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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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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月下蝶影] 勿擾飛升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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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3 01:12:32 |只看該作者
第150章 天黑了

    箜篌等人又一次被無名老人關在了門外。

    鹹魚大叔不想陪著他們丟人,坐在馬車的趕車板兒上,懶洋洋地磕著松子兒。見無名真人當著他們的面,把箜篌真人關在外面時,他還幸災樂禍笑出聲。

    就在他以為這些名門正派弟子受不了這個侮辱時,他就看到箜篌趴在門上,拍著門,似乎在與無名真人用傳心術。

    【真人,藥材我們已經找齊了,您如果感興趣,可以去我們雲華門與青元師叔合作。】

    門從里面狠狠拉開,無名真人面色不豫︰“憑什麼是我去你們雲華門,而不是青元來我這里?”去了雲華門,萬一他跟青元打起來,雲華門還不幫著青元?

    “真人。”箜篌拱手行了一禮,“我知道真人此處並無二心之人,但邪修手段陰邪,,若是前來此處偷襲,對你我都不是好事。”她向來都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邪修的行為。找齊這些藥材不易,若是在煉制途中受到邪修破壞,只怕連她的心魔都要被逼出來了。

    “鄙宗建立多年,雖不及琉光宗、九鳳門等家底豐厚,但也有護山大陣以及守山的弟子,邪修就算貿然前來,想要突破宗門的守山大陣,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箜篌從收納戒里拿出兩只玉盒,“這里是一些藥材與靈石,請真人收下。”

    無名真人順手接過玉盒,扭頭看了眼箜篌身後的桓宗,斜著眼楮道︰“男人寵不得,你什麼事都幫他做了,他是會恃寵而驕的。”

    箜篌見無名真人收下了禮物,笑嘻嘻道︰“沒辦法,自己的男人不寵,難道去寵其他男人?”

    被寵愛著的男人,修真界最有名的仲璽真人,對箜篌溫柔一笑,安心被寵著。

    見兩人這樣,無名扭頭往屋子走︰“你們在外面等一會兒,我去收拾東西。”

    人多了起來,再讓林斛用飛劍趕路或是乘坐馬車都不合適,箜篌從桓宗收納戒里找了一件防御最強的飛行法器,以確保此行無誤。君不見各種話本中,正派人士找到重要的人後,總會因為各種意外橫生枝節,她可不想這件事上出現半點意外。

    找齊藥材的事情,已經發了飛訊符給琉光宗的宗主,與雲華門這邊的宗主與青元師叔,兩個宗門早有準備,琉光宗甚至安排了一些弟子喬裝成游客,在雍城住下了。

    防御性最強的法器,速度並不是所有飛行法器中最快的,趕回雍城花了幾天時間。箜篌知道鹹魚大叔不會跟他們一起去雲華門,就把雲華門已經準備好的地契房契交給了他。

    鹹魚大叔跟著箜篌來到小院,見小院地段好,打掃得乾乾淨淨,甚至連被褥都是新鋪上的,還帶著被太陽曬過的味道,彎著嘴角點頭道︰“我很滿意。”

    “您滿意就好了,大叔,我們現在趕著回宗門,招待不周還請你見諒。”箜篌是真心感謝鹹魚大叔,所以寫信回宗門時,特意拜托勿川大師兄把小院找好,就連鋪面也是臨街旺鋪。

    掏出幾塊玉簡放到鹹魚大叔手上︰“您若是有事需要找我,可以捏碎一枚玉簡,如果我有事不能及時趕到,也會請其他人過來的。”

    把玉簡拿在手里把玩著,鹹魚大叔點頭︰“我知道,你們自己忙去,不要打擾我睡覺。”

    他語氣不算太好,箜篌也不介意,轉身與桓宗、林斛退出了小院。

    “此人性格陰晴不定,行蹤成迷,不知是敵是友。”林斛看了眼身後關上的院門,從他們在破舊的城鎮與此人相遇,到取得龍血,此人的言行都令人生疑。

    “是不是朋友我不清楚,但肯定不是敵人。”箜篌搖頭,“哪有敵人把龍血送給我們,世間沒有這麼大方無私的敵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守護的秘密,這位大叔住進了雍城,私下里要有什麼小動作也很難。”箜篌微笑著看向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在我們雍城,本地百姓都有一雙慧眼。”

    多少邪修在進入雍城後被捕殺,多少作惡的修士逃到雍城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離開?

