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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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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林氏榮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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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0 01:24:25 |只看該作者
第380章 認親

  林玉濱睜開眼睛時還有些迷糊,待看清頭上的帳子,眼中閃過片刻的迷惑,然後便想起了她已出嫁的事。

  想起昨晚的事,她臉色微紅,頭往旁邊一轉便對上尚明傑亮晶晶的眼睛。

  她臉越發紅了,不自在的往上拉了拉被子,小聲問,「你何時醒的?」

  尚明傑撐著頭支起半個身子,輕聲道:「才醒的,我一睜開眼睛便看見你也要睜開眼睛了。」

  林玉濱臉色更紅,微微扭過頭去道:「既醒了,那你就快起來吧。」

  尚明傑卻湊到她身邊道:「我們一起。」

  「不要!」林玉濱嘟了嘟嘴,伸出手推了他一下,待回神自己身上什麼都沒穿時又「咻」的一下要縮回手。

  尚明傑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低聲笑道:「我知道妹妹受累了,所以我伺候你起身。」

  林玉濱羞惱的瞪了他一眼,忍不住伸腳踢了踢他道:「不用你伺候,快下床去……」

  尚明傑就微微傾身壓住她亂動的腿,眼神有了些變化,他忍不住湊到她耳邊親了一下,呼吸漸重,「娘子,你別欺負我……」

  察覺到他的變化,林玉濱臉色爆紅,擰了他一把道:「天都亮了,外祖母還等著我們敬茶呢。」

  「祖母不會苛求我們的,」尚明傑壓著她,手往被子裡神,正想動作,門便微微敲了兩下。

  小夫妻倆身子一僵,嚇得一動不動。

  門外的映雁支起耳朵聽了一會兒,疑惑的蹙眉,但看太陽都上山了,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敲門,小聲道:「大小姐,姑爺,時辰晚了。」

  林玉濱就推了推尚明傑的胸膛,尚明傑只能穿了衣服起身,等他出了內室,林玉濱這才快速的起身穿衣服。

  映雁帶著幾個小丫頭目不斜視的端水進來,林玉濱和尚明傑的臉都有些紅,見外面太陽高照,不由焦急起來。

  尚明傑見了便安慰道:「別急,祖母不會介意的,要是母親問起,我就說是我起晚了。」

  林玉濱紅著臉沒說話。

  這邊正焦急的洗漱,外面便響起南春的聲音,「二爺,二奶奶醒了?」

  映雁連忙迎出去,「南春姐姐來了,快裡面請。」

  南春就笑盈盈的進來,屈膝行禮道:「給二爺二奶奶道喜,祝二爺二奶奶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南春姐姐客氣了,」林玉濱放下毛巾,看了映雁一眼,笑問,「姐姐怎麼過來了?」

  映雁連忙拿了紅包打賞她,南春接了紅包,笑容滿面的道:「是老太太讓我來的,老太太剛起呢,想起二爺昨晚喝多了,今兒未必起得來,就讓奴婢來告訴一聲,今兒不必急著過去請安,讓二奶奶照顧好二爺,等二爺自然醒了才好。可奴婢現在看,二爺昨晚也沒喝得很醉嘛。」

  倆人都不由紅了臉,昨天晚上尚明傑是溜著回來的,前面全靠林佑帶堂兄弟們頂著,所以喝得爛醉的是林家的兄弟,尚明傑他才喝幾杯酒啊?

  尚老夫人這話與其是照顧尚明傑,不如說是體貼林玉濱,且還把借口放在了尚明傑身上。

  倆人羞答答的應了一聲,映雁便拉了她笑道:「南春姐姐回去告訴老太太,就說我們二爺和二奶奶一會兒就過去請安。」

  南春見新人臉上都羞紅一片,也不好太過玩笑,笑著應了一聲後退下。

  得了尚老夫人的話,小夫妻倆倒不十分焦急了,梳洗好後還吃了兩塊點心才去拜見尚老夫人。

  雖然現在尚家的人不多,且林玉濱每一個都認識且梳洗,可一一拜見也是要時間的。

  夫妻倆相攜來到正堂,尚老夫人和尚大太太尚二太太都已落座,尚明遠正拽著他兒子不讓他亂跑。

  尚丹竹和尚丹菊看到倆人過來,紛紛迎上來抱住林玉濱的手臂,「昨晚上睡得可好?」

  林玉濱紅著臉點頭,「還行。」

  尚丹竹就微微抱怨道:「我卻是一夜未睡,前頭鬧了大半個晚上,我還以為他們要喝到天亮呢。」

  「幸而昨晚有林表兄們幫忙擋酒,不然二哥就完蛋了。」尚丹菊道。

  「盡胡說,」尚老夫人在上頭聽見了,嗔道:「一大早上的說什麼喪氣話,還不快扶你們二嫂子進來。」

  尚丹菊便吐吐舌頭,扶著林玉濱進門。

  林玉濱和尚明傑在尚老夫人跟前站好,待丫頭放了蒲團後才跪下行禮,然後奉了茶給她喝。

  尚老夫人看著眼前這一對玉人,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好好好,快起來,快起來,你們以後可要同進同退,永結同心啊。」

  尚明傑和林玉濱低低地應了一聲「是」。

  尚老夫人笑呵呵的,轉身從托盤裡拿下一對玉鐲來套在林玉濱手上,笑道:「祖母身上的東西不多了,這一對是以前你母親很想要的一對玉鐲,只是那時我還要帶,一直捨不得,後來想給你母親時,她又不在了,現在給你正好。」

  林玉濱摸向玉鐲,眼眶微微一紅,低聲叫了聲「外祖母……」

  一旁的尚大太太撇了撇嘴,這是什麼好東西都要留給二房了?

  尚大太太還不知道他兒子拿了尚老夫人大半的積蓄,所以此時對處處佔盡好處的二房很是看不順眼。

  但小方氏和尚明遠卻不會,首飾什麼的雖然好,可也沒有銀票好不是?

  尚二太太瞥了一眼那玉鐲,淡淡地收回了目光,頗有些自傲的掃了一眼尚大太太。

  尚老夫人可不管底下的暗流湧動,她說完了話,便拍了拍林玉濱道:「快去給你母親請安吧。」

  尚明傑便扶了林玉濱起身,一起去給尚二太太敬茶。

  眾目睽睽之下,尚二太太自然不會為難林玉濱,尚家要仰林家鼻息,而且哪怕是為了母子關係,她也不會當面為難林玉濱。

  所以她接過茶抿了一口後就給了林玉濱一個紅包,讓她起身了。

  她指了指對面的道:「去給你大伯母請安。」

  兩人便又轉身去給尚大太太敬茶,尚大太太倒是想拿喬,只是她動作才一慢,尚明遠便咳了一聲,就是小方氏都暗暗扯了扯她的衣服。

  尚大太太面色一變,動作一頓後還是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後將紅包給林玉濱。

  剩下的就要容易多了,與尚明遠和小方氏互相見禮,送出她為他們準備的禮後便是跟尚丹竹和尚丹菊見禮。

  最後摸了摸尚明遠兒子的頭,送他一套文房四寶,今天的認親便結束了。

  尚老夫人就起身道:「時辰不早了,我們去用早飯吧。」

  按理,新媳婦是要早起下廚的,可林玉濱不是起晚了嗎,所以她只到廚房裡意思意思的盛了粥端來。

  然後便要拿了筷子站在尚老夫人身後伺候。

  尚老夫人便讓她給盛了一碗粥,然後指了尚明傑旁邊空著的一個位置道:「好了,都是一家人,不必守那些虛禮,快些坐下和我們一起用飯吧。」

  饒是知道尚老夫人偏心,尚大太太和尚二太太也不由握緊了手中的筷子,要知道當年她們進門可是在尚老夫人身邊足足伺候了半年才有上桌的資格。

  可就是這樣,只要她心情不好了,媳婦兩個便會時不時的被叫起來布菜。

  小方氏也羨慕,因為她嫁進來後也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是要伺候長輩,為她們布菜的。

  尚大太太是她堂姑姑,倒不會特別為難她,而且她進門時尚大太太已經常駐佛堂,輕易不出門了。

  可連尚二太太都偶爾要站著伺候尚老夫人,她這個小輩的媳婦更不可能坐著了。

  她低下頭去吃菜,所以林玉濱的運氣還真好。

  林玉濱從小便在尚家生活,自然也是知道這個規矩的,因此猶豫了一下沒動。

  尚老夫人便板了臉道:「還不快坐下,昨日一動不動的坐了半天花轎,還不夠累的?」

  尚明傑便連忙起身拉了她坐下,低聲道:「老祖宗這是心疼你呢,快謝謝老祖宗。」

  林玉濱就紅著臉道:「謝老祖宗。」

  尚老夫人這才露了笑道:「好,快吃吧,今日廚房準備了不少你愛吃的東西。」

  不提不知道,一提尚二太太才發現桌上每個人愛吃的食物都有,但就屬林玉濱的多。

  她瞪大了雙眼,這是哪家的規矩,喜好竟照著新媳婦的來?

  尚老夫人卻笑瞇瞇的道:「我特意吩咐他們做的,成親是最累人的,你這幾日可要吃好喝好,好好養身體,以後為我們尚家開枝散葉。」

  林清婉紅著臉應下,低頭喝粥。

  尚明傑跟著傻樂了一下,尚老夫人就瞪他,「你也快吃,吃完了帶你媳婦逛一逛府裡,讓她熟悉起來,以後好當家。」

  尚大太太就看了尚二太太一眼,笑道:「老太太,玉濱才進門呢,只怕對這些庶務不熟,我看還是得二嫂帶帶才行。」

  尚二太太寒著臉掃了尚大太太一眼,抿嘴不語。

  尚老夫人臉上的笑就落下,道:「你二弟妹還在為趙家祈福呢,哪有時間?玉濱在林家也是跟林姑姑學過管家的,再有丹竹和丹菊幫著,怕什麼?」

  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倒是你,自分家出去後倒是閒了不少,我看你要不要搬回來與我同住?幾日不見,我還怪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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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0 09:12:44 |只看該作者
第381章 回門

  尚大太太臉色一僵,低著頭道:「我倒是想來伺候老太太,只是寶兒還小,我還得帶他。」

  尚明遠的兒子聽到自己的名字,便一臉茫然的從碗裡抬頭,尚明遠就給夾了些小菜,把人腦袋一壓,「快吃。」

  寶兒的臉差點就栽碗裡,尚老夫人見了大怒,「有你這麼照料孩子的嗎?你不會照顧就拿來我親自養著。」

  讓南春把寶兒牽了過來,一臉心疼的給他擦臉上的米粒,「都多大的人了,連個孩子都不會看。」

  又罵小方氏,「你也是,怎麼把孩子放在他那邊,他一個大老爺們會伺候孩子?你是當娘的,就不能多費一點心?」

  小方氏就暗暗瞪了尚明遠一眼,知道他是被婆婆給惹毛了,可有本事你去懟你娘啊,拿我兒子出什麼氣?

