說,「顯老。」

  霍雲松忍了這口氣,轉頭和孟櫻說:「苾芬把你給我的東西拿走了。」

  「她和我說了,我覺得有道理。」孟櫻安慰他,「我再給你買一個。」

  於是孟櫻就給他買了一個核舟記裡小船樣子的卷筆刀,放在書桌上像是個精緻的擺件,還有一盒彩虹鉛筆,筆桿從外觀看是質樸的木頭,但削了才發現裡面是七色的彩虹,所以雖然東西很有「內涵」,乍看上去,畫風卻比之前和諧多了。

  霍雲松不動聲色,但孟櫻知道他不高興。

  所以她畫了一幅月下美人的工筆劃給他,霍雲松自己題了字:世無夢裡朱櫻,不願生此世界。

  霍雲松把這幅畫裝裱之後掛在了書房裡,取代了原先「勤能補拙」的書法。

  霍萬里很嫌棄:「你這題字是什麼玩意兒,惡不噁心?」

  霍雲松看他一眼:「年輕人的想法老人家不懂。」

  霍萬里繼續挑剔:「這畫靈氣不足,格局太小,她就不能畫個江山?」其實,霍萬里知道孟櫻畫還畫得不錯的時候,稍微有那麼一點點滿意。

  雖說才藝不過末流,但書畫畢竟高雅,不是拿不上檯面的東西,也更符合他們這一輩人的審美。

  霍雲松才不在意,孟櫻給他畫個哆啦A夢他都能面不改色掛牆上去,所以他很冷靜地回嘴:「那我們天生一對,正好。」

  霍萬里:「……」他想去測一測DNA看看這小王八蛋是誰的種!他們霍家從不出情種啊!

  反而孟櫻看著這句話若有所思:「我記得你曾經寫過,曾見仙人海上來,遺我朱櫻栽高臺……」

  霍雲松眼皮子一跳,不錯,他很喜歡用朱櫻的意象替代孟櫻,她是紅顏薄命,如櫻花易逝:「你說得對,這不是很好的兆頭,我換掉它。」

  孟櫻反而不在意:「我覺得挺好的,我很喜歡,不許你摘下來。」

  她說「不許」了,霍雲松立即改變主意:「那好,下次你再畫一幅給我,我再換。」

  「哪有那麼多畫,美得你。」

  除了這些零碎的小事,過年前真正重要的事是裁新衣,霍雲松定下年前要回家時,裁縫那頭就開始做了,主要緊著他,孟櫻只做了一兩件。

  霍雲松原本叫裁縫來是給她添幾件新衣裳的,但結果卻變成了。

  孟櫻吃著棗泥糕,歪頭看著他:「轉過去我看看。」

  嗯……變成了他試衣play。

  如果是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很樂意陪他玩,可惜霍苾芬和裁縫都在,她是很認真地在給他選衣服。

  「這個挺好的看的。」她站起來給他整理了一下衣襟,「不用改了。」

  「聽你的。」霍雲松知道她難為情,有人的時候,只敢在她的手背上吻一下。

  在這樣雖然和原先不同,但依舊瑣碎的生活中,大年三十到了。

  孟櫻起床後陪狸奴玩耍了一會兒,回書房複習了功課,再出門的時候……她懷疑自己穿越了!

  霍家熱鬧得像是從地下突然冒出了無數個人,除卻來來去去忙碌的傭人,還多了好些個打扮精緻的姑娘。

  她一開門就聽見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大哥這次也太過分了,為什麼要讓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進門?」

  孟櫻腳步一頓,然後慢慢退回了書房,輕悄悄把門給關上了。

  她躲回自己的房間,點開一集無腦劇看了起來,能夠在大年三十那麼忙的時候還看腦殘劇,真的是太幸運了!

  不用準備做飯,不用應酬客人,不用忙碌,能抱著狸奴安安靜靜在窗邊曬太陽,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嗎?

  陶柏還發微信問她:霍家的年節怎麼樣,是不是規矩很多煩死人?

  孟櫻回答:我不知道,我在看電視劇,你看,狸奴又胖了。順帶附上一張狸奴啃腳丫的玉照。

  陶柏心服口服。

  孟櫻躲了半天的清淨,霍雲松卻是一刻不得閒,好不容易抽出空休息片刻,就看到孟櫻拿了逗貓棒在逗狸奴玩耍。

  他的心立即就平靜下來了。

  「阿櫻。」

  「你回來了。」孟櫻舉起狸奴的爪子,「握手。」

  霍雲松捏了捏狸奴的爪子,然後把它拎到一邊,張開手臂把孟櫻抱進懷裡:「一天沒見到我,想我了嗎?」

  孟櫻:「……」其實不是特別想,她過得挺充實的,時間嗖一下就過去了,「嗯……要吃飯了嗎?」

  霍雲松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只有高興的份兒:「快要開始了,換件衣服和我下去吧。」

  北方有暖氣,所以在室內基本上用不著外套,孟櫻穿了件裙子,搭了條披肩就下去了。

  狸奴:「喵~」本宮又要獨守空房了嗎?

  霍雲松先給孟櫻打了個預防針:「今天來的人……有點多。」

  「怎麼個多法?」孟櫻小心翼翼地問。

  霍雲松沉默片刻:「我覺得你大概認不清。」

  孟櫻:「……」不詳的預感。

  因為霍雲松的心血來潮,今年來霍家吃飯的人到得特別齊,不妨來看一下祖孫三輩到底有多少人吧。

  霍老先生霍萬里,喪偶,無外室,如今霍家的第一掌權人,1個。

  長子霍元,妻廖君潔,嫡子霍雲松,私生子霍鴻逸,一個私生女霍鴻馨,大丫鬟霍苾芬,6個。

  次子霍亨,妻霍二太太,嫡子霍幼淳,嫡女霍如霏,私生女霍小柔,大丫鬟霍秋秋,6個。

  三子霍利,妻霍三太太,嫡子霍仲渙、霍季灃,私生子霍睿,大丫鬟霍小憐、霍菁菁,7個。

  四子霍貞,妻霍四太太,嫡子霍叔澈,嫡女是一對雙胞胎,霍如雪,霍如霓,私生子霍輝,大丫鬟霍流芳,7個。

  孟櫻:一臉懵逼.JPG。

  何止是子嗣眾多,簡直是要上天了呀!

  通常人家老一輩生幾個並不奇怪,可到了霍雲松這一輩,獨生子女占多數,他們超生也就罷了,居然還有私生子女……怎麼就生了那麼多?

  霍雲松低聲說:「陋習。」他們家當然不是養兒防老,只是一族之興豈能依靠一人之力,當然是家裡成才的越多越好。

  要是非說有什麼好的,那就是哪怕是私生子女,霍家也不容許在外面胡鬧,管教甚是嚴格。

  但這麼龐大的人口還是嚇到了孟櫻,不過她發現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好像有不少人都第一次發現,家裡的人口居然那麼多,彼此之間都不曾認全^_^

  霍雲松一到場,一群小輩就圍了過來,雙胞胎的霍如雪和霍如霓就笑:「大哥回來了也不知會我們一聲,我們白掉了那麼多眼淚。」

  「我太忙了,一會兒再和妹妹們賠罪。」霍雲松笑盈盈地說,「來,介紹你們嫂嫂給你們認認。」

  孟櫻頭皮一緊,拉了拉他的袖子,她真的不想被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小姑娘叫大嫂。

  「你們年紀差不多,叫孟姐姐好了。」如果一個稱呼可以讓孟櫻放鬆下來,他並不在乎自己暫時沒有名分。

  雙胞胎的目光在她身上微微一頓,兩個人都很熱情地叫人:「孟姐姐。」但熱情中又透出一股說不上來的疏離與矜持,完全是沒有溫度的熱情。

  孟櫻:「……」謝天謝地不熱情,她最怕那種自來熟的人了。

  霍雲松又告訴她:「這是二妹妹和三妹妹。」排行比複雜的名稱好記,何況這兩個姑娘長得一樣,不容易和其他女孩子記混。

  正說著,一個稍長一些的女孩子過來,孟櫻這下發現規律了,她原本以為霍如雪和霍如霓穿同款不同色的裙子是因為雙胞胎,可這個過來的姑娘也穿了一件同款的裙子,只顏色不同。

  霍雲松說:「這是大妹妹。」

  孟櫻這下敢確定了,霍家幾位正牌的大姑娘今天的衣服都是早就定好的,不同的顏色,但同一款式。

  她覺得很有趣,臉上微微露了點笑意,霍雲松低聲問:「怎麼了?」

  「她們裙子上刺繡的花紋,大妹妹是雲,二妹妹是雪,三妹妹是霓虹,你們家的人做衣服都是這樣的嗎?」

  霍雲松:「……我沒注意過。」

  又見過其他幾個兄弟,霍雲松有四個弟弟,前頭三個都已經成年了,各自取字,霍仲渙,表字適嘉,霍叔澈,表字士達,霍季灃,表字致遠,霍幼淳不到十八,不算成人,所以只叫名字。

  孟櫻跟著霍雲松以表字稱呼,而他們都叫她……「孟小姐」。

  也挺好的。

  至於其他人,霍雲松言簡意賅:「叫名字。」

  可就算是叫名字也認不全……孟櫻覺得今天過來的女孩子們各個都打扮得漂亮極了,妝容精緻而不誇張,衣著得體而不喧賓奪主,難得的就是恰到好處。

  她不會知道這些平日裡也霍家門都進不去的小輩們在接到消息後,是花了多少時間籌備了這一身行頭。

  小輩們彼此認個眼熟,差不多就到了開席的時候,四家的長輩與霍老先生坐一桌,嫡出的子女們坐一桌,外室的子女們坐一桌,大丫鬟坐一桌。

  霍叔澈問:「大哥今年怎麼不坐到爺爺那邊去?」

  霍雲松神色自若:「爺爺見我煩著呢。」

  「大哥做什麼惹爺爺生氣了?」霍季灃笑了笑,「爺爺最是疼大哥不過的。」

  「我不准他多喝酒,不高興了。」霍雲松淡淡道,「血壓高,不管不行。」

  霍萬里的確是不高興,因為他發現上到他面前的菜不是苦瓜就是絲瓜,就算有肉食也只是魚肉,要麼就是豆製品。

  他忍了忍,沒忍住,發了脾氣:「今年的菜單拿過來我看看。」

  在一邊的侍者立刻捧上今年的菜單,他翻了一翻,火大了:「霍雲松。」

  就坐在旁邊一桌的霍雲松特別冷靜地說:「是我去掉了你的豬頭肉。」

  霍萬里老先生和孟天雄一樣,雖然上了年紀,但就愛吃濃油赤醬的肉菜,其中豬頭肉是心頭好,從前逢年過節,桌上必要有那麼一道菜,豬頭燒得皮爛肉酥,香氣撲鼻,老人家一口氣可以吃不少。

  霍雲松從前任由他去了,但自從自己做飯以後就發現這吃法對老人的身體大不利。

  他就非常果斷地把這道菜從功能表上劃掉了。

  霍萬里拼命和自己說,忍住,忍住,大過年的,別和這個孫子慪氣。

  他很快發現有這個待遇的不止自己一個,因為最喜歡吃狗肉的老三也被剝奪了這個愛好。

  「三叔,我看過您今年的體檢報告了,血脂有些高。」霍雲松微微笑著,讓霍利痛苦地接受了今年沒有最喜歡的砂鍋狗肉的現實〒▽〒

  霍雲松的生父也不例外:「爸。」

  霍元剛夾了新一塊水晶蹄髈:「啊?」

  「適度。」

  霍元的筷子一拐,把蹄髈肉塞進了廖君潔的碗裡:「我是讓你媽多吃點。」

  廖君潔:「……」這就是夫妻貌合神離的結果了,她控制飲食,從不吃這種容易得三高的玩意兒。

  總之,長輩那一桌的菜與往年大不相同,大魚大肉少了,果蔬穀物多了。

  霍季灃突然發現,或許這就是霍雲松不坐那一桌的真相!那邊吃得比較慘〒▽〒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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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6 23:13:19 |只看該作者
第61章 雲林鵝、蓮花白

  小輩這幾桌要輕鬆得多,年輕人吃東西沒有太多忌口,不過也不是沒有例外。

  「大妹妹。」一道炒芙蓉蝦上來,霍雲松對坐在身邊的霍如霏說,「這道菜裡有蛋清。」

  「謝謝大哥。」霍如霏笑了笑,謝過他的好意,她對雞蛋過敏,往年吃宴的時候都會看一遍菜譜,有雞蛋的不吃,但像炒芙蓉蝦這樣有蛋清的食物很難分辨,要避免誤食。

  另一個受到霍雲松特別關照的是霍幼淳:「小淳?是不是菜不合口味?」

  「沒有,挺好的。」霍幼淳含淚把想偷偷丟掉的胡蘿蔔塞進了嘴裡。

  「阿櫻。」

  孟櫻手一頓,因為她也在挑胡蘿蔔,平日裡她也不是不吃,但這道湯羹裡的胡蘿蔔不是很好吃,她就給挑出來。

  「啊?」她緊張地看著霍雲松,他不會也要她把這個胡蘿蔔吃進去吧?