    雍城,這是一個壞蛋來了,就別想走的城市。

    回到雲華門,箜篌發現雲華門多了幾個生面孔,是近來新招的弟子。這些弟子沒有見過箜篌桓宗,見其他師兄師姐都在給兩人見禮,也不敢多問,只好懵懵懂懂跟著大家一起行禮。

    等兩人走了,新弟子才敢問兩人的身份。

    “竟然是仲璽真人與箜篌師姐?”

    仲璽真人的大名整個修真界無人不知,就算不在修真界行走,也依舊有他的傳說。他們想象中的仲璽真人,應該是不苟言笑,高冷嚴肅的大能,沒想到長得這麼好看,與箜篌師姐站在一起,如玉般溫潤,不見凌厲之氣。

    被仲璽真人指導過劍術的師兄師姐們知道新弟子們的想法以後,忍不住搖頭感慨,這些新弟子還是太年輕,不知道男人都有兩幅面孔。

    現在的仲璽真人溫和如春風,並不是因為他本身溫柔,而是身邊有讓他溫柔的人。

    在座諸人,誰有箜篌師妹的本事,能讓琉光宗的無情劍都化為繞指柔?

    把無名真人安排好以後,箜篌帶著桓宗、林斛去了雲華門主殿。主殿中不僅有珩彥、忘通在,還坐著一個箜篌沒有想到的人,琉光宗金岳宗主。

    她側首看身邊的桓宗,回到雲華門之前,他們並不知道金岳宗主在這里的事,難道是這件事不能對外說?

    “桓宗見過師父、見過珩彥師叔、見過忘通師叔。”桓宗上前一步行禮,姿態優雅,從容有禮。

    忘通微微點頭,這個徒婿,勉強還是不錯的。

    等箜篌也見過禮後,林斛朝眾人行禮道︰“我先告退。”幾個長輩坐在這里相看晚輩,他就不湊這個熱鬧了。這段時間,每天看公子與箜篌姑娘之間的甜蜜,已經足夠他心神疲憊。

    寒暄過後,珩彥直奔主題︰“你們的結道大典日期定在下個月初八,請帖全都發了出去。但是我與金宗主商議了一下,九宿十年前在琉光宗被仲璽與紅言真人重傷。紅言真人身死,九宿的滿腔恨意只能報復在仲璽身上。十年的時間足夠九宿養傷,我們懷疑他會在你們結道大典的時候忽然來襲。”

    聞言,箜篌不高興道︰“這確實很符合他們死也不讓人順心的行事風格。”

    “不過你們也不用太過擔心,在你們結道大典前,我們會派人喬裝成普通百姓混跡於城中,城外方圓五里也會設下各種防護陣法,只要邪修們的邪功外泄,就會被陣法察覺。”珩彥捋著鬍鬚道,“這件事我們十大宗門會共同出力,會在城中安排好伏擊的人手,雖然不知道我們誰會贏,至少讓你們結道大典順利完成是沒有問題的。”

    猜到邪修可能想借著箜篌與仲璽的結道大典,把他們正派修士一網打盡,十大宗門不會蠢到一堆人湊在山上喝喜酒,結果什麼都不準備。如果真是這樣,這不是名門正派,是腦子不太好的蠢貨。

    邪修想把他們一網打盡,他們也想借著這次機會,把邪修打得屁滾尿流,讓他們再也不敢肖想修真界。

    “這些事不用你們小輩操心,我們這些長輩心中有數。”忘通道,“箜篌帶仲璽去晨霞峰找青元,閑暇的時候就去試試秋霜長老給你們煉制的喜服,若是有不合身的地方,還來得及再改一改。”

    “好。”箜篌點頭,抓住桓宗手朝忘通笑,“多謝師父。”

    看著兩個年輕人歡歡喜喜的樣子,忘通嘆口氣,擺手道︰“自家人,不用這般客套。”

