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鈞蝦逵人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郁雨竹] 林氏榮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1
發表於 2018-6-15 01:19:40 |只看該作者
第110章 援兵

  一個時辰後,方大同和易寒一身是血的跪在林清婉面前回稟道:「犯民四百二十八人全部伏誅,我方重傷八人,輕傷九十六人,亡,四人!」

  林清婉鬆開林玉濱的手,上前將倆人扶起來道:「重傷的人抬到偏院,由徐大夫醫治,需要什麼藥儘管開庫房去拿,輕傷的由大家互相處理一下,戰死的,將他們的名字記下,我要厚恤他們的家人。」

  方大同應下,躬身退下,易寒起身退到一邊,突然看向大路道:「姑奶奶,有兵馬到了!」

  林清婉看向大路,凝眉靜候,很快,她也聽到了馬蹄疾馳的聲音。

  易寒輕聲道:「這是官馬,姑奶奶,官府的兵馬來了,倒是來得挺快。」

  這句話並不是譏誚,而是真情實意的陳述。

  林清婉點頭,有些愉悅的翹起嘴唇道:「事後要謝謝周刺史才是。」

  兵不是那麼好調的,林清婉也沒想派去的人真能把兵馬調來,畢竟現在蘇州城中的治安也不好,府衙就那點衙役和聽調的士兵,要派兵來救他們必定得從駐軍裡出。

  而要調駐軍就得另一套程序了。

  林清婉本來想著明天早上有救兵來就好,就算他們打不退流民,以別院為依托,守個一兩天還是沒問題的。

  只是沒想到今天晚上那麼順利,將流民中作亂的人殺了後他們便只會亂衝,白撞到了刀口上來。

  林清婉扭頭對林玉濱道:「走吧,隨我去迎接客人。」

  林玉濱臉上已有了些血色,她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忽略掉空氣中的血腥味,牽著小姑的手一起下了牆樓。

  軍隊已經在大門處停下,眾將士看著滿地的屍首一愣,見來往清理屍首的是統一身著青色衣裳的青壯,便大概猜出他們是林家的家丁。

  正要問話,突然見一群人簇擁著兩個女孩出來,倆人踏過滿是血跡的地面,從路上的屍首繞路而過,連個眼角的餘光都沒留給他們。

  火把照在她們的臉上,顯得她們更加嬌小。

  但看著倆人目不斜視的走過來,馬上的將士沒人敢輕看她們,而後面的林潤更是看得眼都直了,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周刺史同樣愣愣的看著為首的林清婉,見她臉上揚起甜美的笑容,不由心中一凜,立即跳下馬彎腰作揖道:「林郡主,下官救援來遲,還請郡主贖罪。」

  林清婉緊走兩步,伸手攔住他笑道:「周大人客氣,你來得夠快了,本想等你們來再解決的,卻沒想這些流民沖得這麼快,手下一時沒剎住手。」

  周刺史抽了抽嘴角,低頭道:「是林郡主御下有方,我等多有不及了。」

  「不過是承祖宗餘蔭,我一個小姑娘哪懂什麼御下,打仗的?」

  看著笑瞇瞇的林清婉,在場的將士沒人敢把這句話當真,誰不知道林家別院這些長工都是今年招的,什麼祖宗餘蔭,蒙鬼呢,這就是林清婉訓練出來的。

  林潤也回神,從後面打馬上來,跳下馬道:「婉姐兒!」

  林清婉驚喜,「五哥?你怎麼也來了?」

  林潤又掃了一眼現場,只覺得心一顫一顫的,很是後怕的道:「你家中的護衛來報,我便急忙帶著人進城找周刺史了,幸虧你們沒事,不然我可怎麼與你兄長交代啊。」

  「哪裡那麼容易有事?何況你們不也及時趕來了嗎?」林清婉看向周刺史,忙笑著側身道:「周大人既然來了,不如進去坐一坐吧。戰事剛過,院中簡陋,還請諸位大人不要嫌棄。」

  周刺史見她不嫌他們來遲,心中鬆了一口氣,猶豫了一會兒後便向後揮手道:「讓人幫忙清理一下,把地上的血跡都清理乾淨了,別髒了郡主和縣主的眼。」

  說罷帶了身後的兩個將官跟隨林清婉進別院。

  林清婉側身請林潤,「五哥也請進。」

  大門處的血跡最多,也最為凌亂,屍體已經被搬到一邊堆放,但在場的幾人都是經歷過戰場的,一看便知這裡的戰況最為激烈。

  林潤也不是傻子,看地上紅透的血跡和可疑的白花花之物便腸胃翻湧,差點忍不住吐出來。

  林清婉和林玉濱連血和腦漿蹦出來的情景都看過了,自然不會被這點嚇到,所以只當看不見的走過。

  林潤不說,周刺史三人對這姑侄倆卻更刮目相看,更不敢因對方年紀小便輕視。

  四人往前走了一段,打鬥的痕跡便消了,四人吃驚,回頭看了一眼,這是把流民拒在大門處了?

  竟然入內二十步便沒了痕跡。

  林清婉笑著把人往花廳引,一路上皆是碰到匆匆來往的下人。

  大家看到林清婉姑侄便微微屈膝行禮,然後又快速的離開。

  周刺史看他們手上捧的東西,忍不住問道:「府中受傷的人多嗎?」

  林清婉點頭,「很多,共一百零四人。」

  周刺史:「那這傷藥……」

  林清婉歎氣,「府中庫存不足,只能等天亮了再進城買了。」

  就是夠,此時也要不夠,有來有往,交情總會慢慢深的。

  經此一事,林清婉深切體會到了身在亂世的身不由己和危險,此時還是應該和軍隊交好。

  世家什麼的,關鍵時候能救你嗎?

  周刺史立即扭頭與旁邊人道:「孟副將,本官記得你軍中剛採購了一批傷藥,不如先勻出來給林郡主,待林郡主方便時再還回去便是。」

  孟副將笑道:「這有何難,末將這就使人去取。」

  林清婉感激道:「我先替家下人謝過周大人和孟將軍了,待我將手頭的事情處理完便著人去還藥。」

  「林郡主客氣了,能為郡主做些事情是末將的榮幸。」

  走在孟副將身邊的是他的校尉,得了他的命令後便躬身退下去安排人回去拿藥。

  三人走到第一道門,守門的婆子也是一身利落的短裝,周刺史和孟副將敢肯定他們一定沒眼花,那婆子的身後就放著一把珵亮的大刀。

  看到林清婉和林玉濱,婆子立刻從門邊的一塊石頭底下摸出鑰匙來給他們開門。

  林清婉笑著解釋道:「為了預防流民衝進來,他們便把鑰匙藏起來了,那樣便是殺到了這裡也找不著鑰匙,能攔一時是一時。」

  周刺史抽著嘴角回道:「林郡主考慮周到。」

  過了第二道門便可直接到花廳,白梅和白楓已經機靈的下去泡茶,周刺史便問起具體情況來。

  林清婉並不隱瞞,從發現流民圍攏過來開始說起,只下意識的略過了有關林家別院的一些情況。

  周刺史蹙眉,「林郡主是說,這些流民是被人鼓動來的?」

  林潤已經氣得臉都青了,忍不住拍桌子道:「何人如此險惡,連兩個女孩都不放過?這是欺我林氏無人嗎?」

  林清婉讓人把易寒和方大同找來,道:「此事是他們二人負責的,更具體的還得問他們。可要說無人鼓動,我卻是不信的,世人都知我林家的產業大多捐了,剩下的東西並不多,怎麼搶也搶不到我這裡來。」

  「且月餘前我便往外放了話,今年秋收的糧食都作價去抵了債務,又給僱傭的工人們支付了一部分,府中並不剩下多少。」林清婉道:「真是這些流民主動來的,他們肯定會提前打聽好消息,便不會不知。」

  「可他們連這裡是我林家的別院都不知,顯然是被人忽悠來的,」林清婉蹙眉道:「只是不知混在其中的人是遼人,還是南漢,或是其他國家的人。好在易寒把他們都殺了,留下了屍首,過後還請周大人幫忙查一查,就算不能緝兇,也讓我心中有數,下次不至於被打得措手不及。」

  周刺史肅然道:「林郡主放心,下官回去就詳查。」

  混在其中的探子中的箭是不一樣的,只要翻一翻屍體就能把人認出來。

  易寒讓人把他們的畫像畫下,把全身都搜了一遍,沒有發現有價值的東西後才把屍體交給周刺史,由他們去調查。

  周刺史和孟副將帶著兵馬而來,結果一刀未出就帶回了四百多具屍體,還不敢把這戰功拉到自己頭上,一時心中複雜。

  林潤留了下來,主動幫林清婉處理府中事務。

  他是天黑以後才收到的消息,當時城門都關了,但他愣是帶著族中的青壯,用林氏的特權讓士兵開了城門,然後進城求見周刺史。

  本來他是打算周刺史若不出兵,那他就帶著族中青壯來援救的,誰知周刺史那麼上心,他到時周刺史已經在見孟副將了。

  兩邊一商議,周刺史和孟副將願意調出五百士兵,那樣一來他帶來的青壯就用不上了。

  林潤便把人留在了城裡,自己跟著周刺史他們過來了。

  可他更沒想到的是林清婉那麼厲害,不用他們幫忙,自己一個人先把這事給解決了。

  這份魄力,族中無人能及。

  難道真是嫡支易出英才?一個女孩尚且比他們這些男兒還要厲害,就是年紀更小的林玉濱都能面不改色。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2
發表於 2018-6-15 01:19:50 |只看該作者
第111章 善後

  林潤主動接過善後的事,他是林氏族長,林清婉也鄭重拜託了他幫忙,底下的人也都信服他。

  林潤派了驚蟄帶著人跟隨周刺史他們入城找大夫,傷者太多,只靠徐大夫根本忙不過來。

  林清婉倒也放心,由他去處理後便拉著林玉濱回後院,「你去洗個熱水澡,喝碗薑湯,躺進被子裡好好的睡一覺,什麼也不要想。」

  林玉濱一直憋著的眼淚和恐慌瞬間決堤,她抱住小姑哭道:「姑姑,我,我害怕!」

  她怕死,更怕小姑出事,也怕這別院中的人死去。

  林清婉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怕什麼呢,我們有這麼多人保護,該怕的應該是他們。」

  林玉濱咬著嘴唇哭,她不是第一次看見死人,父親和母親裝殮時她都在場,但那是不一樣的。

  這樣血腥,這樣活生生的人被穿透,甚至是被砸爛,她第一次見。再沒有這樣清晰的認知到原來人的生命竟然這麼脆弱,一呼一吸間就有可能死一個人。

  那不是倒在地上還能爬起來,而是死了就是死了,再也不會活了,一切都將煙消雲散。

  就像父親和母親一樣,永遠就不在了。

  但他們不必死的,不像父親和母親是因為藥石無用,誰都沒辦法留住他們。

  他們可以走的,只要掉頭就能活命,他們為什麼不走呢?

  林玉濱不能理解他們,她家別院的這點錢財真的就這麼重要嗎?

  小姑不是已經點明,離開這裡他們也能找到活計活下去,就是辛苦些,辛苦些……

  而在辛苦與性命間,他們竟然選擇了用性命冒險。

  貪婪,這都是貪婪!

