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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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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林氏榮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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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1
發表於 2018-6-20 00:41:07 |只看該作者
第340章 進宮

  屋裡,頹喪惶恐的尚平正坐在椅子上發抖,看著書案上的東西一言不發。

  他該怎麼辦?

  不對,是他們想要他怎麼辦?

  尚平僵硬的腦子終於開始動起來,對方將東西交給他,肯定不是給他銷毀的。

  威脅他?

  可人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句話,再想到那唯一的一句話還是時間限定,尚平再不甘願也不得不朝最壞的那個結果想去。

  對方不是要威脅他,不然親自上門是最好的,再不濟也不會消失不見。

  甚至對方的目標都不是他,不然不會把這東西送給他。

  尚平心中一時又悔又恨,那人顯然是針對的趙家,他是被趙捷兄弟引誘的,這次他本不想做的,是他們一再要求和勸說他才答應的。

  明明說了會萬無一失,卻連早被人盯上了都不知道。

  尚平縮在書房這一片小天地裡,門外的長平卻擔憂不已,忍不住敲門道:「老爺,您要不要用午飯?」

  尚平是中午休衙回來休息的,連午飯都沒吃呢。

  通常他會先用午飯,然後靠在榻上閉目養神一陣,然後再去上衙。

  這一聲打破了尚平粉飾太平的想法,他抬起頭來看了外面的太陽一眼,艱澀的道:「送飯上來吧。」

  他抖著手去裝那些被他倒出來的證據,眼睛通紅得要腫起來,他沒得選擇了。

  尚平雖蠢,書卻沒少讀,從第一次跟趙捷合作走私開始便查過這方面的律法,知道自己和家人會有什麼下場。

  只是走私茶葉,綢緞和瓷器,他最多流放,若能拿出些錢來贖罪,說不定罷官就可。

  可這次他被趙勝蠱惑,出手的貨物中還有鐵和糧食,這兩樣是戰備,可以是走私,也可以是通敵,但哪怕是定的前者的罪名,也會牽連到家人的。

  為了調查是否有通敵之嫌,全家都要被拉到監獄裡的,其他人還罷,老太太年紀大了,肯定受不了,還有明傑,他剛出仕,若是被他牽連進去,只怕以後仕途就毀了。

  明傑若是沒了前途,尚家就算倒了,他以後怎麼去見列祖列宗?

  尚平將東西鎖進櫃子裡,麻木的等著長平給他上飯菜,如今只有一個辦法能破解。

  就是如遞證據給他的人的願,由他親自去自首,告發,才可免了老太太和明傑的牢獄之苦。

  長平見老爺端著飯,眼淚卻一顆顆的往下掉,他嚇得心一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問,「老爺,您到底是怎麼了?」

  尚平扯了扯嘴角問:「二爺還沒信回來?」

  「沒有,」長平忐忑道:「是二爺出了什麼事嗎?」

  尚平搖頭,握緊了筷子道:「去封信,叮囑他注意安全,既然跟在四皇子身邊,那就要聽四皇子的話,以後為國盡忠。」

  長平震驚的看著老爺,老爺這樣兒,怎麼有些像是交代後事?

  可,可這是為什麼呀,明明今兒一早人還好好的呀。

  長平的目光忍不住飄向書案的抽屜……

  尚平卻食不下嚥,放下碗筷道:「你和長安留在家裡,舅老爺那兒要是來人,你就說我出城訪友去了,可能過段時間才回來。」

  長平忐忑不安的問,「那老爺是要去哪兒?」

  尚平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有些事要去做,你就不要管了,和長安守好家。」

  說到這裡,他抬頭看向他,緊盯著他道:「記住,不論來的是誰,都要說我是出門訪友去了,尤其是舅老爺那邊的人,知道嗎?」

  尚平就起身道:「走吧,去備馬,我該去衙門了。」

  長平立即道:「老爺多少吃一些吧,不然胃要受不住的。」

  尚平低頭看了一眼桌案上還算豐盛的飯菜,搖了搖頭道:「算了,沒有胃口。」

  他打開了抽屜,拿出了袋子,又打發掉長平,讓他去備馬,這才轉身去書架間找了個盒子,將裡面的東西拿出來塞到了袋子裡。

  跟趙捷兄弟合作,他也並不是毫無準備的。

  他相信,趙捷也一樣,這本來是互相間的把柄,是防止對方出爾反爾的,卻沒想到最後卻是用來做這個用途。

  尚平拿了東西便打馬往皇城裡去,六部衙門都在皇城裡,到了工部大門的門口,尚平頓了頓,看了一眼工部便又繼續打馬前行。

  過了吏部,又過了戶部,直接往宮門口去了。

  尚平平生第四次遞牌子求見皇帝,第一次是他大哥與人鬥毆致死時,他遞牌子求皇帝為尚家做主;第二次是尚家的爵位遲遲不下,他遞牌子求見皇帝;第三次則是他承爵後遞牌子進宮謝恩。

  之後他再未向宮裡遞過牌子,以他工部員外郎的身份自然見不到皇帝的,所以他是以尚家子爵的身份求見的。

  因為少見,不僅皇帝驚奇,接了牌子的人也驚奇,但見他恭順的立在一旁等召見,便不敢怠慢,連忙往裡遞話。

  一般來說,不是十萬火急的事,要求見陛下都得至少提前一天遞牌子,像這種當天遞牌子就要當天見的,要麼身份非常高,要麼事情非常緊急。

  而尚平在這方面的信譽還算不錯,當值的官員往前翻了翻記錄,便往裡匯報了。

  皇帝不認識工部員外郎尚平,卻認得蘇州尚氏的尚平,知道他是他的子爵,想了想,正好剛午睡完,精神還不夠集中,可以聽聽他想說啥。

  於是尚平就被放進去了。

  尚平沒想到會這麼快,他還想著能落鑰前進宮就算不錯了。

  現在早了他不覺得開心,反而覺得脖子上的閘刀更下了一步,他戰戰兢兢的往裡走,一到勤政殿便跪著動彈不得了——嚇的!

  皇帝見他趴在地上半響不說話,便好奇的道:「尚愛卿,朕不是讓你起來了嗎?」

  這又不是明清時候,臣子得站著或跪著回皇帝的話,現在君臣之間的地位沒拉得那麼高,多數時候臣給陛下行揖禮,你要樂意跪也行,可以說你崇尚周禮嘛。

  但一般陛下也會很禮遇臣子,多半會賜坐,大家坐著討論政事,也有可能會站著,但跪著回話的時候還真少。

  此時尚平就趴在地上不敢起來,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戰戰兢兢的從懷裡掏出那個紙袋,舉過頭頂道:「陛下,臣來自首,求陛下恕罪。」

  「自首?」皇帝見他嚇成這樣,便不由笑問,「尚愛卿這是犯了什麼事了?」

  微微一示意,讓劉公公去把東西拿起來。

  知道此時梁帝還想著是不是尚平闖了什麼禍來求他寬恕的,這樣的事也不是沒發生過。

  梁帝脾氣好是出了名的,底下的臣子有貪污的,機靈的會趁著大理寺查上門時主動投案自首,只要能把貪的錢還上,再罰一些錢,皇帝多半會免了他的刑罰,多半是罷官了事。

  一般不涉及人命,又沒有嚴酷行政,梁帝都是能忍就忍。

  所以他以為尚平也是這種情況。

  可把紙袋一打開他就知道自己想的少了。

  皇帝的臉色越來越沉,劉公公悄悄地往後退了一小步,低下頭去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趴在地上的尚平感受到了這種撲面而來的威壓,身子不由瑟瑟發抖起來。

  梁帝眼睛冒火,一抬起眼睛就看見他這樣,不由氣得把手上的東西直接摔他身上,罵道:「你好大的膽子,這時怎麼就知道怕了?你跟外敵勾結時怎麼不知道怕?」

  「陛下容稟,臣並不知道趙家會與外敵勾結啊,」尚平趴在地上道:「臣一開始只以為是普通的生意,待後來知道是跟遼人合作時已經晚了。」

  尚平痛哭流涕道:「臣糊塗,在知情後沒能懸崖勒馬,反而跟著趙捷兄弟繼續走私,不過是抱著僥倖心理,覺得朝廷不會查到,可誰知前不久趙勝說那邊又催著要貨,從臣這裡拿了一筆錢。」

  「臣一開始並未在意,以為還是交易的綢緞,茶葉和瓷器等物,可前不久才知道是鐵和糧食,」尚平將事情推得一乾二淨,哭道:「臣再無知也知道這兩樣東西是萬萬不能出關的,這才覺得不對勁,仔細查詢之下才發現他們所謂的遼商也有問題,臣這才惶恐。」

  尚平抖著身子抬起頭來,鼻涕眼淚流了一臉道:「陛下,臣再糊塗也不至於做通敵賣國之事啊,因此得了消息後思慮再三,還是決定來投案自首,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臣再也不敢了。」

  梁帝心中卻好似燒了一團火似的,你們合作了這麼多年,現在才發現合作的遼商有問題,這是當他是傻子糊弄嗎?

  可現在不是問罪他的時候,他又想起了江陵的那封八百里加急,原來趙捷還真的通敵叛國了。

  此時江陵局勢未定,消息絕對不能外洩,現在那邊不僅有楚國的大批軍隊,他兒子還在那裡呢。

  要是逼急了趙捷,他挾持了老四怎麼辦,他四個兒子中,現在能用的也就老四了。

  他可不想,他這邊才想立太子,那邊便又毀了一個,想到已經被毀的老二,皇帝痛心疾首的點著尚平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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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0 00:41:18 |只看該作者
第341章 爭奪

  皇帝緊急召見了除禮部尚書外的其他五部的負責人,至於尚平,被他暫時丟到側殿裡去了,等他這邊終於商量出眉目來,尚平也被提來反覆問了好幾遍。

  刑部尚書親自提問,將他們開始的第一筆交易談起,直接把尚平虐得冷汗淋淋,幾近昏厥於地。

  尚平剛才將所有的事都推到趙捷兄弟身上,一是對方不在這兒,沒法反駁;二是梁帝也不屑於與他計較他們之間的貓膩。

  可刑部尚書不一樣,他在刑部多年,什麼樣的案件沒見過?

  問的問題不僅細還刁鑽,哪怕全程他都沒說「尚平撒謊」這四個字,卻是用行動將他的偽裝一點一點的剝下,連他手上的證據一大半是別人送來的他們都知道了。

  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四尚書一侍郎便不再關注尚平,而是看向皇帝道:「陛下,厲副將和盧小將軍到達江陵也有近二十天了,時機已成熟,您傳召趙捷回京問話吧。」

  「若是他不回怎麼辦?」

  「著令厲副將和盧小將軍殺無赦,」兵部尚書冷著臉道:「通敵叛國,本就是誅族大罪,現有的證據夠殺他十回的了。」

  其他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工部尚書便幽幽地道:「不過還是盡量將人召回,在江陵動手變數太多。」

  其他人點頭,表示無異議。

  畢竟,江陵那裡有趙捷的兵馬,局勢太過複雜,皇帝見大家意見統一,立即讓兵部尚書去安排。

  大家這才看向跪趴在地上的尚平,刑部尚書皺了皺眉道:「陛下,此時不宜走漏了風聲,所以尚大人得留在宮裡。」

  皇帝表示沒問題,讓他到慎行司住幾天就是了。

  劉公公就客氣的請尚平下去,慎行司是皇宮裡的監獄,一般關的是犯了錯的宮女太監,進了裡面基本上想要全乎出來的難。

  可尚平不同他人,他不僅是朝廷的官員,還是自己跑來自首的,且還算配合,所以沒人對他用刑,只是找了個安靜的牢房把人關進去就行。

  可尚平還是覺得難受,從心到身,一種惶恐到極致的沉重感緊緊地抓著他。

  他要完了,祖宗基業也要完了,尚家就這麼毀在了他的手上,他要怎麼去見列祖列宗啊?

  尚平忍不住哭出聲來,心中後悔不已,同時更恨趙捷和趙勝,當初他就不該聽他們的話,什麼有了錢就能助尚家更進一步,超越林氏成為江南第一大族。

  他不要成為第一大族了,其實第二也挺好的,何況他們兩家本來就是姻親,關係一直好,何必爭誰一誰二?