    等兩個小輩退出去,金岳朝忘通露出笑意。傳言說忘通不太喜歡他家徒弟,今天一看,好像並不是傳言那般。有此可見,傳言不可盡信。

    忘通只當沒看見金岳的眼神,扭頭看牆角里的落地花瓶。

    無名真人與青元在一些藥理上有不同的見解,煉制這份藥材珍稀得近乎絕種的藥時,配合卻很默契。兩人制作得很謹慎,擔心煉制失敗,只取了一部分藥材練手。

    五日後,藥丹出爐,丹爐散發著紫色濃霧,丹藥上更是有紫金二色丹紋,靈氣濃郁得整個屋子都溢滿了靈氣。

    “無名真人,師叔,怎麼樣了?”箜篌推門而入。

    這一爐總共只煉制出了兩丸藥,青元捏著其中一枚,神情凝重地搖頭︰“根據古方上描述,丹成之時不僅有紫氣繚繞,還有龍鳳和鳴之聲。我們煉成之後,只見紫氣,不見龍鳳。”

    箜篌咬了咬唇角︰“怎會如此?”

    “你先拿這兩枚丹藥去給仲璽試試,我們再好好想想,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錯。”青元把兩枚丹藥放在箜篌手里,有些不敢去看師侄的眼楮,他怕自己辜負這份信任。

    “多謝師叔與真人,你們辛苦了。”箜篌捏緊丹藥,對兩人笑了笑。

    看到這個笑,青元心里輕鬆了些許,他拍了一下箜篌的頭頂︰“不要擔心,我們一定能成功煉制出來的。”

    箜篌點頭,退出煉丹房,見林斛在外面等她,沉默的搖了搖頭。

    林斛眼神一黯,他們只想到了找齊藥材,卻沒有想到現在煉制丹藥的方法與幾千年前早已有所不同,丹藥能不能煉制成功,竟也是一大問題。

    回到洞府里,箜篌見桓宗坐在桌旁看書,揉了揉臉,讓自己露出燦爛的笑意,步伐輕快地走到桓宗面前︰“桓宗,青元師叔讓你先試試這個丹藥的藥效。”

    桓宗放下書,接過箜篌手里的丹藥放入口中。

    “怎麼樣?”箜篌睜大眼看著桓宗,期待著這個丹藥能有奇效。

    “靈氣很足,五臟六腑都很舒服,連靈台里的靈氣都充裕了不少。”桓宗閉眼用神識跟著周身的靈氣轉了一個小周天,“是極其難得的好藥。”

    意思就是說,靈台並未痊愈?

    箜篌內心有些失望,她把頭趴在桓宗的膝蓋上,絮絮叨叨講著一些宗門的趣事,對煉丹的事只字不提。

    輕輕撫摸著箜篌的發頂,桓宗神情溫柔,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站在洞府外的林斛看到這一幕,沉默著退到一旁,心里不知是釋然還是難受,只覺得五味陳雜。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至少公子此生遇到了讓他學會微笑,學會了真正活著的女子。

    即便是身死道消那一刻,這一生的記憶也不是空白冰冷。

    可是既然已經擁有了美好,為何不讓這份美好的時間更長一些,更完美一些?

    箜篌與桓宗在洞府里待了一日,第二天一早又去了煉丹房。無名真人與青元長老圍著古藥方爭論不休,箜篌閑得無聊,就拿著布擦丹爐上的灰塵,這樣會讓她的心安寧下來。

    無名真人與青元越吵越厲害,把神思不屬的箜篌從失神中喚醒過來,轉身時手甩到了丹爐的爐耳上,被上面雕刻的龍角劃破了食指,頓時血流如注。

    煉丹的人對血腥味很敏感,青元見小師侄手受了傷,哪還顧得上跟無名吵架,從收納戒里拿出幾瓶丹藥,什麼止血的,美白的,祛疤的,這麼嚴肅的陣勢,嚇得箜篌差點以為自己毀容了。