  林玉濱眼中露出些微恨意,抬頭看向小姑,「姑姑,趙家和他們一樣,為了貪婪可以性命都不要對嗎?」

  林清婉沉默不語。

  林玉濱咬牙,「我們林家有什麼,值得他們這麼惦記?」

  見她怒得臉色薄紅,林清婉安撫的摸了摸她的腦袋,「玉濱,不要低估了壞人心中的貪婪和惡意,不是林家有什麼稀世的寶物才能吸引他們,而是林家有他們所沒有的東西才使他們追逐。而貪婪與惡意是會增長的。」

  林清婉是學史的,知道許多事情的發生是勢推動,特別是大群體事件時不是單個人可以控制的。

  「那些流民也並不是一開始便想殺我們的,他們或許只想取些糧食飽肚,但有人說這個宅子裡有很多金銀珠寶,主人家很有錢,他們就想多拿些也沒什麼……」

  林清婉抱住林玉濱,安撫她微微發抖的身子,輕聲道:「再有人告訴他們,主人家有些權勢,事後只怕不能善了,他們本已將這宅子裡的財物看做他們的了,此時一聽肯定心中惱恨,這就起了殺意。」

  「他們此時還只是想殺了主人就好,可真的衝進來時,搶紅了眼,殺紅了眼,碰到了老人,女人,小孩,也會順勢下手的,只要殺了第一個人,後面的人命就算不上什麼了。」

  林清婉聲音低沉,似是說給林玉濱聽,也似是說給自己聽,「所以我們要警醒,要三省吾身,不要淪為惡魔卻還不自知。」

  林玉濱一呆,想到小姑在牆樓上下的命令,她心中也是惶恐的吧,畢竟那麼多條人命呢。

  林玉濱有些心疼,伸手反抱住她,「小姑放心,我不害怕,也不傷心了。他們不死,那死的就是我們和莊子裡的人了。」

  林清婉感受到她的安慰,眼睛柔和的揉了一把她的腦袋,直接把她頭髮弄亂了。

  便是在安慰對方,林玉濱也忍不住扯下小姑的手,嘴巴不由嘟起。

  林清婉便掐了一把她嫩嫩的臉頰道:「好了,快洗澡睡覺去吧,吹了半晚上的冷風,小心著涼。小姑再去前院看看。」

  「小姑,」林玉濱叫住要起身離開的林清婉,猶豫了一下還是抿嘴問道,「鼓動那些流民來的是趙家嗎?」

  林清婉回身正色道:「玉濱,現在還沒有證據指向趙家,所以不要胡亂猜測。趙家是與我們林家有怨,可要說有仇,林家的仇人可不少。巴望著林家斷子絕孫的人更是不少。」

  林玉濱怔然,林家有這麼多仇人嗎?

  「別多想了,映雁,還不快拉你家小姐去沐浴。」

  門外的映雁聽見,立即進來拉林玉濱進盥洗室,見姑奶奶走了,這才低聲勸道:「大小姐不要多想了,外頭的事有姑奶奶呢,您吹了寒風,又受了驚,可得好好休息,不然要是生病了,姑奶奶該多焦急啊。」

  謝夫人拿出一個藥浴方子,特意讓楊嬤嬤熬了藥湯送來,林玉濱泡了藥湯便有些昏昏欲睡,再喝一碗驅寒的薑湯和一碗壓驚的藥,困意瞬間席捲而來,這時也沒心思再想別的,一躺到枕頭上便睡得昏沉。

  林清婉只來得及喝一碗薑湯,便去了披風挽上袖子去前院幫忙處理傷員。

  長工們見林清婉竟然親自拿了藥給他們包紮,嚇得差點爬起來跪下。

  林清婉一把按住人道:「老實躺著別動。」

  說著用剪刀剪掉衣服,有些笨拙卻有序的清理掉傷口裡的異物,再用清水沖洗,這才敷上止血消炎的藥粉包紮好。

  而傷口深的地方還得用些清酒沖洗,一時院子裡都是慘叫聲。

  下人們充耳不聞,在林潤和林管家的安排下井然有序的動作著。

  處理傷員的,熬藥的,送水的,光是院子裡燒開水的鍋就有四個。

  林管家又叫人拿出了不少炭盆擺在屋子四處,寒氣瞬間驅散了不少。

  別院距離西城門不遠,被林潤派著進城找大夫的驚蟄很快回來,除了五位大夫及其助手,還帶回一個形容狼狽的貴公子。

  尚明傑一進別院就往裡沖,直看到林清婉才鬆了一口氣,然後舉目四看,卻沒看見自己想看的人,忍不住焦急起來。

  帶著他過來的驚蟄忍不住追上前道:「二表少爺,院中忙亂,您不要到處亂跑。」

  林清婉聽到聲音抬起頭來,尚明傑已經一陣風似的飛過來,「林姑姑,表妹沒事吧?」

  林清婉見他頭髮散亂,身上套著一件灰撲撲的衣裳,嘴唇凍得發紫,眼角也是紅的,卻不知是凍的還是擔心的。

  林清婉掃了他的手一眼,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林江明知尚家不是良配,在對兩個孩子婚事猶豫的情況下依然持支持態度多一些。

  千金易得,知心人卻難求。

  把人放在心間的知心人更難求。

  林清婉將傷員交給白楓,「玉濱沒事,她受了驚嚇,現在已經睡下了,你是怎麼來的?」

  尚明傑大鬆一口氣,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我是跟驚蟄一起來的,林姑姑,這兒可有需要我幫忙的?」

  低頭見林清婉手上都是血,他臉上閃過懊悔,「林姑姑,你受傷了?」

  林清婉取笑道:「現在才想起來問,也太晚了些吧?」

  尚明傑討好的對她笑笑,「是小子的不是,還請姑姑恕罪,所以姑姑沒事吧?」

  「沒事,這是傷員的血。」林清婉讓白梅重新去拿一份傷藥,帶著尚明傑離開傷員們待的屋子。

  驚蟄順勢匯報道:「姑奶奶,大夫和藥材都帶回來了。」

  「交給族長和林管家安排。」林清婉領著尚明傑到旁邊一個小偏房裡,點了點他的手道:「把手伸出來我看看。」

  尚明傑伸出手來,大家這才看到他手掌上儘是血糊著泥,此時傷口還在慢慢地往外滲血。

  白梅忍不住低呼一聲,忙將尚明傑按在椅子上,「表少爺怎麼傷成這樣也不說一聲?」

  尚明傑有些愣,這才感覺有些疼,他想了想道:「可能是從牆上摔下來時磕到的,當時倒不覺得疼,天又黑,我並不知道……」

  白梅連忙問道:「可還有別的地方受傷?」

  尚明傑就摀住膝蓋。

  白梅就點了燈去看,見膝蓋處的褲子也磨損了,上面沾著殷紅的血跡。

  林清婉掃了一眼,對一臉糾結的白梅道:「去叫個小廝來給他上藥。」

  尚明傑傷的不重,都是挫傷,可面積不小,不僅手掌,手肘,膝蓋和肚子都有傷,這小子竟然渾然不知,帶著一身傷從城北跑到城西林府。

  在谷雨表示沒有能力連夜出城後,他就自己趴在城門口那裡等,周刺史帶兵出城時他本想跟上的,但跑過去時摔了一跤,等到城門口時他們早跑沒影了。

  而他沒人帶著又出不了城,還是後來驚蟄跟隨周刺史他們進城找大夫碰上了他,不然城門口趴一夜,他沒流血死,也能被凍死。

  林清婉搖搖頭,讓小廝給他上了藥後便給他灌了一碗傷寒藥,然後便繼續去處理傷員了。

  具體的情況還是等明日她抽出空來再問吧。

  林家別院的火光及燈光亮了一晚上,直到天將亮時大夫們才把八個重傷的傷員從鬼門關裡拉回來,其他輕傷員們也都處理好。

  林潤已經使人把大門口和院牆外的痕跡大致清洗了一遍,咋看上去林家別院還是之前的樣子,但大家都知道不一樣了。

  別院裡躺了好幾個院子的傷員,還有那四個陣亡的長工此時就靜靜地躺在臨時佈置出來的靈堂裡。

  林清婉眼底有些發青,卻依然沒有去睡,而是去給他們上了一炷香,讓鍾大管事親自去把撫恤他們的家人。

  「讓他們有要求就提,能答應的您就做主答應了,不能答應的,回來告訴我,我來做決定,只是態度一定要好。他們是為莊子而犧牲的,不能讓他們寒了心。」

  鍾大管事應下,帶了錢在幾個長工的護衛下出門。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3
發表於 2018-6-15 01:20:10 |只看該作者
第112章 惱怒(一)

  林玉濱醒過來時,林清婉剛睡下,映雁和碧容端了水來給她洗漱,細聲道:「姑奶奶才睡下,早飯您是在這吃還是去花廳?」

  林玉濱無心早飯,問道:「昨日的傷員都怎麼樣了?」

  「大小姐放心,徐大夫把他們都救回來了,只要養些日子就好了。」

  林玉濱鬆了一口氣,問答:「那亡者呢,可使人妥善安排了?」

  「姑奶奶讓人設了個小靈堂,鍾大管事一早已經帶了人去通知他們家屬,」映雁給她套上衣服,小聲道:「昨天晚上二表少爺便來了,聽說還受了傷,現正住在客房呢。」

  林玉濱一愣,問道:「傷得可重嗎?」

  「不重,不重,」映雁連忙道:「聽說是摔傷,已經用了藥睡下了。」

  映雁本意是讓大小姐高興高興,誰知林玉濱「唰」的一下落下臉來,轉而問道:「他帶了幾個人來?」

  映雁一愣,「就他一人……」

  林玉濱便冷笑一聲,起身洗漱後便直奔客房。

  尚明傑正四仰八叉的睡在床上,因怕碰到傷口,左右胳膊底下還墊了一層棉被。

  林玉濱看到他便氣得咬牙,伸手就要推醒他,卻又見他眼底青黑,兩隻手掌包著厚厚的紗布,不由頓了一下,她跺腳道:「待他醒來就把他趕出去,以後不許他再來。」

  映雁和碧容嚇了一跳,完全不知林玉濱是怎麼了。

  二表少爺冒險過來,大小姐不應該高興嗎?

  大門外的痕跡已經清洗得差不多,天一亮,便有下人拿了鏟子出來,開始挖土填埋剩下的痕跡。

  土一揚,不過幾鏟便將地上清洗不掉的血跡掩埋,若不移開看,任誰也想不到昨天晚上這片土地上有四百多人喪生於此。

  盧然帶了幾十家丁趕來時看到的便是漫天的塵土,他眼尖的看到地上來不及掩埋的一抹血跡。

  聽到馬蹄聲,僕役們正有些緊張,見為首的盧然身著錦衣,這才鬆了一口氣,連忙上前見禮,「郎君找誰?」

  盧然勒住馬,目光在林家別院的大門和地面上一掃,抱拳道:「在下是盧家五郎,昨晚收到林家的求救信,這才一早帶人趕來。」

  僕役臉上露出笑容道:「多謝郎君來援,來犯的暴徒已經被擊退,您請稍候,小人這就去請家主。」

  林清婉和林潤才睡下不久,林管家也忙了一晚上,此時正在補眠,如今府裡能做主的只有林玉濱。

  林玉濱想也不想,披上披風便迎出來。

  雖然危險已過,但盧家來得並不算晚,凡是來援的他們都應該好好招待。

  盧然站在大門處,慢慢的掃過牆上殘留的痕跡,最後將目光定在了院牆之上。

  難怪流民漸多林家姑侄也沒搬回城,有這樣一座小型堡壘在,的確不好說是城裡比較安全,還是這裡更安全。

  都說林江散盡了家財,可現在看來他分明給妹妹和女兒留下了最寶貴的東西。

  在這個亂世中,任何財富都比不過一方堡壘和人才。

  昨晚收到林家別院的求援,盧家在商量過後便決定來援,所以城門一開他就帶了幾十人出來。

  本打算若打不過便將人引走,畢竟是一群流民,他們有良馬有利刃,還怕他們嗎?

  到時候不僅全了道義,也賣了朝廷和林家一個好。

  誰知林家的動作竟然那麼快,他們連個尾巴都沒趕上。看那些殘留的痕跡,昨晚上的戰鬥必定很激烈,只不知林家那些人是誰幫著練出來的。

  「盧五叔,」

  盧然回頭便看見一個小姑娘對他屈膝行禮,「多謝盧五叔前來相助,大家一路勞累,先屋裡坐吧。」

  盧然沒想到是個小姑娘來招待自己,微愣後問,「你姑姑呢?」

  林玉濱面帶歉意的道:「小姑昨晚忙了一夜,現剛歇下,盧五叔不如稍作片刻,我這就去請姑姑。」

  「不忙,」盧然忙攔住她道:「還是讓她歇息吧,我不過是來看一眼,確認你們平安就行。現今你們府上必定有許多事要做,我就不多做打擾了。」

  林玉濱感激的道謝,對盧氏能來相助表達了深切的感激,盧然翹了翹嘴角,也關切的詢問了一下莊子裡的傷亡情況,並詢問是否有需要幫助的地方。

  因為林家現在肯定很忙,盧然倒也沒有久留,與林玉濱說了會兒話後便告辭離開了。

  林玉濱站在路邊目送他們離開,直到人上了大路,看不見了才收回目光。

  映雁道:「大小姐,我們回去吧。」

  林玉濱站著不動,依然看著大路的方向,「映雁,你說外祖母家會派人來援助嗎?」

  映雁立即道:「肯定會的,老太太那麼心疼你,怎麼會不派人來?」

  林玉濱垂下眼眸道:「可盧家的人都到了。」

  映雁張了張嘴,不知該怎麼替尚家找理由了。

  是啊,跟林家沒有親戚關係的盧家都到了。

  「而且,昨天晚上二表哥就來了。」

  這才是讓林玉濱最心寒的地方,連尚明傑都能偷跑過來,外祖家要是有心救援,又怎麼會來不到?