  尚明遠低下頭去默默地認錯,一頓早飯除了尚丹竹姐妹外,也就尚明傑和林玉濱沒被罵,其他人全被尚老夫人罵了一頓。

  用過早飯,尚老夫人便嫌棄的揮手讓尚明遠帶著他老娘和媳婦離開,至於孩子則要先留在她這裡,等下午再來接。

  尚明遠依依不捨的離開了,他也有點後悔剛才欺負他兒子了。

  轉身面對尚明傑和林玉濱,尚老夫人臉上有顯出了笑容,和藹的道:「你們兩個去休息吧,順便把自個院子裡的事管起來,府裡的事暫時由丹竹和丹菊管著,等你回門回來再接手。」

  林玉濱低聲應了一聲,和尚明傑回房去了。

  她帶來的嫁妝把堆滿了好幾個院子,她都得整理。

  好在她名下的爵田,林清婉給她添的田莊和鋪面等都不用打理,只需將實物弄好就行。

  可就是這樣兩天時間也只處理了一小半,一眨眼便到了回門的日子。

  尚老夫人一早給他們準備了厚禮帶上,還對尚明傑道:「別急著回來,好好陪陪你們姑姑,用過晚飯再回。」

  尚明傑笑著應了一聲,護著林玉濱去了林府。

  林府裡,林清婉和楊夫人早等著了,等人一回來就迫不及待的打量,見她面色紅潤,眉眼間帶著笑,她便知道玉濱在尚家過得還不錯。

  林佑等尚明傑行完禮,便把人一拽,「姑姑,我帶妹夫下去喝酒了。」

  「去吧,去吧,」林清婉揮手笑道:「只要不喝醉就行。」

  任由林佑把尚明傑拖走了。

  屋裡的下人也機靈的退下,楊夫人想了想,也笑著起身道:「我去廚房看看,玉濱回來,家裡怎麼也要準備些她愛吃的東西。」

  把空間讓給了姑侄倆。

  屋裡只剩下倆人,林清婉便直接問道:「明傑對你好嗎?」

  林玉濱紅著臉點頭,「好。」

  林清婉見她低著頭,雖羞澀,卻眼帶柔意,便知是真的好,又問,「那老太太對你好嗎?」

  「也好,」林玉濱反握住姑姑的手,小聲道:「姑姑放心,我能過好日子的。」

  林清婉就歎氣,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髮道:「我不怕別的,就怕你受了委屈還自己憋著,你被人欺負了我卻都不知道。」

  林玉濱就笑,「如今誰敢欺負啊。」

  她頓了頓後低聲道:「而且我也不會讓人欺負我的。」

  「別的我不擔心,你婆婆對我們林家卻是一直有些誤解的,就怕她心中不平。」

  「姑姑放心,就算婆婆心情不好,她也不會拿我撒氣的,」林玉濱知道姑姑想得到什麼答案,所以她眨了眨眼,調皮的道:「侄女會孝順婆母的,但也會孝順姑姑,所以您放心,讓您痛心的事我是不會做的。」

  而她受大委屈便會讓林清婉痛心。

  林清婉聽了一笑,徹底放下心來,「好孩子。」

  以玉濱的能力,彈壓一個尚二太太自然不在話下,得了她的承諾,林清婉這才有閒情雅致問起其他事來,「你那些嫁妝理好了?」

  「只理了一小半,還有許多未曾打理呢。」

  「那就暫且不理了,把東西直接放進庫房裡封起來,過段時間又要搬回來了,理來理去的麻煩,等回來了再慢慢登記造冊就是。」

  林玉濱眼睛一瞪,小聲道:「姑姑,我才嫁過去呢,就直接帶著嫁妝回娘家住?」

  「傻孩子,你是孫媳婦,老太太在哪兒你就應該在哪兒伺候,不然豈不是不孝?」林清婉沒說得很清楚,只是道:「你只管照我說的,不必再理了,那麼多嫁妝,還要理上四五天才好,回頭再搬回來又要再理七八天,多少時間夠你折騰?」

  林清婉也沒讓林玉濱留太久,用過晚飯就讓他們回去了。

  第二天她就把尚明傑叫來,道:「你先前不是說想開個學堂?」

  尚明傑一愣後道:「是。」

  「你沒有經驗,貿然就開學也不好,我的意思,你不如先到求知苑裡試著教一段時間,也跟那裡面的先生學學怎麼教書。」林清婉道:「學識好,不一定就會教人,你雖是進士,但只怕還比不上那些未能考取功名的老先生。」

  尚明傑深以為然的點頭,「只是我去開課會有人聽嗎?」

  他擔心會誤人子弟。

  林清婉就想了想道:「我會和姚先生推薦你,你便暫時跟在他身邊學習,學學他是怎麼給人講課的。孔老夫子不是教你們要因材施教嗎,所以我也不要你全學姚先生,先學會他的方法後再自己改進。」

  尚明傑聽了也覺得這個好,他本來只想開個學堂招收小孩子們教學的,先從教他們識字開始,等他學會了怎麼教書就可以再進一步了。

  可既然有地方學習怎麼教書,他當然願意先學。

  林清婉見他同意了才繼續道:「文園一直是林安管著的,但現在求知苑幾和閱書樓一樣,再交給林安管理就不好了,所以我想把求知苑從文園中分離出來,既然你想開學堂,那就先拿求知苑練手吧,以後再自己辦時也就不會手忙腳亂了。」

  尚明傑一呆,連忙問道:「姑姑原是打算把求知苑給誰管的?」

  「林氏這邊沒有合適的人,所以我沒有表露過,你先管著,等我找著合適的人再說。」

  尚明傑就鬆了一口氣,不然他要是搶了哪一位表兄弟的活兒就不好了。

  將人打發下去,林清婉才對易寒道:「不行,野心不夠大,臉皮也不夠厚啊。」

  易寒就笑,「但這不就是姑奶奶最後選擇他的原因之一嗎?」

  林清婉搖搖頭,「雖然如此,但以後這性子多少會吃虧。」

  易寒只笑了笑,姑奶奶現在就和挑剔的丈母娘沒什麼差別,別說尚明傑還有些缺點,他就是十全十美,姑奶奶也能找出不好來。

  林清婉歎息了一陣後問,「我讓你查的人查得怎麼樣了?」

  易寒就掏出一個小冊子道:「都查好了,您請過目。」

  林清婉就翻了翻,點頭道:「很好,很詳盡,叫人去戲樓包了場,給各家下個帖子吧,尚老夫人的那份我親自來寫。」

  易寒抽著嘴角應下。

  難得的,向來不太愛應酬的林郡主竟然包了戲樓請大家去看戲。

  被邀請的人沒事的自然要去,就是有事也推了趕去,她們就想看看林清婉到底要幹什麼,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啊。

  林清婉辦的宴會哪一次不是在林府或文園?這承包戲樓還是第一次,而且以前都有理由,這次卻是直接請大家去看戲的。

  這個理由有幾個人信?

  反正尚老夫人是不信的,所以她在猶豫了一下後還是決定去,還把林玉濱給叫了過去問,「你姑姑怎麼想起請大家看戲了?」

  林玉濱什麼都不知道啊,所以她眨了眨眼道:「或許是無聊了?」

  尚老夫人見她懵懂,便揮了揮手道:「算了,明日去看了就知道了,你去選身好些的衣裳,明天我帶你和丹竹她們一塊兒去。」

  林玉濱就笑著應下。

  她出嫁後的日子也過得不錯,尚二太太被尚老夫人壓著,幾乎都在佛堂裡渡過,就是出來也不敢在這時候找她麻煩。

  而尚老夫人疼愛她是毋庸置疑的,哪怕在尚明傑和她之間更偏心尚明傑,但現在他們夫妻一體,這種寵愛便累積在了一起。

  而尚丹竹和尚丹菊跟她關係好,姑嫂之間常見的矛盾也沒有,三人的相處幾乎和以前沒差。

  所以林玉濱的日子的確過得不錯,最直觀的就是她這段時間來胖了些許。

  和尚丹竹尚丹菊選好了明日要穿的衣服,三人便一起處理府中的事務來,尚丹竹拿了一個對牌讓林玉濱簽。

  林玉濱看了一眼上面的數目驚詫道:「二百兩,什麼花銷這麼大?」

  「給定州去的,」尚丹竹歎了一口氣道:「前兩天才收到的信,父親已經到了定州,只是那邊日子艱難,陪去的下人寄信回來說需要些錢周轉。」

  林玉濱便問,「二舅舅要進軍中嗎?」

  尚丹竹頷首,「算是在軍中服役,所以才說日子不好過。」

  林玉濱就歎氣,「只希望以後能遇到大赦。」

  尚丹竹和尚丹菊都有些不太樂觀,梁帝並不喜歡搞這種儀式,再想遇到大赦,除非是冊立太子或新帝登基,可就算是如此,大赦名單中也未必有他們爹的名字。

  所以與其期待這個,還不如期待她們爹大發神威在戰場上立個大功,減免罪責呢。

  可這同樣希望渺茫,所以她們這輩子估計都見不到她們爹了。

  尚丹竹和尚丹菊心中也只是有一點傷感和惋惜而已,實在是她們和尚平沒有多少父女之情,自有記憶一來,他們相處的次數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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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聽戲

  如今尚家的情況,能幫到尚平的很少,能派一個奴僕去定州照顧他已經是尚家現在能做的極限了。

  被派去的人叫尚忠,原先是在馬棚裡聽差的,林清婉贖人時他本不在尚老夫人的名單內的,奈何林管家去贖人時正巧碰到他發燒病重。

  林管家可憐他,而衙門也不想圖造殺孽,所以意思意思收了點錢就給林管家了。

  林清婉一併將人送給了尚老夫人,正好那時尚平判下了流刑,身邊也需要一個人照顧。尚老夫人等他病一好,就給了他些錢,讓他去京城服侍尚平去定州。

  最為罪犯,尚平是要一路走著去定州的,本來要是只有他一個人,尚家大可以出錢雇幾輛車,押送他們的士兵在有車坐的情況下也不會非得逼尚平走路的,可誰讓他倒霉,同批出京流放定州的人不少。

  所以尚忠就只能拎著包袱跟在一旁了,不過他待遇比尚平好點兒,他買了一頭驢騎著,在他們休息時給尚平準備些熱水熱食,好歹好過點兒。

  還有路上的住宿,刑部雖撥有銀子,但顯然住宿時押送的官兵是不會給他們花這份錢的,所以大多把人往拆房或門前一鎖就了事。

  尚忠跟著,尚平好歹能和其他犯人住上大通鋪。

  加上時不時的打點一下官兵,花銷其實還不算大,按說不應該這麼快把錢用完的。

  但尚平來信說,定州似乎正在準備打仗,天氣漸冷,遼人南下的頻率越來越高,他們這些犯人只怕會被推到前線去擋刀,所以他想用錢走動一下,至少能不上前線。

  尚丹竹還以為老太太會去求林姑姑,畢竟定州是東北軍的地盤,而林家在東北軍中有一定的威望,林信也出自東北軍。

  可沒想到老太太只寄去二百兩銀子,便不再過問了。

  尚丹竹隱隱知道,老太太並不想在此事上消耗林清婉的人情,所以此時林玉濱問起,她也只是簡單的提了一句,並沒有詳細解釋。

  林玉濱卻更知道姑姑和二舅舅的交鋒,所以沒有多問,直接簽了字,讓人去領銀子。

  第二天,祖孫穿戴一新去戲樓,林清婉比她們提前一步到,聽到下人稟報,連忙迎出來,「老太太來了,快裡面請。」

  已到戲樓裡的夫人們互相對視一眼,也微笑著迎出來,這是尚家第一次在出事後出門參加宴會,見她們只是略一猶豫就跟著林清婉身後出來,尚老夫人便微鬆了一口氣,不管是看誰的面子,今日過後,尚家哪怕名不副實,也能重新站回到蘇州上層。

  至於以後能不能讓其名副其實,就看幾個孩子的努力了。

  不過尚老夫人看了一眼身側的林玉濱,嘴角微微一挑,只要玉濱在,這一點應該不會很難。

  幾位太太也看到了尚老夫人身邊的林玉濱,臉上紛紛笑開了花,誇讚道:「林縣主越發漂亮了,這成了親就是不一樣,看著比以前長大穩重了不少。」

  尚老夫人便笑,「她年紀不小了,再不穩重她姑姑就該愁壞了。林姑姑說是不是?」

  「是啊,」林清婉笑道:「還是老太太懂我。」

  她接過林玉濱的位置,扶了尚老夫人的一條手臂道:「我也不常聽戲,您來了正好幫我選幾折好的。」

  尚老夫人也知道她不愛聽戲,與其聽戲,還不如聽人彈琴唱曲,所以她也有些好奇,「你既不喜歡聽戲,怎麼想起請我們聽戲來了?」

  「這不是玉濱出門了我無聊嗎?」林清婉不在意的道:「加之有人請我做媒,可我哪會做媒?而且我還是個寡婦,多不吉利啊,所以乾脆就請大家看戲,把人都請上,誰有意,誰無意,她們自個試探琢磨去,能成則成,不能成,我也沒什麼辦法了。」

  大家聽了心中一動,互相看了看,發現來的人中家中都有未婚的適齡兒女,只是不知這請林清婉做媒的人是誰?