    “上次按照你的想法,結果煉制的丹藥失敗了。”青元低頭給箜篌處理傷口,頭也不回道,“這次就按照我的想法來。”
    無名想剩下的藥材,還能煉制兩次丹藥,只好咬牙道︰“行,這里就按你的想法來。”

    箜篌抓了抓青元的袖子,小聲道︰“師叔,桓宗可是我們雲華門的女婿。”你可別因為跟無名真人置氣,把自己師侄婿給坑了。

    “去去去。”青元故作惱怒道,“別在這兒礙事,師叔我要開始煉丹了。”

    被青元師叔無情趕出門的箜篌抱腿蹲在門外的石階上,腦子里閃過很多念頭,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下來。

    桓宗找到她的時候,就看到平日活力滿滿的箜篌,神情茫然地蹲在角落,像是受到驚嚇的奶狗。他走到她身邊,彎腰把她抱了起來。

    “天黑了,我來接你回去。”

    箜篌伸手緊緊攬住了桓宗的脖頸,把頭擱在他肩上︰“桓宗,你要陪著我。”

    桓宗把她抱起得更緊了一些︰“好。”

    “要一直一直陪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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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3 01:29:38 |只看該作者
第151章 邪門兒

    丹藥還沒煉制出來,忘通看出箜篌的心不靜,乾脆趕她去教新入門的弟子術法,理由是免得新入門弟子還不認識她這個同門。

    箜篌也想讓自己心態平和下來,免得影響到桓宗。雲華門這次總共只招了十餘名弟子,資質都還不錯,行事說話的風格,一看就特別符合雲華門。

    這些年沉迷修煉,箜篌擅長的大多是斗法時用得上的手段,卜算、煉丹僅算得上懂得皮毛,煉器還好一些,零零碎碎跟桓宗學了不少煉器的手段。好在新入門的弟子都不用學這些,不然她這個宗門“老人”的顏面蕩然無存。

    大部分新弟子之前雖沒見過箜篌,但是早已經聽過她的傳說。什麼四五年時間就煉氣築基,外出游歷兩年就到了心動期,還把修真界最有名的劍修仲璽真人給迷得神魂顛倒,讓琉光宗上趕著想與雲華門結親。還有五味莊與清風門,也是因為箜篌才會選擇雲華門依附。

    幾個已經湊巧見到過箜篌的新弟子聽著四周小聲的討論,正想說箜篌師姐並不是艷麗無比的長相,殿外走廊就響起了腳步聲。

    他們趕緊正襟危坐,不敢再發出聲音。

    穿著流仙裙的華服少女踏階而來,臉上還帶著兩分笑意,姣好的容貌讓大家想到了半開半放的桃花,沾著露水的梨花,美中帶嬌,卻又不咄咄逼人。

    “拜見箜篌師姐。”

    “不必多禮,大家都坐下吧。”箜篌目光從眾弟子身上掃過,認真的樣子仿佛把每一個人的容貌都記在了自己的心中,“我不曾教過別人什麼東西,今天就按照我平日的修煉習慣,給大家講一講,如何花最少的時間,引更多的靈氣入體。不過講這些之前,我必須告誡大家,修煉並沒有便宜可撿。若是有人告訴你們,他能讓你們一夜修為飛速增長,你們如果打得過他,就狠狠的揍,千萬不要手軟。如果打不過,就回來叫同門幫著你們一起打。這種不要臉的騙子,缺的就是挨打。”

    箜篌這些話逗得新入門弟子笑出聲來,箜篌再講什麼時,他們也全都聽了進去。

    上午的課結束,箜篌在弟子們不捨的目光下走出授課的大殿,遇上了往這邊走的勿川。

    “勿川師兄。”箜篌在月星門小世界的這些年,勿川修為已達元嬰境。她停下腳步,歉然一笑,“沒能參加勿川師兄的結嬰大典,我很抱歉。”

    “沒關系,仲璽道友已經代你送了很珍貴的賀禮。”勿川向來嚴肅的臉上露出兩分笑,“你可以經常看到,但是仲璽道友送出手的賀禮卻不常見。”

    箜篌︰“……”

    兩人說笑一陣,勿川想問箜篌丹藥的事,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天上的雲變了……”