  聽到隔壁傳來的哭聲,其他牢房的宮女太監皆一臉懵,他們都被用刑了呢,眼淚都沒掉幾顆,這人不僅全須全尾,還有好吃的好喝的,有什麼可哭的?

  有太監受不了,直接冷嘲熱諷道:「雜家無父無母,也無兄弟姐妹,從小就叫人斷了子孫根,也沒法有子嗣後代了,如今看來是要連命都沒有了,雜家尚且不曾哭幾聲,你這人富貴榮華皆享了一遍,有什麼可哭的?」

  這話一出,其他監牢的人更想揍尚平了,可惜他的牢房是單獨的,打不著,只能言語刺激道:「這位大人是犯了什麼事?莫不是要抄家滅族了?說出來讓我們樂呵樂呵……」

  尚平臉色漲紅,怒道:「你們胡說什麼,我尚家好得很,怎麼會抄家滅族?」

  話是這樣說,但心裡也有些害怕,剛才在勤政殿他已經把底全透光了,陛下不會真的以通敵罪叛他吧?

  那樣尚家只怕真的保不住了。

  尚平悲從中來,又哭了,其他太監宮女:……這人眼淚也忒多了吧。

  尚平直到宵禁都沒回來,已經有所準備的長平和管家心頭不安,卻還是勉力撐住了。

  可暗中盯著的兩撥人卻有不同的反應,易寒悄悄的帶著人撤了,回到郡主府,一個護衛高興的道:「隊長,我是看著尚二老爺進宮的。一直到現在都沒出來。」

  易寒點頭,「兄弟們這幾日都累了,先去好好休息吧。」

  而被曲勇留在這裡的曲敢卻心頭有些不安,「今天姑老爺怎麼沒回來?」

  跟他一樣回到落腳處的家丁不在意的道:「或許是有事外宿了呢。」

  他擠眉弄眼道:「春宵苦短,姑太太不在京城,姑老爺出去玩玩不是正常的嗎?」

  曲敢踹了他一腳道:「放屁,主子們的玩笑也是你能說的?」

  另一人則道:「我今天下響看見姑老爺進皇城裡了,多半是衙門有事吧。」

  「你看見?你在哪兒看見的?」曲敢問。

  「就雲記那裡,曲二哥你不是要吃他家的燒鵝嗎,我特意去給您買的,當時我就看到姑老爺騎馬進的皇城,我還說怎麼長平長安不跟著呢。」

  曲敢精神一振,臉色微變道:「你說當時姑老爺自己一人進的皇城,身邊沒小廝跟著?」

  「沒有。」

  曲敢心頭頓時墜下了一塊石頭,心內不安,抓了衣服起身道:「我去尚府問問。」

  「可現在都宵禁了。」

  「放心,都在一個坊裡,我小心些不會被抓住的,」曲敢想了想,沉聲道:「明天辰時我若是還不回來,你們便立刻離開,一人去江陵找大老爺,一人回江南找二老爺,就說京城出事了。」

  兩個家丁面面相覷,也吃不下燒鵝了,連忙道:「曲二哥,我們跟您一塊兒去?」

  「不必,總要留個後手。」曲敢說完就悄悄的開門出去。

  街上有巡視的禁衛軍,可一般只要小心點是可以避開的,他們租的地方離尚府還有一段距離,但曲敢連跑帶走,半個時辰左右便也到了。

  他敲響了尚府的角門,而就在同時,大梁的北境,他大哥曲勇正全力護著趙家的兩位小公子往外跑,他們停留貨車的方向正一片火光和嘈雜。

  林信的聲音在黑暗中異常清晰,「繳械不殺,所有人抱頭蹲好,林生,清點人數,派人守住各個出口,一個都不許放走。」

  曲勇臉色微白,捂著兩位小公子的嘴巴趴在草地上,見慢慢有士兵搜查過來,不由低聲叮囑道:「少爺,你們別說話,小的帶你們離開。」

  倆少年微微點頭,被曲勇拖著手臂就往外騰移,動靜不大,卻還是被人發現了,有士兵立即提著刀追來。

  那邊各旗已經快速的匯報,林信心中瞭然,少了七人。

  見那邊有動靜,想也不想便把事情交給其中一個總旗,他則帶著林生等人追去。

  姑姑說,必須斬草除根,一個都不能放跑,以免將消息洩露出去。

  而兵部的驛使此時正不停歇的往江陵趕去,即便很累也沒有停下,到了驛站便下馬,簡單的塞了一肚子口糧,換了一匹馬便繼續趕路,只有困到極致時才停下找個草堆閉目半個時辰,起來後再跑。

  為消融這一次可能的兵變,這些驛使才是最辛苦的。

  這是一場時間的較量,曲勇帶著趙家的兩位小公子與逃出來的剩餘四人匯合,五人開始護送著他們往遼國那邊跑。

  趙三和趙四驚呆了,拽住曲勇問,「我們去遼國做什麼,我們是梁人!」

  「兩位公子也看到了,梁軍正在捉拿我們,我們回去就是一個死,去了遼國還有一線生機,」曲勇勸道:「您放心,大老爺和那邊的部落首領有些交情,他們會善待你們的。」

  趙三依然不能理解,「可我們是梁人,我們為什麼要過去?不,不對,是梁軍為什麼要捉拿我們?我們趙家做的不是正經生意嗎?」

  「不錯,他們為什麼要抓我們?」趙四同樣迷糊得很,「二叔不是讓我們來歷練,見識見識的嗎,為什麼梁軍會抓我們?」

  曲勇有苦不能言,兩位小公子都只有十二三歲,家裡的大公子和二公子倒是知道一些,可他們卻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可這一時之間讓他怎麼跟他們解釋?

  其他家丁也沒法開口,只是不停的催促道:「他們已經找來了,我們必須快些,只要進入遼國就安全了。」

  曲勇拉著他們便走,「這一時半刻的說不清楚,兩位小公子,我們先逃出去再說,等以後有機會了讓老爺們給你們解釋。」

  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曲勇已經猜到,趙家的天只怕要變了,他們剛到目的地,才和潛過來遼商接頭,東北軍便瞬間出現。

  顯然,他們早等著他們了。

  他們這邊如此,江南那邊只怕也早被人盯上了,難怪大老爺會讓他們把三公子和四公子帶上。

  曲勇死命的拽著人跑,趙三和趙四一肚子的疑問,但後面有大批人馬在追,這種隨時喪命的緊迫感讓他們不得不往外跑。

  而此時,曲敢也正一臉鐵青的趕回到他們租的院子,低聲吩咐兩個夥伴道:「只怕真的出事了,長平說姑老爺中午便出去會客了,接下來幾天都不會回來,我看得出來,他在撒謊,你們二人立即收拾一下,天亮就離開,一個去江陵,一個去杭州。」

  「曲二哥,會不會是你想多了?」

  「我盯了姑老爺好幾年,他這人古板嚴肅的很,從不會夜不歸宿,這是唯一的一次,更別說長平長安一個都沒帶了,你見哪一次姑老爺出門不帶上一個人?」曲敢青著臉道:「我大哥那裡不知道怎麼樣了,我得去找他,讓他小心些。」

  「現在曲大哥估計早交易了,你趕過去還來得及嗎?」

  「廢話少說,你們照著我安排的來就好,趕緊收拾東西準備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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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斬草

  林信眼睜睜的看著曲勇他們帶著人穿過邊境線,進入了遼國,林生等人勒住馬,焦急問:「怎麼辦?」

  林信下馬,丟掉大刀,只把弓箭帶身上,「林生,大柱和大強跟我走,其他人先回營地。」

  「將軍,貿然進入敵國可是會引起兩國紛爭的。」

  林信嗤笑道:「那年遼人不越界打草谷?放心吧,打不起大仗。」

  眾人面面相覷,林信眼睛一瞪,他們立即老實的起身離開,別看他年紀比他們小得多,但沒人敢小看林信。

  才三年的時間便從一個小兵做到一個雜牌將軍,縱是上頭有人,然而他的軍功也是實打實的。

  見他們老實走了,林信這才拿好弓箭對剩下的三人,確切的說是對大柱和大強道:「我知道他們已經越界,照道理來說不必再追,繼續追,不僅是為了國家大義,更是為了我的私利。你們放心,我既然敢帶你們進去,就一定能帶你們出來。」

  大柱和大強便抱拳道:「我等聽將軍吩咐!」

  「好,」林信沉聲道:「不必抓捕,直接殺無赦。」

  先前因為其中明顯有兩個少年,且抓活的對給趙捷定罪更有利,所以他們以活捉為上策,可現在人跑到遼國去了,想要活著帶出來太難,只能斬草除根了。

  林生雖已是自由身,但骨子裡還是效忠於林氏,林信不必和他解釋太多,但大強和大柱不一樣,他們是他的兵,卻不是林家的下人。

  一行四人上馬,無視邊境線,直接越過,循著蹤跡追去。

  曲勇和另一個護衛各護著一位公子,快馬加鞭的往前趕,他們的馬比林信的要好得多,這也是他們一直能逃脫的原因,可他們馬上坐了兩個人,逃了一晚上,馬的耐力和體力急劇消耗,不僅將差距拉小,甚至還讓林信他們的馬趕上了。

  遠遠地,林信便開始拉弓,箭矢飛射而出,曲勇下意識的往前一壓,趙三被護得很好,他卻被一支箭穿胸而過,箭頭剛好顯露出來。

  他晃了一下,差點從馬上摔下來,卻硬是穩住了。

  林生狠狠地一打馬,越過林信,等馬快要接近他們時一躍而起,快速接近一匹馬,直接將馬上的護衛殺了奪馬,然後靠近過去。

  大柱和大強的功夫也很不錯,吆喝一聲,趁著他們的速度被林生打亂的功夫,舉著大刀便快馬殺過去。

  林信已經快速的搭弓,直接射下兩匹馬來。

  他想下殺手,對方疲憊,就很難再逃脫,哪怕曲勇悍勇,此時也已成了半廢人,沒了他,他帶著的兩位小公子和四個護衛便不足為懼。

  戰鬥很快結束,林信讓人把屍體丟到馬上,直接牽著他們往回走。

  大強提議道:「要馬就行了,怎麼還帶上屍體?一會兒遼軍聽到動靜該趕來了。」

  「不要緊,這兒離軍所遠著呢,」林信打著馬往前小跑,往後看了一眼馬上的兩個少年,歎氣一聲道:「他們或許有用。」

  兩國邊境線長,一般有梁軍駐紮的對面就會有遼軍,曲勇為了跑得順利,選的這個地方遠離梁軍的軍所,自然也遠離遼軍的軍所,所以此時還真沒人注意到。

  林信也沒跑出去多遠,牽著馬兒小跑著回到自家的邊境線內,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他們要是在那邊遇險,大部隊都不能來救,不然一個不好就能引起大戰。

  他把所有的屍體都帶回了軍營,蘇章溜溜躂達的來看,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林信道:「林將軍越發能幹了。」

  林信低頭,「全賴將軍培養。」

  蘇章笑了笑道:「也是你出息,不然誰能短短的時間累及下這麼多軍功呢?」

  就是升得太快了,讓人心慌。

  林信也知道他近來有些太打眼了,但沒辦法,姑姑說,趙家這顆毒瘤不能留下,而為了能在邊關這裡有足夠的話語權,他的職位必須得升一升。

  不然他也不會從年前開始就努力拿南下打草谷的遼人刷軍功。

  東北軍捉獲了以商隊為掩護來通敵叛國的一批人,很快便向上匯報了。

  但消息還沒那麼快可以傳入京中,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江陵府。

  而江陵府還依然一無所覺,在楚太子和梁國四皇子三次會晤後,境下的氣氛無比緩和,就是老百姓們的臉上都不由洋溢著歡笑,他們知道,兩國這是打不起來了。

  楚太子和四皇子都很開心,雖然他們內心深處恨不得收服對方的國家,但此時,兩人的目標是一致的,他們暫時不想打仗。

  在安撫下治下的百姓,又壓下躁動的武將後,楚太子高興的和四皇子道:「四殿下要是不介意,我們便選個日子啟程吧,正好我可一路做您的嚮導,給您介紹一下我楚國的風光。」

  四皇子看了陪同在一旁的盧小將軍和趙捷一眼,也覺得他總是呆著這裡也不是辦法,便點頭道:「也好,那我們就選個日子啟程吧,不過我們不是答應江陵的讀書人後日要山上踏青?」