  不過不管是誰,也方便了她們,反正家世都差不多,她們倒是可以為家裡的孩子相看一下。

  眼睛撇到了尚老夫人身邊的兩個女孩,微微一頓,嗯,只除了尚家的那兩個姑娘。

  就算尚明傑娶了林玉濱,但大家都知道,有尚平在前,哪怕林清婉能讓尚明傑出仕,將來他的仕途也有限。

  何況誰也不知道尚家能不能走出這個低谷,所以這門親太過冒險,大家又不是沒有別的人選,不必去冒這個險。

  倒也有心動的人家,那也多是暴發戶,底蘊很淺的人家,他們結親的對象有限,想著要是能跟尚家結親,搭上林家和周家,那也算是不錯的啊。

  所以便有人在席中向尚老夫人拋出了橄欖枝。

  尚老夫人心中也一動,看了旁邊的兩個孫女一眼,開始琢磨開來,只可惜來悄悄問的都是她不太看得上的人家。

  雖然知道他們家境算不差的了,可對尚家沒什麼助益外,人才也配不上她兩個孫女啊。

  可想到尚家現在的境況,尚老夫人也不敢把話說死,萬一找不到更好的人家了呢?

  現在回絕了,就怕將來兩個孩子不好說親,她總不能真把她們留成老姑娘吧?

  這一次聽戲,所有人都心不在焉,全在為家中的孩子操心,反倒是林清婉無事一身輕,等台上唱完兩折戲便大手一揮打賞下去。

  見尚老夫人面色有些疲憊,她便笑道:「老太太不如去廂房裡歇一歇?這下一折戲兩刻鐘後才開始。」

  「隔這麼久?」

  「是啊,我從文園裡帶來了不少的果子酒,一會兒給大家嘗嘗,」林清婉笑,「還有隔壁珍味樓的美食,大家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嘛。」

  「也好,」尚老夫人就起身道:「那我去瞇一瞇。」

  林玉濱就起身要服侍尚老夫人去休息,林清婉就壓了壓她的手道:「你留這兒幫我照顧夫人們,我陪老太太去坐坐。」

  又對尚丹竹和尚丹菊笑道:「你們幫著你們嫂子些。」

  尚丹竹和尚丹菊便看向老太太。

  尚老夫人便知林清婉是有話與她說,對倆人點了點頭後扶著林清婉的手離開。

  倆人進到戲樓後面的廂房,林清婉扶著她在榻上坐下,笑道:「老太太身子可還硬朗。」

  「還好,吃得下,就是睡眠有些淺,」尚老夫人笑道:「說起來還要謝謝林姑姑肯這麼早讓玉濱出門,自她進門,明傑也有了正經事做,我這睡眠才更好些。」

  「玉濱那孩子沒給您添麻煩就好,」林清婉歎道:「我這一生雖無兒無女,但卻是真把玉濱當自己的孩子一樣操心的。她沒嫁的時候憂心,不知將來她要嫁一個怎樣的人,怎樣的家庭,待嫁了也憂心。」

  林清婉一笑,靦腆道:「說句得罪老太太的話,她嫁出去的頭三天,晚上我都睡不著。」

  尚老夫人就笑,「這就是為母的慈心了,我知道的,當年你嫂子嫁去林家,我也是一樣的。」

  「幸而她是嫁到尚家,就在老太太跟前,不然我還不知要多憂心呢,」林清婉握住尚老夫人的手道:「也是因為這個我才能明白您的心。」

  林清婉低聲道:「玉濱出嫁了,我是無牽無掛了,可您那兒還有兩個孫女呢。」

  尚老夫人就眼眶一紅,拍著她的手道:「誰說不是呢,自從老二出事,我這心就沒一天安寧過。」

  她抹了抹眼角道:「先是擔心明傑,現在他娶了媳婦,倒是不用我操心了,可他兩個妹妹怎麼辦?」

  「老二家的糊塗,早年沒為兩個孩子定下親事,現在又是這樣子,我哪敢把孩子的婚事交給她?」尚老夫人難過道:「我一把年紀了,本是要頤養天年的,現在卻還要為她們的事煩心。」

  「要是前途明亮,我煩心倒也值了,可剛才您也看到了,跟我表露有那個意思的都是些什麼人家啊。」尚老夫人委屈道:「現在我倒不看重家境了,哪怕是平頭百姓家也好,可好歹人品相貌要過得去,不然豈不是太過委屈兩個孩子了?」

  在尚老夫人看來,現在尚家已有林家幫扶,能借的力中林氏都能給,實在沒必要再拿丹竹和丹菊去交換家族利益,所以男方的才情人品才是第一選。

  因為男方出息,以後才有可能跟明傑和明遠守望相助。

  而家族幫扶這一項,尚老夫人覺得除非丹竹和丹菊能嫁進盧氏,周氏這樣的家族,不然實沒必要,因為有林氏在前了呀。

  可他們尚家的境況擺在眼前,想跟這幾家聯姻是想都不要想了。

  林清婉挑了挑眉,沒想到尚老夫人想得這麼明白,倒是省了她的口舌了。

  所以她連連點頭道:「可不是嗎,丹竹和丹菊可是我看著長大的,多好的兩個孩子,可不能就這麼隨便的許出去了。」

  尚老夫人便心中一動,笑道:「要論這蘇州誰認識的青年才俊多,那誰也越不過林姑姑去,她姑姑既心疼兩個孩子,不如也為她們留意留意?」

  林清婉便略一沉思,欲言又止道:「老太太剛也說了,那些世家大族只怕……」

  「我不要求家世,」尚老夫人連忙道:「只要家世清白,人的才華人品配得上兩個孩子就好。」

  林清婉面上就一鬆,笑道:「這倒不難,不說閱書樓裡的那些人,就是求知苑都有多少適配的青年才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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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不嫁

  尚老夫人聽了心中一動,握著林清婉的手笑道:「那就拜託她林姑姑了。」

  林清婉雖然心急,但也等了兩天才給尚老夫人傳信,請了她來林府,順便把尚丹竹和尚丹菊也給帶過來玩兒。

  既然祖孫三人都來了,尚老夫人自然要把林玉濱也帶上了。

  照例讓三個孩子去花園裡玩兒,林清婉和尚老夫人說悄悄話。

  將前幾天易寒給她的小冊子掏出來給尚老夫人看,道:「您老人家看看這幾個人選怎麼樣?」

  說是幾個,但其實裡面一共收羅了十三個青年,包括他們的畫像,家世,才情及性格評價。

  其詳盡不亞於人物個傳。

  尚老夫人感受到林清婉的用心,還未詳看就先感謝道:「有勞林姑姑了。」

  「老太太客氣,都是一家人,何必客套?」林清婉笑道:「而且丹竹和丹菊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自然要多疼她們一些。」

  尚老夫人就仔細的看冊子上記錄的青年,發現只有四人是梁人,其餘的皆是江陵或外國的學子,不由微微蹙眉。

  林清婉觀察著她的神色,輕聲解釋道:「老太太別看他們家世不顯,卻都是詩書傳家的好子弟,丹竹和丹菊這樣的人品相貌,若只從家世上選人,那太過委屈她們了,所以我只看男方的人品才情。」

  意思是他們的家世雖然都不怎麼樣,可人品才情卻都是很不錯的。

  林清婉就點了三個人道:「這三人都是姚先生的師弟,且他們都把家人接過來了。以後他們要在蘇州定居,待穩定下來,說不定還會參加進士科考,以他們的才華,高中只是早晚的問題。」

  「這些江陵來的學子很團結,加之又是師兄弟,比一般同鄉更團結些。明傑最虧的不就是沒個在仕途上幫襯的兄弟嗎?」林清婉輕聲道:「而如今我們林氏也就佑哥兒一個進士而已,到底還是單薄了。」

  如果尚明傑再有兩個進士妹夫,四人在朝中聯合起來,那也是一股勢力。

  尚老夫人心動不已,她摸了摸冊子問,「那我大梁的那四人……」

  林清婉就笑,「他們的家世比較他們還差些,才情也稍淺,可好就好在他們親朋家族皆在大梁,多少還是有些倚仗。」

  可再大的倚仗能有林氏大?

  如果他們考不上進士,那一切都是白搭。

  尚老夫人沉吟片刻,問道:「就不知他們將來會不會回江陵去。」

  林清婉就笑,「就是回去又如何?現在江陵半壁皆是梁土,他們回去也是在我大梁境內,總不會去楚國吧?」

  「老太太別忘了,我挑的這幾人可都是把家人都接來蘇州了的。」

  尚老夫人瞬間就明白了,他們是有意願在蘇州定居的,所以想要跟蘇州本地的人家結親,以便更好的融入蘇州,也是找個依靠的意思。

  倒是和她的謀算不謀而合,而婚姻本就是互惠互利的合作。

  尚老夫人合上冊子,對她笑道:「此事重大,我總要跟她們母親商量一下,還請林姑姑先幫著周旋,而且這麼多人,我們總要好好選一選。」

  「這是自然的,結親本就要先把人打聽清楚,知根知底才好,您放心,我這邊會給您穩住的。」林清婉想了想後道:「不過兩個孩子年紀都不小了,也是時候該準備了,我記得她們也就比玉濱小幾個月吧?」

  尚老夫人便歎氣,「誰說不是呢,還是老二家的耽誤了她們,我老早就讓她給兩個孩子定親,偏她眼光高,這也挑不上,那也看不上,便就耽誤了下來。」

  「後來老二倒是給丹竹定了一個,只是眼神不好,我們家才落難,事情還沒定呢就著急忙慌的把庚帖退回來了。」尚老夫人冷笑道:「兩家又未下定,這門親事就不算成,事後悄悄地退了就是,這樣大張旗鼓的做什麼?生生的壞了我家孩子的名聲。」

  說到這裡尚老夫人便心一梗,連忙問道:「丹竹被退親這事,那些人家會不會介意?」

  林清婉就安撫她道:「您放心,這些事我都不瞞他們的,他們要是介意,也就不會出現在冊子上了。」

  尚老夫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就想要告辭回去。

  林清婉就攔住她道:「何必著急,這樣忙來跑去的勞累,既然來了,不如多留一會兒,我們先歇一下午覺,下午再去花園裡走走,對了,底下莊子裡送來了一簍螃蟹,算是今年最後一批了,一會兒叫人蒸上,我們去花園裡賞菊吃蟹。」

  「這怎麼好……」

  林清婉就按住她的手道:「怎麼不好,如今除了孩子們的婚事,也實在沒什麼事讓我們操心的了,這大好的時光不就是拿來享受的?」

  林清婉的這番話正中尚老夫人的價值觀,自從她做了老太太后便致力於享福,她是喜歡權利,卻不喜歡管事,所以從來只在府裡搞平衡,卻從不會受累的去管府中的事。

  於她來說,只要她能維持住自己的權威,又吃好喝好,尚家也發展得好她就滿足了。

  而自從尚家出事後,她的心弦一直緊繃著,少有能放鬆的時候。

  現在林清婉說的話正中她的心思,她才發現自己好久沒有放鬆了。

  林清婉已經起身扶著她往後面去了,「現在明傑也娶親了,外頭的事自有他們兄弟倆去忙,裡頭的事不是還有玉濱和丹竹她們姑嫂嗎?再不濟還有她二舅母呢,您啊,操勞了一輩子,可不就得好好休息。」

  後面的歸德院是尚老夫人住了好幾個月的院子,裡面一切照舊,屋裡還有尚老夫人用慣的一些東西,林清婉早早便派人把缺的東西補上了,而且都是照著尚老夫人用的舊東西補的。

  一進屋,尚老夫人身上的不自在就消散了些,畢竟是自己熟悉的地方。

  林清婉服侍著她躺下了,這才轉身下去。

  尚老夫人睡了一個美美的午覺,下午起來便讓人抬著去花園裡曬太陽了,丫頭們將蒸好的螃蟹和各種菜餚端上來,皆是尚老夫人喜歡的菜和熟悉的口味。

  這一頓她吃得很不錯,也玩得很開心,以至於她一直待到了傍晚,用過了晚飯才回去。

  尚明傑過來接人,回去後才跟他娘孤零零的用了一碗飯。

  林玉濱和丹竹丹菊正圍著尚老夫人嘰嘰喳喳的處理從林府剪回來的花,打算全都插瓶後送到各屋。

  等把花插完,尚明傑和他娘也吃飽飯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尚老夫人才說起林姑姑做媒的事,然後將冊子遞給尚丹竹和尚丹菊,道:「你們也別害羞,各自看看,可有滿意的人選。」