    箜篌的話讓勿川抬頭朝天空中望去,那里的雲人紅中帶紫,像極了有極品珍寶現身的陣勢,那里是晨霞峰,難道……

    在他愣神間,箜篌已經化作一道急光,朝晨霞峰飛了過去。

    “箜篌師妹!”勿川趕忙跟上,追到了晨霞峰的煉丹房外。

    天上的紫霧越來越濃,甚至還有起雷之勢。勿川拔出劍道︰“師妹,你小心,這是丹劫。”

    有些丹藥太過貴重,會引起丹劫,雲華門的煉丹房每過幾十年,都會被雷劈一劈,勿川早已經有了不少的應對經驗。

    “ 丹也有劫?”箜篌把鳳首拿在手里,神情間有些擔憂,“這要怎麼辦?”

    “不讓雷劫破壞丹爐,不然爐子里的丹藥就廢了。”風停雲卻在不停翻滾,勿川神情有些凝重,“這次的雷劫看起來不輕鬆,我們要小心一些。”

    語畢,一道雷就直直劈了下來。勿川還來不及反應,就見箜篌騰空而起,拂袖硬生生把這道雷打了回去。

    勿川默默把劍收回劍鞘中,他覺得自己好像不用出手了。

    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每道雷在半途時都被擋了回去,勿川仰頭望著在雷雲中傲立的少女,伸手摸了摸手臂,天才的世界,是他不能觸摸的。

    身後有了其他人的氣息,勿川回首望去,桓宗不知何時站在了煉丹房外,身上的錦袍披在身上,沒有束冠,看著像是匆匆趕過來的。

    勿川再看他,他卻沒有看勿川,眼神直直看著空中的少女,踏步就想飛到少女身邊。

    “你可別去。”無名真人拉開門把他攔了下來,“在食用丹藥的前五日,你不能妄動靈氣。箜篌姑娘修為比我想象中還要高深,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就算她一時間撐不住,雲華門這麼多人,也不會讓她出事的。”

    說到這,他看了眼桓宗︰“她費盡心力想讓你好,是男人就要安心承受這份好。”

    桓宗把邁出的步子收了回來。就這麼一會兒,金岳、忘通、珩彥都趕了過來,金岳想也不想便飛到了箜篌身邊,揮劍擋下一道雷劫。

    箜篌身上染著雷劈後的黑灰,見修為比自己高的金岳過來了,毫不猶豫收起鳳首,朝金岳拱手道︰“多謝金宗主,晚輩告退。”

    她不能把自己弄得太狼狽,不然桓宗會擔心難過的。

    金岳︰“……”

    見箜篌回來,桓宗拿出手帕擦干淨她臉上的黑灰︰“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前面幾道雷的威力不大。”箜篌仰頭看用本命劍擋最後一道雷劫的金岳,“金宗主對你可真好。”

    桓宗擦乾淨她的嘴角,聲音溫和道︰“我從小由師父親手教養,師父對我而言亦師亦父,師父待我如親子。”他換了一條新手帕給了箜篌,看著空中的金岳不再出聲。

    第九道劫雷帶著摧枯拉朽之勢朝丹房劈來,金岳靠著一把劍,竟硬生生把雷劈斷,讓劫雷的力量消失於無形,這就是化虛境修士的能力。

    煉丹房四周紫氣繚繞,在這紫氣中,隱隱有龍鳳交鳴,霞光頻現。

    “丹成了!”

    “成了!”

    本應該最激動的箜篌,此刻卻茫然地看著煉丹房大門,成了?

    她這是在做夢,還是真的?

    青元小心翼翼捧著一粒丹藥出來,這幾天他們眼楮都沒眨,終於是煉出了這枚丹藥。

    丹藥呈金紫二色,丹紋清晰,隱隱像是龍鳳纏繞在一起的樣子。天地乾坤,龍鳳呈祥,這枚丹藥里的藥材有些來自天空,有些來自海洋,也有些來自山川陸地,看似毫無章法,組合在一起,卻是生機。

    生存之機,何其難得,難怪會引來丹劫。

    青元把丹藥放到桓宗手里︰“趁此刻藥效最好,快點吃。”

    桓宗握住丹藥,沒有馬上咽下,而是笑著看神情恍惚的箜篌︰“箜篌。”

    “啊?”箜篌睜大眼楮,看著桓宗。

    桓宗拉過她的手,把丹藥放到她的掌心︰“你喂我吃好不好?”