  難道霍家有這個吃飯的習慣,吃菜不准挑嗎?

  霍雲松把她碗裡的胡蘿蔔夾到了自己這裡,又用公筷給她夾了她最喜歡的龍井蝦仁:「多吃一點,你那麼瘦。」

  其他人:「……」喂!這仇恨拉得也太准了!

  霍雲松今年無情地否決掉了往年常上的幾道葷菜,換了一道大名鼎鼎的「雲林鵝」。

  「雲林鵝」因倪瓚而出名,在《隨園食單》裡,袁枚又極其推崇,自然有其過人之處。

  「《倪雲林集》中載制鵝法。整套鵝一隻,洗淨後用鹽三錢擦其腹內,塞蔥一帚填實其中,外將蜜拌酒通身滿塗之,鍋中一大碗酒、一大碗水蒸之,用竹箸架之,不使鵝身近水。灶內用山茅二束,緩緩燒盡為度。俟鍋蓋冷後揭開鍋蓋,將鵝翻身,仍將鍋蓋封好蒸之,再用茅柴一束燒盡為度。柴俟其自盡,不可挑撥。鍋蓋用綿紙糊封,逼燥裂縫,以水潤之。起鍋時,不但鵝爛如泥,湯亦鮮美。以此法制鴨,味美亦同。每茅柴一束,重一斤八兩。擦鹽時,串入蔥、椒末子,以酒和勻。」

  現人根據記載復原了這道菜,又根據現今的口味稍作改動,不能說是原汁原味,但也令人大飽口福。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今年宴席上的酒「蓮花白」,這是明代宮廷禦酒,曾一度失傳,清代咸豐年間才恢復釀制,是採用白蓮花蕊,加入黃芪、當歸、首烏、砂仁等藥材,滋陰補腎,和胃健脾,舒筋活血。

  《清稗類鈔》中也說,「瀛台種荷萬柄,青盤翠蓋,一望無涯。孝欽後每令小閹采其蕊,加藥料,制為佳釀,名蓮花白。注于瓷器,上蓋黃雲緞袱,以賞親信之臣。其味清醇,玉液瓊漿,不能過也。」

  幾位霍先生表示今天這頓年夜飯吃得不是很開心,但幾位霍太太都表示了高度的讚揚。

  雖然霍家宴席上的菜每一道珍饈美味,雖然每一位掌勺的師傅在廚藝界都有不小的名氣,雖然……但是,她們要維持身材,控制飲食的必須的,每年只能看看不能多吃也很痛苦。

  今年大家都吃得美味又健康,真是皆大歡喜呢^_^

  吃過了飯就是談話時間,妯娌們聊妯娌的,霍萬裡帶著四個兒子和長孫進書房談人生,小輩們允許自由活動一段時間。

  別看霍家這四合院最高不過二樓,地下可有三層,包括了健身房、恒溫泳池、室內高爾夫、酒吧、影音室、檯球房、兵乓球房……娛樂的地方一應俱全。

  但孟櫻不想和那麼多人一起玩鬧,偷偷溜回了房間休息,拆了兩個布丁給狸奴吃,有傭人送了杏仁茶和點心來,她蜷縮在沙發裡安安靜靜讀了半本書。

  這是她過得最愜意的一個年三十了。

  相比之下,霍雲松先承受了來自長輩們沒有吃飽喝足的怨念,等好不容易散場,事情還沒完。

  霍萬里年紀大了,不能熬夜,聊完人生就回房休息,幾個叔叔都說有事,提前離開了,廖君潔和幾個妯娌做了SPA後也散場了。

  霍雲松還得帶著一眾小輩守歲,唯一值得慶倖的是這守歲是指守過12點就算結束。

  所以,接下去是他這個做長兄的和弟弟妹妹們談人生的時間。

  霍仲渙和他只差了一個月,他自然不好多管教,兄弟倆隨便聊了聊近況也就過去了。

  受到關照的是前段時間搞出三角戀的霍叔澈,在幾個兄弟裡,唯有他隨母親長了一雙桃花眼,打小就受女孩子歡迎,前段時間周家的一對姐妹還為了他在宴會上鬧了起來。

  霍雲松的語氣也不重:「要是鬧出事來,看你娶哪一個,周家的姑娘可不是你說不要就能不要的。」

  霍叔澈笑眯眯地說:「那我是不像大哥那麼專情,結個婚鬧得人盡皆知,現在人人都在問我這剛進門的大嫂是個什麼模樣。」

  「那你告訴他們,上元我準備辦開芳宴。」霍雲松神色不變,「到時候儘管來看好了。」

  霍季灃為了討霍萬里歡心,最近雖然上門勤快了一點兒,還想挖他的牆角,但好歹是「積極向上」,霍雲松乾脆略過了他。

  被愛的教育的是霍幼淳,霍雲松問了他功課,期末考沒考好,你是霍家的孫子也不頂用,反而多增加了一倍的暑假作業。

  接著是三個妹妹,霍如霏已經準備好出國讀研,霍如雪和霍如霓正高三,她們不准備考國內的大學,目標是美國常春藤。

  相比這幾個已經熟悉的兄弟姐妹,霍雲松主要的精力在幾個第一次見的私生子女上。

  這一問就問出事情來了。

  他二叔的女兒霍小柔,居然……去當了模特,霍雲松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簽的是哪家公司,都拍過些什麼?」

  霍小柔雖然名字裡帶了個柔字,性格卻一點都不溫柔,她說了公司名稱後就緊緊抿著唇,活像是霍雲松敢侮辱她的事業,她就敢當場翻臉一樣。

  霍雲松冷眼旁觀,直到霍苾芬打完電話回來,把iPad上的照片給他看,霍雲松一張張看過去,雖然衣著難免大膽暴露,但都是正經的廣告,他的神色微微緩和:「我記得你明明考上了不錯的大學,為什麼選擇去當模特?」

  「我喜歡。」霍小柔目含挑釁,「我賺正當的錢,不可以嗎?」

  「我想你誤會了一件事。」霍雲松端起茶碗,用蓋子撇了撇浮沫,「霍家並不禁止你做這一行,我們要的是,你做出成績來。」

  霍小柔發現與想像中的不同,但她還是很警惕地問:「你不會阻止我繼續做下去?」

  「那我首先要知道,你的目標是什麼,你是通過一個海選進的這家公司,可這家公司在業內並沒有太大能量,你拍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廣告。」霍雲松閑閑道,「你走不了太遠,國內模特的行情也不夠好,除非走了大運,否則你永遠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模特。」

  他對她微笑,「霍家可以認一個世界頂級名模,但絕不會認一個穿三流牌子的無名之輩,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不想靠你們。」霍小柔還有三分硬骨頭。

  霍雲松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你若是真有能耐,也不至於都入行兩年了還混成這樣,要麼,按我說的路走,要麼,你就絕了這份心,你實力不夠,我不會容許你丟霍家的臉。」

  霍小柔咬緊牙關:「你們怎麼這麼霸道?」

  「你還可以選另一個辦法,去掉霍姓,斷絕關係,只要你不是霍家人,你就算淪落到在車展上被人評頭論足,和我又有什麼關係?」霍雲松冷冷道,「你流著霍家的血,我才允許霍家幫你,你最好記清楚這一點。」

  霍小柔不得不服了軟,如果敢和霍家斷絕關係,她媽能打斷她的腿,而之所以她可以有骨氣地不接受圈內的潛規則,正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有後路。

  就算拼不出來也沒關係,霍家可以保證她們母女安穩度過一生。

  如果被打回原形……她神情一黯:「我知道了。」

  霍雲松下一個點了霍鴻馨的名字,這個妹妹和他同父異母,關係自然親近一些,那也只是一些而已。

  她說自己的成績不大好,高考可能考不到心儀的學校,但學校有自主招生,她想讓霍雲松幫幫忙。

  「可以。」他同意了,不管怎麼樣,霍家都會盡其所能地讓子孫後代獲得更好的教育,以培養出更有能力的人才為家族效力。

  孟櫻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花廳裡坐滿了人,已經被聊過的可以放飛自我去刷手機,還沒有的只能坐在沙發裡等著被點名。

  搞得和教導主任找人談話似的。

  她想著要不要先離開,但狸奴已經直奔目標,一下子跳到了霍雲松腿上,差點碰翻了他的茶盞。

  霍雲松一把把狸奴拎起來丟一邊,脫了外套披在孟櫻肩上,關切地問:「怎麼出來都不披件衣服?」

  「我就開了個門,它就跑出來了。」孟櫻是一路追著狸奴過來的,不僅不冷,還覺得身上發熱,「它是不是打擾你了?」

  「沒有,聊完了。」霍雲松看了看時間,都十一點四十了,他揮揮手放過了最後一個談話物件,問她餓不餓,「我給你弄點吃的吧?」

  「我吃過點心了。」孟櫻倒是覺得他夠辛苦的,今天從睜眼睛開始到現在就沒停下來過,「你餓不餓?」

  霍雲松搖了搖頭,拉著她在身邊坐下,霍苾芬帶人端了宵夜過來,桂圓蓮子粥、南瓜紅棗粥、海鮮瑤柱粥、鴨子肉粥,兩樣鹹的兩樣甜的,還有佐粥的小菜幾碟。

  大家都有些餓了,各自取了合口味的粥吃了,孟櫻也陪霍雲松又吃了半碗鴨子肉粥。

  她說:「不如你做的好吃。」

  「真的?」霍雲松唇角微微上揚,聲音愉悅。

  花廳的電視機裡播放著春晚,主持人開始倒計時:「十、九、八、七……」

  孟櫻看著他,微微詫異:「當然是……假的。」

  霍雲松:「……」

  「三、二、一!」

  天空亮起了煙花,新的一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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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6 23:13:29 |只看該作者
第62章 膽瓶梅、凍豆腐

  新一年的第一天,孟櫻就和霍雲松出了點小意外。

  原因很簡單,年三十晚上守歲睡得遲了,相安無事,可睡了一覺醒來那就精神奕奕,何況大清早的本來就性致好,第一次是孟櫻半夢半醒間進行的,她太困,也就任由得他去了。

  誰想到等睡醒了睜眼,她就覺得不對勁,霍雲松也沒起來,還和她親密接觸呢。

  「你幹什麼呀。」孟櫻下意識地想要起身,結果不動則已,一動……星星之火,立刻燎原。

  孟櫻往床角蜷縮,霍雲松也不必多做什麼,只要牢牢壓住被子,她沒法再蓋住自己:「你快下去,起床了。」

  「大過年的,起那麼早做什麼?」霍雲松握住她的手腕,輕啄她的頸窩,「外面那麼冷。」

  孟櫻側過頭去:「別鬧了,不起來人家要笑話我的。」

  「誰笑話?今天過年,都放假了。」霍雲松捧著她的臉頰,把她蓬亂的頭髮微微整理好,「爺爺才沒興趣管我們房裡的事呢,嗯?」

  孟櫻臉頰微粉:「你不是已經……已經……今天已經有過了。」

  「阿櫻,我覺得有一件事你誤會了。」他流連於她美妙的曲線,親吻她的肩頭,「我永遠要不夠你。」

  孟櫻還是咬著嘴唇不說話,霍雲松漸漸感覺到不對勁了,他停下了動作,仔細端詳她的神情:「阿櫻,我……你是不是不喜歡我這樣?」

  「不是。」孟櫻把被子又往自己懷里拉了拉,側著身小聲說。

  霍雲松不得不懷疑是不是自己技巧不過關:「咳,那……是我做得不好嗎?」他把她板正,「沒關係,如果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了,你就說出來,我一定改過來好嗎?」

  「你這樣,我會很擔心是不是你不希望我對你做這種事。」

  「都說不是了。」孟櫻靠在他的肩頭,表示自己真的沒有討厭他的親近。

  「那是為什麼?」

  孟櫻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你……你太用力了,我有點疼。」她把被子拉上去一點,給他看自己的大腿,上面都是一道道的紅印子。

  要說起來,霍雲松在和諧過程中都是很溫柔的,前戲做得很足,進行時也會照顧她的感受,但不知怎麼的,他揉捏她的時候格外用力,像是想在她身上留下他的印記似的,每次做完她身上都有深淺不一的痕跡。

  雖然說過會兒就退掉,但孟櫻還是覺得有點疼,她一直不說只是覺得他真是太想要她了而已。

  那樣濃烈的愛意,讓她不忍心去拒絕他。

  霍雲松握著她的手,仔細查看她身上的痕跡,距離上一次歡愛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可她胸部和大腿部的紅痕依舊存在,更不必說是星星點點的吻痕了。