  尚丹竹紅著臉接過,尚丹菊則欲言又止。

  林玉濱見了就問道:「四妹妹有什麼話不如說出來,不要憋在心裡。」

  尚丹菊就垂下眼眸道:「我不想嫁人。」

  尚老夫人眉頭一蹙,問道:「不嫁人你要幹什麼?留家裡當一輩子的老姑娘?」

  尚明傑就立刻道:「祖母,留在家裡我也養得起的。」

  他隱約明白尚丹菊的顧慮,現在尚家沒落了,她又是庶女,就是嫁人也不會嫁得多好,與其如此還不如留家裡呢。

  「胡鬧!」尚老夫人拍這椅手道:「我們尚家沒有老姑娘。」

  尚丹菊便微微抿嘴,小聲道:「我可以出家當道姑,當尼姑也行。」

  尚丹竹就忍不住拽了一下她的手,阻止她繼續往下說,但這下也把尚老夫人氣得不輕,大家連忙圍著尚老夫人,林玉濱和尚丹竹將尚丹菊拉了下去。

  倆人好奇多過驚怒,「你怎麼有這種想法?」

  尚丹菊便抿了抿嘴,轉身坐到了旁邊的欄杆上,悶悶不樂的道:「老早就有了,我問你們,女子為何一定要成親?」

  尚丹竹和林玉濱面面相覷,沒說話。

  尚丹菊便冷笑一聲道:「要是能遇見情投意合之人也就罷了,像林表姐和二哥一樣,相知相愛倒也不難受,可要是沒感情,只是為了嫁人而嫁人,有什麼意思?」

  「我們這樣的人家,我雖是庶女,總有許多不便,可嫁到別人家又能好過多少?在家裡,我是姑娘,還能撒嬌賣癡,可去了別人家,我就是媳婦,既要伺候公婆,還要照顧丈夫,若是他納妾生子,我還得照顧他的妾室和庶子,更別說我還得伺候我自己的孩子了。」

  尚丹菊就捧著臉道:「只要想一想就覺得眼前一黑。」

  尚丹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照你這樣說,這世上除了情投意合的,其他姑娘都不應該嫁人了?」

  林玉濱卻搖頭道:「這可不行,我們這樣的人家還罷,不嫁吃喝也不成問題,百姓家的女孩嫁人更多的是為了吃飽飯。」

  尚丹菊點頭,「可我們不是那些女孩,我們不巴望著靠男人吃飯。」

  她道:「就算二哥二嫂不養我,憑我自己的本事,我也能養活自己的,最多日子難過些。」

  林玉濱就笑問,「你要怎麼養活自己?」

  尚丹菊就掰著手指道:「刺繡,寫字,畫畫,再不行我也能教書啊。」

  林玉濱就感歎,「你這樣也太想當然了。」

  尚丹菊就嘟了嘟嘴道:「反正我是不想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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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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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對月

  尚老夫人都快煩死了,如果是尚家未沒落前,她當然不會過多考慮她們本人的想法,在她看來,家世人品不差,能給尚家帶來利益的,根本就不必過問她們的意見。

  可現在不一樣了,或許是因為尚家一朝從天上落到了地上,差距過大,尚老夫人身上的束縛少了,顧慮也少了,反倒願意為幾個孩子真心實意的打算。

  經過此難,她覺得世上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比一家人都平安更重要的了。

  所以她才不像以前那麼偏心,把她的私房裡的首飾,古董等留給了明傑,那就補償明遠多一些現錢。

  所以她才容許尚丹菊說完那番話,要隔以前,她早叫人拖下去了。

  既然聽完了,那她肯定會去思考的,可再怎麼思考,她也接受不了尚丹菊不嫁的主意,所以她愁得半個晚上沒睡著。

  第二天林清婉派人來請她時,她就不想動彈。

  來接人的嬤嬤就笑道:「我們姑奶奶說這次她只請老太太,讓大小姐和兩位表小姐不必跟著,奴婢們一定伺候好老太太。」

  尚老夫人還以為林清婉請她過去是為見林玉濱呢,聽說只請了她一人,這才打起精神問,「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這個奴婢就不知了。」

  尚老夫人這才起身出門,林玉濱等人就留在了家裡。

  林清婉正請了女先生來說書,聽見尚老夫人來便親自迎出去。

  尚老夫人進屋看到候在一旁的女先生,半響無語。

  這些常在後宅走動的女先生她自然是熟悉的,因為她也常請她們進門說書。

  「林姑姑倒是有興致。」

  林清婉就笑,「天氣越發冷了,我懶得動彈,這才請了人來解悶兒,我想著老太太在家也無聊,所以才請了您一塊兒來放鬆放鬆。」

  林清婉給她倒了一杯茶道:「本該我親自上門的,畢竟我是長輩,可玉濱不是才嫁過去嗎,我擔心我上門多了外人要以為我不放心玉濱了。只是我婆婆又住到道觀裡去了,石先生和盧夫人又忙著教書,我原先手底下的事又大半交給了玉濱,這一下子就空出來了,思來想去,也只能找老太太了。」

  尚老夫人略一思索便忍不住笑,「你這是提前養老了呀。」

  「可不是嗎,」林清婉笑道:「不然我怎麼說我和老太太才配呢。」

  尚老夫人想到家裡那兩個姑娘,就忍不住歎氣,「你比我有福,我一大把年紀了,還得為家裡幾個孩子操勞呢。」

  說罷掃了一眼那兩個女先生。

  林清婉就對白楓笑道:「先請兩位先生下去休息,一會兒我們再聽書。」

  等人走了,尚老夫人才忍不住抱怨開來,「……那孩子也不知怎麼有了這樣的念頭,我看還堅定得很,偏她親娘是個鋸嘴的葫蘆,母親又是個諸事不管的,現在也就我操心了。」

  林清婉也沒想到尚丹菊會有這樣的想法,她略一思索後道:「其實她顧慮也沒錯,那些人她都沒見過,誰知是圓是扁,性情如何?」

  「以後總會見到的,我又不是讓她盲婚啞嫁。」

  林清婉就笑,「就隔著簾子見一面?那和盲婚啞嫁也不差多少了。」

  「這世上有幾個青梅竹馬,知根知底?」尚老夫人道:「能見一面就算不錯的了。」

  「可現在不是孩子心裡不願意嗎?」林清婉窺著她臉上的神色道:「老太太煩心,顯然心裡是疼她的,也想叫她如願,要我說,不如就讓她慢慢找著,說不定就找到情投意合的了呢?」

  「哪裡這麼容易?」尚老夫人嘟了嘟嘴道:「現在蘇州的風氣是比以前開明了些,可也不到年輕女子可與男子單獨見面的。」

  「別的地方或許不好,但在文園和求知苑卻沒這麼多束縛,」林清婉笑道:「到時我帶兩個孩子去裡頭逛逛,也跟他們一同論道,或許就找著好的了呢?」

  見尚老夫人不贊同的蹙眉。

  她就笑道:「您放心,有我盯著呢,必不會讓他們越矩的。」

  尚老夫人臉色才好了些,「只是這樣一來不免勞煩林姑姑了。」

  「這有什麼要緊,我們一家人嘛,只是,」林清婉頓了頓道:「你們府上離城西太遠了些,每日出城進城不太方便,老太太要是捨得,不如就讓她們來府裡與我同住。」

  她笑道:「正好,玉濱先頭請的宮嬤嬤還在,也讓她教教兩個孩子。」

  尚老夫人脊背便一直,問道:「可是從皇宮請來的?」

  林清婉頷首道:「是長公主殿下幫忙才請到的,這位宮嬤嬤年紀大了,以後就在我們家裡養老,玉濱一出嫁她也無事可做了,丹竹她們住進來正好。」

  尚老夫人便滿臉是笑,「就是太麻煩林姑姑了。」

  「不麻煩,不麻煩,」林清婉笑瞇瞇的道:「我還想把老太太也留下與我長住呢,那樣就有人陪我聽書,賞花,看戲了。」

  聽書,賞花,看戲,逗小輩,這就是尚老夫人以前的日常啊,可惜這樣的日子一去不復回了,說起來尚老夫人還是挺想念的。

  兩人說定,林清婉便叫人請了女先生過來說書,今日照樣留著尚老夫人用過晚飯後才舒舒服服的把人送回去。

  第二天林清婉便派人去接尚丹竹和尚丹菊了,兩個姑娘還是住在她們原先的院子裡。

  倆人對單獨來林府住頗有些新奇,因為同居人是林姑姑啊。

  林姑姑對她們很和藹,頭一件事就是給她們安排了課程,先跟著宮嬤嬤學幾天禮儀再說。

  等尚老夫人再被請上門時,兩個姑娘已經學了有六天了,舉手投足都變了一個樣,尚老夫人看得欣慰不已。

  林清婉就表示再過兩天她就帶她們去文園裡逛逛,「我看這兩日天黑沉沉的,只怕要下雪,正好園中梅花盛開,到時候我們去賞梅。」

  又邀請尚老夫人,「老太太不如跟我們一塊兒去?」

  尚老夫人就搖頭道:「我老了,懶得動彈,你們自去就好。」

  林清婉就笑,「我這不是怕老太太孤單嘛,再過兩日玉濱就要回娘家住對月,到時候府裡就剩下您和親家母,那多寂寞啊,不如請了親家母一起,我們一塊兒去文園逛逛?」

  尚老夫人一怔,這才想起玉濱嫁進尚家已快一個月了,依照習俗,她要和尚明傑回林家住對月。

  而丹竹和丹菊也在林府了,這樣一來,家裡就剩下她和老二家的了。

  想到趙氏,尚老夫人心裡就梗了一根刺,哪裡願意與她單獨呆在同一屋簷下?

  所以她沉默著沒說話。

  林清婉就笑,「知道老太太不愛動彈,到時候我叫人給您把東西弄得暖暖和和的,保證不讓您受累。」

  尚老夫人沒拒絕,可也沒答應,她是真的不願意動彈,現在天氣越來越冷,雖然她醒得早,可也不願意出門。

  所以第三天派人來接她和林玉濱他們同去文園時她並沒有跟著一起,而是拒絕了。

  但今天是林玉濱回家住對月的日子,他們去文園逛完回來就直接回了林府,本來還覺得小的宅子瞬間覺得空蕩蕩起來了。

  南春見了尚老夫人難受,便低聲勸道:「林郡主既然誠心相邀,您為何就不去呢?」

  尚老夫人垂下眼眸道:「我老了,懶得動彈。」

  南春便微微一歎,輕聲道:「奴婢去廚房給您拿晚飯,您看您想吃些什麼?」

  孩子們都不在,尚老夫人連吃都懶得吃了,不在意的揮了揮手道:「隨便來些東西吧。」

  南春只能憂心的退下,待看到大步往這邊來的人,不由驚喜出聲,「二爺怎麼來了?」

  尚明傑提著一個食盒過來,問道:「祖母用晚飯了嗎?」

  「還沒呢,」南春笑著打簾子,「奴婢正要去廚房拿呢。」

  尚老夫人也聽到了聲音,連忙起身道:「是明傑回來了?」

  尚明傑在外頭將肩上的冰粒抖落,站在火爐邊烤了一下才進來,「老太太,今兒林家莊子裡殺了羊,姑姑叫人燉了羊肉,我想著冬天喝這個好,所以給您送一些回來。」

  尚老夫人心疼的要摸他,「這大冷天的,隨便叫個下人送回來就是,何必親自回來?」

  尚明傑避開她的手,離她遠了些後笑道:「我想老太太了,不回來看看不放心。」

  尚老夫人被他避開,這才發現他外衣濕了一小片,往外一看,這才發現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細雪,一落到身上卻變成了冷冰冰的水晶。