    這份機緣是她賦予他的,他的人,他的心,自然也是屬於她的。

    圓滾滾的丹藥躺在掌心,箜篌終於有了真實感,她眨了眨眼,眼眶發紅。又哭又笑道︰“這麼大個人了,竟然還怕吃藥。”

    “因為有人跟我說過,向最重要的人撒嬌,並不丟人。”

    “是啊,我說過。”箜篌把丹藥喂到桓宗嘴里,“你可以向我撒一輩子的嬌。”

    丹藥入腹,五臟六腑的經脈開始重組,無數靈氣涌向靈台,靈台的縫隙開始漸漸融合。靈台對於修士而言,是最重要的地方,稍微受到攻擊都會痛苦無比,更別提把破裂許久的縫隙,硬生生用靈氣愈合。

    桓宗痛得渾身是汗,可是這種痛又讓他高興,他知道自己可以陪箜篌更久,陪她走得更遠了。

    痛的是桓宗,箜篌的臉卻跟桓宗一樣白,她緊緊拽著桓宗的袖子,指甲掐破了手掌也毫無感覺。

    “仲璽,熬過這會兒就好了。”金岳臉上掛著薄汗,勉強維持著一宗之主的穩重與淡定,“盤腿坐好,梳理體內靈氣,讓靈台與經脈之間的靈氣運轉毫無阻礙。”

    箜篌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鬆開桓宗的袖子,盤腿在桓宗身邊坐下,與他一起運轉體內的靈氣。

    隨後大家就看到,天地間的靈氣在箜篌與桓宗身上形成了一個圓,靈氣不斷在他們兩人之間運轉,此刻的他們像是一體,不分彼此。

    整個修真界,千年也難得找到一對能夠天地雙修的人。因為氣場符合的人,不一定能夠互相毫無保留的信任。能夠彼此信任的人,又沒有這個契機。

    完完全全相信彼此,這種事太難,太難。

    珩彥與忘通站在一起,他對忘通道︰“忘通師弟,這兩個年輕人真是天生一對。”

    眼神可以騙人,語言可以騙人,但是天地雙修時靈氣的流轉卻無法騙人。這兩人若不是心靈相通,毫無保留,靈氣不可能流轉得這麼順暢。

    外界的交談,箜篌與桓宗已經聽不見了,他們此刻處於了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尤其是桓宗,這些年他因為靈台的困擾,修為不得寸進,但是心境卻因為這些磨難變得更加堅韌。他學會了愛,也學會了被愛,懂得了欣賞世間的美,還有生活的樂趣。

    當靈台完全恢復時,天空中原本消散的劫雲與雷劫,又再度聚攏了過來。

    “渡劫?!”忘通瞪大眼楮,“仲璽修為要晉升了?”

    箜篌與桓宗同時睜開眼,箜篌在桓宗臉頰上快速親了一下︰“我為你護法。”

    桓宗點頭︰“等我。”

    “好。”箜篌站起身,退到了雷劫範圍外。

    雲華山下,五味莊弟子趴在房頂看山上時不時出現的劫雲,議論紛紛。

    “雲華門是準備劈山嗎?”

    半個時辰前才被劈了一場,現在又來?

    “也許是嫌房子太舊,準備重新修?”

    不僅是五味莊的弟子在看,雍城百姓也紛紛擠到大街上,看這幅盛況。甚至還有百姓已經把鍋碗瓢盆拿了出來,就等渡劫成功後的那場靈雨。

    有外地人擠過來,帶著討好的笑問︰“雲華門這是又有哪個大能在渡劫了?”

    周圍幾個百姓偏頭看了他一眼︰“你問這個幹什麼?”