  楚太子便笑道:「那我們參加完就走?正好那幾日天氣都好。」

  四皇子表示沒問題。

  四皇子就對趙捷和王宴道:「我們三天後便走,江陵就交給你們了,後日我會想辦法多為你們爭取些青年才俊過來。」

  王宴高興不已,「殿下能讓楚太子開放城門,讓學子過來?」

  「我盡量,」四皇子笑道:「不過我想後日有這麼多學子在,楚太子應該不會拒絕我的提議的,實際上,楚國也不可能一直關著這些學子不讓人走。」

  從去年秋末孟帝開始封鎖江陵開始,便很少能有學子離開,後來戰爭爆發,那段時間跑了一部分,但絕大多數的學子依然是困在江陵。

  一直到陳象攻破皇城,那會兒混亂,惜命的學子們大多都窩在家中,但也有人趁著混亂想要出城回故鄉,可絕大部分都死在了亂兵手裡,能出來的很少。

  陳象雖然看不起讀書人,卻也知道人才難得,所以不僅姚時他們被扣下,江陵城中的其他學子也都不許出城。

  像王驥這種書生模樣的人可以進,但要出去就難了,他要不是這邊過去的,楚軍想連他一併扣下呢。

  想要離開的學子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往西或往南進入楚國腹地,從其他關口出去。

  可那樣一來不僅花銷大,危險性也更高,所以大部分人還是習慣留在自己熟悉的江陵,等待城門打開後離開。

  特別是梁國和閩國和曾經南漢一帶的學子,甚至大理的一部分學子都要從他們這邊走。

  四皇子也很想為大梁多爭取人才的,但他更知道人才不能勉強,所以他樂得去打破楚國的這種禁錮,反正只要楚國也得不到這些人才就好了。

  楚太子同樣明白這一點,要他說,當初陳象就不應該這麼強勢的扣押這些學子,讓他們對楚國的印象很不好。

  既然知道要禮賢下士,為何不學得像一點,只學了點皮毛有什麼用?

  所以所謂的踏青其實就是安撫人才,招攬人才的大會,算是兩位皇子為各自國家的第二次交鋒。

  陳象很不屑,覺得再關他們一段時間,以這些讀書人的軟骨頭,哪怕不甘願他們也會為楚國做事的,到時候再給他們些好處不就收服得差不多了?

  大部分人的骨子裡都有賤性的,他都願意做那個壞人了,楚太子為何不去做那個好人呢?

  此時答應四皇子讓學子自由離開,那他這段時間不是白關人了?

  楚太子身邊有不少人認同陳象的觀點,前面已錯,那不如將錯就錯,陳象的這個法子雖不好,卻也能用。

  也是因此,楚太子一直猶豫,到時間了都沒能拿定主意,出門時便不由晚了。

  結果上車才走了一半,車架便壞了,楚太子沒受傷,但也受了驚嚇,他抬頭看了一下時間,不悅道:「將馬牽來,我騎馬去。」

  「殿下不如再等一等,梁國四皇子有華車,您若是騎馬前去便落了一籌,那些學子也慣會捧高踩低,您和大楚可不能小看了去。」

  楚太子便皺緊了眉頭,看向車架道:「可是也不能讓客人久等,孤若遲到了江陵的學子以後會如何看孤?」

  「殿下放心,這車很快就修好了,肯定不會遲了,您準時到便行,正好可以壓軸出場。」

  而此時,四皇子已經帶了魯侍郎他們跟江陵的學子們見上面了,因為這次多半要鬥文,所以他把魯侍郎,林佑和尚明傑等才識不錯的都帶來了,至於盧小將軍和趙捷等都留在了營地。

  至於王宴,他倒是很想來湊熱鬧,但他現在在外人面前也不過是剛好一點,才能下地走路的形象,實在不敢來,萬一叫趙捷懷疑怎麼辦?

  大家見過禮,又互相介紹了一下,梁國的學子皆上來又鄭重的拜見過,大家這才發現楚太子還沒到。

  便有學子不滿道:「楚太子也太自大了吧?」

  楚國學子面上尷尬,但也有人不忿道:「時辰還沒到呢,你等急什麼?」

  「是啊,時間還沒到呢,大家再等等吧。」四皇子便笑道:「我很少能出遠門,最佩服的就是諸位能到處遊歷,不如我們來說一下各自旅途中遇到的趣事。」

  「要說趣事那可真是太多了,不如我們說怪異之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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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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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刺殺

  人群開始向四皇子這邊靠攏,今天來的學子很真不少,除了江陵本地的學子,大多是還滯留在這的各國學子,尤其是梁楚兩國的學子,一個不落的全來了。

  他們都是奔著本國的皇子來的。

  四皇子也親和,見楚太子沒到,便也不急著入場,就站在草坪上和大家說話。

  人群中,幾個身著儒衫的人慢慢朝前擠來,被擠的書生有些不滿,蹙了蹙眉,然而眾人都在聽前面的人和四皇子說話,他們也不好喧嘩,便只是微微偏移了半步,抿著嘴沒做聲。

  但擠過去的人非但沒停下,反而還繼續往前擠,大多數人雖不滿卻沒留意,只有個別人好奇的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兒,慢慢的覺得不對勁,正要出聲提醒時,跟在四皇子身後負責保護的侍衛卻也發覺了不對,上前正要提醒,本來正站在一個學子身後,只與四皇子隔了一個人的學子猛地推開他前面的學子,一躍而上……

  侍衛面色大變,下意識的拽了一把四皇子,手臂往前一伸,一把匕首狠狠的穿過他的手臂。

  侍衛顧不得手上的疼痛,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對方卻靈活的一動,直接脫掉外衣,就在這一瞬間,混在學子中的刺客已經飛躍過來……

  人群瞬間大亂,尖聲驚叫起來,侍衛們大叫,「保護四皇子!」

  林佑和尚明傑是除侍衛們離四皇子最近的,因為魯侍郎他去跟楚國那邊過來的官員交流一會兒的座次了。

  沒錯,就是座次,雖然是踏青,雖然是在山上,可一會兒大家也是要吃吃喝喝的,兩位皇子肯定都是坐首座,可誰居左,誰又居右?

  這個倒不是特別難,畢竟這邊是楚國的地盤,他們是東道主,可底下官員和主要學子的座次呢,那可就講究多了,誰讓這次來的學子那麼多呢。

  所以危機發生之時,這倆人迅速的接過被侍衛扯過來的四皇往身後一塞,然後迎著撲上來的刺客便是一腳。

  然而他們這三腳貓功夫根本沒撐多久,好在身後的侍衛很快補上來,將人往後一撥,喊道:「帶殿下走!」

  那邊魯侍郎已經往這邊跑了,學子們混亂起來,然而卻也有不少學子穩住,一邊大喊著讓人往後撤,一邊想辦法拖延刺客的腳步。

  這個時代,讀書都是要學六藝的,真正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沒幾個,然而這些刺客下手狠毒,學子不攔路便罷,一攔路他們照殺不誤。

  被護在後面的四皇子看了大急,叫道:「所有人散開,快散開!」

  大部分人都散開了,但總有人不願意讓這些刺客得逞,所以刺客們的腳步一下便被絆住了。

  刺客大怒,高聲喊道:「石四是梁帝如今唯一能用的兒子,殺了他,我大楚將再無敵手,諸位公子還不動手嗎?」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梁帝已老邁,石二又被圈禁,石五和石六還年幼,殺了石四,大梁後繼無人,我大楚便是中原第一,一統天下指日可待,」另一邊的刺客也跟著喊道:「太子殿下便在下面看著,諸位公子不趁機立功嗎?」

  所有的學子看向楚國學子的臉上皆是又驚又怒,楚國學子一臉懵,心中驚疑不定,但已經有心思靈動的人喊道:「大家不要聽他們的話,此人是在挑撥楚梁關係,說,你們是何人派來的?」

  刺客們嗤笑一聲,悶頭往四皇子那邊沖,一邊與侍衛們戰在一起,一邊喊道:「真是一群蠢貨,殿下帶來了大批兵馬,只等石四一死便能攻下整個江陵,你們到現在都不幫忙,反而處處阻攔,是想朝廷問你們家族的罪嗎?」

  已經衝出來參與到阻攔行列中的楚國學子動作不由一頓,大多動作緩了緩,但其中有幾個動作毫不停留,他們功夫還不錯,一邊實力攔截刺客,一邊喊道:「你這人居心叵測,倒是好手段,不知是哪國培養出來的。」

  總之這件事絕對不能落在楚國頭上,不然今日過後楚國就要成為眾矢之的了。

  同時心裡對楚太子恨怒交加,他竟然到現在都沒來,到底知不知道山上出大事了,這位殿下看來不如傳言中的能幹嘛。

  四皇子根本不會在這時候去分析他們說的話是真是假,他退到了後面,直接扶著衝過來的魯侍郎道:「我們撤到山裡去!」

  魯侍郎不贊同的叫了聲,「殿下!」

  四皇子青著臉道:「聽孤的吩咐,全撤到山裡去。」

  說罷率先往山裡跑,他一跑,刺客們自然去追,就丟下了混亂的學子們。

  參與戰鬥的學子們下意識的便要去追,四皇子卻回頭疾言厲色道:「爾等不許跟從,滾下山去!」

  被如此粗魯對待的學子們卻是眼眶一熱,默默地停下腳步。

  已經有學子自動去救治受傷的學子,有的已經沒了氣息,當下便有人哭出聲來,一個蜀國學子忍不住怒問,「楚太子為何還不到?」

  楚國的學子默然不語,就有人譏諷道:「莫不是真是楚國所為?」

  「你不要血口噴人,」有人跳起來道:「若真是我們楚國所為,遮掩還來不及,怎會如此大張旗鼓的點明?」

  「正好可以用栽贓嫁禍這個理由啊,」梁國學子譏諷道:「不然這栽贓的手段也太拙劣了些吧?」

  「你!」楚國學子大怒道:「我還說是你們梁國派來的刺客呢,為的就是栽贓我們楚國,順便收買人心!」

  剛才那一瞬間大家臉上的動容他可是看在眼裡的,而楚太子此時不在便是他最大的罪過。

  這邊吵翻了天,那邊侍衛們和林佑等人正護送著四皇子往深山裡跑,卻也不是毫無目的的跑。

  林佑一把扯過尚明傑,問道:「哪邊是我大梁?」

  尚明傑猶豫,林佑就拍了一下他腦袋,「直接說!」

  那當然是東邊就是了,尚明傑想也不想就指了一個方向道:「這兒!」

  四皇子正要往那邊去,誰知道林佑拉了四皇子就選了相反的方向跑,不僅他愣了一下,魯侍郎也愣了。

  還是後邊的侍衛且戰且退,跑上來道:「沒錯,這邊是我大梁,你們快護送殿下翻山,我等攔住刺客。」

  四皇子和魯侍郎:……

  林佑已經拽了四皇子往前跑了,尚明傑提著劍扶著魯侍郎跟上,但這次他們沒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危險,帶過來的侍衛並不多,聽後面的動靜,刺客追上來只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尚明傑便停下腳步道:「這樣不是辦法,我們分開走。」

  林佑蹙眉,「侍衛都擋在前面了,殿下身邊沒人保護怎麼行?」

  尚明傑已經丟下劍脫衣服,「我去引開他們,你帶著殿下往東去。」

  林佑聞言一怔,咬著嘴唇沒說話。

  魯侍郎卻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你和四皇子身形相近,遠看根本看不出來。」

  林佑道:「還是我來吧,你功夫比我好,由你來護送四皇子。」

  「你不行,」尚明傑想也不想道:「你矮,而且你確定我來護送殿下不會把殿下送到楚國去?」

  「……」林佑覺得他那一瞬間的感動還不如拿去餵狗,他看向四皇子。

  四皇子還在猶豫,「我們可以一起走……」

  尚明傑就指使林佑,「快剝!」

  「冒犯了殿下。」林佑伸手去剝他的外衣,他知道,這位殿下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優柔寡斷,再磨嘰下去,刺客只怕就上來了。