  這種雪最是冷,尚老夫人頓時心疼不已,「你以後可別回來了,你是去岳家住對月的,往家裡跑算怎麼回事?」

  這就和出嫁的媳婦頭一個月常私自跑回娘家一樣,傳出去是要遭人非議的。

  尚明傑就樂呵呵的笑,一點兒也不在意。

  尚明傑將食盒交給南春,這才將外衣脫了烤火,「去將太太叫來,我們一起吃個晚飯吧。」

  尚老夫人就不悅的嘟嘴道:「她今天用齋飯,喝不了羊肉湯,我們祖孫兩個用就好。」

  尚明傑一愣,笑容微淡,卻笑著點了點頭道:「也好,去吩咐廚房上菜,我陪祖母再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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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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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兩頭

  陪尚老夫人用完飯,尚明傑並沒有就離開,陪著她說了一會兒話,告辭出來後便去了後面尚二太太的院子裡。

  這棟宅子只有三進,且是一排三進,和以前三排五進的尚府比起來實在是差多了。

  也因此,他們住得很近,尚老夫人的屋子後面就是尚二太太的住處,而尚丹竹和尚丹菊則住在東西廂裡。

  尚明傑過去的時候尚二太太已經熄燈躺下了,冬天日頭短,她已經不午睡了,所以晚上便睡得早。

  尚明傑站在窗外,神色有些不定。

  伺候尚二太太的下人發現他嚇了一跳,連忙過來請安,「二爺怎麼來了,奴婢這就去叫醒太太。」

  「不必了,」尚明傑道:「把金珠叫來就行,太太既歇下了就不要打攪她了。」

  下人低低地應了一聲,小心的進屋去喊金珠。

  金珠是尚二太太身邊唯一被贖出來的丫頭,她以前就是尚二太太的大丫頭,現在更是成了尚二太太的心腹,基本上有事尚二太太只用她。

  而林家送來的丫頭婆子全都要聽金珠調派。

  金珠也沒吵醒二太太,悄悄地出了屋,尚明傑在院外等她。

  「二爺。」金珠本能的感覺到尚明傑不太高興,所以小心翼翼的屈膝行禮。

  尚明傑回頭看她,問道:「今日母親吃齋?」

  金珠面上就有些尷尬,低聲應了一聲「是」。

  尚明傑神色不辨的道:「我記得母親逢五才吃齋,今兒是初九吧?」

  金珠白著臉沒說話。

  尚明傑便明白了,他默了默後問,「今天母親都做了什麼?」

  「二太太在佛堂唸經呢,」金珠小心的道:「因為老太太說過年前要供佛,所以讓二太太多抄些。」

  「所以就沒去給老太太請安?」

  金珠臉色慘白的低下頭。

  尚明傑忍不住歎息,道:「祖母年紀大了,我們又都不在家,你多勸勸母親,讓她去陪陪祖母,哪怕是多過問幾句也行,至於佛經,還有三妹和四妹呢。」

  其實尚老夫人叫尚二太太抄的佛經,尚丹竹和尚丹菊早幫她抄好了,這件事不僅尚二太太知道,尚明傑知道,就是尚老夫人也知道的。

  不過是兩個孩子的孝心,尚老夫人便是知道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金珠說的抄佛經的借口他是不信的。

  尚老夫人的情況不一樣,她年紀大了,這又是冬天,尚二太太卻連她沒吃飯都不過問,逕直便睡了。

  要是老太太出了什麼事她是不是也不知道?

  尚明傑實在不太放心老太太,決定每天都要回來看一趟。

  金珠等尚明傑走了,跺了跺冷冰冰的腳才回去,尚二太太已經點了燈坐起來,問道:「是明傑回來了?」

  金珠就讓屋裡的丫頭下去,服侍著尚二太太披了衣裳才道:「二爺已經走了,外頭天都黑了,應該是去林府了。」

  尚二太太動作便一頓,又靠回床上道:「好端端的回來做什麼,他是去住對月的,總往家裡跑算怎麼回事?」

  「是不放心老太太和太太吧,」金珠小心瞄著二太太的神色道:「剛才二爺叮囑了許多話,讓太太也注意休息,不要總呆在佛堂裡。可以去前頭找老太太多坐坐,倆人說說話。」

  尚二太太就冷笑,「去前頭看她的臉色嗎?」

  金珠就歎息道:「太太,老太太也就嘴上不饒人,看在二爺和三小姐的面上也不會過多為難您的。可老太太年紀大了,家裡如今又只剩下您和她,您可不得多照顧一下她?」

  尚二太太眼睛一閃,冷笑著想,她要是立時死了才好呢。

  金珠見她不屑,便又忍不住一歎,默默地給她扯了扯被子。

  尚二太太就蹙眉道:「有什麼話你便說,何必遮遮掩掩的?」

  「太太,您別怪奴婢說話難聽,要我看來,老太太算對您不錯的了,」金珠語重心長的道:「不說舅老爺家的事,單先前抄家抄出來的虧空,老太太不也一個字都沒說嗎?」

  尚二太太面色一變。

  「老太太話是說得不好聽,可哪次二爺和三小姐求情她不答應的?奴婢說句越矩的話,就算是為了二爺和三小姐,您也不能跟老太太強著啊,」金珠小聲道:「您別忘了,老太太可不止有一個孫子孫女,她做了這麼多年的老太君,手裡還有多少東西誰也不知道。」

  尚二太太便心中一動,猶豫起來。

  金珠見說得動她,連忙又勸,「現在老太太那麼喜歡大房的寶兒少爺,要是我們這邊再鬧騰得她不開心,說不定她更願意把東西給那邊了。」

  尚二太太臉色變了幾變,咬牙低聲道:「憑什麼,兩邊已經分家,她可是跟著我們二房過的。」

  「憑老太太開心,」金珠小聲道:「且以我們二爺的性子,只怕就是知道了也不會介意的,太太,您何必在這時跟老太太過不去呢?」

  尚二太太蹙著眉頭想了半天,然後揮了揮手道:「行了,明日我就去給她請安便是了。」

  金珠就鬆了一口氣,她還真怕尚二太太跟尚老夫人對著來。

  就算她現在一身榮辱已不是繫在二太太身上,可日子好壞卻是跟著她一起過的。

  所以她還是希望二太太能過得更好些。

  其實隔金珠看來,老太太對二太太真的算可以了。

  出了那麼大的事,老太太也就讓二太太去佛堂唸經而已,可二太太並不是真的去唸經,府裡誰不知道?

  不過是彼此不點明罷了,看在二爺和三小姐的面上,老太太也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當不知道。

  後來尚家抄家,抄出了許多虧空,還從二太太那裡查抄出了許多老太太和姑太太的東西,衙門可不管這原本是誰的,既是從二太太那裡抄出來的,就算是二太太的嫁妝沒收了。

  那段時間人來人往,林家也常派人上門,金珠看得出老太太已經怒極,卻硬生生的忍了下去,一句話都沒說。

  那時二爺可是日夜守著老太太,就怕她氣出個好歹來,搬到了林府後,尚老夫人也就藉著其他由頭罵了尚二太太一頓,讓她去佛堂抄經,吃穿用度卻並沒有虧待她。

  在金珠看來這已經很不錯了,要在其他家,不說世家,就是普通百姓家,誰家媳婦敢偷婆婆的嫁妝,姑爺送過來給表小姐的東西?

  鬧出來,把人休了都是輕的。

  這件事雖未鬧出來,卻是尚二太太心中的一根刺,更是恥辱,所以金珠一說她才臉色大變。

  她是不願意去看老太太的臉色的,但為了她那不知道還有多少的私產,尚二太太第二天還是去陪老太太用早飯了。

  老太太雖然對她依然沒個好臉色,但也不罵人了。

  家裡現在就剩下兩個主子了,她也寂寞的很,有個人陪吃飯也不錯。

  誰知的中午尚二太太又不去,晚上也不樂意去了。

  金珠怎麼勸也沒用,尚二太太道:「早飯也就罷了,用的多是粥品,中午和晚上卻都是照著她的喜好來,那些肉燉的爛爛的,誰還有胃口吃得下去?」

  結果昨天才回來陪老太太用過晚飯的尚明傑又回來了,這次他拎著人參燉雞。

  老太太雖然一臉高興,但還是嗔怪道:「怎麼又回來了?你姑姑知道要怪罪的。」

  「不會的,」尚明傑笑道:「這就是姑姑叫我拿回來的,說這雞燉得香爛,您要不喜歡吃雞肉,那就喝湯,姑姑就很喜歡喝這湯。」

  說罷親自盛了一碗湯給她。

  尚老夫人笑瞇瞇的喝了一口,點頭道:「不錯,不錯,這廚子做的東西倒是正合我的口味。」

  「喜歡吧,明兒孫兒再給您帶其他的回來。」

  「可別回來了,」尚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掌歎息道:「你姑姑寬厚,但也不能這麼不守規矩,你天天往家裡跑,讓外人看見了還以為林家虧待你這個姑爺呢。名聲傳出去不好聽。」

  本來孩子兩姓的事就很有爭議了,尚明傑這樣在住對月的時候天天回家來,外頭的人還不知道怎麼猜測呢。

  可尚明傑哪裡放心得下老太太,他可是知道的,昨天晚上他要是不回來,老太太可能都不吃晚飯了。

  他本想請大哥帶著大嫂和寶兒回來住一段時間的,可大哥正忙著出最後一批貨,連他找上門去喝口水都沒空,他便沒提。

  見尚明傑只是笑笑,顯然沒聽進去勸,老太太便忍不住歎氣。

  人老了,老了,倒成了累贅了。

  第二天,尚老夫人正懶洋洋的靠在床上不願意起來,南春便快步進來稟道:「老太太,林郡主來了。」

  尚老夫人一個激靈,第一個想法就是,林清婉興師問罪來了。

  老太太連忙起身穿衣裳迎出去。

  林清婉已經笑容滿面的站在花廳裡了,聽見腳步聲便回頭,笑容漸淡,眉頭微蹙道:「老太太怎麼憔悴了許多?」

  尚老夫人見她不是要怪罪的模樣,臉上就擠了笑道:「人老了就這樣,睡眠不好。」

  林清婉不贊同,「以前也沒見老太太這樣過,前兒見面不還是紅光滿面嗎?」

  她問南春,「今兒老太太用了什麼菜?吃得可多?」

  南春不安的低頭道:「老太太還未用早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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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哄人

  林清婉蹙眉,不悅道:「那你們是如何伺候的?難怪明傑總也不放心,玉濱也牽掛,你們平日裡就是這麼照顧老太太的?」

  南春嚇得就要跪下,尚老夫人連忙道:「不怪她們,是我沒胃口,人老了就這樣,她姑姑不要怪罪她們。」

  林清婉便把威勢一收,吩咐道:「去拿些易消化的食物來。」

  她歎息的看向尚老夫人道:「我知道老太太的心,這家裡就一個人,便是有龍肝鳳髓也吃不下去啊。」

  尚老夫人就感動的握著她的手道:「還是林姑姑懂我啊。」

  林清婉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道:「您放心。」

  說罷吩咐一旁的丫頭,「去將你們老太太用慣的東西收一收,一會兒我們就走。」

  丫頭一呆,看向尚老夫人,尚老夫人也怔住,問道:「去哪兒?」

  「自然是回我那兒去了,」林清婉道:「雖然明傑能回來陪您用晚飯,可還有其他兩頓呢,您這樣饑一頓飽一頓的,對身體可不好。」

  「既然您這兒清冷,那就到我那兒去,孩子們都在那裡,便是明傑不在,她們也能勸您吃得下飯,」見她要拒絕,林清婉就抬手道:「我知道您的顧慮,可我不能讓孩子們不孝,不然,我寧願不讓他們夫妻倆回去住對月,丹竹她們也別說親了。」

  尚老夫人面色一變。

  林清婉則義正言辭的道:「他們還年輕,多的是機會和時間,可我們不一樣,我們這幾個老骨頭還有多少時間?自然是怎麼開心,怎麼舒服就怎麼來的。」

  尚老夫人內心本還在掙扎,見她這樣老氣橫秋,忍不住笑出聲來,「你才比他們大幾歲,怎麼就跟我一樣自稱老骨頭了?」

  一笑過後還是有些猶豫,「就怕外人知道了說閒話。」

  「外頭的閒話就多了,還有說我一個出嫁了的女人家竟回族管起娘家的事來了,老太太見我何時在意過?」林清婉道:「外頭的人說就讓他說去,多是一些愛說人是非的人胡咧咧,便是你做得十全十美,他也能給您編排出閒話來,所以何必去在意?」