  霍雲松看著心裡難受,緊緊抱住她:「對不起阿櫻。」

  「是我太怕疼了。」孟櫻當然不會怪他。

  但只有霍雲松知道,他雖然是無意識地加重了力氣,但內心深處,他就是希望在她身上多留下一些痕跡。

  他希望徹徹底底佔有她,宣告他的所有權。

  這種隱秘的獨佔欲一直隱藏在他的心底,前世的他做不到,所以只能咽下所有的嫉妒與悔恨。

  直到今生,他得到了她,然後變本加厲,一次又一次明確她的所有權,就好像他喜歡在情到濃時,讓她輕輕喊他的名字一樣。

  只有這樣,他才能相信這一切並不是了無痕的春-夢一場,而是真真切切的現實。

  他不知道自己弄疼她了。

  這一刻,他後悔莫及:「阿櫻……」

  「沒關係的。」孟櫻用指尖摸了摸他的眉毛,霍雲松捉著她的手貼近面頰:「原諒我。」

  孟櫻失笑:「我就沒有怪過你。」

  「我以後一定輕一點。」他想,孟櫻的性格對著外人或許顯得過於軟和,但對著他那麼溫柔,他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就為著這一點,他都不想她做任何改變。

  他的阿櫻那麼好,那麼好。

  最後當然沒能再來一次,而是親吻了一番後就起床了。

  霍家難得看不見來來往往的傭人,孟櫻覺得自在極了,抱了狸奴在家裡轉悠參觀。

  霍雲松原本想陪他,但傭人和廚師都放假回家了,他不得不承擔起做午飯的重任。

  新年的北京銀裝素裹,白雪皚皚,孟櫻作為南方人,沒見過那麼大的雪,狸奴也是,它一個激動就從孟櫻懷裡跳了出去,然後臉朝下栽進了雪堆裡。

  孟櫻目瞪口呆,愣了好一會讓才把它從雪堆裡挖出來,雪堆裡一個大字的坑。

  狸奴打了兩個噴嚏,默默回到了溫暖的房間裡。

  孟櫻失笑,乾脆一個人在霍家的園子裡逛了起來。

  霍家宅子是三進的院落,除卻正院之外,還有東院和西院,東院住的就是霍雲松,霍苾芬和他的司機、保鏢等人都住在這裡,霍元和廖君潔夫妻來了,也只能住在西院,由此可見霍雲松的受寵程度了。

  東西正三院各有一個小小的庭院,在院子後面,還有一個大一些的花園,這院落面積已經十分可觀,更不必說在地下還有三層。

  地下除了娛樂用途的房間之外,最大的兩個恒溫恒濕的房間一個是霍家的藏書館,一個是藏品館,前者是霍家百年來收集的圖書,一直有專人打掃管理,並且隨時補充書籍。

  後者是霍家一些珍貴的收藏品,有時候需要就從裡頭搬出來使用。

  孟櫻是第一次去後院的花園,冬日裡,梅花開得正香,有細碎的花瓣被風吹落,飄在了皚皚的白雪上。

  她就一片片撿起來,沒有地方放,就摘了帽子來盛。

  要不是梅樹太高,她還想折一支來插瓶裡。

  「你看。」她拿了帽子去廚房找霍雲松,「我摘了梅花。」

  霍雲松一看她頭髮上沾著雪花就急了,趕緊拿熱毛巾替她擦擦臉,孟櫻躲開了:「我不冷,我洗了臉就要再做一遍護膚,很麻煩的。」

  「真的不冷?」霍雲松不放心。

  孟櫻把帽子裡的梅花揀到一個白瓷碗裡:「真的不冷。」

  霍雲松放了心:「想要梅花嗎,我替你去剪一枝。」

  孟櫻臉上露出笑意來:「有瓶子嗎?」

  「有。」霍家又怎麼能少了插花瓶呢。

  霍雲松正好有閒暇,特地開了庫房去給孟櫻挑選。

  僅僅瓶器一類就令人眼花繚亂。

  霍雲松一個個給她介紹過去:「太白尊、觀音尊、如意尊、美人肩、天球瓶、膽瓶、梅瓶、玉壺春、燈籠罩、蝙蝠瓶、海棠尊……」

  孟櫻的視線被一個瓶子牢牢吸引了:「這個是……轉心瓶?」

  「嗯,清代的粉彩鏤空轉心瓶。」

  所謂轉心瓶,是指瓶的腹部玲瓏剔透,可以看見瓶子裡還有一個瓶子,裡面的瓶子可以轉動,所以叫轉心瓶。

  孟櫻看著那大膽的配色,沉默了一刻:「乾隆年的?」

  霍雲松沉痛地點點頭。

  孟櫻放棄了這華麗的配色,最後選了一個爐鈞釉膽瓶,釉面上的花紋看似山間雲嵐,縹緲有仙人之氣。

  「養花膽瓶,其式之高低大小,須與花相襯稱,而色之淺深濃淡,又須與花相反。」孟櫻對插花是外行,特地問霍雲松,「你覺得這個可以嗎?」

  她選的膽瓶是孔雀綠的顏色,與素淡的梅花正好顏色濃淡相反。

  霍雲松微笑著點頭:「挺好的。」

  他剪了幾支梅花,插-進膽瓶後稍作修剪:「給你擺到書房裡去?」

  孟櫻欣然同意。

  兩個人玩了這一出,做飯的時間就有些晚了,霍萬里按照平時的飯點出來吃飯,發現居然還沒有準備好,他不由得微微動怒:「人呢?」

  孟櫻走出來:「爺爺。」

  霍萬里有了不好的預感:「老陳呢?」陳師傅是霍家的廚師領班。

  「回家了。」孟櫻說完覺得有歧義,趕緊糾正,「雲松放他們假了,今天他做飯。」

  霍萬里:「……」

  霍雲松正好端了菜出來,孟櫻要去接,被他躲開了:「當心燙到你,我來就好。」

  霍萬里看著今天的菜,春不老炒冬筍、荔枝肉、魚片、凍豆腐。

  他怒從中來:「你就給我吃這玩意兒?就青菜豆腐?」這個小王八蛋!他平時已經照著家庭醫生的說法儘量吃得健康,但是現在大過年的,大過年的的居然吃那麼清淡,還讓不讓人好好過年了?

  孟櫻咬唇看著霍雲松,他解了圍裙,很鎮定地說:「爺爺,這凍豆腐又不止是豆腐。」

  就像《紅樓夢》裡的茄鯗一樣,霍家的凍豆腐也是工序複雜。

  「將豆腐凍一夜,切方塊,滾去豆味,加雞湯汁、火腿汁、肉汁煨之。上桌時,撤去雞火腿之類,單留香蕈、冬筍。豆腐煨久則松,面起蜂窩,如凍腐矣。」

  霍雲松給他盛了飯,「您該吃得清淡些才好。」反正廚師都放假回家了,霍萬里也不會做飯,他也做不出打孫子臉的事,不愛吃也得吃下去。

  霍雲松心知肚明,但老人家也是要哄的,他又放柔了語氣,「何況,我親自下廚做的飯,您好歹賞我個臉面,嘗一嘗吧。」

  霍萬里面色稍緩,還是很給面子地拿起了筷子,待嘗了幾口,臉色就更好了。

  孟櫻莞爾,低下頭偷偷笑了笑。

  她突然覺得,這對祖孫還挺有意思的,原來霍雲松不僅把她吃得死死的,連久經風浪的霍萬里也不例外。

  心裡突然平衡多了呢^_^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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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心字香

  膽瓶梅甚美。

  孟櫻怎麼看都覺得雅致韻味,可偏偏好像少了點什麼。

  她苦思冥想良久,恍然,趕緊去翻自己帶過來的小盒子,離開香鋪之前,她關掉了【一爐香】的網店,遺留下來的香料她都帶走了。

  當時想的是,如果霍家不方便制香,她還可以堅持一段時間,現在看來,如果她說想要調香,霍雲松應該會一股腦兒把香料買來隨她玩。

  孟櫻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她也看到了自己去年做的心字香,心字香不在香譜裡,只不過當年范成大在《駿鸞錄》裡提到:「番禺人作心字香,用素茉莉未開者,著淨器,薄劈沉香,層層相間封,日一易,不待花蔫,花過香成。」

  茉莉開的時候,她就順便嘗試著做了一點,量太少,也就沒想過要賣。

  心字香徐徐燃燒起來。

  霍雲松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孟櫻湊近了梅花……撅起唇吹氣。

  他沒忍住笑場了:「你幹嘛呢?」

  「不要過來。」孟櫻又換了一個角度吹,終於吹落了幾片花瓣,她小心翼翼地給花瓣挪了幾個位置,折騰了好半天,終於滿意了。

  霍雲松問:「你在幹什麼?」

  孟櫻說:「急雪乍翻香閣絮,輕風吹到膽瓶梅。」

  霍雲松頓時就明白了,這後一句是,心字已成灰,孟櫻是想等心字香燒盡成了香灰後拍個照片。

  莫名覺得好可愛^_^

  「我陪你等。」他說,「正好有件事和你說。」

  心字香的香氣逐漸在室內縈繞開,孟櫻在香氣中長大,並不是不愛鮮花鮮果的天然香氣,可香料的味道讓她覺得舒適安寧。

  「正月十六是個不錯的日子,」霍雲松說,「我想辦開芳宴。」

  這個詞有點生僻,孟櫻想了很久才想到:「錦裡開芳宴,蘭紅豔早年,是那個開芳宴嗎?」

  「正是。」

  世家之間的宴會一年到頭多如牛毛,除開傳統的春節端午中秋重陽,再去掉紅白喜事、滿月抓周和成人禮,其他亂七八糟的宴會也不少。

  比如春季就起碼有一個春日宴和飛英會,兩者雖然均是春季遊玩的宴會,但還是稍有不同,春日宴偏向踏青遊玩,而飛英會更多的是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在這其中,上元節的開芳宴是個大家都知道,但很少有人辦的宴會。

  所謂「開芳宴」,唐宋金時期在元宵節舉辦的藉以傳達夫妻間恩愛資訊的傳統習俗,開芳宴是由男方主辦來表達對妻子愛意的宴會,與之相對的則是由妻子舉辦的開華宴。

  開芳宴「肇始于唐,發展于宋,鼎盛于金,衰落於元」,別說在現代人之間了,就算是他們這些規矩繁重的世家,也很少有人辦這個了。

  盧照鄰有一首詩叫《十五夜觀燈》:「錦裡開芳宴,蘭紅豔早年。縟彩遙分地,繁光遠綴天。接漢疑星落,依樓似月懸。別有千金笑,來映九枝前。」

  只有在詩裡,還能依稀窺見當年開芳宴的盛況。

  孟櫻非常非常驚訝:「你們居然還保留著這樣的習慣嗎?」

  「辦得人少了,不過對我們正合適。」霍雲松耐心地和她解釋,「霍家至少在三年裡不會允許我們辦婚禮。」

  孟櫻馬上說:「我不想辦婚禮。」婚姻是兩個人的事,只要他們過得好就行了,何必熱熱鬧鬧給別人看。

  霍雲松決定這件事過後再提,他沒有答應也沒有否認,而是說:「但是,我是想要讓他們知道我對你的感情的,噓——別急著說不,開芳宴只會邀請同輩參加,氣氛比較輕鬆,也是我表態給有心人看的機會。」

  他和孟櫻解釋過之前的事,說出這麼一個不好拒絕的理由,她只能答應下來,可又憤憤不平:「為什麼他那麼多疑?你救了他兒子,他還要來懷疑你?」

  「可不是,我好委屈。」霍雲松順著她的話往下說,「要不是因為那件事我才能遇見櫻櫻,我哪裡能像現在那麼心平氣和。」

  他摟著她的肩膀哄,「幸好遇見櫻櫻了,怎麼做戲都是值得的,嗯?」

  孟櫻被他說了那麼兩句好話,哪裡能說個不字。

  霍雲松便說:「本來十五就挺好的,但有上元燈會,沒結婚的都得去相親,只能挪到十六。」

  孟櫻有了興致,追問道:「你們元宵真的相親呀?」

  「訂婚了的可以不去,不滿十八歲也可以不去。」霍雲松說起這上元節燈會也大感頭痛,從前他沒結婚的日子,年年要去燈會應付,幸好今年已經是已婚人士了^_^

  他想到這裡,忍不住俯身吻了吻孟櫻的唇角,「還要多謝阿櫻救我於苦海。」

  孟櫻要很努力才能不讓唇角上翹:「那你有相親到過喜歡的姑娘嗎?」

  霍雲松面不改色:「我都是去點個卯就走。」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今生也就罷了,前世的燈會,年年都是他最出風頭。

  他是霍家最有前途的一個,怎麼可能沒有人青睞。

  霍雲松從前一個也不曾得罪,猜完一個燈謎就把那盞燈籠拿下來送給小姑娘們。

  是蘭花的,就送給蔣朱蕤:「這燈籠倒合適蔣大妹妹,可不許嫌棄。」

  是兔子的,就送個趙家屬兔子的姑娘,「這個和趙六姑娘有緣分,收下吧。」

  是仕女圖的,就送給殷梨:「殷三妹妹,這個給你玩。」

  對誰都和顏悅色,對誰都彬彬有禮,對誰都一樣撩得人情難自禁。

  這個黑歷史可千萬不能讓孟櫻知道。

  孟櫻看了他一會兒,雖然霍雲松的眼神表情都無懈可擊,但枕邊人自然有枕邊人的直覺:「你騙人。」

  霍雲松:「……」他們家櫻櫻是不是對他直覺就特別准?