  林玉濱在路邊站了一會兒,看了一眼空茫無人的大路,轉頭回去,「讓昨天晚上一直忙著的人去休息,昨天晚上休息的人接手,把林安叫來。」

  林安和林順後半夜瞇了一會兒,所以現在府裡是他們管著事。

  倆人很快過來,林玉濱道:「你們把人排個班,先緊著要緊的事,外頭的事都先放一放。約束好下人,不許亂走動,更不許出莊,免得發生危險。」

  林安和林順齊聲應下,信心滿滿的去做安排。

  佃戶和莊戶們拎著包袱回到自己家,然後便到別院裡來幫忙,三個沒有經驗的人管家自然有些手忙腳亂,好在林玉濱聰慧,林安和林順穩重,雖然一開始忙亂一些,後面也慢慢改過來了。

  一直到半下午,尚家才來了個管事帶著幾十壯丁姍姍來遲,林玉濱心中冷笑,面上就不由帶出來些,也不出去見人,直接讓林安去打發了。

  「就說我們都平安,讓外祖母放心,等我這邊事情妥當了再去給她老人家請安。」

  林安得令下去,片刻後又回來,「大小姐,尚家管事還問我們是否見過二表少爺,說是昨晚二表少爺沒回家,不知去了何處。」

  因為尚明傑是一個人跟著驚蟄回來的,林府對此口徑一致:不知道,啥都不知道。

  所以回話還是得先問過主子,林安便以昨晚混亂,未曾留意為由先晾著管事回來問主意。

  林玉濱低頭想了想道:「就說沒看見,讓他們到城裡去找一找,昨天晚上這邊太亂,二表哥怎麼會來這裡?」

  林安便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轉身下去周旋。

  林玉濱垂眸沉思片刻,然後起身去客院看尚明傑。

  尚明傑剛醒過來,正在洗漱呢,看見她眼睛猛的一亮,丟下給他擦臉的小童便衝過來,「表妹,你沒事吧?」

  林玉濱冷著一張小臉不說話。

  映雁和碧容對視一眼,紛紛拽著小童離開,然後守在門外。

  林玉濱也沒關門,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道:「二表哥既然已經醒了那就趕緊走吧,剛才尚家來了人找你,我推脫說沒看到你已經打發了。」

  尚明傑一愣,小心翼翼的看著她道:「表妹是生氣了?」

  林玉濱冷笑,「我哪敢生你們尚家的氣?」

  尚明傑垂眸,想到昨天晚上母親的竭力反對和祖母的猶豫,不由咬了咬唇,退後一步一彎到底,「表妹,我,我對不起你……」

  林玉濱眼圈便一紅,質問道:「你對不起我什麼?是你見死不救了,還是你挑動得那些流民來的?」

  尚明傑嚇了一跳,這才知道林玉濱竟還懷疑流民暴動的事與尚家有關,連忙搖手道:「沒有這樣的事,我們兩家是至親,怎麼會……」

  尚明傑說到這裡一頓,想到趙家,面色便是一變。

  「你怎麼不說了?我們兩家是至親,但趙家跟我林家可不是至親,不過是因你們尚家才有了點親戚情分,他們有什麼顧慮的?」

  尚明傑滿嘴苦澀,「表妹,林趙兩家雖有怨,但也不至於此。」

  「怎麼不至於?」林玉濱激動得胸膛起伏,怒目道:「趙家做的事還少嗎,先是農莊,後又是書局,處處針對我林家,還有什麼事是他們不敢的?」

  「且事情怎麼就這麼巧,饕餮樓才出事我們這邊就出事了,若說不是他們報復我是不信的。」小姑說沒有證據不要亂猜測,可這樣的事趙家怎麼可能留下證據?

  而且自父親逝後,的確是他們趙家在處處針對,除了他們還有誰?

  尚明傑連忙道:「何至於,饕餮樓的事本就是意外,林家也不是故意的,舅舅他怎麼會……」

  「林家就是故意的,」林玉濱冷著臉打斷他的話,冷笑道:「實話告訴你,豆腐的事就是小姑故意的,你們趙家欺人太甚,先是在我父親回鄉時出言針對,再是對我家農莊下手,後又針對起我家的書局來。」

  「小姑念在外祖母的面上一次兩次皆忍過去,但我林家也不是泥塑的,這第三次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過的,你們不是自持權貴,而林家沒落了嗎,我們就讓你們看看林家是不是真的任人揉搓!」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4
發表於 2018-6-15 01:20:22 |只看該作者
第113章 惱怒(二)

  尚明傑驚呆,愣愣的看著林玉濱。

  林玉濱看著他冷笑道:「怎麼,是不是覺得我們林家也不無辜,而是極其可惡了?」

  「表妹!」尚明傑打斷她的口不擇言,眼睛通紅的看著她道:「你明知我不會這麼想的。」

  他抿嘴道:「趙家不是我家,我家姓尚!」

  林玉濱看著他不語。

  尚明傑便低落的道:「表妹真心不知嗎,趙家是我家的親戚,但你家也是我家的親戚。論親疏,我們……」

  林玉濱譏笑到,「論親疏,我們都是姑舅,你怎麼比?」

  尚明傑就道:「反正在我心裡就是表妹更親一些,在祖母心裡也是一樣的。」

  廢話,在尚老夫人心裡當然是林玉濱更親一些,人家是她親外孫女,趙家跟她有毛的血緣關係?

  見林玉濱瞪著他,尚明傑焦急道:「是真的表妹,你是父親一邊的親戚,我不向著你向著誰?」

  「那要是二舅舅也向著趙家呢?」

  「這不可能,」尚明傑篤定的道:「父親向來公正,他要是知道舅舅們做的事,肯定會向著你們的。」

  林玉濱對他冷笑。

  尚明傑心中便突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倆人都不說話,氣氛便凝滯了起來。

  林玉濱見他可憐巴巴的看著她,便扭頭道:「你走吧,一會兒驚蟄要送一個老大夫回城去,你坐著他們的車走。我沒告訴尚家的管事你在這兒,你回去也別說漏了嘴,不然被抽了可別怪我。」

  尚明傑大鬆一口氣,要是祖母和母親知道他昨天晚上偷跑出城,還跑到林家別院來,一定會哭死的。

  他抹了一把額頭上不存在的冷汗道:「你放心。」

  林玉濱嗤笑,「我有什麼不放心的?要是你實在笨被發現了,被抽的也是你。」

  說罷轉身就走。

  尚明傑在院子裡和老大夫一起上了馬車,才出門就碰上了盧家的人來送藥材。

  他坐在車裡聽到盧家的管事道:「這是我家主子吩咐我等送來的,昨晚的事我們也沒幫上忙,也只能於事後略盡綿薄之意,還請貴主人不要嫌棄。我們五爺還說,貴府若還有缺的藥材便列一張單子給我們,我們家幫貴府找一找,或許能湊到。」

  林順感激的讓人接過藥材,把人往屋裡請喝茶。

  管事搖頭道:「貴府事忙,我等便不多打攪了……」

  尚明傑放下偷偷撩起的簾子,坐著若有所思,對面的老大夫正抱著手爐打盹。

  他年紀大了,熬了一晚上結果自己先病了,所以只能先回家了,此時見跟他一車的小公子一臉愁緒,忍不住道:「年紀輕輕有什麼好愁的?」

  尚明傑臉上更苦,忍不住傾訴道:「老人家,要是您舅舅家和姑姑家不和,你怎麼辦?」

  老大夫笑道:「他們兩家不和你急什麼,又不是你家跟他們兩家不和。」

  尚明傑苦著臉不說話。

  老大夫心中一動,想到林府裡那個貌若天仙的小姑娘,不由搖頭笑道:「年輕就是好啊,又身在富貴中更是好了,所以小伙子,知足些吧,知足了心才快樂,心胸也才寬廣。」

  「你看外面多少人在為一碗飯而奔波,又有多少人朝夕間便失了性命?」老大夫指著簾子外的土地道:「你低頭往下看,只能看到腳下這點土地,一點牛糞便能叫你不悅半天。可你抬頭往遠處看,看到的便是廣闊的天地,一隻掠空而過的小鳥能叫你欣喜片刻,豈不更快哉?」

  尚明傑張大了嘴巴不說話。

  老大夫搖搖頭,抱著手爐靠在車壁上閉上眼睛,到底是少年人,此時除了自己的一方世界也看不到別的了。

  尚明傑的嘴巴慢慢合起來,低著頭若有所思。

  此時尚家一片混亂,尚二太太把尚府都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出尚明傑來,跟著尚明傑的小廝洗硯和侍墨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想起昨天晚上尚明傑說的話,尚二太太眼前一陣發黑。

  「快去找,出城去找,再使人去林家別院看看,他肯定會去那裡的……」

  要是沒去,那就是在路上出事了。

  想到昨天晚上的混亂,尚二太太心一揪一揪的,忍不住哭出聲來,「這個孽障,怎麼就讓人這麼不省心啊。」

  尚老夫人氣得揚起枴杖打過去,怒罵道:「這都是你做的好事,昨天晚上若不是你瞞著我何至於如此,趙氏我告訴你,若是我的二郎真的出了什麼事,你也別留在尚家了,從哪裡來便給我回哪裡去!」

  尚二太太面色一變,一動不敢動的讓尚老夫人的枴杖打在身上。

  尚丹竹心頭一緊,連忙上前扶住尚老夫人,低聲道:「祖母別氣壞了身子,我扶您到一旁坐著吧。」

  尚丹蘭心中冷笑,也上前安撫尚老夫人,「祖母先喝杯茶歇歇,二嬸已經派人出去找了,二弟既然不在林姑姑家,那肯定是還沒出城。這蘇州城說小卻也不小,要找一個人肯定要費不少功夫的。」

  尚丹菊連連點頭,「既然洗硯和侍墨也不見人影,那多半是跟著二哥一起出去的,有他們在,二哥不會有事的。」

  但現在洗硯和侍墨才一身是傷的從垃圾堆裡爬起來,一瘸一拐的往尚家走。

  「也不知道二爺怎麼樣了,是不是平安。」洗硯後悔道:「昨天晚上就不應該答應二爺,他要是出事了我們一個也別想活。」

  「那才是找死呢,」侍墨左右看了看,小聲道:「二爺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不答應,他也會有辦法跑出去的,有我們掩護他還走得磕磕巴巴的,再沒我們掩護,那更得出事。」

  「而且,」他壓低了聲音道:「幫二爺,事後二爺好歹會保我們,不幫,二太太要是算起賬來,我們不都得扒皮抽筋?」

  二太太那樣的人可不會因為他們沒幫二爺就輕饒了他們。

  倆人相互扶持著偷偷溜回到尚家的角門外,躲在一個拐角里不動。

  這是他們和二爺約定好的,到時候在這裡匯合,統一說辭後再回去。

  倆人等了半天,便見一輛破破爛爛的青布馬車駛過來,然後在旁邊停下,尚明傑從車裡爬了下來。

  倆小廝眼睛一亮,奔上去道:「二爺!」

  尚明傑看見他們也很開心,「你們沒事吧,可被那些衙使追上了?怎麼傷成這樣?」

  他們一出來就碰到了衙使,便是他們幫他引開的人,他才能一路順風的摸到西城門。

  洗硯搖搖頭,「這不是衙使弄的,我們後來碰到了幾個乞丐,他們看我們身上穿得好,這才受的傷。不過這都不要緊,只要二爺好就行。」

  侍墨則問,「對了二爺,林家怎麼樣了?」

  「林姑姑和林表妹都沒事,」尚明傑情緒有些低落,看了不遠處的角門一眼道:「我現在暫時不想回去。」

  倆小廝大驚失色,「二爺,您再不回去,老太太和二太太要急死的。」

  被晾在一旁的車伕左右看看,忍不住大大的咳嗽了一聲,喊道:「公子,我已經把您送到了,我便先走了。」

  尚明傑揮揮手讓他離開,然後自己走進小巷子裡隨便找了塊地方便坐下。

  洗硯和侍墨攏了攏身上的衣服,也默默的一左一右坐在他旁邊,「二爺,你不冷嗎?」

  尚明傑點頭,「但這世上有比我更冷的人,他們熬得冷,難道我熬不得嗎?」

  「公子和他們怎麼會一樣?」

  「都是人,怎麼就不一樣?」尚明傑總覺得每個人都在輕看他,好似他做什麼事都做不成似的。

  洗硯和侍墨對視一眼,覺得二爺好像不開心,想了想斟酌的問道:「二爺,您冒險去救表小姐,表小姐見了您是不是很開心?」

  尚明傑臉上更低落了,「只有我去了,她傷心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開心?」

  「怎麼會傷心呢……」洗硯急道:「您為了出門可是從牆上摔下來的……」

  「所以她更傷心了。」尚家是她外祖家,他還需要跳牆才能去救她,她怎麼可能不傷心?