  「真要每一句話都放心上,我們也不用活了,」林清婉笑道:「這過日子就如同飲水,冷暖自知。」

  尚老夫人垂眸思索。

  林清婉繼續勸道:「我是真心疼老太太,也是心疼明傑和玉濱兩個孩子。」

  她歎氣道:「我們兩家多年的親戚,玉濱除了我,就是跟老太太您最親了。剛回蘇州那會兒還多賴您照顧,說實在話,當時老太太留我們姑侄在府上長住,我差點就應下了。」

  尚老夫人詫異的看向她,這些話林清婉還是第一次說。

  「老太太也知道,我是嫂子一把帶大的,小時候不懂事,還跟著玉濱喊過娘,叫過您老人家外祖母呢,在我的心裡,您是真真和外祖母一樣的。」

  尚老夫人動容,婉姐兒小時候的確叫過她好幾聲外祖母,不過那時候她只有四歲左右,她也只當孩子不懂事。

  且也只叫過幾聲罷了,所以她沒當回事,卻沒想到她還記得。

  林清婉當然是不記得的,但林嬤嬤卻是記得的,因為那事過後,就是林嬤嬤陪著嫂子將婉姐兒的毛病改過來的。

  若只是在家裡叫錯還沒什麼,那會兒尚氏不捨得下狠手,想著婉姐兒長大後自然就懂區分了。

  可要是出去叫,那就壞事了,就怕以訛傳訛,真把婉姐兒認作他們夫妻二人的女兒了。

  此時林清婉正一臉情真意切的道:「我是嫂子一手養大的,而玉濱又在您跟前養了好幾年,在我心裡,我們兩家實為一家。當年您想給兩個孩子定親的事我也知道,您的為難之處我更懂。所以回蘇州多年,您不提,我便只當沒這回事,也實在是不想您為難,且還想走動這門親戚。」

  尚老夫人面上有些愧疚,拉著她的手道:「那些年為難你們姑侄了。」

  「我只想,也不好為兩個孩子的事就為難老人,可誰知他們兩個是天作的緣分,眼看著要另定親事了,卻又走到了一起,」林清婉道:「之所以讓他們的孩子兩姓,也是我的私心。一來,我是真的覺得我們兩家是一家,二來……」

  林清婉頓了頓後看向那些下人。

  尚老夫人連忙一揮手,讓人下去了。

  林清婉這才低聲道:「您也知道林家的產業大多都捐出去了,本來兄長留的除了給我傍身的兩個小莊子外,其餘都是要給玉濱陪嫁的,可陛下不是賜下了爵田嗎?」

  「玉濱的爵田自然是跟著她的,可我的那份兒怎麼辦呢?」林清婉蹙眉道:「真要百年之後給宗族我也不甘心,我們嫡支和旁支的恩怨您也知道,只怕給了他們,我到了底下便要無顏面見父親了。」

  尚老夫人便微微瞇眼,問道:「您是要過繼玉濱的孩子?」

  不然怎麼能繼承爵田呢?

  林清婉便搖頭笑道:「不必這麼麻煩,已經讓孩子姓林了,再讓他們改換父母怎麼好?而且輩分也不對啊,我已經探過四皇子的口風,只要我們林氏嫡支有人,那我臨終前就能花錢和朝廷贖回這份田做永業田,到時候可以子子孫孫的傳下去。」

  尚老夫人便心中一動。

  「也是我當年計劃不周,文園和求知苑都建在了我的爵田上,所以這兩樣也不能給玉濱當嫁妝,」林清婉歎氣道:「只能等我百年後再給孩子們了。」

  尚老夫人就道,「誰能想到那麼長遠呢?」

  當初林清婉要在青峰山腳下種果樹,大家只以為她那些水果要賣不出去,誰知道她把果園建成了文園,每年光租地方就賺多少錢了。

  本以為建成文園已是它發展的極限,誰又知道她還能在裡頭建各求知苑,像是書院,卻又不似尋常書院,就是向來馳名的盧氏家學都要退避鋒芒。

  林氏別院那一片爵田代表的是財,那青峰山腳下的文園和求知苑代表的就是人脈和聲望,財和人脈、聲望都有了,那權勢富貴還遠嗎?

  饒是現在只求平安的尚老夫人都忍不住熱血沸騰起來。

  「就怕到時林氏宗族那邊不肯啊。」

  這要是擱他們尚家,那是死也不可能讓出去啊。

  「這是我們嫡支的產業,只要孩子姓林,又入了林氏的族譜,他們就沒理由反對,」林清婉道:「老太太放心,我走前肯定會把這一切安排好的。」

  尚老夫人就露出笑,「林姑姑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所以您現在還介意外頭那些閒言碎語嗎?」林清婉道:「將來這些閒言碎語只有多,不會少的。」

  尚老夫人就淡然的道:「這個林姑姑放心,我年紀大了,什麼風言風語沒經受過?」

  林清婉便笑,「老太太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所以您立即便收拾了跟我走吧。」

  尚老夫人一呆,這才想起這事來,她剛才完全忘了此事,再提起,還是有一些猶豫。

  「不僅您去,親家母也去,」林清婉道:「這幾日我要帶著丹竹和丹菊去文園,還要領著明傑去拜訪幾位朋友,家裡的事就不免顧不上。雖說玉濱以前在家時學過打理庶務,可到底有許多事未曾經手,所以得有人盯著才好。您和親家母去了剛好可以教她。」

  尚老夫人卻心一動,問道:「林姑姑怎麼想起把明傑帶在身邊?」

  「這孩子還年輕,總不能一輩子就留在我們跟前打雜吧?」林清婉道:「他好歹是進士出身,應該有更廣闊的天地。」

  尚老夫人連連點頭,所以?

  「所以啊,我帶他去見幾位故舊,看看能不能運作一下,」林清婉笑道:「雖說他父親的事有影響,但翻過年應該就淡了,到時候我們多的是機會,只要明傑願意,我總能給他開出一兩條路來的。」

  尚老夫人便一臉感動,握緊了林清婉的手,「讓林姑姑費心了。」

  林清婉就笑,「都是自家孩子,說什麼費心不費心的?」

  尚老夫人卻由衷的覺得這門親事結得好,要是其他家,誰肯這麼全心全力的為明傑走動打算?

  也就林清婉,因為跟尚家有一份感情在,又與林氏宗族不和,她又只有玉濱一個至親,機會才能落到明傑身上。

  尚老夫人只覺得心神一蕩,渾身又充滿了力量,也不再推辭了,笑道:「好,我跟你去,不過老二媳婦就不必了,留著她看家吧。」

  林清婉就笑瞇瞇的道:「那怎麼行,她可是明傑的親娘,玉濱的婆婆,兩個孩子還要孝順她的。」

  林清婉笑道:「至於看家,反正我們兩家又不遠,留下一房下人就行了。老太太閒了還能時不時的回來看看。」

  她哪裡放心讓尚二太太單獨住,這人就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而且還要是尚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才安心啊。

  尚老夫人略一思索便答應了,她也怕尚二太太找借口讓尚明傑和玉濱過來伺候她。

  尤其是玉濱,她可是婆婆,要是讓玉濱盡孝,來回的折騰她,她不得心疼死?

  那就一併帶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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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突變

  從尚家搬到林府並不難,當時他們離開時便有許多東西沒帶上,且有下人在,兩家離得又不是很遠,林清婉只管把尚老夫人和尚二太太拉到林府,底下的事自有下人們去做。

  林玉濱和尚丹竹姐妹到大門口來迎接,三人都有些驚奇,怎麼老太太和二太太也要搬過來了?

  林清婉卻笑著將各人送回自己的院子,休息了一會兒,下午便把人都請到了花園裡玩兒,熱熱鬧鬧的,打消了他們最後一點疑慮後才開始安排起其他的事來。

  人閒著才會胡思亂想,所以她將中饋都交給林玉濱,讓她不管懂不懂都去找老太太請教。

  「每天找出四五件事來問,等把老太太的心安下來再說,」林清婉對她笑道:「以後你們一家子就住在這裡了,姑姑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將來的日子到底需要你自己來過。」

  林玉濱知道姑姑的顧慮,將頭靠在她的頭上道:「姑姑放心,我都懂得的。」

  林清婉就拍了拍她的腦袋,「好孩子。」

  林清婉也住在林府裡,但重心卻移到了求知苑,明傑則跟在她身邊學習。

  其實主要是學習她的設想和理念。

  「求知苑和一般的書院不同,現在根基還是太淺,所以每節課都要做統計,然後單獨收費,但我設想的是將來能夠固定的聘請一些先生在此開課,設立的課程不再以課來收費,而是以一科來收費。」

  林清婉將自己寫的策劃案遞給尚明傑,道:「其實未來它的發展和國子學差不多,只不過求知苑更加自由罷了。」

  尚明傑一目十行的掃過,發現未來還會保留現在的講課制度便神情一鬆,「現在講課方式雖有些混雜,但於不能入學的學子來說卻很重要。」

  林清婉頷首道:「不錯,將來求知苑錄取學生也是要考試的,到時肯定有不少人考不進來,所以現在的開課方式對這部分人來說是最有利的。可是我們顯然不能這樣浪費資源,所以這種開課方式可以保留,但要大幅度減少。」

  這意味著將來求知苑必成為一個獨立的學院,要進來讀書的學生就要考試,然後和大多數書院一樣,束脩按年交。

  但同時,林清婉也會保留現在先生開自由課程,校外學生可以入內聽課的制度,到時候免費也好,收費也罷,總之保留了這一個渠道。

  每年至少要開夠一定的課程,也算是給校外學子的一個支持。

  而且,求知苑開的課程可不僅僅是所謂的文化課而已,其中大部分是手工藝科,並不是讀書好就能錄取的。

  尚明傑雖有些意外,卻能夠理解,畢竟林姑姑可是令人教授過普通百姓制豆腐和草紙的人啊。

  「姚先生有經驗,若有不懂之處你便去請教他,」林清婉道:「於辦學上我不熟,我也只能給你我的設想,將來只要不偏離我立的這幾點規矩,隨便你們折騰去。」

  「是。」尚明傑收了東西,正要退下又猶豫了一下問道:「姑姑,祖母說您要走關係讓我出仕?」

  「啊?」林清婉眨了眨眼,哦,那不是她哄尚老夫人的話嗎?

  她不動聲色的笑問,「怎麼,你有想要的去處了?」

  尚明傑便道:「姑姑,我不想出仕了。」

  林清婉就笑,「這是為何,好歹你也是進士,就不想建功立業?」

  「我知道姑姑是為我好,但因我父親,我顯然不可能在京任職,也不可能留在江南,那出仕以後勢必要各地輪轉,可祖母年紀大了,表妹多半要留下照顧她們,我,我一個人去當官又有什麼意思?」

  尚明傑從來不是野心勃勃的人,在他看來,一家人高高興興地過日子就很好了。

  既然他現在能一家團聚的過舒心的日子,為何要為那一點權勢骨肉分離,夫妻離別呢?

  林清婉就笑著點頭,「既你不願意,那就算了,只是老太太那裡……」

  「暫且先瞞著吧,」尚明傑道:「等老太太問起,我再與她解釋。」

  到那時他這邊應該也有些進展了,可以更好的說服她。

  林清婉就點頭應下了,本來她也沒想讓尚明傑再去出仕啊。

  倆人達成一致,開始各自忙活起來,快過年了,不論閱書樓,文園還是求知苑都開始冷清起來,各地學子都開始離開蘇州回家過年。

  而故鄉遠的反倒選擇了留下來,可大冬天,大家也難得的犯了懶性,除了部分學子依然堅持去閱書樓看書抄書,或是去求知苑聽課外,大多數人都選擇了躲在被窩裡,或是叫上二三好友圍著火爐吹牛。

  尚明傑卻沒這個功夫,他得去請先生,像講國學課程的先生倒是好請,別人不說,跟著姚時留在此處的學子們便有不老少了。

  他們還能教農學,算術,琴棋書畫都可教授。

  難請的是賬房先生及各種匠師。

  姚時他們都要打算盤,也會算賬記賬,但要教學生,那點知識卻有些夠嗆,所以還是得請專門的賬房來教。

  其他匠師難請則是因為求知苑設立的課程,每一科所要教授的學生不少,雖然他們給的束脩也不少,可三年教出一批來,過個十來年,學的人多了,他們接活兒搶不過學生,而到時再沒有學生來學,沒有束脩可以傍身,他們怎麼過?