  「不過我不追究。」孟櫻現在會對霍雲松使點小壞了,這種惡作劇讓她覺得有趣又新鮮極了。

  霍雲松:「……謝主隆恩。」

  心字香燃盡了,孟櫻蹲在一邊找了好幾個角度,終於拍到了一張完美的照片,趕緊發到微博上去。

  【香爐峰雪】V:

  膽瓶梅甚美,心字香甚雅[微笑]

  [圖片]

  評論的速度也自然是飛快。

  【水墨神君】:沙發!圖片已存當屏保!

  【宅女紅杏】:我替香老闆補充一句,老闆娘甚美!

  【靜靜】:故香老闆甚喜之!

  【老道老道】:吾等心嚮往之!

  【藍藍】:今天的評論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哪裡不對……

  霍雲松現在很少有時間「盜號」發微博了,不用陪孟櫻的時候,他得去陪霍萬里。

  霍萬里午睡剛醒,看到他過來酸溜溜地說:「喲,還有人記得我這老人家呢?」

  「您見諒,我新婚燕爾。」霍雲松沒有半點害臊,剛剛新婚,蜜裡調油怎麼了,多正常啊,這證明他們夫妻感情好,家庭和睦。

  霍萬里:「呵呵。」要不是因為晚上還是這小王八蛋做飯,他不揍他一頓才怪,「找我幹嘛?」

  「我十六打算辦開芳宴,和您報備一聲。」

  霍萬里呵呵笑了笑:「真客氣,你又不是來和我商量的。」

  「我和您商量的是另一件事。」霍雲松笑了笑,「年後,我也該回去工作了。」

  霍家這樣的世家大族,運行模式和從前沒什麼區別,錢,當然是要賺的,所以不動產和股權都不少,否則如何保持那麼大一個家族的開銷?

  每年年末是算帳的時候,各項資產都要匯總到他這裡重新清算,以免有人從中弄鬼,現在負責這一塊的是霍雲松的四叔。

  之前他還在香鋪的時候,就匯總到霍苾芬這裡,只要有網,千山萬水都不算什麼。

  但這必然不會是霍雲松的去處。

  他的專業是核子物理,當然不是因為喜歡而去學,也不是因為天分在此,所有的專業都不過是為了後面進相關部門做踏腳石而已。

  之前他去駐外大使館裡,也是出公差,後來失蹤了,要不是霍家覺得沒有找到屍體就不算死,他還得算「光榮犧牲」。

  現在他回來了,霍家自然說他「重傷未愈」,暫時在家休養。

  可年後,怎麼都該去工作了,作為霍家繼承人的他自然必須走到與能力相匹配的位置才行,否則何以服眾?

  霍萬里問:「你想換個地方做做?」

  「恰好相反,我打算一直在那裡做下去,直到最後。」霍雲松當然不會說他已經和自己這個部門相關的有關部門交了朋友,他只是意有所指,「那位不久就該高升了,一時半會兒的,他還會念著霍家的恩情,可久了就不一定了。」

  霍萬里並不是沒有感覺,俗話說得好,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是人之常情,只不過還沒到卸磨殺驢的時候就……那也未免太早了些。

  他不動聲色:「你的意思是?」

  為了和諧,此間內容不能細表,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之後,可以吃晚飯了。

  霍萬里問:「苾芬去哪兒了?」這孫子他是沒辦法了,霍苾芬還是聽他話的,作為霍家的大丫鬟,廚藝當然也很過關。

  霍雲松微笑:「她一年到頭都在替我們家奔忙,也該有自己的生活了,我讓她出去和朋友度假去了,年初三再回來。」

  霍萬里差點破口大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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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梅粥

  第二天是外嫁女回門的日子。

  霍萬里早晨起來打了一套太極,去廚房的時候就看見霍雲松在做飯了:「吃什麼?」

  「梅粥。」

  《山家清供》裡,梅粥可謂是清雅至極,「掃落梅英,撿淨洗之,用雪水同上白米煮粥。候熟,入英同煮」,梅花、雪水、白米,樣樣都是不惹塵埃,這裝X程度和妙玉的茶有的一拼。

  楊萬里還寫了首詩,才有臘後得春饒,愁見風前作雪飄。脫蕊收將熬粥吃,落英仍好當香燒。

  對此,霍老先生表示:「這有味兒?」

  霍雲松一本正經:「梅粥可治胸悶不舒,食欲減退。」

  霍萬里不幹了:「我出去吃。」

  「外面吃的不乾淨。」霍雲松提醒他。

  霍萬里冷笑兩聲:「誰讓你做的難吃呢!」

  他說著就穿上大衣出門去,外面煎餅果子豆漿油條的香味飄過來,他熟門熟路找到一家早餐店:「一個大餅,一碗胡辣湯,再來兩根油條。」

  這架勢,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了。

  霍雲松看著霍萬里出門,想想覺得算了,大過年的,他也別把自家爺爺逼得那麼慘,偶爾吃一次也沒什麼,解解饞。

  不過……「這粥不好吃嗎?」他問剛起床準備吃早飯的孟櫻。

  孟櫻嘗了一口:「很好吃的呀,有梅花的香氣,米也好。」如果要問到霍家有什麼好處,那自然是生活品質蹭蹭蹭往上漲。

  衣服隨便買,口紅論打用,古董隨處都有,入口的東西更是大廚親自掌勺,材料也是萬里挑一,她覺得自己至少重了兩斤。

  霍雲松被霍萬里打擊的玻璃心立刻就復原了。

  別人喜不喜歡不重要,阿櫻喜歡就好。

  下午,霍雲松已經出嫁了的姑姑帶著孩子和丈夫回門,孟櫻只和她在半路碰了一面,霍家這位姑奶奶壓根就沒看見她就直接走了過去。

  孟櫻:狸奴又跑到哪裡去了!搬了新家就老找不見它!

  霍家姑奶奶當然不會認不出孟櫻是誰,作為霍萬里唯一的女兒,她的能耐不輸給任何一個兄弟。

  這不過是個下馬威而已,然而,這個女孩子這樣無視了她,還是令她感到不愉。

  「是孟小姐嗎?」她停下了腳步。

  孟櫻原本想去抓狸奴,聞言轉身:「您好?」

  「我是小澤的姑姑。」霍之桃臉上帶著笑意,「你……都不招呼一下客人嗎?」

  孟櫻詫異地眨眨眼:「我、我嗎?」她對霍家還沒有什麼歸屬感,讓她作為主人在這裡招待客人……「呃,您是來找老先生的吧,他在後面和雲松下棋。」

  她有些手足無措,「我去給你們泡杯茶。」

  「不必了。」霍之桃已經驗證了自己的想法,她深吸口氣,冷著臉往後院走。

  孟櫻開始發愁了,說了要泡茶當然不好偷懶,但是她泡茶的本事……不是很過關呀。

  那只能祭出殺手鐧了。

  那幾壇花露也一起帶過來了,這個時候正好舀些出來吃,只要加點水就行了^_^

  霍之桃今天是帶著丈夫胡昱和女兒胡茜一起來的,霍萬里一看到她就露了笑影:「桃子來了?」

  霍之桃的小名叫桃子,因為她出生的時候紅通通胖乎乎的,霍萬里就給她取了那麼一個名,一直到念書的年紀,才正式取了霍之桃的大名。

  「爸。」霍之桃把女兒推過去,「叫姥爺。」

  「姥爺。」胡茜對這個姥爺也很是親近,坐到霍萬里身邊撒嬌,「姥爺,我可想你了。」也沒忘記叫人,「表哥好。」

  霍雲松把準備好的新年禮物給她:「真乖。」

  他每年批發新年禮物也很傷腦子,今年是幾個妹妹送了鑽石項鍊,弟弟送了手錶,而私生的不論男女都是屬相的玉墜。

  胡茜是表妹,所以送了屬相的手鏈。

  就在此時,他看見孟櫻端著託盤進來了,他立刻站起來接過:「怎麼做起這個來了?」

  「呃,」孟櫻覺得如果說霍之桃讓她招呼人像是在告狀,她只好什麼都不說,「這個應該可以吃了。」

  胡茜機靈地問:「這是什麼?」

  「以前做的花露,現在正好可以吃了。」霍雲松端了花露放到胡茜和霍之桃面前,「姑姑姑父先坐,我去泡茶。」

  然後拉著孟櫻走了。

  霍之桃端起花露抿了一口,味道不算太特別,但勝在天然,她牽了牽嘴角:「爸?」

  「沒什麼好說的,他樂意,就讓他去,總有一天會知道累。」霍萬里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既然霍雲松那麼說了,他答應了,那就冷眼旁觀不會插手。

  孟櫻那種性格不是不好,只是難當大任,霍雲松一天兩天還能忍,難道能幫她擔一輩子不成?

  柴米油鹽中,感情被一點點消耗,而外界的阻撓有時卻是淬煉的機會。

  他才沒這個興趣當反派呢,哼。

  況且像孟櫻這樣,越是欺負她,那個小王八蛋就越是想保護,怎麼都覺得有點欠虐。

  霍雲松捧著茶具過來,親自給姑姑姑父泡茶,霍之桃問:「孟小姐沒有來?」

  「既然是孟小姐,何必要她來?」霍雲松斟了杯茶,神情從容。

  他知道霍家沒有一個人叫孟櫻少奶奶,他也知道孟櫻不喜歡被那麼叫,稱呼她為「孟小姐」她還更自在一些。

  所以他就默許了現在這樣不尷不尬的情況。

  何況,做孟小姐也沒什麼不好的,既然是孟小姐,何必要淌霍家的水?

  霍之桃沒想到吃了那麼一個軟釘子,略有不悅,但她畢竟是出嫁女,不好對娘家的事指手畫腳,尤其是霍雲松……她忍了這口氣,不再糾結這個話題。

  年初三,霍家的裁縫過來了,要給孟櫻試之前做的裙子,早在之前,他就有了上元辦開芳宴的念頭,所以當天孟櫻要穿的裙子,才是他關注的重點。

  那是一件剪裁合身的杏色長裙,印花是復原宋代《瑤臺步月圖》上仕女褙子的紋樣,孟櫻的性格與氣質都不適合太過鮮亮的顏色,這樣溫柔的顏色才能襯出她的溫婉來。

  而在杏色長裙外頭,還有一件輕紗外衣,輕薄透明的質料可以清晰地印出裡面那件長裙的花紋。

  孟櫻有點奇怪為什麼還有這麼一件外衣,有些衣裙是多層設計,也可能採用輕紗做面料,可這件輕紗外衣顯然是單獨穿的。

  或許是看出了她的疑慮,替她仔細整理衣襟的年輕姑娘說:「這是漢代的風氣,馬王堆的那件素紗襌衣就很有名。」

  孟櫻想起來了:「我記得《列女仁智圖》裡,楚武王夫人和晉羊叔姬身上就有這樣的罩衣,你們居然還保留著這樣的穿衣風氣嗎?」最後一句顯然是問霍雲松。

  霍雲松揮手讓那個助理女孩讓開,他親自替孟櫻整理好袖口:「怎麼可能,穿衣的風格一變再變,但是有些人……眼光比較高,比較容易接受有名堂的東西。」

  孟櫻:「噢。」難道是傳說中的考據控?