  但洗硯和侍墨沒能明白,而是笑道:「所以表小姐是因為心疼您才傷心的?」

  尚明傑抿著嘴沒說話。

  倆人不太明白他的心思了,不由撓了撓腦袋。

  洗硯和侍墨從小便伺候他,滿府上下可以說最瞭解尚明傑不過,但此時倆人卻有些不明白主子在想什麼了。

  尚明傑抿著嘴想了半天,還是忍不住低聲問道,「洗硯,侍墨,你們說林家流民的事會不會是二舅舅在背後挑動的?」

  倆人嚇了一跳,臉色慘白的左右看了看,緊緊地依靠住尚明傑道:「二爺說什麼胡話呢,二舅爺怎麼可能做那樣的事?」

  尚明傑直直地看著他們的眼睛,洗硯和侍墨便不由低下頭去避開他的眼睛。

  尚明傑便明白了他們的答案,他們也覺得二舅舅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他抿嘴看向尚府的方向,眼神漸漸幽深起來。

  洗硯看得害怕,戳了戳他道:「二爺,我們回去吧,再耽擱下去,老太太真要急壞了。」

  尚明傑慢慢地收回目光,起身拍了拍衣服道:「走吧。」

  洗硯和侍墨長呼一口氣,相視一眼後連忙跟上,順便跟公子統一一下說辭。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5
發表於 2018-6-15 01:20:33 |只看該作者
第114章 開竅

  尚明傑回到家,尚府又是一波混亂,看到三人淒慘的模樣,老太太和二太太抱著他痛哭,便是心疼也忍不住伸手捶他道:「你這不省心的孩子,這樣混亂的時候竟然還往外跑,你不要命了?」

  尚明傑低頭認錯,「孫兒有錯,請祖母責罰。」

  「你既知有錯,那就自己到祠堂裡跪著,」見他手上纏著紗布,又擰了他一下道:「待傷好了再去,不叫你不許起來。」

  尚老夫人心疼孫子,卻不會心疼下人,教訓完了尚明傑,她便瞇著眼睛看向洗硯和侍墨。

  二太太更恨這兩個小廝,覺得全是他們帶壞了尚明傑,將主子置於險地而不自知,要不是老太太還在,她早叫人把他們拖出去打死了。

  洗硯和侍墨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雙腿一顫便跪在地上。

  尚老夫人盯著他們看了半響,然後淡淡的下令道:「任由主子胡鬧不說,還推波助瀾,這樣的奴才留著幹什麼?拖下去……」

  洗硯和侍墨腰一彎便趴在了地上,雖未抬頭看,卻知道二爺是一定會保他們的。

  尚明傑的確一轉身就擋在了他們面前,卻不是求情,而是抿嘴看向老太太道:「祖母不問問我昨天晚上去了哪裡嗎?」

  「這話我回頭自會問你。」老太太隱含怒氣道:「現在先處置了這兩個不聽話的奴才。」

  「祖母,我才是他們的主子,他們聽我的話就好,難道您認為孫子身邊的奴才還要聽別人的話嗎?」

  尚老夫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尚明傑。

  尚丹竹三姐妹也嚇了一跳,震驚的看向尚明傑,想不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尚丹竹急得上前兩步,扯住他道:「二哥,你怎麼能這麼跟祖母說話?還不快認錯。」

  尚明傑卻堅持的看著尚老夫人,擋在洗硯和侍墨面前道:「祖母,是孫兒做錯了事,您罰我便好,罰他們有什麼用呢?」

  「給我換兩個小廝,下次我要犯錯的時候還是會犯,不同的是他們會去稟報給您,可這樣認不清主子的人我卻是不敢要的,少不得也要被打發出去。」

  尚明傑傷心的道:「在我身邊的下人都不是我的人,我連這點事都做不好,還能做好什麼事呢?」

  尚老夫人嚇了一跳,連忙拉住他問,「你怎麼這麼想,你是豪門貴公子,要做的事大著呢,怎能以這後宅小事評定?」

  「我連小事都做不好,更別說大事了。」尚明傑胸中翻湧著一股氣,問道:「還是在祖母和母親的眼裡,我只要好好的聽家裡的話就行?」

  「你這都是在外頭學了什麼,」尚老夫人忍不住用枴杖狠狠地敲著地面道:「以前多孝順知禮的一個孩子,怎麼現在變成了這樣?」

  「祖母!」尚明傑跪在她面前,抬頭看向她道:「孫兒只是希望自己能幹些,這樣遇事時也能自己做主,不至於完全由人宰割。」

  尚老夫人一怔,然後扭頭瞪向尚二太太。

  這下輪到尚二太太傷心了,「二郎,你是怨母親昨天晚上沒有支援林家別院嗎?」

  「可你該知道我們家的情況,我們府上並沒有多少家丁,如今城中也不安全,要是把人派出去,那家裡你祖母和兄長姐妹們怎麼辦?」尚二太太抹著眼淚道:「何況,昨晚城門已閉,我們總不能強求周刺史開城門吧?」

  「我們尚家又不是不支援,今兒一早我們就派管事領著人去了,你還不知道吧,你林姑姑和林表妹都好得很,並沒有出事……」

  尚明傑挺直了脊背不說話,但態度卻強硬得很,總之就是不給動洗硯和侍墨。

  尚二太太見他不言不語卻心中堅定,這種不聽勸的態度讓她心中更是惱火,但婆母在前,她又發作不得,只能暗暗忍了。

  尚老夫人卻從孫子的態度中看出了什麼,她不由瞇了瞇眼,揮手道:「罰不罰他們的事另說,來人,先把他們關起來,二郎,你隨我來。」

  尚老夫人的目光掃過尚二太太,微不可見的冷笑一聲,尚二太太嚇了一跳,連忙低下頭去,便是她之前還想陽奉陰違把人先處置了,現在也不敢動作了。

  尚明傑起身扶著尚老夫人一塊兒往小祠堂裡去。

  尚老夫人給老祖宗們上了一炷香,這才回過頭來看跪在地上的尚明傑,問道:「說罷,昨晚上你都幹什麼去了?」

  尚明傑低著頭背他跟洗硯侍墨對好的說辭,「我就想出去看看林姑姑和表妹她們是否安全,逼著洗硯和侍墨幫我。可是出去後就碰上了衙使,只能亂跑著,結果就撞到了幾個乞丐手裡,他們看我們穿得好,便要來搶,是洗硯和侍墨保護著我,這才沒受重傷。」

  「為了躲避衙使,我們跑得有些遠,又有些迷路,所以便沒有出城,因怕又被乞丐纏上,我們三人便找了個僻靜的地方休息,天亮以後才找回家的路。」

  尚老夫人狠狠地敲了敲地板,厲聲道:「你撒謊,要是遇上乞丐,就憑你們三個就想逃出來?洗硯和侍墨身上的衣服都被扒了,怎麼你的還完好?而且你手上的傷是在哪裡包紮的?」

  尚明傑下意識的把手往身後一背,抿著嘴不說話。

  尚老夫人就上前兩步捶了他後背兩下,氣道:「在祖宗面前還敢不說真話,你這是大不孝,是要氣死我嗎?」

  尚明傑低著頭不言,但脊背卻挺得筆直。

  見孫子強成這樣,尚老夫人又是生氣又是心疼,最後彎腰坐在他旁邊的蒲團看著他道:「孩子,你是祖母一手帶大的,還有什麼事是不能告訴祖母的?」

  尚明傑眼圈通紅,眼淚幾乎奪眶而出,他低下頭去看著地上不說話。

  見這樣孫子都沒有招供,尚老夫人便知他是遇上大事了。

  忍不住伸手摩挲著他的腦袋問,「你告訴祖母,你是不是怨你母親沒有派人去救你表妹?」

  尚明傑緊咬著唇不說話。

  尚老夫人就歎氣道:「你母親的確做錯了,但也不能全怪你母親,我們家的人的確有點少,近來城中又亂得很,她也是為了以防萬一。不然真有流民闖進來,我們家的家丁又都走了,到時候誰來保護你幾個姐妹?」

  尚老夫人雖對二太太瞞著她對外孫女見死不救的事恨得咬牙切齒,卻也不敢真讓他們母子離心,不然以後家是必定會亂的。

  所以她只能盡量說二太太的好話,這種感覺真是讓她嘔死了。

  尚明傑卻沒有以前那麼好哄了,他低垂著頭不說話,心裡卻在思索過後漸漸明白過來。

  家裡且不論後院的僕婦,只說家丁就有上百,怎麼可能抽不出人手來?

  何況尚家可不像林家在城西的富人區域,他們是在城北,這裡不僅有蘇州各官員的住所,盧家等世家的宅子也都在此,甚至刺史府都距離他們不太遠。

  流民是有多不長眼才敢跑到這裡來?

  就算他們真敢來,那些人家也是會出人支援的,這幾乎是默認的規矩。

  不管之前彼此是否有恩怨,遇上這種禍事都是能救則救,不能救也會想辦法幫忙求援,這不僅是道義上的要求,也是各家經歷幾代亂世後達成的默契。

  你這次救了別家,下次你家遇難時別家才會出手相助。

  尚明傑一竅通百竅通,想道:什麼出不了城門都是假的,刺史府就在左近,難道尚家找上門去請求開城門,刺史也會反對嗎?

  不說尚家的權勢,就是林姑姑的身份便足夠刺史府打開城門了。

  而事實已證明,周刺史的確不敢對林家見死不救,家裡真要有心,怎麼會不知昨天晚上周刺史打開城門出城去救援了?

  尚明傑眼睛有些發熱,抬起頭來看向祖母,「祖母,您知道昨天晚上林姑姑他們殺了多少人嗎?」

  尚老夫人一怔。

  尚明傑道:「四百二十八人,周刺史他們到的時候,除了中途退走的流民,其餘人等皆被殺了。周刺史他們一刀未出便收了四百多顆人頭,他們從庫房裡借了批藥材給林姑姑。盧家第二天一早便也帶了人過去支援,知道人全殲後便使人送了一些藥材過去,孫兒回來的時候,路上碰到了好幾家的車子,都是給林姑姑送藥材去的……」

  尚老夫人大驚失色,一時也來不及追究尚明傑跑去林家別院的事了。

  今天一早發現尚明傑失蹤後他們全部心神便在找他上了,根本來不及詢問林家別院的情況,更別說發去慰問之類的。

  如果連其他家都送去了藥材,那除了問一聲外便毫無動作的尚家會被人怎麼看待?

  最要緊的是,林清婉會怎麼想尚家,林玉濱又會怎麼想?