  四皇子驚呆了,他第一次被人這樣剝衣服,下意識便掙扎起來,魯侍郎見了連忙上前按住他。

  「殿下就聽我們的吧,侍衛們攔不了多久的。」

  四皇子也回過神來,臉色變了兩下,主動脫下衣服。

  林佑最後看看,乾脆把他頭上的玉冠也摘了下來,然後尚明傑一邊換衣服,他一邊簡單的給他束上,至於四皇子,來不及了,就這麼披著。

  尚明傑穿好衣服,跪下給四皇子磕了一個頭,轉身選了一個方向就跑。

  魯侍郎連忙追上去,「小尚大人,不,殿下,等等老臣啊。」

  尚明傑無奈,「您跟上來幹嘛?」

  魯侍郎抹著汗道:「我是副使,殿下身邊怎麼能不跟著我?」

  沒辦法,尚明傑只能扶著他一起跑。

  四皇子心裡有些難過,林佑更難過,但此時不是難過的時候,他扶住四皇子,兩人快速往外跑,他們二人都會些功夫,且年輕力壯,比帶了魯侍郎的尚明傑快多了。

  刺客很快便突破防線追上來,侍衛們已經不剩下幾個,都是且戰且退,刺客們看到快速消失在眼前的「四皇子」,抬步便追去。

  尚明傑一邊跑,一邊湊准了空往地上摸一把土,然後往臉上抹,魯侍郎一邊喘氣一邊道:「左邊再多抹點兒就看不出來了。」

  魯侍郎見他年紀小,怕他害怕,便安慰道:「殿下別怕,山上的學子肯定會去通知趙將軍和盧小將軍他們的……」

  至於楚國,現在魯侍郎根本拿不準他們的態度。

  踏青的地點就在江陵南城郊外,這本來是江陵書院最經常活動的地方,以前姬元還在江陵時,一年總有五六次要在這上面講學,那時誰都可以上來聽課,可見盛大。

  所以楚太子才會選擇這裡,四皇子也沒有意見。

  他們帶來的侍衛少,可當時山下卻是有維持秩序的楚軍的,如果他們不想坐實刺殺的罪名,那就應該立刻上來救援,可一直到現在他們都沒聽到動靜。

  所以魯侍郎不敢把希望寄托在楚國身上,只能寄希望那些梁國學子,希望他們能機靈的去通知西城門外的梁軍。

  哪怕他們不能出東城門,在城門口裡喊一句也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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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得信

  楚太子趕到時,楚軍正躊躇著到底要不要去救人,不過不管要不要,他們好歹不太笨,已經衝進去假裝營救了。

  可他們出力不出功,連刺客的影子都沒見到,還是楚太子來後知道了實情,眼前一黑,踹了帶兵的校尉一腳後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救四皇子,他若是出事,你們全都要陪葬!」

  這明顯是有人栽贓陷害,手段雖拙劣,卻很有效。

  所以四皇子絕對不能在這裡出事。

  楚太子將身邊的侍衛也派出去了一半,同時下令讓人去查馬車的事,這也太巧了,那邊他的車架出事來晚了,這邊四皇子就遇刺。

  楚太子掃了一眼驚疑不定的學子們,咬了咬牙道:「去通知趙捷和王宴。」

  他是不想此時通知他們的,因為四皇子還不知道生死,趙捷和王宴來這裡他太過被動。

  可這麼多人看著,尤其還有這麼多梁國的學子,他來得太晚了,說不定已經有人偷偷離開去通知了也不一定。

  所以與其等趙捷他們從別處得到消息,還不如他派人去通知,好歹能掌握一些主動性。

  楚太子想的不錯,幾乎是四皇子他們一往山裡跑,便有人偷偷的從側面下山了。

  且還不止一個人,他們到了山下,不敢去馬廄裡取馬,直接跑到山腳下的官道旁租了騾子或牛車,揚鞭便快速的進城然後往東城門趕去。

  他們一身學子打扮,而且也沒有證件可以出東城門,所以他們直接跑到城門底下,不顧楚兵的阻攔,衝著對面就喊,「四皇子遇刺了!四皇子在山上遇刺,你們快去救人啊!」

  對面本來正懶洋洋站著的梁兵一個激靈醒過神來,和同伴交流了一下便跑過來,也不進城,直接隔著楚兵問,「你說的是真的?是我們梁國的四皇子?」

  「就是他,」學子焦急道:「我是梁人,殿下才到山上沒多久就遇刺了,楚太子還未上山,現在山上正一片混亂,你們快去通知王大人和趙將軍,快派人去救四殿下。」

  兩人中間就隔了兩米遠,站在中間的楚兵忍無可忍的叫道:「這是咱楚國,你們不要太過分了,要出城拿出證明來,要進城也拿出證明來。」

  學子吼他,「我出城了嗎?我現在不是站在城內嗎?」

  梁兵也吼他,「我進城了嗎,我不過就是站在城門底下看兩眼而已,我腳下還是大梁的地盤!」

  楚兵瞪眼,抬手就要把學子往回拖,梁兵已經鄭重的和學子道謝,「多謝你告知,我這就回去告訴總旗。」

  他一個小兵當然是沒資格見將軍的,所以先告訴了總旗,總旗不敢怠慢,連忙跑去找參將,參將也不敢耽擱,得了消息就往外跑,卻在跑出去時頓了一下,然後轉身去找盧小將軍。

  但城門口的動靜太大,哪怕參將不直接通知趙捷,趙捷的情報網依然迅速的上報了這個消息。

  趙捷想也不想便起身往外走,「點兵,去救殿下!」

  他才出營帳,一匹馬便飛速的跑到營區,一個人從馬上滾落下來,守營的親兵連忙上前扶住他,問道:「你是誰?」

  倒在地上的人已去了半條命,他一把抓住眼前的人道:「將,將軍,我要見趙將軍……」

  他哆嗦的將一個令牌拿出來,親兵認出這是將軍給親兵的手牌,他便有一個,當下不敢怠慢,拉來一個人便一起架著他往裡走。

  他們是行軍打仗慣的,這人明顯是快馬過來的,命已去了半條,除非有十萬火急的事,不然很少有人會用這種傳信方式。

  趙捷才要去點兵,兩人便把人給拖了過來,「將軍,此人說有要事稟報。」

  趙捷看了那人一眼,目光一凝,轉身進帳道:「你們都下去。」

  士兵將人架進去後放到地上才離開,趙捷彎下腰去看他,「你怎麼來了?」

  倒在地上的人努力的想睜開眼睛,影影綽綽間看清是趙捷後便虛弱的道:「老爺,老爺,京城有變,有變……」

  趙捷面色一變,一把抓住他問,「京城有什麼變?」

  他虛弱的閉上眼睛,只有喃喃的兩句話,「有變,曲二哥讓,讓跑……」

  聲音漸漸低下,趙捷伸手一摸他的脖子,這才發現脈搏已經弱下,幾乎不見,他臉色一沉,知道他是疲勞過度,人已經不行了。

  趙捷拳頭握緊了又鬆開,臉色變化了好幾下,最後抬頭高聲道:「來人,將許副將請來!」

  與此同時,盧小將軍已經點齊了兵馬要去救四皇子,臨出行前想起趙捷,隨便指了一個小兵道:「你去通知趙將軍,就說我先去救殿下了。」

  盧小將軍和厲副將兵分兩路,厲副將帶著人要從城門過去,但楚國放不放行還不一定呢。

  盧小將軍卻是直接去了郊外那座跟楚國相連的山脈那裡,從那裡直接入山。

  以後他只怕就要代替趙捷暫時鎮守江陵,自然是把這附近的地理惡補了一遍,之前王宴便提過,南郊那座山上有條小路直通楚國境內。

  而他若是沒記錯,今天的踏青就在那個山脈的一角上。

  正躺在榻上閉目休息,晃著腿兒唱著小曲兒的王宴也聽到了消息,他差點從榻上滾下來。

  四皇子若是出事,那大梁可真的危險了。

  他臉色沉重的抓起袍子就往外跑,哪裡還顧得上裝病?

  結果他還沒出府門,就有兩個衙役架了一個人進來,高聲道:「大人,朝廷有八百里加急。」

  王宴面色微變,連忙接過,直接打開一掃,臉色微微一變,他看向已經面無人色的驛使,道:「快去請大夫,帶下去好好休息。」

  王宴糾結了一下,最後握緊了手中的信道:「去兵營,讓別駕將能調的人都調來。」

  先把趙捷這個禍害控制起來再說。

  王宴帶了衙役火速往兵營趕,「趙將軍呢?」

  守營的士兵還以為王宴也是來找趙將軍去救人的,立刻道:「趙將軍和許副將帶著人去救四殿下了。」

  王宴轉身正要走,突然一個回身,瞪大了眼問,「你剛才說趙將軍和誰去?」

  士兵被他嚇了一跳,結結巴巴的道:「和,和許副將啊。」

  「那誰留守兵營?」

  「沒,沒人留守,厲副將和盧小將軍也帶了人去,所以軍中不剩下多少人了。」

  王宴臉色一白,趙捷是老將,他怎麼可能不留人鎮守後方?

  他一人領兵足矣,幹嘛還要把許滿帶上?

  「趙將軍帶走了多少人?」

  士兵想了一下道:「大概有五六百人吧。」

  「往哪個方向去了?」

  士兵便指了北方。

  王宴臉色一變,打馬便朝西城門跑去,四皇子是在楚國的南城門參加的踏青宴,他跑北邊去救的哪門子的駕?

  王宴跑到西城門,厲副將還在跟楚軍交涉,要他們打開城門讓他們進去救人。

  楚國哪敢放他們進來哦,一個不小心趁機攻城略地了咋辦?

  王宴直接跑到厲副將身邊,把人往後一拖,壓低了聲音道:「趙捷跑了,快帶兵去攔住他。」

  王宴咬牙切齒的道:「他往北跑去了,可能會入吐蕃,不然就是奔楚。」

  厲副將大驚,「我們做得小心,他怎麼會察覺?而且一察覺就跑了?」

  王宴一路上已經將事情推測了個大概,「京城出事了,尚平親自告發他通敵叛國,估計他是收到消息才跑的,你快去攔住他,記住,先擾亂他的軍心,他帶的那些人,不論是將是兵,凡是願意投降的都保他們一命,告訴他們,他們的家人可都在大梁呢。」

  關鍵是厲副將這裡也只帶了兩千人,而趙捷帶走的那六百人估計是精英,王宴每一個都心疼,不想大梁為此失去太多。

  厲副將猶豫不決,「那四皇子這邊怎麼辦?」

  王宴就攏了攏衣服,冷著臉道:「有我和盧小將軍呢,你只管放心的去。」

  厲副將猶豫了一下,最後咬咬牙,帶著士兵跑了。

  王宴這才嘴角帶笑的帶著刺史府的衙役上前,直視緊張兮兮的楚兵道:「在下大梁江陵刺史王宴,我國四皇子在楚國遇險,我要進去與楚太子商議救援事宜,放心,我帶過去的人不會太多的。」

  梁兵看了眼他身後的那五十多個人,猶豫不決,一個校尉已經小跑著過來,高聲道:「快放王大人進來……」

  「王大人,」他跑過來道:「我國太子請您進去呢。」

  他假裝沒看到他身後帶的那五十多人,反正只要不是那兩千士兵就行。

  王宴對他點點頭,騎上馬帶著人便往南城門趕去。

  校尉抹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讓士兵繼續守好門。

  楚兵們忍不住私下忍不住嘀咕,「不是說那王宴中了我們將軍的一箭快要沒命了嗎?我看他挺生龍活虎的啊。」

  「治好了?」

  「嘖,這梁國的醫術也太好了吧,正中心窩呢。」

  趕到山上的王宴看到那混亂的現場,真的覺得心窩一疼,一抽一抽的,他迎著楚太子便走去,一抬眼淚水就嘩嘩的,「楚太子,我家殿下怎麼樣了?」

  「……」楚太子連忙扶住他安慰道:「王大人放心,孤已經派人去救了,應當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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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拖延