  所以雖然有人心動,但還是輕易不肯壞了規矩。

  林清婉全然不管,讓他自己去處理。

  尚明傑碰壁了幾次,也不知道是怎麼做的,反正請到了幾個匠師,算是打開了局面。

  然後他開始宣傳求知苑,著手招生。

  林清婉見他總算是上了軌道,便不再管這事,而是開始專注自己的事。

  秋收後,糧食開始陸續入庫,今年江南氣候不錯,老天爺很賞臉,可是今年也是她最為吝嗇的一年。

  秋收過後一粒糧食都沒賣,夏收的糧食也留存了大半。

  如今有些家族已經琢磨出規律來了,就盯著林清婉,見她存糧便知多半有事發生,所以也跟著存糧。

  這倒讓奉秋冬必降的糧價破天荒的沒降,反而往上升了一點點,至少江南這片是這樣的,所以今年江南的農民們小賺了一筆,加上秋收過後大家開始泡豆子做豆腐,以及泡秸稈做草紙,日子過得更寬鬆了。

  可北疆的東北軍卻過得很艱難。

  四皇子來信說,因為去年冬天和今年春天草原上大災,遼人一直蠢蠢欲動,今年入冬後草原上的天氣也算不上好,雖沒有大災,可遼民開春損失了一筆,今秋的收成並不好。

  不僅有遼人私下南下打草谷,還有遼軍逐漸向邊境集結的跡象,入冬以來,五百人以上的衝擊已不下十次了。

  今年只怕和遼國的一場大戰要免不了,所以他們和楚國的關係更得搞好。

  四皇子還請林清婉幫忙勸說一下鍾如英,讓她最近沒事少去挑釁楚國,真要跟遼國打起來,楚國萬一找了借口趁火打劫怎麼辦?

  林清婉覺得很有道理,提了筆正想給鍾如英寫信,易寒便一身風霜的從外進來,手裡捧著一隻鴿子。

  「姑奶奶,是鍾郡主的加急信。」

  鴿子腿上塗了紅痕,表示是十萬火急的事,易寒解開信筒交給林清婉,這是需要她親自打開的。

  林清婉嚇了一跳,連忙拿刀拔掉信筒,抽出裡面的綢帶,展開一看,手都抖了一下。

  「出什麼事了?」

  林清婉揉了揉綢帶,沉著臉道:「西蜀攻楚。」

  易寒大喜,「這是好事啊!」

  林清婉卻接著道:「鍾姐姐沒忍住,也向楚出兵了。」

  易寒:「……」

  他和林清婉面面相覷了一會兒才問道:「所以鍾郡主的意思是?」

  「她也知道自己闖禍了,所以來問我,若她一衝到底,我能否保她。」

  「可是姑奶奶,遼國也在虎視眈眈呢,一個不好,這是會亡國的。」

  「我當然知道,可現在再去信阻攔她已經晚了,」林清婉道:「她從不是一個猶豫不決之人,哪怕是錯了,她也要將錯就錯的。」

  「這……」

  「而且,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易寒覺得眼前有些發黑,他是知道這不是太平盛世,但江南一直承安,要不要突然就有這種天下大亂的節奏?

  他定了定神才問道:「西蜀為何攻楚?」

  「我不知道,」林清婉垂下眼眸道:「信中沒說,不過西蜀與楚國矛盾由來已久,今年楚國之所以如此安靜不就是因為西蜀?」

  可這也太突然了。

  林清婉也覺得很突然,想了想,起身道:「走,去文園,我要見一見姚先生。」

  「可是天已黑了。」

  「城門未閉,我們抓緊時間。」林清婉擔心,若這是西蜀和楚國的苦肉計,那大梁可就真的危險了。

  別怪她腦洞開得大,這世上什麼事都有可能。

  易寒連忙去準備馬車,這邊的動靜很快驚動了家裡其他人。

  林玉濱首先趕來,「姑姑,出什麼事了?」

  林清婉就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沒事,我去找姚先生說些事,你回去休息吧。」

  尚老夫人也派了人來問,林清婉就笑道:「我出去有些事,晚上就不回來了。」

  頓了頓後道:「明傑要是回來了,讓他明日去別院裡找我,我有些事交代他。」

  林玉濱應下,送林清婉上車。

  見她眉頭緊皺,林清婉想了想便道:「是邊境不安定,我去找姚先生問計,你別擔心。」

  林玉濱蹙眉道:「姑姑也要保重身體啊。」

  「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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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 請教

  林清婉趕在城門關閉前出了城,夜風寒冷,白楓將毛毯蓋在林清婉的膝蓋上,見她緊蹙著眉頭,便安靜的退到一邊。

  易寒帶著護衛們騎馬護在馬車四周,因為四野黑暗,連汗毛都豎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趙家的覆滅讓留在江南的遼細作都被拔出,所以這一路上沒有變故。

  進了文園,易寒便稍稍鬆懈了些。

  林安聽到動靜,親自來開文園的大門,易寒道:「姑奶奶要去求知苑。」

  林安立即著人提了兩盞燈籠送人過去。

  林清婉微微撩開簾子道:「動靜不要太大,我們悄悄的過去。」

  馬車便繞過了求知苑的前面,逕直往後面的房屋去。

  姚家此時正是一片歡聲笑語,似乎是姚先生的一雙兒女做了好詩正與父母炫耀,林清婉隱約間聽到了姚先生爽朗的笑聲。

  她腳步微頓,站在門口停了一下才示意易寒去敲門。

  門內的笑聲沒停,幾人聽到一串腳步聲又急又歡快的跑來,「我想一定是崔師叔……咦?」

  少年看到林清婉一愣,然後連忙後退一步行禮道:「參見郡主。」

  林清婉站在門外微笑道:「小公子客氣了,夤夜來訪,還望見諒。」

  少年激動得臉都紅了,也沒來得及進去通知父母,直接側讓道:「郡主來,是蓬蓽生輝才是,您快裡面請。」

  姚時夫婦已經聽到了動靜,和女兒雙雙出來一看,紛紛驚詫,「郡主怎麼來了?」

  林清婉苦笑,「打攪姚先生了。」

  姚時卻知道若無要緊事她不會這時候上門的,連忙請到:「郡主快裡面請。」

  姚太太也知道他們有急事商議,將一雙兒女支開,親自去給倆人沏茶,姚時請了林清婉去書房。

  等姚太太端著茶回到書房,正好聽到林清婉道:「姚先生,西蜀和楚國開戰了。」

  姚太太腳步不停的送茶進去,林清婉連忙起身接過,然後才說出下半句,「我大梁只怕也要和楚國開戰了。」

  姚太太的手這才忍不住一抖。

  姚時也沒想到是這樣大的消息,忍不住問,「大梁不是才跟楚國和談嗎,為何要開戰?」

  林清婉苦笑,「鎮守洪州的是鍾郡主,具體發生了何事我不知道,但顯然現在情況不容樂觀,我來此只為問姚先生一句,西蜀是真和楚國開戰,還是假的?」

  要是瞬間明白他的顧慮,沉吟片刻後道:「西蜀不可能和楚國做戲。」

  至少以這兩年流露出來的消息看,西蜀不可能信任楚國,所以假打仗來坑梁國是不可能的。

  林清婉就鬆了一口氣,起身對姚時行禮道:「多謝姚先生指點迷津。」

  要是不能得到肯定答覆,她今天晚上一定睡不著。

  要是畢竟曾是一國宰相,其目光遠見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而且這兩年通過各地學子源源不斷的消息反饋,他瞭解的時事並不比林清婉少多少。

  最重要的是,身為前江陵的宰相,對於各國的恩怨糾葛,他比林清婉更瞭解。

  果然,在林清婉說完後,他便揮了揮手更加詳細的解釋道:「西蜀和楚國矛盾由來已久,現在楚國的黔州一帶就是從蜀國搶過來的,而十八年前,西蜀曾一度趁楚國帝位更替時從北攻至楚國的朗州,直逼楚都。我們和楚國合作還需步步提防,更不必替西蜀了。」

  「所以像請君入甕這樣的事,他們誰也不敢跟誰合作。」姚時蹙了蹙眉道:「可是就算楚國和西蜀不是請君入甕,大梁此時也不該攪合進去,不是說今年北境一直不太平嗎?」

  「是啊,可鍾郡主已經出兵了。」

  姚時聞言不由一歎,「梁帝還是太過柔和,他應該早將鍾家軍調離洪州的,不論是跟靈州還是東北軍交換都要好過由鍾郡主直面楚軍。」

  林清婉卻道:「誰能比得上她更瞭解楚軍,誰又能比得過鍾家軍熟悉洪州邊境呢?」

  姚時頗為不贊同,「可女子到底易被仇恨左右,楚國與鍾郡主有殺父殺夫之仇,這些年跟楚國的大小戰事多是從洪州而起。」

  林清婉卻冷笑,「焉知不是楚國挑釁在先?姚先生忘了前年的洪州戰事?在我看來,便是男子也不會比鍾將軍做得更優秀了。」

  「那此次的事又如何解釋?」姚時道:「您既然來找我,顯然梁國沒有同意鍾郡主出兵,可她貿然出兵了,這不是置梁國於不義之地嗎?」

  「既不義,又不利,何苦來哉?」姚時顯然不太贊同女子當政,還想再細說,一直旁聽的姚太太就直接上前遞了一杯茶給他,皮笑肉不笑的道:「要不要喝口水潤潤喉?」

  姚先生就打了一個寒顫,默默地接過茶後不語了。

  林清婉看了他一眼,也忍不住低頭抿了一口茶,片刻後她起身笑道:「多謝姚先生解惑,今日多有打擾,時辰也不早了,我就先行告辭了。」

  姚太太連忙挽留,「郡主不如留下用個宵夜?」

  林清婉就笑道:「不必了,天氣冷,我還要趕著回去呢,來日我再上門請太太一塊兒喝茶。」

  姚太太就笑道:「郡主但有所請,我莫不欣然以往的。」

  就沖姚太太剛才倒的那杯茶,林清婉就決定喜歡她,所以笑著點頭道:「我一定會請姚太太的。」

  夫妻倆連忙將林清婉送出門外,目送她上了馬車離開才掩上門。

  才關上門,姚太太就忍不住伸手擰了一把姚先生,怒道:「女子當政怎麼了,當著林郡主的面,把你那一套迂腐的思想收起來,你先生對鍾郡主和林郡主都交口稱讚,你哪來的底氣看不起人家?」

  姚時忍不住喊冤道:「我沒有看不起鍾郡主,我只是覺得她留在洪州不合適,應該換個地方……」

  林清婉坐在馬車上卻認真的思索起來,她不認為鍾如英是因為仇恨沖昏了頭腦才會貿然出兵,她在邊關這麼多年都忍下了,為何現在忍不了?

  梁楚遲早有一戰,她將來有的是機會,沒必要在此時拖著大梁進這個泥沼。

  她最大的毛病就是太過自信,且過於果決,雖未到剛愎自用的地步,可拿定的主意很少有人能改變她的思想。

  很多成功且自信的人都有這個毛病,包括她自己。

  所以她這是得到了什麼信息才做出這樣的決定的?