  霍雲松卻對輕紗外衣的扣子不滿起來,這件外衣只在胸口部分有一枚梅花形狀的紐扣用以固定,霍雲松怎麼都覺得不好。

  「扣子就只有這個嗎?」

  裁縫師傅戴著老花鏡在自己帶來的書冊裡翻找了一番,找到一本簿冊:「大公子要是不滿意,可以定一個款,讓人加緊做就是了。」

  霍雲松便仔細翻看起來,還問孟櫻:「阿櫻喜歡哪一種?」

  孟櫻挨個看過去,僅僅是紐扣的花樣就有好幾頁,每一頁都詳細地畫了樣子,珊瑚米珠長圓壽字、銅渡金累絲點翠、蜜蠟紐扣、碧玉紐扣……霍雲松說:「清代的盤扣好像不合適。」

  說著又翻到了另一部分,依舊是紐扣,但花樣變成了魚形、銀錠形、雲頭形、蝶戲海棠花形、如意雲頭萬字形、壽字形、鴛鴦戲蓮……霍雲松的目光停在了最後一個,他問孟櫻:「櫻櫻覺得這個怎麼樣?」

  就知道你會選鴛鴦……孟櫻說:「好的呀。」

  霍雲松笑起來:「那就這個,用玉吧,能趕得及嗎?」

  這枚紐扣是一對鴛鴦左右相望,鴛鴦的頭部紮進蓮花中,扣合時,頭部正好合併成一朵完整的蓮花,樣式十分精美。

  「這有什麼趕不及的,大公子要的東西,我一定親自盯著。」

  除卻衣服不提,鞋也是至關重要的一環,孟櫻實在是怕了他,趕緊說:「我有一雙很好看的繡花鞋,我拿給你看。」

  青萍縣有個會做繡鞋的老太太,年紀雖然大了,但做的繡鞋極為精美,只可惜現在沒有多少人喜歡,她也只偶爾做上一雙排遣寂寞。

  她是許裁縫的鄰居,孟櫻有一次路過時看見了她的作品,特地懇求她替自己做了一雙鞋,做好沒多久,老人家就仙逝了,孟櫻便再也捨不得拿出來穿過。

  霍雲松一看刺繡的花紋就同意了:「並蒂蓮,是個好兆頭。」

  至於首飾,孟櫻也很認真地說:「我有香珠。」隨身的香氣令她感覺到放鬆而安心,沒有什麼比這更適合佩戴的了。

  霍雲松略感可惜,幸好他很快找到了可以做的事:「那我們來挑一下口紅的顏色吧。」

  孟櫻:「……啊?」

  霍雲松真的就握著她的手開始一支支試色。

  十分鐘後。

  孟櫻一隻手被霍雲松握在手裡,手背上是顏色不一的口紅痕,她另一隻手托著腮,開始神遊天外。

  這有什麼好挑的呢。她從前就一支口紅,只在特別的場合抹一點,現在就算有了那麼多顏色,也沒有想要一一嘗試的念頭,當珍愛的東西是唯一時,它的價值會翻倍。

  「我覺得這個比較合適。」他說。

  孟櫻無所謂:「你喜歡就行。」

  霍雲松看她一眼,像是感覺到了她的心情似的,他唇角微揚,握著她的手放到唇邊吻了一下:「針線閑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陰虛過。」

  孟櫻用力點頭:「o(# ̄▽ ̄#)o你說的都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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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熏衣

  正月十五,上元節。

  霍萬里對這種年輕人的節日沒多大興趣,早早回去休息了。

  霍雲松問孟櫻:「我帶你去看燈吧。」

  孟櫻好奇地問:「有燈會?」

  「各個公園裡都有,我們就隨便走走。」霍雲松執著她的手,「好不好?」

  孟櫻欣喜:「那好,我去穿外套。」

  北方的冷和南方的冷截然不同,孟櫻每次出門的時候都要適應好一會兒,霍雲松把她的一隻手牽到自己的口袋裡,十指相扣:「冷嗎?」他說著給她整理了一下兔毛帽子,這帽子上用兔毛織著兩隻兔耳朵,看起來格外可愛。

  他沒忍住摸了一下,孟櫻佯怒:「你今天摸第三次了,不要摸我的兔子耳朵。」

  「這帽子很可愛啊。」霍雲松戀戀不捨松了手,「你哪裡買來的?」

  「昨天陶柏帶我去買東西的時候看見的。」

  「他又來京城了?」霍雲松對左晨旭嫉恨交織,但倒是不吃陶柏的醋,或許前世都是同病相憐的淪落人,他對陶柏總是寬容極了,「我沒空的時候,你多跟他出去玩,別悶在家裡。」

  孟櫻戴著圍巾,說話悶聲悶氣的:「他有工作要忙的呀。」

  「好好陪著你,我保證他順風順水。」霍雲松把她往懷里拉了拉,「當心人。」

  面向大眾的燈會自然不會像他們在園子裡辦得一樣,大街上到處都是人擠人,有不少是手牽手的情侶,還有跑跳的小孩子們,煙火氣迎面而來。

  孟櫻問:「我們買個燈吧。」

  「兔子的那個嗎?」霍雲松在一個地攤邊停下了。

  孟櫻說:「熊貓的。」

  噢,胖噠的。霍雲松給她挑了一個,讓她拿在手裡玩,孟櫻問:「明天也會有很多燈嗎?」

  「緊張啊?」霍雲松輕笑起來,「我說過了,不用緊張,明天你只要跟著我就好了。」

  孟櫻憂心忡忡:「不用讓我先認認人什麼的嗎,萬一我說錯話了怎麼辦?」

  「不用。」霍雲松說,「我自有安排。」

  孟櫻不是不信他,只是總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麼,可和人打交道不是她所擅長的,她思來想去,拉拉他的衣袖:「我們回去吧,我想起了有件事沒有做。」

  「這就回去了嗎?」霍雲松說,「我們還沒有看完。」

  「沒什麼好看的,回家了。」她說。

  回家這個詞取悅到他,霍雲松愉快地說:「那好吧,回家。」

  回家的第一件事,取出明天要穿的衣服掛在外面,然後去書房裡選香,她有許多自製的香料,偶爾視心情選上一種,但不知道明天這樣的場合該用什麼才好。

  問霍雲松,他甄別一番,說:「就這個吧,冬天也就梅花開,你這個倒也別致。」

  「別致?」孟櫻忍俊不禁,「這都是什麼年代了,人家要什麼香水沒有,偏偏要你這個別致?」她口中雖是這樣笑話他,但還是依他所說,選了這「延安郡公蕊香」。

  「玄參半斤(淨洗去塵土,於銀器中以水煮令熟,控乾,加入銚中,慢火炒,令微煙出),甘松四兩(細剉,揀去雜草、塵土),白檀香二錢(剉),麝香二錢(顆者,俟別藥成末,方入研),乳香二錢(細研,同麝香入),並用新好者杵羅為末,煉蜜和勻,丸如雞豆大,每藥末一兩入熟蜜一兩,末丸前再入臼杵百餘下,油紙密封,貯瓷器,旋取燒之作花氣。」

  選了香料,再指使霍雲松去打一盆熱水來放在熏籠下面,熏籠是用竹子編成的罩籠,可大可小,有孔,把熏籠放在熱水上,再把衣服鋪在上頭。

  《新纂香譜》中「熏香」一節就提到,「凡欲熏衣,置熱湯於籠下,衣覆其上,使之沾潤,取去,別以爐爇香,熏畢,迭衣入篋笥隔宿,衣之餘香數日不歇」。

  熱水沾潤了衣服後,香氣可以更好地附著在上面,拿開後再用熏爐隔火熏香,再把熏籠放在熏爐上罩住,把衣服在熏籠上鋪好。

  熏香與焚香最大的區別之一在於,熏香有香無煙,用來熏衣服最是美妙不過,如果是古代的大戶人家,還可以用來熏被子。

  冬天冷冰冰的被子熏過以後,又暖又香,躺進去根本不需要男人暖被窩^_^

  孟櫻坐在熏籠邊,有隱約的暖意傳遞過來,她突然心生感慨:「紅顏未老恩先斷。」

  霍雲松:「……不許胡說。」

  說起熏籠這意象,大家難免想起「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薰籠坐到明」之句,就連冒辟疆也是在董小宛死後感歎,「與姬細想閨怨,有斜倚熏籠、撥盡寒灰之苦,我兩人如在蕊珠眾香深處」。

  「你就不能說‘歡作沉水香,儂作博山爐’嗎?」霍雲松說,「我不想聽到這樣不祥的兆頭。」

  孟櫻意外極了:「我只是隨便說說……你不要生氣。」

  「我沒有生氣。」霍雲松微微垂下眼瞼,過往的心酸霎時湧上心頭來,他想起她死後的點點滴滴,那又何止是無心愛良夜?

  那樣鑽心剜骨之痛,難以言說,生平第一次心生愛慕,可他什麼都還來不及做,她就走了。

  永遠永遠離開了他。

  就算報仇雪恨又有什麼意義,還能把她還回來嗎?不過是宣洩自己的憤恨罷了。

  報仇這種事,或許她都不在乎,是他一廂情願而已。

  孟櫻見他突然沉默下去,不知怎的,覺得心酸極了,她小心走過去握住他的手:「你怎麼了呀?」

  「沒事。」他喉頭滾動,咽下酸澀之意,「就是覺得明天就是開芳宴了,你這樣說,不好。」他要是想掩飾一件事,自然從表情上不會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可孟櫻還是感覺到了:「我是不是說錯話惹你不開心了,對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難過好不好?」她踮起腳尖,在他唇邊輕輕吻了下。

  霍雲松的神情和緩下來:「阿櫻,你是喜歡我的,是不是?」

  「咦?」孟櫻眨眨眼,「我都和你結婚了……你是怎麼了?」

  霍雲松靜默片刻,微微笑了起來:「沒事,我緊張。」

  孟櫻:「……」又騙她。

  霍雲松是個善於抓住機會的人,如果換句話說,那就是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孟櫻這麼小心地哄著他,他就順杆子往上爬,抱著她往臥室裡去。

  孟櫻:「把我的衣服掛起來再說。」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

  霍雲松忍耐著:「下次讓他們熏好了再拿來就是了,不用你這麼辛苦。」

  「這怎麼會辛苦呢?」孟櫻說,「我喜歡做這些事。」

  霍雲松輕吮她的鎖骨:「那你喜不喜歡這件事?」

  孟櫻現在喜歡多了,霍雲松剛被准許和她這麼親密接觸的時候,佔有欲極強,她總覺得猶如海中孤舟,但自從那天之後,他就變得溫柔再溫柔,小心更小心,像是生怕弄疼了她。

  孟櫻覺得自己就好像是炎炎夏日下的霜淇淋,一點點被融化成了軟綿綿的奶油,滴落在手指上,全是甜膩的味道。

  夜深人靜,雲雨初歇。

  霍雲松替她換上乾淨的睡袍,替她蓋好被子,俯身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好點了嗎?要不要給你點個香?」

  孟櫻點點頭,她現在覺得帳子裡都是歡好的味道,讓她不得不回憶起剛才發生的所有事。

  帳中香的香氣徐徐飄蕩開來。

  鮮花或者蔬果的氣味都是清冽天然的,但合香的香氣通常馥鬱濃稠,在帳子裡,香氣從睡鴨香爐的嘴裡飄出來,孟櫻的思緒逐漸變得遲鈍,她的眼皮慢慢合攏,緩緩進入了夢鄉。

  霍雲松等她睡熟了才起身回到書房裡,霍苾芬在那裡等著:「讓你久等了。」

  霍苾芬:「沒事,不過挺久的。」這個大丫鬟用極為隨意的語氣談論著這件事。

  霍雲松瞥她一眼:「我的性生活爺爺也要管?」

  「大概是在期待曾孫吧。」霍苾芬說,「要我怎麼回答?」

  霍雲松說:「我避孕了。」

  霍苾芬不解:「生下孩子的話,無論是大哥還是孟小姐,壓力都會輕很多。」

  「阿櫻還想回學校念書,懷孕的話,學業就要被耽誤了。」霍雲松淡淡道,「等她想生的時候再懷吧。」

  霍苾芬雖然覺得奇怪,但霍雲松畢竟還年輕,何況也不需要孩子來穩固地位,她點點頭,沒有再糾纏這個話題。

  可霍雲松知道,孟櫻並不是不想要孩子,她甚至非常想要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她也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樣沒有得到父母的疼愛。

  是他不想要而已。

  倒不是說不想要個孩子破壞二人世界,在霍家,孩子一出生就會擁有一個育兒團隊,專門哄孩子的育兒師,專職做嬰兒餐的廚師,專門給孩童置辦服裝的服裝師,啟蒙老師也都是一對一教授知識。

  從寶寶開始蹣跚走路到上小學,全都由專業人員一手包辦,父母根本不需要參與這些瑣碎的雜事。

  如此一來,一個孩子對孟櫻並不會有太大的影響,而學業這回事,更不可能成為藉口了。

  他不希望孟櫻現在懷孕,只是顧慮太多而已,那天孟櫻在家裡暈倒似乎只是一個小小的意外,連她自己都覺得是低血糖了而已。

  可他清楚地知道,孟櫻在原先這個時候會懷孕,會流產,會死亡。

  他不能確定是不是她的身體有恙,所以絕不敢冒險。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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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開芳宴

  正月十六,霍家醉芳園,開芳宴。

  這是孟櫻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出現在霍雲松從前的生活圈裡,畢竟之前年三十在霍家吃的只能算是家宴。

  冬季天黑得早,醉芳園裡早早掛起了各色的燈籠,遠遠望去,猶如星河,蔚為壯觀。

  霍苾芬站在門口迎接客人,來的人都是各家少爺姑娘,與她都是熟識:「苾芬?霍雲松去哪兒了,叫你一個人在這裡接我們,太沒有禮貌。」

  「就是,見色忘義的傢伙。」

  殷梨看著這佈置就知道今天恐怕不是吃酒看戲那麼簡單,便笑:「我十幾歲才回國,從沒參加過開芳宴,你們去過的同我說說,那是幹什麼的?」她指著架子上琳琅滿目的面具問。

  其他人便也說:「好多年沒見開芳宴了,我還是小時候去過一回,苾芬,你們今天是想幹什麼?」

  「吃酒看戲多沒意思,飛英會年年如此,」霍苾芬捧著一個籤筒,「既然是殷三姑娘先發現的,那就您先請吧。」

  「抽籤?」殷梨大大方方抽了一支,上頭寫著「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她笑,「我抽中的是嫦娥,這是要做什麼?」

  霍苾芬拿了一個嫦娥的面具給她:「現在公園都有主題,我們今兒開芳宴的主題就是《西遊記》,您戴好了。」

  「謔,化裝舞會吶?」大家都是年輕人,要是真看看表演吃吃飯倒是沒意思了,一看有新花樣,都迫不及待來抽一個。

  「我是哪吒。」

  「我這是二郎神。」

  「苾芬,我不想要這個高小姐,換一個好不好?」

  今天收到邀請的賓客約有二三十個,又可以多帶一名伴侶,霍苾芬算了算,約莫有四五十個來客,大家分批次到,自然也就不知道其他人抽中了什麼,彼此看來看去,有不滿意的,再央著熟悉的換一換。

  殷梨的大哥殷傑今天還在梅鄉趕不回來,她帶著堂妹殷桃過來赴宴,等到了廳裡,發覺今兒宴會的座次與往常不同,平日裡都是相熟的幾家坐在一塊兒,又怨的幾家隔得遠遠的,可今天這佈置便很是不同。

  所有的座位分成了三組,呈現品字形,中間空了塊地方,也不搭舞臺,左邊那組寫著「你是長生不老天上神仙」,右邊那組寫著「他是修煉千年山間精怪」,中間那組卻寫著「我只做凡間鴛鴦蝴蝶」。

  殷桃眨了眨眼睛:「三姐,這倒是挺有趣的。」

  可不是挺有趣的麼,每一把椅子上都黏著紅紙,上頭寫著名字,殷桃拿著自己的面具:「我是紅衣仙女,和姐姐應該在一塊兒。」

  她們倆便在神仙那一組坐下了。

  接下去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大家原本都以為能看見新上任的霍家少奶奶,沒想到卻被這勾起了興趣,要知道這宴會年年有,要是沒點新意,都煩得不能再煩了。

  這又不是古代,大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指望著參加宴會消磨時間,這世界上有趣的玩意兒那麼多,誰耐煩參加這樣古老無趣的宴會?