  尚老夫人恨鐵不成鋼的擰了一下孫子,「你這傻孩子,怎麼不早說?」

  尚明傑卻梗著脖子道:「家裡無心,我就是說了做的也不過是表面功夫。」

  「你,」是顧老夫人戳著他的額頭氣道:「我們為什麼忘了,還不是為了找你?」

  「昨天晚上也是為了找我嗎?」尚明傑誅心的問,「祖母,母親瞞著您,您便真的被瞞住了嗎?」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6
發表於 2018-6-15 01:20:44 |只看該作者
第115章 隔閡

  雖然知道這樣不對,但尚明傑還是忍不住這樣想,「祖母,在您和父親心裡,姑姑家更親是不是?」

  尚老夫人傷心的看著他,一臉疲憊的道:「當然,你姑姑是我親生的女兒,她在家時我最疼她了。」

  「那在您和父親心裡,是不是林家也比趙家重要?」

  尚老夫人抿著嘴不說話,心思電轉,這樣的事,明傑是絕對不會問的。

  是誰教他問這樣的話?難道是林清婉?

  見祖母不答,尚明傑便一臉倔強的看著她。

  尚老夫人頭疼,她把這孩子寵得太過了,以至於讓他養成了一副純良之心,根本不會去思考世間的紛爭。

  可現在這孩子顯然是開竅了,可有些事實在傷人,自己心中明白便好,為何一定要說出來?

  林家和趙家,從感情上來說自然是林家更親近,可要說重要性,林江在時,自然是林家更重,可現在林江不在了,以後尚家在朝上還得和趙家互相幫扶。

  不然她何至於對尚二太太做的許多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尚明傑見祖母垂著眼簾不說話,不由失望的收回目光,這和自己一直以來的認知不一樣。

  他一直以為公正為先,才論親疏,而利益方是最後需要考慮的事。

  不論從公正還是親疏的角度論,他都要站在林家這邊,他以為祖母與父親是和他一樣的。

  可在今天早上表妹詰問他時,他才突然想到,或許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祖母和父親並不這樣想。

  祖孫倆沉默許久,最後還是尚老夫人先開口道:「二郎,待你再大一些就明白了。」

  尚明傑抿嘴,「孫兒現在已經長大了,祖母有什麼考量不如明著告訴我,也免得孫兒懵懂無知,倒壞了你們的事。」

  尚老夫人沉下臉問道:「你這是在責怪祖母嗎?」

  尚明傑抿著嘴不說話。

  尚老夫人見了臉色越發難看,她壓住心口奔湧而上的怒火道:「二郎,我們這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

  「不是為了我,」尚明傑一臉眼淚,壓抑著控訴道:「我沒想過承爵,也不曾想靠舅舅們有什麼成就,更何況,林家是姑姑家,祖母,真是為了我家裡才失了公正和親情嗎?」

  做了好事是為了尚家,做了壞事卻是單為他一個人,可卻從未有人問過他是否願意接受他們所謂的「好意」。

  尚老夫人臉色鐵青。

  尚明傑轉身面對她,伸手握住她的,頭重重的磕在地上,「祖母,若是林家行事有虧,我會去勸誡林姑姑,要是趙家有錯在先,我也會勸誡舅舅們。我們家與兩家皆有親,偏向哪一邊都不好,那不如公正行事。」

  尚老夫人深深地看了他兩眼,抽回手淡淡的道:「你既是這麼想的,那就去做吧。只我問你,若你舅舅們不聽勸誡呢?」

  尚明傑肅然道:「趙家的事我們管不著,但我們尚家處事至少得公正。」

  尚老夫人便坐在墊子上問,「那我問你,我們尚家可有偏向誰?何時有過不公正之舉?」

  尚明傑仔細一想,發現還真沒有,雖然他娘態度擺出來了,但尚家還真沒有幫過趙家打壓林家,當然,他們也沒有幫林家。

  頗有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之意,最多祖母敲打一下母親,借此和趙家表達過不滿而已。

  可這種態度其實也很傷人,但對著祖母,尚明傑張了張嘴,還是什麼都沒說。

  在祖母心裡,尚家是最重要的,而大舅舅現在駐守邊關,手中有兵,便是官職和父親差不多,重量卻是不一樣的。

  祖母能夠借由母親敲打舅舅家已經是極限了,做再多只怕要被認為是要與林家站在一起了。

  而他,尚明傑苦笑,他一個還在上學,出入都還要小廝伺候的少年能做什麼?

  又有多少話語權?

  他沒勸過母親和舅舅嗎?

  然而別說二舅舅,就是母親也從未聽取過他的意見,歸根結底還是他不能讓人信服。

  或者說,他沒有讓人信服的力量。

  尚明傑垂下眼眸,再抬起頭來時目光堅定了許多,「祖母,我是洗硯和侍墨的主子,他們的賞罰由我來定,我若是做錯了,您就罰我吧。」

  尚老夫人現在正擔憂著林家那一頭,見孫子強得跟什麼似的,且她也不想為此事再惡化祖孫倆的關係,便點了點頭道:「好,就依你,他們二人由你處置。」

  尚明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跪在蒲團上仰頭看向上面的祖宗牌位。

  南春扶住老夫人,回頭向祠堂內看了一眼,低聲問,「老太太,二爺……」

  尚老夫人歎氣,微微搖頭道:「他受了傷,先讓他回去養傷,待好了再來受罰。」

  她頓了頓道:「你親自去把洗硯和侍墨送回去,讓他們精心伺候二郎,若是再出錯,我管他是誰的下人,我都要越俎管一管了。」

  南春嚇了一跳,老太太這是打算不罰兩個小廝了?

  她剛才守在院子裡,並沒有聽到裡面的話,但她知道這有多不正常。

  在二爺沒找回來前,老太太可是恨不得手撕了洗硯和侍墨,此時怎麼輕輕放過了?

  而且二太太那裡肯定不好交代。

  看出南春的為難,老太太冷哼一聲,抽掉手道:「老二媳婦要是有意見,只管讓她來找我。」

  南春連忙道:「就怕二太太因此與二爺母子有隙。」

  尚老夫人便意味深長的道:「他們是親母子,哪有隔夜仇的。她要是不高興,捶她兒子一頓便是。」

  她是不希望尚家和趙家疏離,但也不願意孫子跟趙家太過親近。二郎太重情,現在這樣就很好。

  尚老夫人打發了南春,立即讓人把管事們叫來,先問了一下今天上午帶人去林家別院的管事,出面招待的是誰,可見到了林姑奶奶或表小姐?

  林家的人都說了什麼……

  管事一一回了,這下不僅老太太沉默,便是大管事都沉默了下來。

  半響大管事才斟酌的道:「老太太,只怕林家與我們有些誤會,不如再派人去一趟?」

  管事帶了人去,不說沒見到林清婉,連林玉濱的面都沒見到就被打發回來,顯然是與尚家生隙了。

  要知道這管事可是尚老夫人派去的,她是林玉濱的外祖母,哪怕只是一個三等僕婦她都應該見一見的。

  尚老夫人有些傷心,孫子剛跟她吵了一架,連外孫女都與她離心了嗎?

  她疲憊的揮了揮手道:「從庫房裡選些藥材出來送去,他們剛擊退暴民,府中傷者肯定不少,正是需要藥材的時候。」

  大管事應下,親自去庫房裡選東西,更是親自送去林家別院。

  現在林家還是江南第一大族,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們不應該將關係弄得那麼僵硬。

  尚二太太正在為老太太放過洗硯和侍墨的事情生氣,聽到了也只當不知,一心掛在兒子的傷勢上。

  尚丹竹見家裡總算是安靜下來,微微鬆了一口氣,扭頭和尚丹蘭尚丹菊道:「我們也收拾些東西托大管事給林表姐送去吧,也不知她有沒有被嚇到。」

  尚丹蘭連連點頭,「我給她寫了封信,你們要不要也添上幾句話?」

  兩姐妹便道:「好極,你把信拿來,我們一起添上幾句話。」

  等尚家的大管事到林家別院時,太陽已經下山,莊子裡正一片熱鬧。

  林清婉等人睡了一覺剛起床,別院裡鬧哄哄的準備飯菜。

  她巡視過傷員,確定大家的傷情沒有惡化後便回到小靈堂。林管家已經使人進城買來了棺材將人收斂,只等明天他們的家人來才下葬。

  靈堂裡燒了不少香,都是莊子裡的人來燒的,感激四人為保護農莊和別院做出的貢獻。

  驚蟄從外面疾步進來時,林清婉正對著靈堂深深地鞠躬,他頓了一頓,等林清婉直起身來才上前低聲道:「尚家的大管事又來了,此次送來了一車的藥材。」

  林清婉微微點頭,轉身道:「走吧,去看看。」

  驚蟄便道:「姑奶奶要是不想見他,不如讓林管家去?」

  林清婉微微搖頭,意味深長的道:「現在林家要做的是韜光養晦,尚家是江南第二家族,後面幾家想越過我們林家得先越過尚家。」

  雖然很微妙,但事實如此,尚家沒出手對付林家,反倒是趙家步步緊逼,周家和謝家一直作壁上觀。

  可要是尚家也出手了,周謝兩家肯定也會忍不住,被四家合圍,那林家必定會很快跌落,到時候別說江南第一家的位置,就是第二,第三隻怕也保不住。

  為了家族利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哪怕他們林家與尚家和謝家是親家。

  經此一事,雖然林尚兩家間橫隔了一些東西,但林清婉依然不希望兩家的關係太過僵化。

  那對林家沒好處。

  她希望尚老夫人在一日,尚家就要保持沉默一日,林家依然是江南第一家族。

  而在此期間就看林家能不能積蓄力量保住自己的第一名了。

  林潤顯然也是如此考慮的,聽說尚家大管事來了,便連忙過來找林清婉,希望她不要過於衝動和表露,免得加深兩家的嫌隙。

  和林玉濱一樣,他也有些懷疑挑動流民來攻擊林家別院的是趙家。

  只是他沒想到林清婉竟然那麼冷靜,他到時,她正笑瞇瞇的接待了尚家大管事。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7
發表於 2018-6-15 01:20:58 |只看該作者
第116章 理智

  送走尚家的大管事,林潤再次對林清婉感歎道:「我多不及你,若你為男兒身就好了。」

  那樣她就能繼承族長之位,林家必定不至於如此艱難。

  林潤才當了一年多的族長便已深切感受到了其中的艱難,不僅有來自於族內的阻力,更有外在的挑戰。

  族長的權益的確很大,但責任同樣大。

  林潤已經開始懷念林江當族長的日子了,那會兒他可是真的輕鬆啊。

  林清婉只是對他笑笑,「五哥,這邊事情忙得差不多了,我派人護送您回去吧,現在正是混亂的時候,族裡不能無人坐鎮。」

  林家別院發生了這樣的事,周刺史對流民的容忍度肯定會再度縮小,這段時間必有一番動作,林氏作為江南第一大族,肯定要有所表態的。

  林潤便問道:「你覺得林家該如何表態?」

  「晏子使楚,楚使縛一盜者過,楚王便問『楚人固善盜乎?』」林清婉道:「五哥飽讀詩書,自然知道這話是不對的。」

  林潤便明白了林清婉的態度,他頷首道:「我會和周刺史提的,讓他不要誤傷了無辜的流民。」

  林清婉點頭,昨天晚上她下令一個不留,這對外便已是一種震懾。

  不僅是對背後挑撥之人的反擊,對江南各家的昭示,更是對流民們的一種警告。

  於林家來說,這便足夠了。

  這時候與其站在廣大流民的對立面,不如將流民分割開來,不一棒子打死。

  對那些只是來逃命,求一線生機的流民心懷善意,而對那些心懷邪意的流民則用強勢手段。

  林家最為人稱頌的除了才便是德,如今才已是不保,不如加強一下德。

  「五哥不如帶著族人幫扶一下那些孤苦流民,不單為名聲,也為了積些福報。」

  林潤苦笑,「哪裡這麼簡單,族裡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族中無遺財,族人們過得也不多寬裕,只怕拿不出多少錢財賑濟。要只是小打小鬧,那還不如不做,顯得太過小家子氣了。」

  「還不如把東西給周刺史,交由他拿去以工代賑呢。」

  這就是林氏宗族的又一困局了。

  曾經的林家很有錢,不說林穎之後,就是林穎之前的幾代都是江南大族。

  雖然大部分錢財積累在嫡支,但旁支依附嫡支,日子還是過得不錯的。

  但庚午之禍後,嫡支近乎全滅,只剩下一個林智,嫡支的家產自然也盡數歸了他。

  林穎只會打仗,注意力也都在朝上,可林智不是。

  他心中有結,記恨旁支當時的見死不救,林穎在時他都把家產緊攥在手中,逐一將旁支排出那些賺錢的產業。

  而等他爹一死,林智更是沒了約束,除了每年給族學一些錢和祠堂一些供奉外,嫡支幾乎不支援旁支任何東西。

  他又會賺錢,加上皇帝對他有愧,賞賜頗多,很多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林家在他三十多年的管理中突飛猛進,不僅皇帝,就是一些老牌世家都沒他有錢。

  林江接替族長之位後旁支的日子才好過一點,雖然芥蒂依然在,但支援卻多了。

  只可惜他太敗家,一封折子上去直接把嫡支的產業都捐了。

  要知道,林家絕大部分的財產都在他手中啊,其他旁支都沒多少錢。不然當初三位宗老為什麼急哄哄的趕去揚州?