  林清婉頭疼,信息還是太少,要是現代就好了,一個電話或電報就能交流溝通的事,在這裡卻需要兩天,甚至更久的時間才行。

  然而戰事和時事都是瞬息萬變,誰知的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

  林清婉忍不住敲了敲小矮桌,然後撩開簾子叫了聲易寒。

  易寒臉面躍上馬車,「姑奶奶?」

  「明天派兩個人去洪州,」她頓了頓後又道:「再派一個人去京城送信,現在京城那邊只怕還不知道洪州的事呢,雖然可能已經晚了,但我們還是得通知四皇子一聲。」

  易寒應下。

  林清婉又沉默了一下,最後歎氣道:「真要與大楚開戰,只怕大梁和楚國一樣要腹背受敵了,到時候得益的反而是西蜀。」

  易寒心中一動,「您說這會不會是西蜀那邊的計謀?」

  林清婉搖頭道:「我不知道,只希望不是吧。」

  「那鍾郡主那邊……」

  「讓她暫時收攏兵力,就算是要交戰,那也要克制,不能大批量的投入士兵,大梁絕對不能給楚國牽制住。」林清婉臉色變了幾下,最後緊握著拳頭道:「這樣一來,我們還有與楚國和談的餘地。」

  易寒臉色一變,可那樣一來,鍾如英就成了大梁的罪人了。

  前年領兵攻打洪州的楚國將領被作為楚國談判的誠意,在兵敗確定和談後便被殺了。

  鍾如英真要成為罪人,她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林清婉揉了揉額頭,她真是給她出了個難題,指望她這時候保她,除非她有非常充分的理由,不然她就只能祈禱著西蜀跟楚國這場仗打久一點。

  她畢竟和其他將領不一樣,朝中多的是人想要搞死她,然後取而代之。

  回到林家別院,林清婉便洗漱躺下了,可腦子裡就跟風暴一樣不得停歇。

  鍾如英固執得很,別說她現在不在洪州,就是在,只怕也很難說服對方克制。

  所以她不得不考慮最壞的情況,若是她不聽勸,非要一意孤行,那大梁會如何?

  她又能怎麼做呢?

  林清婉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兒,最後終於還是躺不住,起身去書房裡寫寫畫畫。

  將各國的關係都圈出來標明,她對著圖便坐了一晚,白楓嚇得不敢吭聲,只能默默地給她添加炭盆,生怕她凍出個好歹來。

  直到天明,朝陽從窗戶裡射進來,林清婉才揉著額頭看向窗外,她悠悠的一歎,忍不住輕聲道:「也不知按照本世界的軌跡,此事是否會發生。」

  如果會,那走向又會如何?

  可惜當時林江為了不洩露天機,以遭天道排斥,除了林玉濱的結局和林家的主要仇人是趙氏外便一字不漏,讓她想知道也沒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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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0 09:15:26 |只看該作者
第389章 放手

  天上的林江默然不語,暗暗道:當然不會發生,因為按照窺天鏡所示,此時正是大梁最為艱難的時候。

  大梁才艱難的從南漢的戰事中脫離出來,結果就遇上了遼大軍攻城,楚國再次落井下石,趁勢而攻。

  鍾如英巴不得平息戰亂,又怎麼會主動挑釁楚國?

  而也是這一年,向來體弱多病的玉濱因她和尚明傑的婚事遲遲不定下,而尚家各種流言蜚語不斷,她又偶爾得知尚家已挪用父親留給她的嫁妝,驚怒之下身體終於受不住,導致她在入冬後便病倒,都沒來得及看到開春便消逝了。

  而此時梁帝疲於國事,根本就顧及不到這位功臣之後。

  而在他調整遺囑,轉而立下將遺產交給林氏保管後,窺天鏡中推斷出來的結果更不好,玉濱都沒活到今年,才及笄沒多久就病死在了老宅裡。

  在尚家,她好歹還有尚老夫人和尚明傑護著,過過一段無憂無慮的生活,可回到林氏宗族才是地獄,就算有林潤周旋,她也過得極其不好。

  所以相比尚家,他更恨宗族,也是因此寧願將全部家產都捐公也不願意給林氏宗族留一絲。

  可不管是那一世的推算,大梁的境遇都算不上好,這兩年皆是天下大亂,梁國最為艱難之時。

  認真算起來,因為有了林清婉這一個變數,大梁的境況要好很多了,只要能夠照著這個勢頭平穩的發展下去,將來一統天下的必在大梁和楚國之間。

  可現在,他不知是命運如此,還真的只是鍾如英一時不查中了蜀國的計謀,反正事情似乎又在往所謂的「正軌」上導。

  梁國再度艱難起來,天下似乎又回到了它本該走的軌跡,又動亂了起來。

  可玉濱的命運本不該如此的,她本來就是富貴長壽之命,只不過是被人改了命才會如此。

  既然是富貴長壽,那這天下就不該如此動亂就是,還是說,暗中的那仙竟然把這整個小世界都算計進去了?

  林江面沉如水,抬頭看向如浩如煙海的宇宙,眼中迸射出金光,白翁被威勢一震,差點從天上掉下去。

  可他知道這位金仙大人正在頓悟,他根本不敢打攪。

  他低頭看向下方的林清婉,默默地抹了一把冷汗暗道:「這位主可一定要頂住,只要讓林玉濱熬過今冬,那她今生不說一片坦途,至少也不會有大的波折了。

  照現在上仙的反應,他這個女兒要真死了,只怕天上就不得安寧了。」

  當然,回歸本體後這些記憶都會淡去,主要是他歷練了十世,這一世的記憶便顯得渺小了。

  有可能那會兒他就不在意這個女兒了,可世上的事誰又能說盡?

  萬一他就還在意呢?

  林清婉可不知天上正有兩人盯著她呢,她心情有些不好,為了不影響林府那邊的人,暫時留在了別院這裡。

  林清婉一連兩天都沒有回去,一直在等著洪州和京城的回信,最後還是林玉濱找上門來了。

  外頭現在還是一片歌舞昇平,普通老百姓不知道這個國家正經受著怎樣的威脅,可林玉濱還是知道了。

  尚明傑從求知苑裡隱約聽到了些消息,加上林清婉很多事上不瞞他,所以他還是知道了。

  林玉濱誰也沒告訴,自己悄悄地回了別院。

  林清婉正對著院子裡的梅花發呆,看到玉濱過來,忍不住扯了笑問,「你怎麼來了?這麼冷的天還往外跑,也不怕凍著。」

  「姑姑放心,我現在身體早養好了。」林玉濱給林清婉奉茶,道:「姑姑,您進京去吧。」

  林清婉驚訝的看向她。

  林玉濱就蹲在她腿邊,依賴著她道:「我知道您有許多事想做,卻又因為我總是束手束腳。您想進京就進京去吧,我會照顧我自己的。」

  林玉濱一臉嚴肅的道:「我已經長大了,雖沒有姑姑的心智,也未能學全您的手段,可我也能保護我自己的。」

  林清婉驚歎的看著她,這一刻總算是有了一種自己養的孩子終於長大了的感覺。

  林清婉忍不住伸手摸她的腦袋。

  林玉濱對她燦然一笑,輕聲道:「您放心好了,我不僅會照顧好自己,也會照顧好楊夫人的。」

  「好孩子……」林清婉慨歎,拍了拍她的腦袋後瞬間下定了決心,「既如此,你介不介意我把明傑帶走?」

  林玉濱一愣後笑道:「他要能給姑姑跑腿自然好的。」

  林清婉就笑了笑道:「放心,我不會讓他離開太久的。」

  一直盤旋在林清婉心頭的主意終於定下,她立即高聲叫來白楓,道:「讓易寒準備,抽出十個護衛來,我們上京。」

  又道:「準備馬車,我們回林府,去把姑爺也叫回來。」

  白楓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卻見這兩日一直沉悶的姑奶奶突然鮮活了起來。

  她連忙轉身出去吩咐。

  林清婉握緊了林玉濱的手,因為太過激動,眼前有些發暈,「玉濱,你一定要好好的!」

  林玉濱心中一酸,眼眶便微紅,她早就發覺了,姑姑對她的安全有種近乎病態的關注。

  雖然她每日上學下學,甚至是出去玩兒姑姑也都不限制,可是蔣南卻一定要留在她身邊,哪怕她是在學堂裡上課,蔣南也會時不時的悄悄盯著她。

  一開始她沒發現,但時間久了,她又想來敏感,蔣南發現她驚惶後就主動現身過兩次,後來她一問才知道是姑姑要求的。

  他雖不能干涉她的生活,卻一定要百分百的確認她的安全。

  而每次她去混雜的地方,身邊不僅明衛,暗衛也不少,徐大夫更是每天都要給她請平安脈,這兩年好了些,但也是每隔兩天就要看一次,不論風吹雨打,除非是徐大夫不在家,否則從未間斷過。

  而早些年,姑姑只要出遠門就帶著她,必不放她離開她的視線,林玉濱心中一直隱有猜測,此時見姑姑緊張成這樣,心裡又酸又苦,差點忍不住抱住她大哭起來。

  這個孩子她一定要健健康康的生下來,冠與林姓,教他禮義廉恥,讓他繼承林氏嫡支,這樣姑姑就不會有這麼大的負擔了。

  林清婉可不知林玉濱心裡想什麼,她是有點緊張,因為這一次離開不知要到何時才回來,而獨自放玉濱留在蘇州,她實在是太不放心了。

  因為這是她的任務目標,她從沒有如此久的讓她脫離視線,可她心裡清楚,總有一天她要放手的。

  這種放手不是指教她處理人情世務,讓她管家管田莊鋪子而已,而是完完全全的不再盯著她,不再給她做靠山,讓她能夠可以獨自一人在這世界裡保住自己。

  這樣她才算完成了任務?

  可她畢竟把她捧在手心裡保護了六年,這早已成了習慣,且因為她關係著自己的未來,去留,這種習慣更是添上了十分的在意。

  此時突然的放手和分離不亞於要從她體內割下一個重要器官來,所以她眼前發暈,走路都有些打飄。

  她努力的克制自己不要去想,如果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裡林玉濱出事了怎麼辦?

  她知道,如果她一直這樣想,那就一直放不開手。

  林玉濱見姑姑臉色開始變得蒼白,嚇得連忙抱住她,「姑姑您怎麼了?」

  白楓也連忙進來扶住她,林清婉對倆人笑著搖了搖頭,自嘲道:「年紀大了,心理素質越發不過關了,沒事,姑姑休息一會兒就好。」

  林玉濱就以為她是為大梁憂心,忍不住道:「姑姑也別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大梁還有陛下和許多的良臣美將呢,他們總會有辦法的。」

  林清婉深吸一口氣,頷首道:「對,只要你安好,前路便滿是荊棘,姑姑也趟得過去。」

  林玉濱心中感動不已。

  姑侄倆回到林府時,林清婉已經調整過來了,她對林玉濱道:「我明天就走,你回去給明傑收拾一下東西吧,我去與老太太說一聲。」

  對於林清婉要帶尚明傑離開,尚老夫人雖不捨,卻還是舉雙手雙腳贊同,因為她知道,這次去是為了尚明傑的前程的。

  林清婉都那麼傾囊相授了,尚老夫人當然不可能拖後腿,而且為了安林清婉的心,她還表示她一定會照顧好林玉濱的。

  絕對不會讓她受一丁點的委屈。

  林清婉便握著尚老夫人的手笑道:「只要您老人家好好的,便是什麼也不做,便能替玉濱鎮場子了。」

  尚老夫人就笑,「你放心,我還想抱曾孫呢,肯定會好好地。」

  倆人心照不宣的笑。

  尚明傑稀里糊塗的被叫回來,才進門,還沒來得及請安就被尚老夫人打發回去,道:「快回去看你媳婦吧,我們這裡不用你伺候。你明天就跟著你林姑姑出門,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見面,去和玉濱說說悄悄話兒。」

  林清婉也笑著揮手,「快去吧,快去吧。」

  尚明傑稀里糊塗的回了房,見林玉濱正給他收拾東西,忍不住問道:「我要去哪兒,怎麼也沒人跟我說?」

  「姑姑要進京辦事,她要帶了你去,事情急,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呢。」

  尚明傑就鬆了一口氣,然後想到了什麼又蹙緊眉頭問,「可是為了和楚國的戰事?」

  林玉濱歎息著點頭,道:「鍾姑姑和姑姑是好朋友,而且姑姑向來關心國事,此次事關重大,她肯定憂心不已,蘇州到底離京城有些遠,消息傳遞不及時,她縱有心也做不了什麼,還不如去京城。」

  林玉濱看了眼映雁,映雁便機靈的領著丫頭們退下了,她這才拉住尚明傑的手道:「此去京城也不知有沒有危險,你可要保重自己,也要保護好姑姑。」

  尚明傑就笑,「你放心,我肯定會保護好姑姑的。」

  林玉濱就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紅著臉道:「那我和孩子在家裡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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