  等人到齊了,便有兩個戴著善財龍女面具的主持人上了台,他們的面具不過是堪堪遮住眼部,一眼就能認出是電視臺上以風趣機智聞名的台柱。

  那個善財說:「錦裡開芳宴,蘭紅豔早年。縟彩遙分地,繁光遠綴天。」

  那個龍女說:「接漢疑星落,依樓似月懸。別有千金笑,來映九枝前。」

  這就算開場了。

  開頭的歌舞與一般宴會無二,只是到了車遲國一節時,請抽到虎、鹿、羊的三位與嘉賓孫悟空來了一場即興對抗賽,最後三位大仙勝出,孫悟空被罰酒三杯,唱了一首歌,大家一聽才發現這原來是個大名鼎鼎的歌星。

  這下大家知道這遊戲怎麼玩兒了,敢情互動的地方在這裡呢,沒好好研究《西遊記》的人大感後悔,生怕有什麼怪招輪到自己。

  不過表演下來,被請來的嘉賓都是心思通透的娛樂圈明星,哪裡敢真的和這些貴人過不去,就算真的能贏也佯裝盡力輸了一籌,哄得人人開心罷了。

  等到了女兒國一節,那善財便說:「請女兒國國王到這中間來。」

  抽到高小姐的人從中間凡人這一組走了出來,她聲音悅耳:「要我做什麼?」

  「與我們的嘉賓唐玄奘合奏一曲。」龍女說著,便有人抬了一架鋼琴出來,而一身紅色西裝打扮的唐僧走了進來,他也只戴著眼部的面具裝飾:「我有沒有資格邀請這位小姐共奏一曲?」

  大家這才認出來這嘉賓唐僧是有「鋼琴王子」之稱的著名演奏家,年少有為,英俊極了。

  那女兒國國王便說:「榮幸至極,請給我準備一把小提琴吧。」

  不多時,兩人便坐定,合奏了一曲《女兒情》。

  孟櫻有些疑惑:「這個女兒國國王是誰,怎麼聲音我聽著耳熟?」

  霍雲松微微皺眉:「耳熟?」孟櫻認得的也不過就是來過香鋪的幾個人,可這個女兒國國王顯然是別人帶來的女伴,他並不相熟。

  「苾芬,這是誰?」

  霍苾芬回想了一下:「是田家二少爺帶來的女伴。」

  田家?霍雲松即刻皺起了眉頭,這幾年來,田家作為一位大人物的心腹異軍突起,鋒芒畢露,否則田鬱也不敢去追求殷梨了,但現在殷家也不得不考慮這個女婿,由此可見田家炙手可熱的程度。

  這樣的遊戲環節約莫持續了兩個多小時才結束,而請來的明星都陸續落座,願意陪酒的陪酒,想拉關係的拉關係,氣氛熱鬧融洽。

  等最後取經結束,主持人便說可以摘下面具了,大家這才發現霍雲松就帶著孟櫻坐在凡人組裡,兩個人一個扮的是唐太宗,一個是長孫皇后。

  而那個女兒國國王的面具一摘下來,孟櫻和霍雲松都認出來了。

  居然是黃璨。

  黃璨也愣住了。

  她就算想像力再豐富,也絕對想不到會在這裡看到孟櫻,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孟櫻就是那個傳言中勾引霍家少爺的平民姑娘。

  她調查過孟櫻,絕不相信她會有這樣的心機和手腕,她更傾向于這是霍雲松為自己失蹤給霍家牟利找的藉口。

  可不管怎麼說,她曾算計過孟櫻,這時見到她身份大變,也不由心頭一跳,可很快,她就想明白,不管怎麼說,就算霍雲松查到那次的事情是她所做,可她今天是田二的女伴,田家現在正出風頭,霍雲松要是會在這個時候為了孟櫻給她難堪,恐怕很難和田家交代。

  要知道,田二雖然是次子,但極其受寵,不亞于他的大哥,據說田老先生有扶他做繼承人的意思,畢竟田家只是新貴,沒有霍家必須傳給嫡長子的臭規矩。

  霍雲松倒也是真的沒和黃璨當場翻臉,他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在孟櫻耳邊說了什麼,孟櫻怔了怔,也裝作不認識她的樣子。

  黃璨唇邊的弧度更大了。

  霍雲松當然不是怕和田家翻臉,他早就琢磨著如何對付田家了,先斬那位一個臂膀,也能稍稍回敬前世霍家被卸磨殺驢的仇。

  他擔心的是只要他對黃璨當面發難,在座的那麼多人,總有人能查到緣故。

  到時候,受傷害的只有孟櫻而已。

  但是……黃璨會在這裡出現,倒是大大出乎他的預料,不過,他的失蹤既然是前世沒有的事,那她出現在這裡也算不了什麼。

  他和黃璨一樣,既定的事實再驚訝也不過是一秒鐘,他們會更快地思考這件事意味著什麼,能帶來什麼,而不會去追究為什麼命運如此安排,那於事無補。

  黃璨出現在這裡,最值得注意的是她怎麼和田二搭上了關係,她想做什麼,而他能不能儘快將她除去。

  不得不說,和田家扯上關係後,他恐怕沒有辦法像上一回那樣輕而易舉地解決她。

  但……也沒有關係,他並不是一個急於求成的人,徐徐圖之,萬無一失才是他的做事風格。

  這些思慮不過是一眨眼的事,霍雲松回過神,開始和來賓介紹孟櫻,這樣的寒暄持續了一刻鐘,所有的座位被重新安排,那就是尋常宴會的架勢了,酒菜和表演都重新準備。

  等所有人再次落座後,舞臺也準備好了,請來的嘉賓在後臺重新化妝打扮,開始正式的表演節目。

  雖說現在的歌舞多種多樣,但戲曲還是保留節目,霍雲松把戲單遞給孟櫻:「這是為你舉辦的,你選一折戲吧。」

  孟櫻並不常聽戲,看著選了《西廂記•佳期》這一折。

  霍雲松看了便贊:「選得好。」

  等臺上的歌星唱罷,一個紅娘打扮的旦角便粉墨登場,孟櫻聽到「一個半推半就,一個又驚又愛,一個嬌羞滿面,一個春意滿懷」時就覺得不大對。

  等唱到「花心摘柳腰擺,似露滴牡丹開,香恣遊蜂采」的時候,她終於明白霍雲松說什麼選得好了。

  她惱恨得瞪他一眼,他卻執了她的手在唇邊一吻:「我就是那多愁多病的身,你就是那傾國傾城的貌。」

  孟櫻一口果酒嗆到了氣管裡,不住地咳嗽:「你、咳咳……」

  紅娘不知覺,還在那裡唱著:「一個斜欹雲鬢,也不管墮折寶釵,一個掀翻錦被,也不管凍卻瘦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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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香筒

  開芳宴後,霍雲松銷假,回到了原先的工作部門,也是重新回到了大眾的視線,而孟櫻卻再也沒有露過面。

  因為,她已經過了筆試,要準備面試了。

  參考書她已經翻來過去很多遍,但還是害怕自己答不上教授的題目,霍雲松陪她背書,沒有告訴她這是穩進的事。

  孟櫻忐忑地去了學校,滿面笑容地回來。

  霍雲松咬著她的臉頰:「我陪你溫書那麼久,怎麼謝我?」

  「謝謝你?」孟櫻捂著臉頰,對著他一直笑。

  霍雲松佯裝不滿:「就這樣?」

  「我給你……畫個畫?」她很認真地提議。

  霍雲松給她看自己的手錶:「現在是十二點半,我一點一刻要出去。」

  孟櫻不解地看著他。

  「算上收拾的時間,我有半個小時。」他說,「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比平時節約至少半個小時的時間。」

  他的手伸進了衣服的下擺,摸到了她光華的背部,他的手指沿著脊椎徐徐往上,指尖一錯,熟練地解開了她的內衣。

  孟櫻抱著胸,免得內衣滑落下去,她嗔怪:「哎呀你又來,現在不行。」

  「白天我能更清楚地看著你。」他的手肘沒入了她的上衣,來到了她的肩頭,撥下了肩帶,他的手指觸摸著她最柔嫩的肌膚,那樣的觸感令他迷醉,「好不好?」

  孟櫻不同意,環抱自己側過身去:「都說不要了呀。」

  霍雲松另一隻手環著她的腰,手指一寸寸來到腹部,擠進腰帶裡,指腹摩挲著她腰上柔嫩的肌膚,指尖探入幽境:「不會有人看見的,好不好?」

  孟櫻看了他好一會兒,咬了咬嘴唇:「可是,我來例假了。」

  霍雲松的手一頓:「我不信。」他的手指繼續往下,摸到了衛生巾的輪廓,他猶不死心,被孟櫻面紅耳赤地拉了出來:「我騙你幹什麼?不要碰。」

  霍雲松沒辦法,只能退一步,攬著她的腰坐到沙發上,嘴唇擦過她的脖頸與鎖骨:「那我就這樣抱抱你吧。」

  孟櫻原本還緊繃的身體立刻就軟了下來,溫順地靠在他肩頭。

  霍雲松心中輕輕一歎,相比於激烈的情愛,孟櫻顯然更喜歡這樣單純的擁抱,他心中難免有點說不出的挫敗,該不會是她真的不喜歡和他親密相處吧?

  他不放心地和她確認:「阿櫻,你不討厭我和你親近吧?」

  孟櫻像是知道他的疑慮,噗嗤一下笑了出來:「你想多了,我真的只是身上不方便,不過我不喜歡白天,這樣很奇怪的。」

  他不知怎麼的,鬼迷心竅了,突然試探著問:「那如果是左晨旭呢?」

  孟櫻皺眉不解:「什麼?」

  「如果,和你結婚的人是他……會怎麼樣?」

  還是前世,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感情,而她已香消玉殞,他下山去見她曾經的丈夫,發現那只不過是一個平庸至極的男人。

  可是就是他,得到過她,又拋棄了她,而他呢,他什麼都不敢說出口。

  那一刻,他嫉妒得失去理智。

  所以這時,他情不自禁地問:「如果和你結婚的人是他,和你做-愛的人是他,和你生孩子的,還是他,會怎麼樣?」

  「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孟櫻惱恨地看著他,「怪噁心的。」

  怪噁心的。

  霍雲松想不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微微錯愕,但旋即狂喜,他咬住了她的肩膀,孟櫻吃痛,又好氣又好笑:「你又幹什麼呀?」

  「你是我的。」他捏著她的耳朵,「你是我的妻子。」

  孟櫻看著他的眼睛:「我覺得很奇怪,你總是很怕失去我,可現實是,我才是那個嫁進豪門的灰姑娘,只有你不要我的份,你到底是怎麼了?」

  「我怕失去你呀,我怕你覺得在北京不好,覺得霍家規矩太多,覺得我不能夠再每時每刻陪著你,我怕你走。」霍雲松說著似假非假的話,伸出手指碰她的睫毛。

  孟櫻想不明白:「你怎麼會那麼沒有安全感呢?」霍雲松從小就是天之驕子,要什麼有什麼,可以說沒什麼東西是他得不到的。

  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如此患得患失呢?