  尚明傑帶著一個魯侍郎,想飛奔著跑起來都做不到,只能攙扶著他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可是沒辦法,他不能丟下魯侍郎,一定程度上,刺客們之所以那麼堅定的追著他,不僅因為他身上這套太子的裝備,還因為魯侍郎在他身邊。

  不僅刺客們沒認出尚明傑來,就是侍衛們也沒發現人調換了。

  所以看到四個人只剩下「四皇子」和魯侍郎,頓時嚇得肝膽俱裂,拼了命的攔住不許刺客過去。

  然而四皇子帶來的侍衛不多,眾人此時又帶傷,且戰且退之下還是與太子越來越近。

  侍衛們滿心絕望,正想著是不是要一人拉著一個刺客同歸於盡,好給四皇子爭取時間時,那邊因為刺客飛躍過去,尚明傑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正好面朝侍衛們。

  侍衛們瞪大了眼睛看他,侍衛長率先反應過來,大吼了一聲,「殿下!」

  然後帶著手下們往後一退,避開刺客們的攻擊後繼續上前阻攔刺客。

  侍衛們也立即回神,不再想著同歸於盡這樣的笨方法,而是且戰且退,又把魯侍郎和尚明傑圍在了中間。

  侍衛長給大家使眼色,現在不急著死了,得多拖延一點時間,好給四皇子爭取足夠多的時間。

  尚明傑從地上爬起來,順便把魯侍郎也拽了起來,他悄咪咪的抓起地上的一把劍,同樣戒備的盯著刺客們。

  刺客們也不剩幾個了,不過人數和實力還是能碾壓侍衛們。

  所以見他們圍成一圈,刺客們立即分散開來,將他們團團包圍起來。

  尚明傑抹了一把臉,本來就髒兮兮的臉更髒了,他壓低了聲音問刺客,「爾等想殺我,還是想活捉?」

  刺客們一愣,還能活捉?

  刺客們眼神交流,片刻後堅定起來,殺氣凜凜的盯著尚明傑。

  尚明傑苦笑,看來他們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殺四皇子了,手中的刀一垂,左手一把將魯侍郎推出去,冷聲道:「回去告訴父皇,讓他給我報仇!」

  魯侍郎瞪大了眼睛,「殿下?」

  尚明傑狠狠地瞪他,悄悄地給他使眼色,差點沒抽了,愣著幹嘛,能活一個是一個。

  刺客們掃了魯侍郎一眼,又老又弱的文官,沒放在心上,只要四皇子和這些侍衛都死了就行。

  為首之人一聲令下,刺客們瞬間朝裡殺去,侍衛長一腳將魯侍郎踢飛,跟人緊緊地圍住尚明傑。

  尚明傑則拿著劍在中間瞄準了刺,刺客的動作雖快,但他總能刺著,雖然離得遠,未必致命,卻也給對方不少的困擾。

  一個侍衛倒下,尚明傑走出圈子填補。

  侍衛們知道,現在他們的任務就是拖時間,尚明傑活得越久,四皇子的時間便越多,逃生的希望就越多,所以並不突圍,而是以防守為主。

  尚明傑會功夫,他又聰明,被圍在圈子裡看了許久,摸到了他們結軍陣的要訣,填補上去後又有侍衛長和一旁的侍衛幫忙,刺客們拿他們一時還沒有辦法,只能靠磨,只要再倒下一人,這軍陣就破了。

  刺客們在外面遊走,動作快速且狠辣的朝前攻去,侍衛們有條不紊的阻擋,被攻擊五六次才能抽空回擊一次,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就是尚明傑身上都添了好幾道刀口,血已經流到了地上。

  他是主要被攻擊對象,

  所以刀劍只要落到身上力道必定不小,所以他傷得明明是最少的,出的血卻是最多的。

  刺客隱隱覺得不對,這些人竟然一點也沒突圍的意思,可這樣有什麼意義?

  被圍在這裡四皇子必死無疑,他們怎麼可能不想著突圍?

  哪怕知道突圍也會死,但意義是不一樣的,總有一線希望不是嗎?

  刺客瞇著眼睛去看狼狽不堪,血泥糊了一臉的尚明傑,半響他才驚叫道:「不對,他不是石四!剛才那大官呢?」

  「在那兒!」有人將魯侍郎提過來,侍衛們恨鐵不成鋼,侍衛長都把他踢飛出去,就是想讓他趕緊跑,刺客們未必會去追他,結果他暈頭轉向的爬起來就被一個刺客順手打暈了,就算要留一個活口報信,那也不該現在讓人走。

  可他們都攔著刺客那麼久了,還有意的組成軍陣向後移動,就是想給他時間讓他跑,能活一個是一個,結果那麼久了他竟然沒醒。

  要知道,這段時間他們已經挪出了五百多米,他只要醒過來小心點爬走是沒問題的啊。

  侍衛們恨鐵不成鋼,卻不得不改變策略,立即改變軍陣,其他三個侍衛提了劍殺上去,侍衛長拉著尚明傑就跑,「殿下快走!」

  刺客們又猶豫起來了,「聲東擊西?」

  尚明傑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這明明是惑敵,他一個沒讀過幾篇兵書的人都知道!

  刺客們轉身便去追,他們搖了魯侍郎兩下,發現他醒不來,順手便一丟,不管了,先把這些人殺了再說。

  山裡又是一陣你追我逃的雞飛狗跳,侍衛們要攔截,領路的事便交給了尚明傑,侍衛長顧不得那麼多了,叫道:「殿下,回草坪上去,那上面有楚軍!」

  尚明傑應了一聲,選了一個方向拔腿就跑,侍衛們且戰且退的跟著,刺客們緊追不捨,兩刻鐘後,他們碰到倒在地上的魯侍郎。

  侍衛們靜默了一下,默默地繼續拿刀抵擋刺客,尚明傑瞪大了眼睛,左右看了看,摀住胸口出血最厲害的一道傷口,最後選了一個方向繼續跑……

  當再次看到那棵被砍了一刀的樹時,侍衛們的內心是絕望的,他們知道,再往前跑可能還會看到依然昏迷的魯侍郎,尚明傑沒發現這點,跌跌撞撞的悶頭朝前跑,待看到站在樹下的士兵,他眼中迸射出亮光,叫道:「我們跑出來了,救駕,快救駕!」

  侍衛們一驚,扭頭往後看了一眼,便看到一隊身著楚國兵服的士兵,他們精神一振,叫道:「還不快保護我們梁國皇子,我們梁楚兩國可是友國。」

  楚兵們就是被楚太子派來營救的,聞言拔了刀就衝過去,刺客們沒想到功虧一簣,心中大恨。

  他們前一刻還以為這是假的四皇子呢,在這兒繞圈逗他們玩兒,原來是早就設好埋伏了?

  其中一個刺客不顧身體的極限,硬是隔開侍衛長的劍,運氣飛起,使出渾身的力氣瞄準的尚明傑狠狠的一擲。

  侍衛長被大力隔開時便覺不對,所以刺客才飛起他就大吼,「趴下!」

  鬆懈下來的尚明傑聞聲抬頭,眼睛一縮,根本來不及反應,本來倒在他腳邊的魯侍郎卻在侍衛長大吼的那一刻驚醒過來,下意識的手一揮,拽住了一樣東西便狠狠地抓住。

  尚明傑瞪著那把飛來的劍,被拉住左腿時根本反應不過了,身體下意識的往左一倒,長劍飛到,以一股莫大的氣勢直接穿透尚明傑的右胸。

  他一把倒在魯侍郎身上,魯侍郎「哎喲」一聲,差點又昏厥過去,待看到他胸口插的長劍,真的魂飛魄喪,驚叫道:「殿下——」

  刺客們聞言心喜,再不戀戰,轉身便逃。

  侍衛長顧不得去追,跑上來看尚明傑的情況,「出血太多,得止血!」

  侍衛長抱起尚明傑就往外跑,正逼著楚太子跟他進山的王宴才走下一個緩坡便看到侍衛長抱了尚明傑出來,頓時眼前一黑,「殿下?」

  侍衛長來不及解釋,「快叫大夫,他傷得太重,失血太多了。」

  王宴也沒看尚明傑的臉,下意識的便覺得這是他們的四皇子,一時面目猙獰的回過頭拽住楚太子,「太子殿下,快救我們四殿下,他要是在楚國出事……」

  楚太子臉色也一白,連忙往下吩咐,「快把王太醫叫來,快馬回去取藥,全力救治四皇子,四皇子若是出事,孤必不輕饒爾等。」

  侍衛長已經跑到前面了,王太醫是一早就被請來了,畢竟這裡有刺客,大夫是常備的。

  王宴緊緊地跟在侍衛長身邊,一衝入營帳就開始幫著王太醫救治,他也懂些醫術的,而且他沒帶大夫過來,他哪敢把四皇子完全交給楚國的御醫?

  所以他外衣一脫,直接拿過剪刀就剪他的衣服,連臉都沒來得及看。

  王太醫見他熟練,便快速的備好止血藥,等把膏藥熱好,他正好剪好衣服,王宴和王太醫等幾位助醫一起配合,助醫將木塞塞到了尚明傑嘴裡,對倆人微微一點頭,王太醫便開始小心的拔劍,劍一出來,立即止血,同時往尚明傑嘴裡塞補氣的人參。

  王宴看那冒出來的血,眼睛都紅了,這才心痛的看向「四皇子」,然後眼睛便微微瞪大。

  他眨了眨眼,看了看尚明傑的臉,又低頭去看那衣服,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默默地按住藥膏沒說話。

  王太醫卻是滿頭大汗的帶著助醫們給他止血,「四皇子」身上的傷口有好幾道呢,其中有兩道很深,到現在都還在流血。

  照這樣下去,哪怕那些傷口沒傷及內腑也會失血過多死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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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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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消息

  林佑和四皇子互相攙扶著往東跑,聽到動靜時,林佑下意識的把四皇子往旁邊一個灌木叢裡一塞,小心翼翼的爬過去打探,待看到為首的盧小將軍,他便大鬆一口氣。

  兩方勝利會師,四皇子青著臉和盧小將軍道:「你火速帶一些人去救魯侍郎和尚明傑他們,調些人護送我回營便可。」

  「從這裡過去?」

  四皇子蹙眉想了一下道:「對,我從這裡逃脫,他們總會知道這一條路的,現在不必忌諱了。」

  盧小將軍轉身便分出兩隊人馬進山,他可不敢離開四皇子身邊,打算親自護送他回去。

  林佑便道:「殿下,讓盧小將軍護送您回去吧,臣去看一看。」

  「也好,」四皇子想了想道:「你對那裡更熟,孤會很快與楚太子聯繫,請他援助的。」

  至於這到底是不是楚國出的手,現在還不必去計較,穩定局勢要緊。

  兩邊分開,林佑帶了人急急地往草坪那邊去。

  王太醫將尚明傑身上的衣服剪得亂七八糟的,將他整個人都包了起來,在基本的止血過後還拿羊腸線將那些大傷口簡單縫合了一下,讓傷口癒合得更快些,也避免二次大出血。

  這種外科手術其實他不太擅長,應該讓孟太醫來的,可惜他沒跟著太子來江陵。

  王太醫給尚明傑把過脈,檢查了一下生命體征,這才出去與太子道:「只要不發熱,傷口不惡化,就算熬過去了。」

  「何時才能保證傷口不會惡化?」

  王太醫糾結道:「傷口未完全癒合前臣都不能保證。」

  其實外傷就是這樣,真正因為傷死的很少,大部分是因失血過多和傷口發炎惡化保不住的。

  現在「四皇子」已經熬過了第一關,血止住了,就看第二關了。

  楚太子臉色鐵青,四皇子在他這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只怕梁國不肯善罷甘休。

  他正思緒翻滾時,悄悄站在後面聽了全部的王宴撩開簾子出來,與楚太子行禮道:「叫楚太子擔憂了,我才發現裡面那人不是我們大梁的四皇子,而是四皇子身邊的小尚大人,四皇子現在還不知在何處,還請太子殿下繼續派人尋找。」

  太子殿下:……

  楚太子反應了好一會兒才聽明白他話的意思,連忙推開他進營帳,他仔細的盯著躺在木板上的人,那臉還未洗淨,還是血和泥混著糊了一臉,但不必湊近看也看得出他不是四皇子。

  楚太子摀住胸口,心裡也不知該是慶幸還是惋惜,總之心情很複雜。

  王宴很有眼色的讓他緩了一下,畢竟先前他也被嚇了一跳,他可以理解。

  他能理解個屁!