  現在林氏的地位有些尷尬,族人對錢財看得更重,之前要籌備糧食賑濟流民都廢了林潤好大的功夫,這時候再讓他們掏錢,幾近於登天。

  林清婉雖不在族中住,卻也從老忠伯那裡知道林氏的現狀,這也是她一直擔憂的一個問題。

  她對林氏宗族有好感嗎?

  沒有!

  對林氏宗族有責任嗎?

  也沒有!

  但她卻不能放任他們這樣下去,一個龐大的家族連心胸都沒有了,她也會慢慢失去自己幾百年累積起來的底蘊。

  而她和玉濱其實是需要她的庇護的,哪怕她們並不喜歡組成她的旁支族人們。

  郡主這個身份能給她的庇護實在有限,其實要看的還是她自身的能力和背後的勢力。

  比如與她一樣是聖封郡主的鍾如英,誰敢看不起,或欺負如英郡主?

  趙捷敢嗎?

  只怕他見了鍾如英連脊背都不敢直的,就是皇帝所出的幾位皇子見了這位義妹都得客客氣氣的討好。

  為什麼?

  因為她能文善武,有將帥之才,還因為她手中握有十萬西軍。

  林清婉做不到她這個份上,或者說現在還做不到,所以她只能倚靠家族。

  這時候林氏宗族自然是發展得越好才更好。

  「有捨方有得,五哥去勸一勸吧,先試著籌集,缺的我給補上,」林清婉想了想,嘴角微翹道:「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到時候您統計出來,將他們的名單給我,不論是除了錢,還是出了力的。」

  林潤心中一跳,也不問她要幹什麼,直接點頭道:「好,回去我便找族人說一說。」

  「那五哥再休息一晚吧,明日一早我著人送您回去。」

  林潤高興的半晚上沒睡著,他的長隨見老爺高興成這樣,不由道:「老爺,姑奶奶也沒說要幹什麼,您怎麼這麼高興?」

  「不管她要做什麼,她總有要插手的意思,這便很好了。」林潤歎氣道:「以前我還以為二哥將婉姐兒留在家中是因為不信任我等,可現在看來,更因為婉姐兒有那個能力。」

  經此一事,林潤對林清婉信服得很,就是他處在她那樣的處境都不會做得比她更好了。

  「族裡已經在走下坡路,然而我和父親卻找不到出路,如今只能寄希望於婉姐兒了。」

  她手上肯定有林江給的資源,而且她還有那個智商。

  通過昨天晚上的事,林潤更知道她有那個決斷,她要是願意插手族中事務,那便是林氏的一個機會。

  總比二伯不聞不問和二哥放任自流要強得多吧?

  第二天一早,林清婉便派了四個護衛護送林潤回族,才把人送走,鍾大管事就帶著四家遺屬回來了。

  那四個長工家離得較遠,鍾大管事把人找齊還是連夜趕路才將將在今天早上把人帶回來。

  四家人在鍾大管事帶人找上門時便覺得不好,第一意識便是小郎在東家那裡惹禍了。

  卻沒想到人沒惹禍,卻是死了。

  進到靈堂,四家便奔向棺材。

  棺材還未蓋棺,四家分別找到了各家的孩子,忍不住扶棺痛哭。

  林玉濱扶著林清婉站在門外看著,眼圈忍不住一紅。

  四家哭過,這才問起跟他們同村的長工。

  雖然鍾大管事已經跟他們說過事情的經過,但他們商議過後覺得還是得問問別人。

  要真是為保護東家被流民所殺,他們也就認了,可要是被東家所害,雖然他們也未必能做什麼事,卻總要心中有數。

  鍾大管事看了林清婉一眼,低聲對他們道:「那是我們姑奶奶,你們先與姑奶奶見禮吧。」

  四家人這才注意到門外站了一群人,為首的兩個姑娘氣派得很,宛若仙女,一時慌忙跪下,連頭都不敢抬。

  林清婉對林玉濱微微點頭,林玉濱便趕忙上前把人扶起來,「不必多禮,我們就是來看看。」

  林玉濱看向那四口棺材,抿了抿嘴道:「他們是為了保護別院而犧牲的,在之前我姑姑便說過,若戰傷,那我林家負責他一生,若戰死,我林家也會照拂他的家人的。所以你們有什麼要求儘管提,能辦到的,我們一定給你們辦了。」

  四家人惶惶不安,對視一眼後低下頭道:「並沒有什麼要求,東家能給他們一口棺材已經算不錯了。」

  林玉濱吃驚的瞪大了眼睛,顯然不太能理解。

  這時候的人命並不值錢。

  林清婉上前一步道:「你們一路趕來辛苦了,還是先下去休息吧。」

  她看向鍾大管事,道:「帶他們下去見見同鄉,讓他們多加安慰一下。」

  鍾大管事知道她是要去他們的疑心,連忙低頭應下。

  現在大部分的長工還在前院的兩個偏院裡。

  裡面的房間都被收拾出來安置傷員,一些沒受傷的則在此照顧傷員。

  這兩天大家的狀況都有些不好,殺人的時候已經紅了眼不覺得,事後午夜夢迴總是有些害怕的。

  這些長工在此之前做過的最大的事也不過是離開村子到林家別院來做工罷了。

  殺人,於他們來說是那麼的遙遠。

  林清婉知道他們需要心理輔導,於這方面她並不擅長,她能做的只是肯定他們的付出。然後讓方大同帶著從戰場上下來的老兵去開解。

  方大同他們更不知道所謂的心理輔導,但這樣的事他們見得多了,在軍隊的時候,每年總要遇上兩三撥新兵蛋子。

  就是他們,第一次從戰場上下來時不也常做噩夢?

  除了天生嗜殺和淡漠的人外,無人能夠對一條人命的消逝無動於衷,不管是戰友的,還是敵人的。

  四家遺屬到偏院一看,滿屋子的傷員,一時嚇了一跳,連忙找到各自同村的長工,問道:「你們這是都上戰場了?怎麼傷了這麼多人?」

  長工們看到熟悉的人,眼淚忍不住流,「那些天殺的暴民來了五六百個,要不是東家先勸退了百多個,我們又提前做了準備,還不知道要死傷多少人呢。」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8
發表於 2018-6-15 01:21:10 |只看該作者
第117章 收攏

  「大兄弟也是運氣不好,我們訓練時便教過,要三人為陣,至少也得兩個人,那樣不至於落單,他沖得太快,一下把另兩個人給甩下了,自己就被流民們圍住,等我們搶過去,人的腦袋已經被開了口子……」

  另一邊的長工也在跟另一家解釋,「三郎是被一棍子敲在腿上摔倒,被後面的流民紮了一刀,那時太混亂,誰也沒注意,事後清點的時候才發現他沒了……」

  另一邊則跪著個人,痛哭流涕道:「二堂哥是給我擋了一下,不然,不然死的就是我了,叔,嬸,是我對不住你們……」

  「那些流民太凶狠了,照面就是一棍子,他躲避不及,正好被敲在了腦袋上,當時他晃了一下腦袋,覺得沒事,誰知道殺到一半,他自己毫無預兆的倒下了,」另一個長工道:「當時我們覺得不好,把人拖回來交給徐大夫,可徐大夫說他腦袋裡出血太多,救不回來了……」

  四家哭成了淚人,一時對流民恨得咬牙切齒,「天殺的東西,官府不是招了他們去做工,又有糧食拿,做什麼還要來搶你們?」

  「東家說是有人鼓動他們來的,說東家有很多糧食,可誰都知道,今年東家買了不少東西,已經把錢花得差不多,糧食也只夠我們自家用而已。」

  話說到這裡,便有人忍不住問,「東家可有說怎麼安置你們?」

  其他長工也湊過來道:「小郎他們已經是沒了,活人卻還得活著。這樣的世道,你們得多為自己想想啊。」

  四家沉默。

  在林家做工是必須簽訂十年以上的契約的,他們四家因為窮,當時急著用錢,所以讓孩子簽的是二十年。

  這是活契的最高年限,再往上就是死契了。

  要不是林家當時不要死契的下人,衝著林家那待遇,他們其實是想簽的死契。

  不過便是活契,林家也寬厚的給他們預支了五年的工錢,而更讓他們感動的是,林家把五年後的五年工錢也拿了出來,每個月都發給他們孩子一半,這樣錢雖少點,但孩子身上有錢傍身,偶爾還能支援一下家裡。

  一般簽了這麼長的年限,人便相當於是林家的了,在做工期間,只要不是東家惡意殺害,一般生死都是要自負的。

  他們從沒想過東家還會安置他們,能給孩子一口厚棺已經算是厚道了。

  有長工見他們猶豫,便忍不住上前道:「姑奶奶說了會好好安置你們的,你們不如去問問。」

  他們也想知道東家會怎麼安置,要是真的好,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事便可後顧無憂了。

  四家猶豫了一下,再見到鍾大管事時便有些吞吐。

  鍾大管事見了心中瞭然,引他們去見姑奶奶,「你們心裡是怎麼想的便和姑奶奶說,我們姑奶奶很和善的。」

  這位小東家的確很和善,見了他們便讓他們坐,還使人給他們倒了茶。

  見他們低著頭不敢言語,林清婉就主動問,「我答應過他們會照拂他們的家人的,你們可有想過以後?」

  幾人吶吶不敢語。

  林清婉就道:「既然你們沒有主意,那我就給你們幾個選擇。」

  「一是我一次性給你們二十兩的撫恤銀子;」

  幾人眼睛一亮,忍不住抬起頭來看向林清婉。

  林清婉道:「我知道胡大郎和朱二郎已經成親,且膝下各有一個兒女,若你們選擇第一種,那我便將二十兩一分為二,他們的父母拿一份,他們的妻兒拿一份。至於賈三郎和丁五郎,他們的錢則交給他們的父母。」