  「只有你。」他吻著她的額角,「我不怕失去我今天有的一切,只怕失去你。」他相信如果她想要離開他,不會在意他的財富與地位,她只會悄悄離開,好像自己沒有來。

  孟櫻貼著他的臉頰:「我不會離開你。」

  「這還差不多。」霍雲松的指腹不斷摩挲她的臉頰,「為了獎勵你用功了那麼久,我給你準備了一個小禮物。」

  孟櫻好奇:「是什麼?」

  霍雲松點了點自己的唇角,孟櫻哭笑不得,湊過去在他唇邊啄了一下:「現在可以說了嗎?」

  「一個小玩意兒,在枕頭下面。」霍雲松看了看時間,不得不和她告別,「我得出去了,等我出去以後再看。」

  他越是不說,孟櫻越是好奇,等他一出門就迫不及待進屋去找。

  枕頭下面是一個平凡無奇的木盒,她把盒子捧出來打開,裡面是一個紫檀木雕刻的香筒。

  所謂香筒,「圓徑相同,長七八寸者,用檀木做底蓋,以銅做膽,刻山水人物,地鏤空,置名香於內焚之,香氣噴溢,置收案間或衾枕旁,補香篝之不足」。

  孟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香具,這的確比什麼珠寶首飾都要合她心意。

  她立刻焚香嘗試,睡鴨香爐適合放在帳子裡,但這香筒卻適合放在書桌上,更有風流氣質。

  她靜靜欣賞了一會兒這個香筒,決定也回贈一份禮物給他,但是,做什麼好呢?

  兩個小時候,霍苾芬書房的門被敲響了。

  「請進來。」她說。

  孟櫻開了門進去,霍苾芬十分意外,立刻站起來迎接她:「孟小姐怎麼來了,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嗎?」

  孟櫻咬了咬嘴唇,期期艾艾地問:「我聽說,你們擅長很多事。」根據陶柏的八卦和之前聽到的小道消息,她知道這些大丫鬟們從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不僅精通多門語言,也同樣獲有高等學位。

  除此之外,為了更好地幫助「哥哥」,她們也精通廚藝與女工。

  霍苾芬柔和地笑起來:「不敢說是擅長,孟小姐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請儘管說,我一定盡力。」

  孟櫻把藏在背後的手帕拿給她:「你能幫我收一下邊嗎?」

  霍苾芬略顯訝異,但她並沒有多問,只是把手帕接過:「沒問題,用縫紉機可以嗎?」

  「可以。」孟櫻有點不好意思,「謝謝你。」

  「不客氣。」

  給手帕收邊是再簡單不過的活兒,霍苾芬很快就做完了:「孟小姐是想繡花嗎,我這裡有些不錯的絲線。」

  「不不,我不會繡東西。」孟櫻擺手推辭,「我只會畫畫。」她有點好奇,「你們……學這些東西有用嗎?」

  相比於她是興趣使然,霍苾芬簡直是古代大家閨秀的典範。

  霍苾芬給她泡了茶,聞言輕笑:「當然有用,這是安身立命的東西,就和大家上學念書一樣,可能我們學的東西是雜了一點,但對今後的生活有用,自然不能算是無用功,否則今天怎麼有這個榮幸替孟小姐幫忙呢。」

  「辛苦嗎?」她問。

  霍苾芬想了想才說:「孟小姐應該知道,外面的人叫我們這些人‘大丫鬟’,但大丫鬟和大丫鬟之間也是不同的,有些人家收養了孩子,是為了服侍,我說得直白一點,也就是必要的時候當床伴,未來妻子不孕的時候借腹生子,也許這才是大家想像中的丫鬟吧,但大哥對我不是這樣。」

  「我到霍家的第一天,我們有過一次談話,那個時候我還很小,我只知道我不要回到孤兒院裡去,我必須留下來,留在這裡才能過上我想要的人生,同樣的,我也很害怕,我怕我以後的人生都不再屬於我。」

  孟櫻安安靜靜地傾聽著。

  霍苾芬也從來沒有和人提起過這件事,難得起了談興,「大哥和我說,我的人生屬於我自己,我能走到什麼程度,也都看我自己,我越是有能力,霍家對我投資的也就越多,如果我做不到,他也不需要我的存在。」

  「或許在孟小姐看來,我的工作十分辛苦,我要學的東西太多,但我從不這樣認為,我學的東西越多,我的價值越重,沒有一份工作是不辛苦的,我是孤兒,沒有父母親人無條件的付出,我只有自己去掙,相比之下,我其實已經十分幸運,當年和我在一個孤兒院裡的孩子,也許連大學都不能讀完,但我可以去耶魯進修,這都是我自己努力來的。」

  頓了片刻,她又說,「我能擁有現在的一切,霍家對我幫助良多,大哥也對我很好,我很願意為他效勞,但賣藝不賣身,孟小姐這一點可以放心。」

  孟櫻微窘:「我沒有那個意思。」

  霍苾芬一看就知道是和霍雲松清清白白,毫無男女旖旎之意,她從沒有懷疑過他的忠誠。

  霍苾芬一本正經道:「我表個忠心而已,孟小姐可別告訴大哥。」

  孟櫻忍不住笑起來:「好,我不說,你也不要告訴他我請你幫忙的事。」

  「嗯,我也不說。」霍苾芬笑起來,眼角的淚痣微微一顫,十分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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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絲帕

  霍雲松回家的時候,神情不虞,霍苾芬問:「大哥?」

  「沒事。」霍雲松脫了領帶丟在一邊,「就是比我想像中還要快而已,他已經迫不及待要讓人知道霍家的立場了。」

  霍苾芬心裡一緊:「怎麼突然……」

  「他一向多疑警惕,對我之前的事還存有疑慮,所以乾脆想讓霍家過到明面上來,」霍雲松的眼神冷下來,「當然,好處給得不少,我要升職了。」

  霍苾芬憂喜交加:「那我們怎麼辦?」

  「放心吧,他也不敢對我怎麼樣。」霍雲松抿著唇,實在是煩透這條船了,「阿櫻呢,出去了嗎?」

  霍苾芬說:「沒有,好像身體不舒服,在房間裡休息。」

  霍雲松一聽這個就顧不得再說,轉身進屋看孟櫻。

  她正躺在床上睡覺,狸奴窩在她的肚子上,霍雲松一看就知道是老毛病了:「阿櫻?」

  孟櫻睜開眼:「你回來了。」

  「又難受啊?」霍雲松給她身後墊了靠枕,「我給你煮點紅糖薑茶。」

  「我吃過了。」孟櫻示意他看床頭櫃上的杯子,「一大杯都喝了。」

  霍雲松坐到她身邊,替她揉著小腹:「每個月都這樣難受,我找人替你看看吧。」

  「有用嗎?」孟櫻對此不抱希望,痛經是絕大部分女生的通病,治好的寥寥無幾。

  霍雲松柔聲說:「國內最好的醫生,還是可以看一看的。」

  「那好吧。」孟櫻對他笑了笑,把準備好的禮物給他,「給你。」她有點不好意思,「我想快點給你,所以沒有裝起來。」

  霍雲松接過那塊手帕,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裝飾,孟櫻就在帕子上畫了櫻花,他的眼神更加溫柔:「是你的名字。」

  「嗯。」孟櫻問他,「你喜歡嗎?」

  「喜歡的呀。」霍雲松把手帕疊好放進襯衣的口袋裡,「橫也絲來豎也絲,我明白。」

  孟櫻大窘:「我可沒這意思,你別牽強附會呀。」

  「是嗎?」他輕輕笑起來,「原來是我自作多情,阿櫻對我沒有思念嗎?」

  孟櫻誠實:「那倒不是。」他不在的時候,她還挺想他的。

  「那還是相思,長相思,在長安,美人如花隔雲端。」他戲謔地說完,在她唇上咬了一口,還是紅糖的甜味。

  孟櫻莞爾:「這可不是長安。」

  「長安也好,北京也罷,不過只是個名字,重要的是天子腳下。」霍雲松說到這裡,眉眼間難免露出一絲鬱色。

  孟櫻伸手撫摸他的眉毛:「怎麼啦,有煩心事?」

  「煩心說不上,就是怪噁心的。」霍雲松握著她的手,「同樣都是有能耐的人,有些人做事讓你佩服,有些人做事只會讓你噁心。」

  孟櫻好奇地問:「怎麼個噁心法?」

  「一言難盡。」霍雲松不想把負面的能量傳遞給他,轉移了話題,「那我明天下午帶你去醫院,來的時候去看可能比較好。」

  孟櫻同意:「我聽你的。」

  「那你先休息,我不打擾你。」霍雲松把狸奴拎到她身邊,「讓狸奴陪你。」

  孟櫻捉著狸奴的前腿晃晃:「和爸爸說再見。」

  「阿櫻,你這是狸貓換太子呢。」霍雲松忍俊不禁,「這可不行的呀。」

  「呸。」孟櫻紅著臉啐他一口,「又胡說八道,快走,不理你了。」

  轟走了霍雲松,她一邊摸著狸奴的毛一邊認真地思考起這件事情來,要不要準備生一個孩子呢。

  不如明天看醫生的時候問問好了。

  霍雲松帶她去看醫生,明面上是想給她看看痛經的毛病,實際上是想給她做一個全面的檢查,而檢查的結果也不出他所料。

  孟櫻的身體的確不大好,只是症狀輕微,平時並沒有表現出來。

  醫生說:「你老婆的病不算嚴重,好好養著就行了,你們霍家不至於這都做不到,就是……」他做了一個大家都懂的手勢。

  霍雲松把檢查報告燒掉,只留下了關於痛經的幾項檢查:「我知道了,謝謝你。」

  他既然心存顧慮,自然不會找和霍家相熟的醫生,那免不了會有人給霍萬里打小報告,這個醫生他是特地請來幫忙的。

  「不客氣,你有什麼話要我帶的?」

  霍雲松湊近低聲說了兩句話,那醫生神色不變:「好。」

  霍雲松拿起檢查報告,起身走了出去,孟櫻在休息室裡等他:「好了嗎?」

  「好了。」他把檢查報告遞給另一個醫生,那是霍家慣用的老中醫了,她看著B超的照片笑了笑:「孟小姐應該只是氣血不調,沒什麼大毛病,很乾淨。」

  霍雲松便笑:「那請您開點藥吧。」

  那老中醫開了幾個調理身子的方子給霍雲松看過,他點了頭後才讓人拿去抓藥。

  回去的路上,孟櫻好奇地問他:「你還會看藥方呀?」

  「不為良相,就為良醫。」霍雲松笑了笑,「多多少少也要學一點,免得被人框了也不知道。」

  這說起來也是世家大族的老習慣了,古代的時候書籍珍貴,懂得醫術的人不多,中醫也是在逐步摸索的階段,誰也不敢保證同樣的藥方用在不同的人身上是否會有一樣的效果,大夫們都是斟酌著來。

  而世家子弟早早就能接觸醫書,多多少少讀過一些,有時候大夫開完了藥方還能討論一二,有的大夫為了討達官貴人的歡心,特地留些餘地給人挑刺,好滿足對方的虛榮心。

  到了現代,醫學成為了專業的學科,他們也只是略懂皮毛,不至於兩眼一抹黑罷了。

  那位中醫深受霍萬里信任,把方子給霍雲松看是給他這個繼承人面子,而霍雲松自然也不會改動,花花轎子人抬人,他也要給她面子。

  不過,他姿態擺的再低,她照樣會把今天的檢查結果告訴霍萬里,他原本已經偽造了病歷,只是沒想到孟櫻的問題並不在於婦科上。

  這樣也好,至少可以瞞得久一點。

  霍雲松若無其事把孟櫻送回家,下午則回辦公室工作。

  孟櫻問過他他的工作是什麼,霍雲松很認真地回答:「國家公務員。」

  孟櫻:「負責什麼的呢?」

  「維護社會穩定和國家安全。」

  孟櫻:「……」他是不是覺得她笨才不肯告訴她的?