  楚太子跳起來,刺客可還在山中呢,萬一他們又遇上了怎麼辦?

  他連忙叫人繼續去找。

  結果人才跑出去就碰到了帶兵前來的林佑,兩下一碰面,便知道四皇子已經跑回梁國去了。

  楚太子這下是真的堵心了,臉上卻是一片喜悅,「孤要親自去見四皇子,此事我大楚一定會嚴查到底,絕不允許有人破壞楚梁兩國好容易建立起來的友誼。」

  林佑義正言辭的點頭道:「楚太子說的不錯,從這些刺客是如何混上山開始查起,總能找到些蛛絲馬跡。」

  王宴立即道:「不錯,這山早幾日便被楚國士兵包圍起來,雖說上山不必請帖和人引薦,可來的都是彼此相熟的文人,那麼多刺客,若無人引導,他們是怎麼上來,且混到四皇子身前的?」

  魯侍郎捂著腰也走了過來,聲援道:「且四皇子被刺殺時,身為東道主的楚軍卻眼睜睜的看著,若不是殿下親自到,只怕楚軍還不願意出手相救吧?」

  楚太子就狠狠地瞪了一眼身旁的參將,都是他管的好部下。

  參將低頭,他們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錯的了,要是他們將軍在,只怕會動手幫刺客一把都不一定呢。

  不管怎麼說,這事現在是楚國理虧,楚太子與三人周旋起來,總之現在兩國最好不要打起來,更不能以這樣的理由打起來。

  楚國是要爭奪天下,也不太在乎名聲,可能保住時為何不保住?

  楚太子此時決計不知道,北城的陳象正做著一件會破壞兩國邦交的事。

  趙捷帶著人快馬往北而去,本是想趁著他們沒留意,趁亂入吐蕃,再從吐蕃去遼國,可誰知他們才跑沒多久,厲副將他們就追來了,對方蠱惑人心,又與他戰了一場,本來跟著他的六百多人,最後跟著他突圍出來的只有四十多騎,多數人都繳械投降了。

  他們這些人要再跑去遼國就是送死了,只怕還沒出梁就被沿路的駐軍拿下了。

  不得已,趙捷只能轉到北城門,直接從那裡入楚。

  至於陳象收不收他,他完全不擔心,就算是楚太子在,只怕他也拒絕不了他帶來的誘惑。

  趙捷想的不錯,陳像在趙捷表示要投靠楚國,又看到他後面成群的追兵後,當機立斷讓人進城,然後把北城門給關了。

  至於擔心趙捷騙他?

  哼哼,誰不知道誰啊,一定程度上,他們其實是同一路人,萬萬不會將自己置身於這種險地之中。

  厲副將在城門外勒住馬,咬牙切齒的看了一眼城門後道:「去喊門,讓楚軍務必將梁國叛將交出來。」

  親兵問,「他們要是不交呢?」

  「蠢貨,我也沒想他們會交,不過是表明我們的態度而已。」又吩咐了底下的心腹趕緊回營看看。

  四皇子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且此事也太過重大,他一個人做不了主啊。

  四皇子才回到營地氣還沒喘勻就聽說趙捷叛走的時,氣得差點暈厥,「你們動作不是一向小心嗎,他怎麼會叛走?」

  「回殿下,我們在將軍營帳那邊發現一具屍體,對方似乎是趙氏的家奴,不知朝中是出了何事,趙捷或許是聽到了風聲才跑的。」

  一直等到晚上王宴和林佑等抬著重傷的尚明傑和侍衛長們回來,幾方一匯總,這才知道今天出了這麼多的事。

  然後大家就默默的看向營帳裡還昏迷的尚明傑,就是同樣重傷的侍衛長都忍不住面露同情。

  聽王刺史的意思,告發趙捷的是小尚大人的爹,且似乎尚家也牽涉其中,他既是告發,也是自首。

  那豈不是說……尚家可能也犯了通敵罪?

  才救下四皇子啊,本以為是立了大功,這下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性命了。

  四皇子也覺得心情有些複雜,他對尚明傑的感官還是很不錯的,所以問王刺史,「可知道尚大人犯的是什麼事嗎?」

  「公文中未曾詳寫,不過朝廷沒有收監小尚大人的公文,我想應該不是通敵罪,」王宴想了想道:「或許是走私?」

  他在邊關做了這麼多年的父母官,咳咳,自己也是做過些小生意的,所以知道點這些武將私下的秘密。

  尚平一個工部員外郎自然是沒有門路跟外邊的人做生意的,多半是跟趙捷合夥兒,所以這是走私,然後發現了通敵,覺得罪過太大所以自首的事?

  若是這樣那對尚明傑的影響便不是很大,走私嘛,朝中哪個武將和世家能乾淨得了,最多他爹被貶職或革職。

  此時大家還不知道尚平最後一次碰了要命的鐵和糧食,聞言後齊齊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尚明傑還沒倒霉到一定地步。

  林佑跟他的感情最好,所以主動留下照顧他,現在太醫已經換成他們大梁的了,醫術也沒差多少,加上四皇子捨得出藥,尚明傑一直沒發熱。

  林佑只希望他能熬過最難熬的這幾天,四皇子只要想著要不是尚明傑代替他,說不定躺在那兒的就是他便忍不住一個激靈,對底下的人道:「讓大家嘴都嚴實些,小尚大人好前,誰也不許跟他說這些。」

  底下的人齊聲應下。

  王宴便歎氣道:「現在趙捷叛國的事是板上釘釘了,可人跑到楚國去了,只怕楚國不會歸還。」

  四皇子也覺頭疼,揉了揉額頭道:「先不去楚國了,孤明日去見楚太子,會與他交涉一下,讓他把趙捷交出來的。」

  「難,」魯侍郎搖頭歎息道:「趙捷手上的東西太多了,楚國哪捨得?」

  楚國不願意,他們總不能真的發兵去攻打吧?

  也就能扯皮而已。

  魯侍郎和王宴對視一眼,皆歎息一聲。

  四皇子就蹙眉問,「趙捷的家人呢?」

  「其長子和侄子皆在靈州,這個倒不必擔心,盧都護收到消息自會把人扣住,」王宴道:「他們是軍中將士,不能擅自離城,可江都那邊的趙氏就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了。」

  此時江都的趙氏正一片混亂,早上一騎快馬入城,不到半個時辰江都的刺史便帶著兵馬將趙氏團團圍住,就連出去上學和玩耍的趙氏子弟都被抓了回來。

  趙氏被團團圍住,許進不許出,裡面的人滿心惶恐,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而距離江都還有一段距離的蘇州還一片安寧,什麼都不知道。

  可這個消息太過巨大,別說江都刺史沒攔,就是想攔都攔不住,所以消息飛一般的流出了江都,向各地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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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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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事發

  趙勝躲在一條巷子裡,目光通紅的看著包圍趙家的士兵,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

  「二老爺,我們快走吧,刺史府正在到處搜查我們趙家的人。」

  趙勝收回目光,一字一頓的下令道:「我們走!」

  來日方長,今日之仇,來日必報!

  趙勝悄悄地離開了江都,直接往西而去,他是在杭州收到了曲敢的信後快馬加鞭回來的,本想帶幾個家人離開,誰知還是遲了一步。

  也不知道大哥那邊怎麼樣了。

  趙捷跑到了楚國,加之四皇子又剛遇刺,才定下來的出使必須得推延了,至於延遲到何時,誰也不知道。

  皇帝不放心四皇子留在邊關,畢竟他剛經歷過一次刺殺,於是想了想便讓他回江南,去處理趙氏通敵叛國的事,同時將與楚國外交的事交給魯侍郎和王宴。

  尚明傑重傷,暫時不能移動,林佑便留下,一邊是照顧他,一邊則是跟著魯侍郎好好學習學習。

  四皇子則帶著人去江都。

  此時,蘇州才收到遲來的完整信息

  當然,這是周刺史等一眾人,林清婉是和趙勝同一天收到消息的,易寒在尚平入宮後便派人給她傳信了。

  江都趙家被圈她同樣知道,所以這幾日別說她,就是林玉濱她都找了理由請假,不讓她再去學堂上學。

  她讓人盯緊了蘇州里的動靜,「若是趙勝回來,不必通知刺史府,立即拿下,絕對不能讓其走脫。」

  護衛們應下。

  林清婉又問道:「尚家那邊有什麼動靜?」

  「沒有,周刺史沒有透露,盧家那邊也守口如瓶,尚家派去江都的人還沒回來,所以他們什麼消息都不知道。」

  林清婉微微頷首,「拖久一些,這個消息得讓尚平的人告訴他們才好。」

  「姑奶奶何必費那個勁兒?」

  林清婉就笑,「很多事情只怕連趙勝的太太都不知道,但尚二太太卻可能知道。我們的目的並不只是趙氏而已,還有那些一直與趙氏有聯繫的遼國細作。」

  護衛瞭然,那些細作留在江南便是一個大危險,得趁機剷除才行。

  「可這等機密之事,尚二太太會知道?」

  「她當然不知道,但趙氏一些隱藏起來的產業她肯定知道,」林清婉道:「那些細作能那麼快的隱藏起來,必須得有身份作為遮掩,他們是遼人,就如同漢人在遼國一樣,想要樹立起一個不被人懷疑的身份哪是那麼簡單的?」

  「如果是趙家一直與他們合作,那查趙家肯定能查到他們,明面上的產業朝廷便能查,可那些暗地裡的,除非有人提供線索,不然是不會那麼快查到的。」

  而要慢慢的查,誰知的查到時人跑哪裡去了?

  所以還是得撬開趙家人的嘴,她去信問過,江都刺史說,趙大太太和趙二太太一問三不知,不管是真是假,反正現在撬開她們的嘴有些難。

  但尚二太太就不一樣了,丈夫和哥哥,夫家和娘家擺在一起時怎麼選擇?

  林清婉隱約能猜到一些。

  現在時機還不成熟,得一擊即中,讓她能快速開口。

  尚家現在的確什麼都不知的,只是從江都傳來消息,趙家似乎犯了事,如今門外皆是官兵把守,尚二太太心如火焚,卻打探不到消息,只能連忙去信詢問趙捷和趙勝。

  可是至今沒有收到回信。

  沒收到回信,但江都那邊也沒把人收監,只是把人困在家中不許外出,看著並不是十分嚴重,尚二太太提著的心稍稍放下,開始四處走動,希望能幫娘家一把。

  尚老夫人卻總覺得心頭不安,於是也不讓家裡的孩子去上學了,每日都在家裡守著她。

  一大早,她就帶著孩子們去佛堂裡上香,請求菩薩保佑家宅平安,結果她還沒念幾句,嬤嬤便快步進來道:「老太太,京城府裡有人回來了。」

  尚老夫人手微微一抖,睜開眼睛,目中沉凝,扶著她往外走道:「把人叫進來。」

  尚二太太也趕了過來,京城來的,應該知道他娘家出了什麼事吧?