  這份撫恤銀子在當下很高了,至少比軍隊的撫恤銀子還要高。

  「二是我們依然當他們還活著,每個月的工錢我照發,你們每個季度可以來領一次。工錢也是一分為二,父母一份,妻兒一份。」

  幾人沉思起來,面上都有些猶豫。

  林清婉繼續道:「還有一個辦法,你們或是也來林家做工,或是來此做佃戶,我同樣會照拂你們。」

  朱二郎的爹就忍不住問,「東家要怎麼照拂我們?」

  「凡是你們租種的地,我只收三成租,時限是二十年。」林清婉道:「若是來做工,你們能有一份額外的撫恤領,每個月發放,直到他們的父母去世和孩子長大成人。」

  四家都猶豫起來,看著是第一種最賺,因為這筆錢是一下到位的,不必擔心以後林家反悔。

  可從長遠來看,第三種和第四種才最好,就算是捨不得離開家,選第二種也不錯。

  就有人扯了扯父親的袖子,老人們沉默著不理。

  林清婉便起身道:「你們可以想一想,明日給我回答便好。」

  林清婉離開,四家這才敢開始說話。

  「爹,有二十兩銀子我們家不僅可以起新房子,還能買頭牛,有了牛,慢慢幹著,總能積累下一份產業的。」

  「東家才提過你就忘了?這錢不僅有我跟你娘的,還有你嫂子和侄子的。」

  胡二郎看向一旁低頭不語的嫂子,抿了抿嘴道:「房子是給家裡建的,牛也是家裡使的,嫂子和侄子都用得著,我想嫂子應該沒有問題吧?」

  胡大嫂捏緊了衣角,臉上神色幾經變換,最後一咬牙跪在公公前面道:「公公,我想和小郎到林家來做工。」

  胡二郎差點跳起來,但見其他三家都看過來,便壓著脾氣坐下,不過臉色很不好就是了。

  胡老爹沉默許久,最後點頭道:「好,一會兒我們和鍾大管事求求。」

  「爹!」胡二郎不太贊同的叫了一聲。

  胡老爹就瞪了他一眼,「這是用你大哥的命換來的。」

  朱老爹便也看向他的二兒媳,「老二家的,你是怎麼打算的?」

  朱二嫂抹著眼淚道:「我聽公爹的。」

  「那好,我們家就選第二種,以後每季度你來領撫恤,每次都從我和你娘的那份裡再勻出一半來存著,以後給大妞做嫁妝」

  朱二嫂低聲應了聲「是」,心中感激不已。

  家中公婆向來寬厚慈藹,丈夫出來打工時便叮囑過,讓她聽公婆的話就好。

  這兩家選定了,賈家和丁家就更容易了,賈三郎和丁五郎還未成親,所以沒有這種利益糾葛。

  他們和家人商量了一下,賈家選擇一次性拿足二十兩,丁家則選擇了來此做佃戶。

  一是因為他們家沒地,現在也是佃別人家的地種,林清婉給出的三成租子實在太過誘人;二則是這種世道背靠大樹好乘涼。

  四家選定,便去找了鍾大管事。

  花廳裡發生的事並沒有瞞過林清婉,她想了想道:「給胡老爹帶走一半的撫恤,另一半以月發給胡大嫂。胡大郎的兒子才三歲,入府也幹不了什麼,讓鍾大管事給胡大嫂安排一個輕鬆些的活計,讓她能照看孩子。」

  林清婉道:「告訴他們,以後若有為難之事可以來別院找我們,只要是占理之事,我們能幫的便幫。」

  這邊才應下,那邊偏院便全都知道了,有算術好的長工直搖頭道:「虧了,虧了,我們一個月便有四百文,一年下來就將近五兩銀子了,二十兩不過才四年多的工錢。」

  有人嗤笑道:「人都死了,東家肯給二十兩算不錯的了,何況東家不也說了嗎,還可以選第二種,工錢發足二十年。」

  可誰能眼見著那麼多的錢放在這兒不用?

  有那二十兩,家裡能做多少事?

  「要我說最會計算的還是丁五郎家,東家才要三成地租,他們家人多,租上二三十畝,辛苦些耕種,只怕沒兩年家就起來了。」

  現在各家普遍要的是六成租子,林家輕些,但也要五成,少的兩成租子一兩畝地看不出來,但租得多了,年限再一長……

  「可這也是東家說了算,要是東家中途反悔,他們上哪兒哭去?」

  「要我看不會,林家出了名的仁善,且我們在這裡一年多,東家也不像是那樣的人。只要林家還有地,我想東家便不會反悔的。」

  此話一出,不少家裡地少的長工都心動起來,要是他們也把家搬過來,直接佃地種就好了。

  他們在這裡做長工,家裡則做佃戶,不僅回家方便,農閒時還能幫一下家裡。

  他們真出事了,東家也好照拂家裡。

  在別院裡討生活可比在外面強多了。

  不管大家怎麼議論,此事最大的作用便是安了長工們的心,林清婉這四條安撫措施讓大家把心放回了肚子裡。

  他們知道,便是他們出了意外,東家也會妥當安排他們的家人的,現在林家莊在他們的眼裡不再是他們打工的莊子,而是與他們利益相關的家。

  林家莊好了,他們的家也才會好。

  只是鍾大管事覺得後患有些大,「……要是以後丁家租的地過多,我們租是不租?而且以後還有那麼多家。」

  林清婉笑道:「只要他們自家人能種,我們便租。」

  「我不怕來投靠的人多,只怕少了。」林清婉目中閃動著亮光道:「現在我們最重要的是讓他們對我林家忠心,地,我們不缺,缺的是人。」

  現在的人還不夠多嗎?

  鍾大管事眼中閃過疑惑,「姑奶奶還打算招長工?」

  林清婉垂下眼眸道:「種地要人,守護別院也要人,這點人還是少了。祖父在時,我們家光府軍就上千呢。」

  鍾大管事嚇了一跳,「姑奶奶,那要花的錢可不少,您,」他壓低了聲音問,「您是要重建府軍?」

  「錢會有的,」林清婉對他笑道:「如今最主要的是收攏人心,這些長工算是上過戰場了,讓方大同和易寒甄選一下,選出一些人來先培養著。只要是對林家立有大功的,別說是減租,哪怕是免租也做得。」

  反正她什麼都不多,就是地多,還是不用交稅的地。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9
發表於 2018-6-15 01:21:21 |只看該作者
第118章 幫助

  四條措施中,第一條最誘人,因為是一次性發放二十兩撫恤銀,這筆銀子的購買力不小,有的人可能一輩子都沒看到過這麼多錢。

  而從長遠看,第三條才是利益最大化,佃租減兩成,只要租種的地夠多,老天爺又賞臉,就算不能發財致富,也很快能把家底填起來。

  林清婉的這個條件就是專為沒地或地少的聰明人設的,她想吸引更多的長工把家搬來。

  一個長工最少也能帶來三個勞動力,農莊建設需要大量的人,而且他們的家在此,長工們的忠誠度也會提高。

  到時候便是她沒有與他們簽下賣身契也可信得過他們。

  這個世界上,能夠放棄家人投敵的人可不多。

  鍾大管事領悟到林清婉的意思,開始不著痕跡的蠱惑長工們將家搬來。

  那些家裡地不少的還罷,地少或是乾脆沒地的長工則心動不已,而那些地多,但兄弟也多的也想回去分家,把自己的家小帶來。

  林家別院很快便從兩天前的傷痛中掙脫出來,開始對未來的生活期待起來。

  然而外界對兩天前的暴動才將將做出反應。

  這個時代信息流轉太慢,林家別院被流民圍攻後,除了盧尚兩家知道更多的實情外,其他家都是知道些消息罷了,更別說蘇州城的百姓了。

  還是周刺史調兵駐紮城外,嚴控前來的流民,百姓們這才知道些消息。

  林清婉和林潤推波助瀾,沒多久,林家別院獨自殲滅四百二十八名暴民的事開始流傳。

  前天給林家別院送藥材的各家懵逼,一臉驚詫,「這麼多?」

  他們只知道林家別院被暴民衝擊,周刺史帶兵去救援時林郡主已經把暴民打退,並不知道她具體殺了多少人,此時聽了具體數字,不由懷疑。

  林家的府軍在林家軍上交給陛下時便一同交給了陛下,除了留下些護衛外便沒有了。

  據他們所知,林清婉身邊的護衛不到三十數,他們是怎麼殺退這麼多暴民的?

  難道林江還給她留了後手?

  不少人都是如此懷疑的。

  一時對林家也驚疑起來,趕緊回頭扒拉自己對林家是否有過不敬。

  還留在蘇州的趙勝也懷疑起來,「那些逃出來的流民果真沒看清牆上的是什麼人,有多少人?」

  「是,只是覺得聲勢浩大,人很多。」

  趙勝沉思,難道林江真的給林清婉留了後手?

  她那莊子不小,要藏人倒也容易。養私軍是違法的,可趙勝還真不敢從這方面向林清婉開刀,因為趙家也有私軍。

  在這個亂世,哪個大家族不養些護衛?

  他真從這方面入手,只怕林清婉還沒反擊,其他世家先給他按趴下了。

  因為那些世家養的私軍更多。

  只有周刺史和那天去的將士知道,殺退暴民的是一群受訓不過月餘的長工。

  林清婉手中真正珍貴的是那些能把長工練成兵的人,還有可以給他們打造武器的工匠。

  而林家真正讓周刺史佩服的則是他們的胸懷。

  發生了流民圍攻林家別院的事,城中人人自危,以尚家為首的家族向周刺史施壓,讓他把流民攔在城外,不許他們再入城。

  可林家卻主動站出來將那些圍攻的流民定性為暴民,其性質與流民不一樣。

  流民都是受災,而不得不遷徙的普通百姓,林家主動提議幫助刺史府賑濟這些災民。

  周刺史看得出林族長是真的溫厚,自然心悅誠服。

  他雖然惱恨這些流民給他找麻煩,也制定了種種嚴厲的措施應對,可要說直接把流民拒在城外也不可能。

  蘇州城外也在他管轄之內,把流民攔在外面,沒吃沒喝的,城裡的人倒是安全了,那城外的百姓怎麼辦?

  何況這與朝廷制定的國策也不符。

  可這次連盧家都沒為他說話,他便只能頂著壓力僵持著,這下受害人之一的林家都站在他這邊了,他底氣自然更足了。

  而且林潤不僅態度鮮明的站他這邊,還出面幫他說服了幾大家族幫忙分流災民。

  周刺史心中更是感激,他見林家宣揚拒敵的事,也樂得幫忙,順便震懾一下流民,讓他們不要再輕易惹事。

  林清婉見了,投桃報李的給他送了一條計策。

  這個時代君權的控制還不是很大,百姓們自有自己的一套認知。不管是大梁,南漢還是大楚,之前都同屬於唐。

  所以在百姓們的心裡,他們都是一國的,只不過現在上位者不統一,所以他們才分屬不同國家罷了。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心理,平時站在邊境線的兩端,你能說我家陛下的壞話,我就能罵你家的皇帝,可要是遇上遼人,大梁人和南漢人便能站在一起拿著鋤頭迎戰。

  遇上貪官污吏,這邊在罵,那邊也會幫著罵,所以百姓們大抵是不介意換個皇帝的,只要那個皇帝能讓他們過上安穩日子,有個盼頭。

  所以想要收買他們其實很容易。

  給他們一個希望,然後不斷的與他們說,大梁會和他們站在一起,願意給他們一個安穩的生存環境,上位者再與他們共甘共苦一番,多的是人感激涕零,將心掏出來給對方。

  林清婉很早之前就想這麼幹了,然而她身份特殊,並不適合。反倒是周刺史為一地首官,再合適不過。

  周刺史看到這條計策都驚呆了,他的幕僚瞄了一眼,拍掌道:「此計妙啊,周公,若能收攏他們,說不定還能為南征軍立一大功。」

  周刺史眼睛一亮,「你是說讓他們為南征軍領路?」

  幕僚摸著鬍子笑,「周公一定聽過林國公飛馳魯城的事吧?當時不就是有人給林國公領路,他才能繞道遼人後方收復魯城,又斷了遼人的後路嗎?」

  此林國公說的便是林穎。

  周刺史心動不已,合上信道:「不愧是林公的後人。」

  幕僚歎,「這就是大家族的底蘊了。」

  就是一個女孩都這麼厲害,他女兒也差不多這個年紀,此時正在家裡備嫁,他卻還要擔心她嫁到夫家後受公婆轄制。

  唉~

  她閨女要是有這位林郡主十分之一的心智,他也不必操心了。

  周刺史卻笑道:「就不知是我們這位林郡主厲害,還是那位如英郡主更厲害些。」

  幕僚一驚,「周公,難道……」

  周刺史連連搖頭,「不可說,不可說啊……」

  但幕僚多少猜到了些,只怕這次南征軍中會有那位如英郡主。

  朝廷一直在等南漢的事發酵,也在等待時機。可在等待的時候手中的動作可不慢。

  就在各地開始收攏南漢過來的流民時,皇帝已經下令讓各地馳援虔州,以東北軍的蘇將軍為首,其他各軍分出援兵馳援。

  西軍因為距離這裡最近,故為先鋒,周刺史先頭還不知道領兵的是誰,可剛送過來令籌措軍糧的公文上有鍾如英的印鑒,周刺史便大膽猜了一把。

  這位郡主雖是女兒身,然而鎮守洪州多年,憑一己之力便可據楚國以西,可見她的能力。

  而林清婉雖較她年少,可從這一年多來的表現來看,她也是不可小覷的。

  十六歲的姑娘卻能支撐起一房,暴民來犯,四百多人說殺就殺了,這份決斷,便是他也多有不及。

  有林家的配合,蘇州一帶的流民漸漸被安撫下來,青壯到衙門裡去服役,除了一日兩餐,還有米面拿,再額外養活兩三口人不成問題。

  而老幼婦孺弱則在蘇州內外找些活兒干,只是現在是冬季,本來就是農閒時候,他們又是流民,除了貪圖便宜和些實在善良的人外,無人僱傭他們。

  好在周刺史和林潤說服了各大家族,各家捐出些糧食來,每日讓人在粥棚裡施粥,他們再乞討些便也能活下去。

  周刺史還讓人給在城外搭了棚子,又送了不少御寒之物,足夠支撐他們渡過冬天。

  待林清婉將府中事務處理好回頭看時,蘇州城已經安靜下來,漸漸有了冬日休閒的味道。

  林清婉讓林管家去難民棚裡選了二十多個老弱婦孺回來,讓他們去地裡撿出大的石塊,將大泥塊粉碎,順便將堆好的肥料埋進土裡。

  她每日包他們兩餐,視其勞動量給他們酬勞。

  少的,比如那幾個五六歲,只能撿些石頭的孩子,她只包吃,而幾個老人,因為勞動量挺大,除了一日兩餐,她還會給他們一升到五升不等的酬勞。

  林清婉對林管家道:「每隔三天你就去選一次,每次只增加五人到十人不等,記住,每次都要在不同的棚裡選。」

  林管家應下,要養熟了再進下一批,姑奶奶此舉完全是在幫人了。

  林玉濱卻覺得是他們家賺了,暗暗吐舌道:「姑姑,這酬勞也太低了吧?」

  「正是因為低,這差事才輪得到他們。」

  林玉濱略一思索便明白過來,現在是農閒時候,要是酬勞正常,只怕本地人也會來爭搶,到時候他們硬是聘用難民而不是他們,他們不僅會怨恨林家,只怕好容易緩和下來的兩方關係又開始惡化。