  霍雲松:都是大實話。

  他們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離開時,醫院裡發生了另一段對話。

  黃璨認出了孟櫻的背影:「那個是霍孟澤?」

  田二覷她一眼:「應該是,怎麼了?」

  「沒什麼。」黃璨撫摸著肚子,「有點意外罷了。」

  田二冷下臉:「現在還不是對霍家動手的時候,要是我們內訌,上面的人會不高興的。」

  「我也沒那麼傻。」黃璨淡淡說,「我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只要我肚子裡真的有他的孩子,田家才真正有了保障。」

  田二譏誚道:「如果不是這樣,老頭子何必費心費力給了你我親妹妹的身份。」

  「難道我不是你妹妹嗎?」黃璨挑眉,「都是爸的孩子,你是嫡子,就能在田家,我是私生女,所以我只能做黃家的女兒,憑什麼?」

  「就憑誰讓你媽不要臉了。」正室所出的子女與外室的子女天然是敵人,田二可以在外人面前兄妹情深,但私下裡可不會對黃璨客氣。

  黃璨也不是忍氣吞聲的主:「那好,有本事你們田家不要我肚子裡的種。」

  田二瞥了一眼她平坦的小腹:「懷沒懷上還不知道呢,就敢大放厥詞。」他到底知道輕重,不再和黃璨爭執,「走吧,只要你能懷上那個寶貝疙瘩,你就是田家名正言順的女兒。」

  黃璨也知道獨木難支,田家是她往上爬的依靠,也順勢服了軟:「我肯定懷上了。」

  京城風波詭譎,各種算計,各種陰謀在不同的地方上演。

  霍雲松回到霍家,就對霍苾芬說:「黃璨的事情查出來了嗎?」

  「黃小姐的身份並不難查,她的父親黃越開了一家化妝品公司,已經上市了,她從小到大的履歷都在這兒。」霍苾芬把一疊資料給她,「大哥查她幹什麼?」

  霍雲松想看的並不是這個,這些資料前世他就已經知道了:「她是什麼時候和田二認識的?」

  「三個月前的一次酒會。」

  從表面上看,黃璨的身份與經歷並沒有什麼值得人懷疑的地方,田二換女人如流水,喜歡黃璨這種烈性如火的女人也並不意外。

  但他總覺得這件事裡有古怪的地方:「找人繼續盯著。」他說,「黃璨沒那麼簡單。」

  霍苾芬看慣了這些風月心計,並不覺得黃璨有多特別,人往高處走,黃璨的家世在普通人看來已經足夠富貴,可如果能嫁入田家,那自然又是不同的境遇了。

  不過她並不會對霍雲松話有任何質疑,點頭應下來就準備去辦。

  臨走前她提醒霍雲松:「大哥,下周就是田家的燒尾宴。」

  燒尾宴……霍雲松現在想起田家就頭疼:「我記得。」

  「大哥,請貼上寫的是伉儷。」霍苾芬說,「您要帶孟小姐去嗎?」

  「這種場合當然不帶她去。」霍雲松根本不想讓田家一絲一毫的氣息沾染上孟櫻。

  然而,事情卻沒有他想的那麼順利。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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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6 23:14:50 |只看該作者
第69章 燒尾宴

  所謂燒尾宴,是有那麼一個說法,大家都知道”鯉魚躍龍門”的典故,傳說如果有鯉魚能夠跳過龍門,天上就會有雲雨形成,降下一道天雷燒掉魚尾,鯉魚就化成了龍,所以,從唐代開始就有這樣的習俗,一個人升官之後就要請客吃飯,這頓飯的名字就叫燒尾宴。

  田家這次的燒尾宴是為了田大主辦的,田家的老大是二房所出,叫做田曉,田二是長房所出,名叫田昊,田三就是追求殷梨的田鬱。

  相比于霍家那一目了然的名字排行,田家的規矩並沒有那麼多,被人笑話沒規矩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是不是因為這一點田家的老太爺才更看重長房的田二也無從得知。

  但不管怎麼說,田大的燒尾宴,大家都是要賣面子參加的。

  就連霍雲松曾救過的那位大人物的獨子也不例外,為了以示尊敬,不少人稱他為「大少爺」。

  他看見霍雲松相當親熱:「雲松來了,我一直想見你,可我家老頭子把我下放了,我還欠你一句謝謝呢。」

  「您太客氣了,職責所在,當不得謝。」霍雲松脫了大衣給傭人,親切又溫和地寒暄,「我倒是聽說那邊遭了雪災,老先生也真能狠下心,天寒地凍的,連暖氣都沒有。」

  「他一貫對我嚴厲,你也不是不知道,打小就疼我姐多過疼我。」大少爺佯裝抱怨,實際上他和霍雲松都知道,因為視他為接班人才會這樣苦心孤詣地鍛煉他,為他鋪路。

  兒子是拿來繼承的,女兒就多疼疼,反正也是要嫁出去的。

  有時候,他們這樣的人家想法早已根深蒂固,要比普通家庭更難改變。

  燒尾宴不是開芳宴,氣氛更正式,表演的節目也只有戲曲。

  大少爺聽著老掉牙的曲目,與霍雲松抱怨:「這些年他們也沒些新花樣,聽都聽煩了。」

  這樣的抱怨是親近的體現,原先他和霍雲松也是親切的,但更多的是圖他霍家繼承人的身份,可今天可就算是親密了,田大眼神微動:「我是比不得雲松的,之前雲松辦的開芳宴,我弟弟去了,說是別出心裁。」

  他那麼一提,大少爺也想起來了:「這麼一說,雲松,你倒是該謝謝我呢,若不是我,你怎麼好和你那夫人見面?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天香國色,才讓你這樣的人都非卿不娶?」

  「並沒有傾國之色,她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霍雲松提起孟櫻來,半是真心,半是做戲給人看,眼裡的濃情蜜意都化不開,「只不過,我也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而已,有什麼好奇怪的。」

  「謔,我是不信的。」大少爺笑眯眯地說,「要是真普通,你怎麼藏著今天不帶來我看看?」

  霍雲松說:「她身體不好,前兩天剛去醫院看過,醫生叫多休息呢。」頓了片刻,他又自嘲似的笑笑,「何況,畢竟小家碧玉,帶來她恐怕是要失禮了。」

  大少爺便說:「這哪裡能算是失禮呢,大家都是朋友,你叫人把她請來就是。」

  霍雲松心底一沉,他看著笑容滿面的大少爺和附和的田大,一時不敢確定這是早有預謀還是一時興起,但不管怎麼說,大少爺這句話說出來,分明就是不給他拒絕的餘地了。

  果然父子倆一個德行。

  他心思百轉,依舊堅持推託,「還是算了吧,別嚇著她。」

  「這話說得就不對了,我是你們倆的媒人,謝我一謝總是要的,」大少爺說,「再推脫就是看不起我了啊。」

  霍雲松一頓,松了口:「那我問問她。」

  「不必那麼麻煩,我已經叫人去請了。」大少爺說,「今天的戲雖然老,但都是名角兒,你夫人會喜歡的。」

  這下霍雲松確定了,這是原就算計好的,是想給他一個警告。

  他們再算計霍家,霍雲松也不會動怒,畢竟要在四九城裡混下去,誰沒有幹過這樣的事兒,這無可厚非。

  但是他們動誰不好,偏偏動到了孟櫻身上,這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

  他一語不發,沉默地看起戲來。

  田大與大少爺也不以為意。

  十分鐘後,霍苾芬走過來,輕聲說:「大哥,孟小姐被人帶走了。」

  大少爺轉過頭,微微笑著說:「是我讓人去請的。」

  話音剛落,又有另一個人走過來低聲說:「大少爺,人沒有接到。」

  「什麼?」霍雲松轉過頭,冷冷看著他,「沒有接到是什麼意思?」

  那屬下也知道霍雲松得罪不起,他也是客客氣氣安排人去把孟櫻請過來的,誰知道人居然已經被接走了。

  霍雲松顧不得對他發火,立刻打電話給孟櫻,幸好那邊很快就接通了。

  「阿櫻,你在哪裡?」

  孟櫻說:「不知道呀,不是你讓我來的嗎?」

  「我……」霍雲松欲言又止,但很快聽見了那邊嫋嫋婷婷的背景聲音,他捂住電話,「讓他們停一停。」

  田大遲疑了一下,還是示意臺上的戲曲停下來。

  霍雲松調響了音量,開了免提:「你那邊在唱什麼?」

  孟櫻的聲音還挺愉快的:「牡丹亭。」

  其他人側耳傾聽,果真是遊園驚夢的步步嬌:「嫋晴絲吹來閒庭院,搖漾春如線……」

  霍雲松問:「你身邊有別人嗎?」

  「沒有呀,就我一個人。」孟櫻察覺到不對勁了,「怎麼了?」

  霍雲松穩住聲音,關掉免提:「沒事,是我讓你去的,喜歡嗎?」

  「很好聽。」孟櫻聲音裡都有笑意。

  霍雲松柔聲道:「我一會兒來接你,等我好嗎?」

  「好。」

  掛了電話,就聽大少爺冷笑一聲:「霍孟澤,你好本事啊,京城裡愛聽《牡丹亭》這樣情情愛愛的,還有誰?」

  霍雲松冷冷道:「你懷疑我?我倒是想問問,霍家做人做事都問心無愧,他憑什麼要對我的櫻櫻下手?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告訴我啊!」他的語氣漸漸激烈起來,「他用我的妻子威脅我,為什麼?你說為什麼?」

  「你們到底瞞了我什麼?是不是之前說好的事……還有隱情?」霍雲松的每一個字都好像是從牙關裡擠出來一樣,「你想要和霍家合作,但你瞞了我。」

  大少爺面色不虞:「你這是懷疑我?」

  「那你給我一個他那麼做的理由。」霍雲松逼視著他的眼睛,「如果不是那個提案有問題,他為什麼要綁架她?」

  「他做過什麼破事兒你不知道嗎?」大少爺挑眉,「你不如懷疑一下自己是不是頭上綠了吧。」

  霍雲松怒極反笑:「好,你……」他話音未落,霍苾芬就捂著電話說:「大哥,那邊打電話來說孟小姐暈倒了,那邊準備把孟小姐送回霍家,讓你叫醫生直接去家裡。」

  霍雲松心都停止跳動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緊抿著唇,一把推開大少爺:「滾開,苾芬,通知司機,我們馬上回家。」

  他急匆匆離開,走到門口還踉蹌了一下,若不是霍苾芬扶了他一把,怕是要當場摔倒。

  回去的路上,霍雲松一語不發,今天孟櫻會被帶走的事他知道嗎?他知道的。

  這原本就是他計畫中的一環,他知道她只是去看一出《牡丹亭》,可卻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暈厥。

  這是他計畫之外的事,但雙方很有默契地把這件事處理得很好,他知道對方把孟櫻送回霍家的理由,大少爺不知道孟櫻對他的分量,可那邊知道,可真是因為知道,反而不敢擅自隱瞞病情,只能把人送回去。

  同樣的,他也不能當著大少爺的面顯露對對方的信任,要求他可以直接請醫生來替孟櫻看病,否則就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有趣的是,原本大少爺懷疑他與那邊暗通款曲,可孟櫻昏迷著讓人送了回去,只會讓人猜想她是否遭遇了可怕的事,留足了給人們的想像空間,反而打消了大部分對他的懷疑。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在計畫之中的,那只有霍雲松並不希望孟櫻的病太早引起霍家的注意。

  可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了。

  兩相其害取其輕,相比於家族的存亡,孟櫻的病情就無關緊要了。

  然而,他心裡的焦灼並未減輕半分,在車上的每一分鐘都度日如年,到了家門口,車還不曾停穩他就拉開車門下車,直奔自己的臥室。

  不僅家庭醫生在,廖君潔也在,正緊張地問:「到底是什麼病?」

  「孟小姐有心律失常的症狀,」家庭醫生說,「最好還是到醫院做一個詳細的檢查。」

  「不用了。」霍雲松推門進來,「我知道是什麼問題,麻煩您走一趟了。」

  廖君潔對於這樣的事情十分敏感,立刻質問他:「你知道?你知道為什麼要瞞著我們?」她的目光掃過孟櫻蒼白的臉色,「心律失常……是心臟病?我記得心臟病是不適合懷孕的,你就是因為這個才瞞著我們?」

  霍雲松嘴角微微一牽,他的母親可能在其他事情上不夠敏感,但在這方面卻異常敏銳:「是心肌炎。」他坐到孟櫻床邊,「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現在好多了。」孟櫻原本還對自己鬧出那麼大動靜而感到不安,但聽霍雲松那麼一說,她更加疑惑,「我生病了嗎,心肌炎是什麼,心臟病嗎?」

  「別緊張,沒事的,你的症狀不重,很快可以治好,這是很常見的病,別緊張,放鬆一點。」霍雲松輕輕拍著她的手背。

  廖君潔嘲諷他:「連病人自己都瞞著,你還真是夠用心良苦的。」

  「媽,我想陪她一會兒,你能去爺爺那裡等我嗎?」霍雲松說,「我有些事要和你們說。」


*******作者解釋********

  這位知名不具的先生,真是實力背鍋俠[點蠟]

  唔,可能寫得比較含糊,簡單解釋一下:有兩個大人物A和B,霍雲松前世救了A的兒子,霍家和A搭上了線,但是這家人不厚道,最後結果不大好,所以這輩子他決定和B站在一起,但是明面上還是和A走得很近,利用A的疑心和之前的安排讓霍家認了櫻櫻,現在老婆娶回來了,他就打算提起褲子不認人……咳咳,就打算算帳了

  A手下有田家這個心腹,巴特田家根基淺,所以需要霍家,霍雲松明面上和A好,實際上和B才是站一條線上的,A父子疑心病很重,所以要霍雲松當面表態,但霍雲松有別的計畫,所以和B串通,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除了櫻櫻不小心暈倒了,所以後面是臨場發揮_(:з」∠)_

  黃璨懷的是A兒子的孩子,她有自己的目的,但現在田、霍兩家一明一暗都是A的人,所以霍雲松不能搞死黃璨,只能等有把握的時候再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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