  尚丹竹和尚丹菊相視一眼,紛紛跟上。

  「老夫人不好了——」還未走到前面,長平就已經連滾帶爬的衝了進來,對著為首的尚老夫人便是「撲通」一跪,嚎道:「老爺,老爺被大理寺拿了!」

  尚老夫人眼前一黑,預感成真,她捂著胸口顫聲問,「你們老爺犯了什麼錯?」

  長平猶豫著不敢說。

  尚老夫人就氣得指著他的鼻子道:「你們什麼事都瞞著我,到了如今地步還要瞞著我不成?既如此你還來這幹什麼,給我滾出去!」

  長平嚇得連連磕頭道:「老夫人,不是奴才不肯說,而是奴才不敢說啊,老爺他,他……」

  長平咬著牙道:「他一直跟著舅老爺做生意,可誰知舅老爺竟藉著生意的便利通了敵國,如今事發,老爺也被抓進去了。」

  饒是尚老夫人已有了心理準備,此時也被嚇得手腳打顫,通—敵—賣—國!!

  這四個字只是閃過腦海,她便眼前一黑,直接撲通一聲倒下。

  屋內的人立時嚇了一跳,很快就將這炸彈一樣的消息拋到腦後,圍上去哭天搶地。

  尚丹竹指揮著丫頭小心翼翼的把人抬到榻上,而尚丹菊已經衝出去讓人去叫大夫了。

  只有尚二太太還沉浸在剛才的消息中不能自拔,她大哥通敵賣國,連帶著她丈夫一起?

  這,這怎麼可能?

  還是尚丹竹推了一下她,她才回過神,一抹眼淚就跪在榻邊喊尚老夫人,「老太太,您可不能有事啊……」

  或許是她的哭聲有效,尚老夫人還沒等大夫來到便幽幽醒轉,她睜開眼睛便看到尚二太太,一股怒氣便沖頂而上,「你哭什麼,我還沒死呢,還是你就盼著我死呢好鳩佔鵲巢?」

  她就知道是因為趙家,從趙家被圍的消息傳來她心口就一陣一陣的發慌,果然是因為她!

  尚二太太哭聲一頓,如同被人掐了脖子一樣的臉色難看。

  尚老夫人卻不再顧忌面上情,衝著她便罵道:「黑了心肝的東西,我說凡有好事他們從不想著我們,但有壞事卻從不落的。老二那麼老實的一個人,都是你兄弟帶的,這是預備著讓他去背黑鍋嗎?」

  尚老夫人心痛不已,指著她罵道:「我怎麼就給老二娶了你這麼個惡婦啊?」

  尚二太太臉色極度難看,但一顆心正發顫,完全無心反駁。

  尚丹竹卻看不過她娘被這麼罵,她上前握住老太太的手道:「祖母稍安,這奴才不定是騙我們的呢,若父親真是通敵賣國,我們如今還能好好的在這裡說話?」

  沒見她舅舅一家已經被圍,他們卻一點兒事都沒有嗎?

  說罷她轉頭瞪著長平道:「你還不快老實招來,我父親到底是因為什麼被抓起來的?」

  長平臉色灰白,目光掃了屋內人一圈,就聽尚丹竹喝到:「還不快說,難不成還要我去請大堂哥來不成?」

  尚老夫人也發現了其中貓膩,扶著尚丹竹的手就半起身,指著他罵道:「還不快說!」

  長平這才低頭道:「老太太,奴才剛才說的皆是實話,舅老爺帶著老爺做生意,暗地裡卻一直與遼軍聯繫,悄悄的提供戰備給他們。」

  長平猶豫了一下還是道:「這事情也不知何時落在了別人的眼裡,偷偷的收集了證據,要告老爺和舅老爺一把,是我們老爺偶然間得知後才知道舅老爺私下竟做通敵賣國的事,沒辦法,老爺只能進宮自首去了。」

  眾人:……

  尚老夫人捂著胸口長出一口氣,尚二太太則瞪大了眼睛,慢吞吞的理解了這番話的意思。

  所以,是她丈夫去自首,然後告發了她哥?

  尚二太太翻了一個白眼,「撲通」一聲暈了過去。

  尚丹竹也瞪大了眼睛,聽到聲音連忙衝上前去扶住她,叫道:「母親,母親?快找大夫來……」

  這下換尚二太太躺床上了,尚老夫人聽說兒子是自首,心口這才緩了緩,問道:「那你們老爺現在怎麼樣了,我們尚家被定罪了沒有?」

  「老爺現被關押在大理寺裡,」長平道:「舅老爺叛出梁國,去了楚國,如今這件大案震驚朝野,故還未判決,可,可……」

  長平抹了抹淚,咬咬牙還是道:「老爺這最後一次交易也拿錢準備了不少鐵和糧食,這都是有實證的,老爺說,他只怕不能在老太太跟前盡孝了。」

  尚老夫人眼前一黑,拍著床榻哭道:「這都是作孽啊……」

  下人們也心惶惶然,主家若是出事,他們的下場只有更慘的。

  長平也哭,「老爺讓小的回來通知老太太一聲,讓家裡做些準備,此事可能還會牽連家中。」

  尚二太太一醒來便聽到這句話,忍不住又驚又怒,不顧下人在場便問道:「他既知道會牽連家中,為何還要去告發?」

  尚老夫人就氣得抄起枕頭砸過去,怒道:「閉嘴,你是什麼東西,男人做的事容得你說三道四,要不是你們趙家挑唆著,我們尚家何至於如此?」

  「老二那麼膽小老實的一個人,別說通敵叛國,就是殺隻雞都不敢,要不是你那兩個兄弟挑唆著,他怎麼會去做這種事,我們尚家又怎會落到此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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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說客

  尚二太太心中卻怨憤不已,覺得若不是尚平去告發,怎麼會有這些事?

  知母莫若女,尚丹竹怎會不知母親心中所想,她生怕母親此時惹惱祖母,連忙扶住她道:「母親,您身體不好,我扶您先下去休息休息吧。」

  說罷給尚丹菊使了一個眼色。

  尚丹菊忙上前安撫尚老夫人,「老太太,我們家沒有官兵來,二姐那邊也沒消息,這便是最好的消息了,我們此時可不能亂。」

  尚丹竹已經扶了尚二太太下去,回到自己的院子後她把下人都打發了,這才低聲道:「母親還不明白嗎,父親這是不得已而為之,為的是保全尚家呢。」

  尚二太太落淚,「那你不能害你舅舅他們啊。」

  尚丹竹不耐道:「怎麼是害舅舅呢?他們這是自害,要我說父親連生意都不應該摻合的。」

  長平說得模糊,尚丹竹也懵懂,卻也猜出那生意肯定不是正經生意,不然何必如此遮遮掩掩的?

  她道:「長平都說了,是有人拿住了證據,父親若不站出來,別人也會告發舅舅的,到時候我們家也牽涉其中,您知道通敵叛國是什麼罪嗎?」

  尚二太太打了一個寒顫。

  尚丹竹壓低了聲音道:「重的誅三族,輕的也是全家抄斬。」

  說到這裡,尚丹竹更加不安心了,問道:「母親,父親到底和舅舅他們做什麼生意?」

  尚二太太一臉茫然的抬頭,「你父親和舅舅們從未與我提過,我,我不知道啊。」

  尚丹竹咬咬牙,看祖母的反應連她也不知道的,看來這是父親私下做的。

  正想著,前面一片喧嘩,尚二太太嚇了一跳,臉色慘白的問道:「怎麼回事,是官兵來了嗎?」

  尚丹竹連忙安撫她道:「母親先去老太太那裡,我去看看。」

  「三姐兒……」

  尚丹竹卻已經快步往前去了,還未到二門,就見尚明遠抱著孩子臉色發青的和小方氏一起快步進來。

  她連忙迎上去問,「大哥,前頭出什麼事了?」

  尚明遠艱澀的道:「被官兵圍了,許進不許出,我和你嫂子才回來,諸事不知,家裡到底出什麼事了?」

  尚丹竹默然,片刻後道:「老太太在後院,我們去那裡說吧。」

  最壞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內院一片哭聲,尚二太太幾乎暈厥,最後還是尚老夫人強撐起身子道:「派人去周家問問親家,還有你林姑姑那裡也去一封信,再使人給你們大姐傳信,別跟個鵪鶉似的不會幹活兒。」

  又看著尚明遠懷裡的孩子落淚道:「把孩子帶到後面的小院子裡,小方氏,你要寸步不離的帶著他,不許他到前面來。」

  又看向尚明遠道:「你寫封休書,暫且給我收著。」

  大家面色一變,尚家真要到那地步,那唯一有可能活著的還真就是小方氏和她的孩子了。

  尚明遠一怔,呆呆的看著小方氏,小方氏也呆了。

  尚老夫人就哭道:「你們別怪祖母心狠,這也是沒辦法啊,先備著,說不定用不著。」

  小方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道:「老太太,您再想想,或許不會這麼壞的,我們大房一向奉公守法,二叔做的事未必會牽連到我們身上。」

  「是,所以這只是準備,」尚老夫人壓下心頭的苦澀,安撫她道:「孩子別怕,要是沒事,我不會許明遠欺負你的。」

  尚家真要完,那以後她曾孫還得依仗小方氏,尚老夫人現在溫柔不已。

  將小方氏和孩子打發到佛堂邊的小院子裡,這才看向尚明遠。

  尚明遠沉著臉寫了一封休書,咬牙問道:「要是朝廷不認呢?」

  只要他媳婦和兒子能活著,這都是小事。

  「不會的,」尚老夫人既是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有二姐兒在呢,我再去求求你林姑姑,讓小方氏帶著孩子離開應該不難。」

  尚老夫人捂著胸口道:「你拿著錢到前頭去打探,看能不能出去,不能就叫人給周家和林家送個信兒,我們總要知道事情到了哪個地步。」

  尚明遠低聲應下,拿了錢去前院,但他才到門口,還沒探出話來,周刺史就到了。

  包圍尚家的兵馬不是刺史府的人,而是當地駐軍。

  因他和尚家是親家,所以得避嫌,公文雖然還是發到刺史府,卻得由別駕和當地駐軍調查。

  有關尚家的一切事他都得避嫌。

  當然,這是理論上的要求,實際可操作性還是挺強的,比如現在他不就來看望尚老夫人,順便來送消息了嗎?

  在來前,他還先去見了林清婉,所以才晚了一會兒。

  跟著尚明遠進後院,他先安撫了一下尚家人,道:「京城那邊還沒定罪,不過因為是尚大人親自自首,所以罪罰會酌情降低,可是……」

  尚老夫人繃直了脊背問,「可是什麼?親家公有話直說,不必顧慮。」

  周刺史就歎了一口氣,「在來前我去問過郡主,郡主說她正在周旋,盡量不牽連家屬,可上個月尚大人跟著趙捷與遼國交易了一次重要戰備物資,當場叫東北軍收繳了,這個罪名可不輕。」

  尚老夫人眼前一黑,長平說是趙家藉著生意暗地裡做的交易戰備,這是連她兒子也參與了?

  她艱澀的問,「尚平他,他知情?」

  周刺史點頭,歎息道:「糧食和鐵還是他親自出面買的。」

  得,證據落實,想抵賴都不行。

  尚老夫人只覺得萬念俱灰,與敵國交易戰備物資,這可是通敵啊,老二怎麼這麼糊塗啊?