  林清婉低聲解釋道:「本來林家可以直接捐糧食賑濟,但那樣不僅花銷大,送出去的糧食也不一定能到他們肚子裡,還不如找些事給他們做,我們既落了好,也讓他們有個生計。」

  「難道這時候還有人敢貪墨糧食不成?」

  「我說的不是貪墨,賑濟的糧食畢竟有限,他們弱小,很難搶得過別的難民。」林清婉歎氣,「現在我是不敢僱傭那些青壯,但老弱婦孺還是敢雇一雇的。」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0
發表於 2018-6-15 01:21:32 |只看該作者
第119章 感恩

  林清婉的苦心難民們也不是毫無所覺的,計婆婆一邊牽著一個孩子去農莊,在跟著眾人走過林家別院時便讓兩個孩子跪下衝著林家別院的方向磕頭。

  自己也彎腰道謝,其他人看了也紛紛跪下的跪下,鞠躬的鞠躬。

  他們知道,因為先頭錢家和林家的事,城中的人對他們還是有些戒備,所以很少有人來僱傭他們。

  便是有人來,他們這些老弱婦孺也搶不過那些青壯,林家光盯著他們這些人僱傭,卻對那些青壯視而不見,多半是可憐他們。

  他們一路從南漢逃到這裡,見多了溫情,也見多了冷漠,因此對林家這一份善心很是感激。

  這一禮是真心實意的。

  鍾大管事看了暗暗點頭,姑奶奶的苦心沒有白費,只要他們誠心感激,這一番便不算虧了。

  計婆婆帶著兩個孩子開了頭,這種習慣便延續了下來,每日他們來林家別院上工時都會對著林家別院感激一番。

  事情傳到林清婉的耳朵裡,她並沒有叫人阻攔。

  她牽著林玉濱站在牆樓上看著,輕聲道:「玉濱,這就是姑姑明知難民會帶來麻煩也要幫他們的原因。」

  林玉濱揪緊了手中的帕子,瞪著大大的眼睛去看那些走路一搖一晃的小孩。

  她那麼大的時候還在為父親更疼小姑而吃醋呢。

  「姑奶奶,族長老爺來了。」谷雨低聲稟報道:「尚家也來人了,說是老太太擔憂大小姐,要接了大小姐去看一看。」

  林玉濱抿緊了嘴,臉上有些不情願。

  自從上次尚家救援來遲,連藥材都送得比別人家的晚後,林玉濱就很少再提及外祖家了。

  林清婉知道她是傷心了,畢竟她母親去世後便被接到尚家撫養,尚老夫人一向很疼愛她。

  她是真的把尚老夫人當至親的。

  可是兩家同在蘇州,又是這樣的關係,除非交惡,不然不可能不交集的。

  林清婉摸了摸林玉濱的腦袋道:「你要實在不想去我就給推了,過兩日我再陪你去一趟。」

  林玉濱低頭看著腳尖,她知道姑姑很忙,因此便扭了一下還是搖頭道:「不用,我親自去。」

  林清婉就笑,「那去了可不能鬧脾氣,要是打起來,我鞭長莫及可護不到你。」

  「姑姑,」林玉濱跺腳問,「我是會與人打架的人嗎?」

  「會打架也沒什麼不好的,下次尚家有人惹到了你,你就揍明傑。」林清婉笑道:「他是尚家的寶貝疙瘩,被揍了尚家肯定心疼。」

  林玉濱臉一紅,知道小姑是在說上次她遷怒尚明傑的事,一時也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嘟囔道:「我會和他道歉的。」

  「我就知道我們家玉濱最是通情達理了,」林清婉牽了她的手下牆樓,邊走邊道:「人家好歹是冒著生命危險來看你的。」

  林玉濱臉一紅,「怎麼是來看我的,明明是來看姑姑,來看林家的。」

  林清婉一臉『你說什麼都對』的表情,頷首道:「也對。」

  林玉濱臉色更紅了。

  她也有些憂心尚明傑的傷,就當是去看他了。

  尚明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此時正跪在祠堂裡反省。

  不管是尚老夫人和尚二太太都疼他,捨不得罰他太重,本來這事已經算過去了。

  但也不知道為什麼,以前能混過去就混過去的尚明傑卻突然認起死理來,老太太說要罰他跪祠堂,他傷好了一點後就自己跑去祠堂罰跪了。

  每日跪兩個時辰,便給祖宗念足兩個時辰的經文,不管下人們怎麼勸都不聽。

  尚老夫人又不能反悔說不罰他了,那以後子孫還不得有樣學樣?

  尚老夫人不開口,已經在她面前吃了掛落的尚二太太更不敢提了,所以尚明傑一連在祠堂裡跪了三天。

  今天尚老夫人打發了人去接林玉濱,便對尚明傑道:「你表妹要來家裡做客,便不罰你了,好好去收拾一下,一會兒去府外接你表妹。」

  尚明傑一愣,然後垂下眼眸道:「那我去跟祖宗告個罪。」

  但這一去就在裡頭呆了一個時辰,直到洗硯來說林玉濱進了街道,他這才揉著膝蓋起身。

  洗硯心疼的扶住他,「二爺也真是的,老太太都說您今日不用跪了,這到頭來疼的還不是您自個?就是老太太和二太太看了也心疼啊。」

  尚明傑橫了他一眼道:「廢話少說,趕緊去接表妹。」

  說罷將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讓他把他拉去側門。

  洗硯苦著臉道:「怎麼是廢話了,明明是金玉良言。」

  「你懂什麼,錯了就得罰,我現在已不是孩子了,不能再像以前那麼混來了。」而且他也需要找個地方靜靜,想一些事情。

  滿府之中唯一不會被打擾的地方便是祠堂了。

  洗硯撇撇嘴,覺得二爺的心思越發難猜了,上兩月他被罰,那會兒還狡辯說自己是孩子,正在長身體,不能勞累過度呢。

  這才多久就變了。

  尚明傑看到被扶下馬車的表妹,嘴巴張了張,最後還是低下頭去什麼都沒說。

  洗硯看得著急,忍不住伸手捅了捅主子,剛才還一臉擔憂呢,見了人你倒是說話呀。

  尚明傑任由他捅,抿著嘴站在一旁就是不說話。

  林玉濱上下打量他,見他站得不自然,便蹙眉問道:「這是腿上的傷還沒好?」

  「沒有,已經好了。」尚明傑下意識的站直,小聲回道:「這是跪麻了。」

  林玉濱鬆了一口氣,揚眉笑問,「這是被外祖母罰了?」

  尚明傑笑笑,算是默認。

  洗硯卻忍不住道:「哪裡是老太太罰的,是二爺他自個罰自個的,也不知他怎麼想的,老太太都說不罰他了,他愣是去祠堂裡跪了三天,今兒要不是表小姐來,我們二爺估計還得跪上幾天呢。」

  尚明傑臉色一變,忍不住伸腳踹他。

  林玉濱臉上的笑容也一淡,道:「外祖母有心了。」

  尚明傑滿頭大汗,焦急的道:「表妹別誤會,外祖母是真的擔心你……」

  林玉濱垂下眼眸不說話,要真的擔心怎麼會不去看她,就算她出門不方便,為何連個嬤嬤也沒派去看一看,問一問?

  想起小姑說的話,林玉濱收斂神色,揚起笑臉頷首道:「我知道,走吧,我們去看外祖母。」

  尚明傑有些沮喪,轉身在前頭帶路。

  洗硯隱約知道自己闖禍了,抹了一把汗跟在後頭。

  「表妹近來可好?」尚明傑頓了頓又補問道:「林姑姑可好,那些傷員可還好?」

  林玉濱回頭衝他笑,「都挺好的,現在輕傷的都好得差不多了,重傷的也好成輕傷了。好在現在是冬日,他們正好可以休息。」

  尚明傑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進了二門,尚丹蘭三姐妹便湧上來圍住林玉濱,拉著她上下看,「沒事就好,可擔心死我們了,聽說圍攻的暴民有四百多,你沒嚇著吧?」

  「我們也出不去,不然就去看你了。」

  「書院也不知何時重開,不知其他同窗如何了,這兩日竟是連信也收不到了。」

  林玉濱瞪眼,「怎麼會收不到,外面不是都安全了嗎?我昨兒還收到了盧靈和崔榮的信。」

  尚丹竹苦著臉道:「母親說現在外面還亂得很,連我們院裡的婆子都不給出門了,把信交給門房,也是一去不回,不知是我們的信出不去,還是外面的信進不來。」

  林玉濱很是同情的看她們,難怪除了最開始的兩封信後她再沒收到她們的信,還以為她們因為兩家的關係與她淡了呢。

  「今天老太太說派了人去接你,我們還以為必是接不到呢,畢竟外頭那麼亂,林姑姑未必放心讓你出來,可聽你這麼一說,外頭是平定了?」

  林玉濱笑,「本來也沒亂,不過是些暴民受了壞人挑撥來圍攻我們家別院而已,其他地方並沒有亂。就算城外不算安全去不得,城內卻是沒問題的,畢竟有周刺史在呢。」

  尚丹竹便橫眉道:「必定是底下的僕役危言聳聽,倒害得我們連門都出不了了。」

  林玉濱只是一笑,外面的情況能瞞得了三姐妹,難道還能瞞住外祖母和二舅母?

  不過是她們不想家裡的孩子出門,所以危言聳聽罷了。

  林玉濱隨著他們去見老太太。

  尚老夫人看到林玉濱又是一陣哭,一疊聲的問她和林姑姑是否安好。

  林玉濱臉上帶著笑,細聲細語的答了,看著和往日無差,但老太太人精,怎能看不出她心裡有了芥蒂。

  她嘴裡有些發苦,如果只是救援去遲,她還能說是自己被蒙在鼓裡,知道時已經晚了。

  可送藥材一事又如何提?

  已經是錯了,玉濱這孩子又聰慧,此時再狡辯不過是徒增笑話罷了。

  所以老太太雖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但落到嘴邊卻只是關心她的身心健康,順便提一提往日的情分。

  看著兩鬢皆白的外祖母,林玉濱心裡也有些酸楚,心不由軟下,順著她的力道靠在她身上,低聲安慰道:「外祖母放心,我好得很,既沒有受傷,也沒有受驚。」

  感覺到她的軟和,老太太鬆了一口氣,拍著她的後背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所求不多,只要你們幾個都平安順遂就好。」

  祖孫倆間的隔閡好似消失了,又親親密密起來。

信者恆信乎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2 02:42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