  周刺史見她臉色發青,連忙道:「不過郡主說了,尚大人認罪態度好,且又告發了首罪,可以酌情處理,而且,」周刺史猶豫了一下道:「二公子剛立了大功,或許可以保住家人。」

  大家精神一振,連忙問,「明傑立了什麼大功?」

  「四皇子遇刺,二公子救了四皇子。」

  尚老夫人大鬆一口氣,拍著胸脯道:「老天保佑啊。」

  尚丹竹卻心一揪,連忙問道:「那我二哥沒事吧?」

  周刺史沉默了一下,大家的臉色又變得凝重起來,期盼的看著他。

  「受了重傷,不過聽聞已經脫離了危險。」

  尚丹竹和尚丹菊對視一眼,依然擔憂不已,尚老夫人已經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大起大落之下,只覺得口乾舌燥,心跳加速,她捂著胸口問,「親家公不如照實告訴我,老二自首和明傑立的功能不能保住我尚家一家老小的命?」

  周刺史沉默不語。

  尚老夫人的心一陣一陣的下沉,尚二太太忍不住掩面而哭。

  周刺史就看向尚二太太,猶豫道:「趙家被圍已經好幾天了,可趙勝一點消息也沒有,趙捷已經叛出梁國,現人在大楚。這是我大梁建國以來第一次武將叛變,可據朝廷查實,趙家不僅與楚國有聯繫,跟遼國那邊的聯繫更多,甚至還為遼國細作提供便利。」

  「陛下已讓四皇子全權負責此事,不日四皇子就會親自到江南來,」周刺史壓低了聲音道:「老太太應該知道,郡主與四皇子關係匪淺,只要尚家再立些功,說不定郡主就能憑此說服四皇子對尚家從輕發落。」

  尚老夫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尚二太太,精神一振問,「親家公覺得我們尚家現在還能立什麼功?」

  「已經有人在查趙家的產業,可是卻查不到遼國細作的蹤跡,據我等所知,此事一直是趙勝負責的,不知道尚二太太可知此事?」

  尚二太太連連搖頭,驚慌的道:「我並不知道,男人們做事從不會和後奼女子說的。」

  周刺史就歎息,「那看來是抓不到那些遼國細作了,說來也奇怪,那些遼人在江南的地盤上能隱藏得如此之好,還是三年前郡主遇刺我們才順籐摸瓜牽出一部分來,他們的身份無懈可擊,若不是我們仔細查,向上挖了三代,幾乎都差不多出來,蓋因他們呆的店舖等既小年代又久,不引人注目不說,與附近居民也都熟,這才無人懷疑。」

  尚老夫人秒懂,哪個大家族沒有些留作後路的產業?

  這種產業一般不記在自己名下,甚至不在家中奴僕的名下,且還不顯然,一旦出事雖不能給子孫後代榮華富貴,卻可以保證他們衣食無憂。

  趙家老太爺早死,趙家老太太卻活得長,且以前一直把尚二太太帶在身邊,她或許知道些。

  尚老夫人目光炯炯的看向尚二太太,問道:「你娘家有哪些私密的產業是不記在家人名下的?」

  尚二太太臉色一白,她還真知道一些,她娘帶她查過帳,而且二弟接過這些的時候他年紀還不大,也從不瞞著她。

  但近幾年她很少有再聽過這些產業了。

  周刺史一看她的臉色便知道她是知道的,心頭一鬆,臉上更加溫和道:「二太太放心,只要你說出來,我即刻派人去查,回頭這功勞都記在尚家頭上,再有郡主運作,此事就八九不離十了。」

  尚二太太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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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0 00:42:58 |只看該作者
第349章 求

  「尚大人那裡我是沒辦法了,可你們卻都在江南,我多少能照看一些,再加上郡主,就算是抄家,日子也不會太難過,」周刺史低聲道:「可要是朝廷問罪,重的我等便不說了,這最輕也得流放,你們老弱婦孺,怎麼去?去了怎麼生活?就算尚氏和郡主有心,那也鞭長莫及啊。」

  尚氏指的是尚丹蘭了。

  尚家真被流放,他們所能依靠的也就這兩家姻親了,可即便如此,流放之地莫不是苦寒貧困,他們老的老,弱的弱,別說去那裡被欺負了,能不能活著到流放地都不一定。

  尚老夫人看向尚二太太的目光越發沉凝,忍不住一拍桌子道:「還不快說!」

  尚二太太嚇了一跳,磕磕巴巴的道:「我,我就知道幾家小鋪子和兩個小莊子而已……」

  周刺史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又安撫了一下尚老夫人,表示一定會和底下打好招呼,絕不會委屈他們後才要離開。

  尚老夫人就懇求的道:「還請親家公幫個小忙。」

  周刺史微微彎腰,「您說。」

  尚老夫人便道:「我也知道讓您帶尚家人出去是為難您,所以您能不能把我那大孫媳帶出去?」

  尚老夫人道:「我打算讓孫子與她和離,她留在這裡也沒用,不如讓她回娘家去。」

  「這……」

  尚老夫人立即掏出那封休書道:「您看,休書我都寫好了。」

  她歎氣,「也是我尚家拖累了她,本是想讓他們小夫妻和離的,至少名聲不會太難聽,可我家情況不一樣,真要和離反倒是戳她的脊樑骨了,所以就寫了休書,這上頭有我那大孫子按的手印,還有我的印章,只要拿到衙門去落實就行。」

  周刺史便知道尚老夫人這是在做兩手準備,要是他這邊不行,尚家真要問罪,好歹能保下一個人來。

  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點頭道:「那您讓她收拾一下東西出來吧,多的不能帶,以後她的嫁妝得清算過後才歸還。」

  尚老夫人連忙應下,讓周刺史稍等,她親自去後面見小方氏。

  尚明遠白著臉跟上。

  尚老夫人將人都趕出去,然後從懷裡掏出一把銀票給小方氏,低聲叮囑道:「這是我的私房,其他東西你也帶不走,只能帶這些了。」

  小方氏呆呆的,尚老夫人就讓她趕緊收好來,低聲道:「尚家要真的保不住,以後孩子就托付給你了。」

  小方氏落淚,巴巴的看向尚明遠。

  尚明遠就抱了兒子,低下頭去避開她的目光,哽咽道:「快收拾東西走吧,別讓周大人等急了。」

  尚老夫人就瞇著眼睛,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孩子,還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呢,出了尚家,你先別急著回娘家,逕直去林家別院求你林姑姑。」

  小方氏一呆,尚明遠眼睛一亮,小聲問道:「祖母是懷疑周大人不肯盡心?」

  「也不是,只是還是得我們親自去求她才好。」

  尚老夫人哪肯明說,不過相比周刺史,她的確更相信林清婉。

  畢竟周家只是她孫女婿家,可林家卻是她外孫女家。

  尚老夫人領了小方氏出來,周刺史看了一眼她懷裡的孩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沒問。

  一行人不再從大門出去,而是走了角門,周刺史把母子二人塞進馬車裡,自己騎了馬,他知道方家不在蘇州,所以打算把人帶回去交給他兒媳婦。

  小方氏沒拒絕,先去周家見了尚丹蘭。

  尚丹蘭才懷孕沒多久,外面的事周家只告訴了她一半,盡量輕描淡寫,現在見嫂子竟然帶著侄子躲到家裡來,不由驚道:「二叔到底是怎麼說的,他闖了這麼大的禍,難道對家裡就沒個說法?」

  小方氏苦笑,「前腳長平才回來,後腳官兵便到了,他要是早點給家裡傳信,我們也不至於這樣手忙腳亂。」

  哪怕就早一天,他們轉移財產也好,把人送出去也罷,好歹有個反應的時間,哪裡會像現在這樣。

  尚丹蘭咬緊了牙,憤恨不已。

  「嫂子,老太太讓您出來可有交代什麼?」

  小方氏垂下眼眸道:「老太太讓我找你,你這邊多求求周大人,我再去求林姑姑,好歹要把人給保住。」

  尚丹蘭就憂心,「公公沒跟我多說,婆婆也不讓我多問,我倒是問了相公,只是他不在朝,知道的也不多。」

  小方氏面色微憂,尚丹蘭便道:「不過嫂子放心,我看公公是個仁義之人,他不會不管的。」

  尚丹蘭既敏感又聰慧,其實這件事公公要比周通還要可靠。

  事情發生後她就托周通去打聽了,他倒是應了,但她看得出,若不是看她懷著身孕,他未必肯盡心,就是這樣,其也比不上公公用心。

  小方氏見她略過周通不說,便擔憂的握住她的手,尚丹蘭便笑道:「嫂子不必為我擔心,我心裡明白得很,我這家裡從太婆婆到公公婆婆都是好的,他雖小氣些,卻還不是太壞,我也不指望把他教得多好,以後能幫襯一些家裡,不嫌棄我們娘幾個就行。」

  小方氏垂下眼眸,便知道尚丹蘭在這裡家裡話語權還是有限,看來還是得去求林清婉。

  她有些坐不住,卻又不好貿然上門,便道:「你現在就派人給林姑姑去封帖子,明天我就帶著你侄子去拜訪。」

  「也好,時間緊急。」尚丹蘭立即讓人去送帖子,拉著小方氏道:「明天我跟嫂子你去。」

  「不必,你還沒三個月,正是要小心的時候。」小方氏胸前還藏著老太太給的私房,明天見林清婉肯定要給她一些走動的錢,她不太想尚丹蘭知道這筆錢的存在。

  尚丹蘭現在自然是好的,可尚家真的要保不住,以後她和兒子就全靠這筆錢了。

  小方氏第二天一早便抱了孩子去林家別院,林玉濱親自在大門處迎她,一見面便問,「大表嫂,外祖母她怎麼樣了?」

  見她一臉急切,小方氏心一鬆,扶著她落淚道:「老太太還好,只是心裡急,我出來前已經暈過去兩次了。」

  林玉濱便憂心不已,伸手抱過孩子道:「姑姑在裡面等您呢,侄兒給我帶著吧。」

  她低聲道:「你放心,姑姑她早有準備的,你有什麼話就和她說。」

  小方氏便立即道:「那我先去拜見林姑姑,孩子先交給你了。」

  林玉濱點頭,抱了孩子去花園,有些心不在焉的想外祖母,她的年紀是真的很大了,遭此打擊也不知對身體的影響多大。

  小方氏一見林清婉便跪下,林清婉連忙伸手扶她道:「你我何必如此客氣,快起來。」

  「我這是不好意思,此次前來是求姑姑辦事的。」小方氏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淚,她的年紀比林清婉還要大幾歲,此時卻跟個孩子一樣嚶嚶的哭泣,「我這也是沒法子了,二老爺做的事我們全然不知,如今兩眼一抹黑,連門路怎麼走都不知道。」

  林清婉歎氣,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二姑奶奶先前已經派了人去和各家打探消息,但他們一聽說是尚家的人便閉門不見,如今我們能求的人也只有周大人和姑姑您了。」

  林清婉便道:「昨日周大人來找過我了,二太太告訴了他好幾個地方,只要能抓到那些細作,立了功,等四皇子來,我一准給你們求情。」

  小方氏便期盼的問,「林姑姑,我們尚家能保住嗎?」

  「總有六七分的可能吧。」

  小方氏捂著胸口說不出話來,半響後方才猶豫道:「林姑姑,若是大房和二房分家,大房保住的可能性……」

  這是昨天尚明遠悄悄讓她問的,林清婉垂下眼眸思索片刻後道:「你們兩家若不是有爵位牽扯,早應該分家的。」

  小方氏便知道她是贊同此舉的,揪著帕子小聲問,「那要不要寫義絕之類的書?」

  林清婉抬眼認真的看了她一眼,搖頭道:「那樣對明遠不好。」

  小方氏就憂心的蹙眉,若是不義絕,那別人不會還當他們是一家嗎?

  林清婉思索片刻,問道:「老太太現在精神如何?」

  小方氏強笑道:「我出來的時候身體看著還行,可得知消息後她暈了兩次,大夫還沒來得及看官兵就來了,府裡留的大夫醫術不怎麼樣,所以……」

  林清婉微微點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你要不嫌棄就住在我這裡吧,我明日去看看老太太。」

  「我陪您一塊兒去。」小方氏從懷裡拿出幾張銀票塞林清婉手裡,忐忑道:「侄媳婦知道,這走動得上下打點,這點錢……」

  「你收著吧,」林清婉將錢推回去,認真道:「不必跟我推來讓去的,我是真的用不著這個,以後你們安家置產都要用錢,省著點花吧。」

  小方氏感動不已。

  林清婉起身叫來白楓,道:「收拾出一個客院來安頓好表少奶奶,讓大姐兒收拾收拾,明日我們去尚府看看老太太。」

  林玉濱自然是不用收拾行李的,但卻要收一些送給尚家的東西,現在尚家被圈,許多東西都缺。

  林玉濱連忙去給他們準備東西,除了吃的,便是給尚老夫人的藥了。

  其他人還罷,尚老夫人的身體卻是不能輕忽的。

  林清婉坐在書房裡思慮良久,最後還是從多寶架上拿下了一個盒子,打開來。

  裡面正躺著一柄玉如意,正是當年尚老夫人給林玉濱的定禮。

  當時兩家親事不成,但這玉如意尚老夫人也沒收回去,一直留在林清婉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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