    “就是好奇問問,好奇問問。”外地人道,“聽說箜篌現在與仲璽真人大婚在即,我就過來湊個熱鬧。”

    “哦。”幾位雍城百姓點了點頭,繼續扭頭看熱鬧。

    外地人︰“……”

    不是說雍城人喜歡看熱鬧,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小道消息麼,為什麼就不說了?

    “雷來了,來了!”

    “這雷可真亮,上次勿川仙長晉升修為時,看起來有這麼嚇人嗎?”

    “不能比不能比,看來這次是雲華門的哪位長老在渡劫。”

    “我瞧著也像是這樣。”

    外地人靜靜聽著,瞧著天空中的劫雲,臉色變來變去。

    “宗門的長老怎麼突然渡修為劫了?”

    外地人眼皮抖了抖︰“你們沒聽說邪修入侵的事嗎,也許這位長老是因為邪修作亂,才不得不晉升修為。”

    匆忙之下晉升修為,就算靠著丹藥勉強晉升,也比不上靠著自身實力與心境晉升踏實,而且從此以後,修為就再也不能晉升,等於放棄了飛升的希望。

    看來雲華門是破罐子破摔了。

    外地人轉身往人群外走,匆匆往城門外走去。

    還沒走到城門口,就突然被幾個百姓打倒在地,捆成了一個人肉粽子。

    外地人罵道︰“你們想幹什麼?”

    “這麼大的熱鬧都不看,不是瞎子就是別有用心的人。”捆他的幾位壯漢冷笑,“你也不用對我們叫罵,反正你罵破了嗓子,也不會有人來幫你。我們只管把你交給宗門仙長,自然能分清是非黑白。”

    外地人︰“……”

    去你爺爺個腿兒,雍城這個地方真是邪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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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炫富

    雷劫過後,晨霞峰煉丹房被夷為平地,青元捧著自己的寶貝煉丹爐,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把煉丹爐跟珍貴藥草都裝在收納袋帶了出來。

    被雷劈過的地方一片焦黑,風吹雲動間,天上降下甘霖。

    箜篌提起裙擺朝桓宗所在的地方跑去,見他渾身漆黑如墨,連髮冠都不知道去了哪,整個人從未如此狼狽過,捂著嘴笑起來。

    桓宗收起龍吟劍,一步一步緩緩走到箜篌面前︰“你竟然笑我,嗯?”

    “沒有。”箜篌搖頭,眼楮燦若星辰,“我怎麼會嘲笑自己的男人。”

    “真的?”

    “真的。”

    桓宗伸出雙臂,把箜篌攬入了懷中。他不會告訴箜篌,在自己意識中出現了很多人很多事,最後是她的臉,讓他跨過了心魔的那一關。

    害怕別離,期待永相隨,一切恐懼與期待,都抵不上她的一個笑,一句軟軟嬌嬌的“桓宗。”

    劍修為何持劍?

    護天下,護宗門,護自己,護……心愛的人。

    心有守護之人,才會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曾經的他不懂,現在他終於明白。有恐懼、擔憂、歡喜、傷心並沒有錯。人生來被賦予了這些感情,為何要強行放棄這些情感?

    以前他以為無情便是無敵,現在他終於明白,懂得情感才是真正的強大。

    “啊啊啊,這是我最喜歡的飛仙裙!”

    箜篌趴在桓宗胸口,伸手擰他的腰,被桓宗這麼一蹭,身上的衣服是髒得徹底不能看了。

    “是我重要還是衣服重要?”桓宗語帶委屈。

    箜篌心口一顫,伸手拍了拍桓宗的後背︰“當然是你重要,你重要。”

    桓宗滿意的笑了︰“我就知道在箜篌心中,我是最重要的。”

    幾位聽力很好的長輩再也聽不下去,很識趣地換身往外走。無名真人撫著雪白的鬍鬚,感慨道,“真想不到,仲璽真人在愛侶面前是這般……”

    “年輕人感情好,是好事。”青元乾咳一聲,“是好事。”

    無名真人笑了笑,沒有再拿小輩的感情說笑。

    與雍城相鄰的小鎮上,九宿斜坐在雕花木椅上,懶洋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下屬︰“你是說,我們派去的人,剛入城就被雍城的普通人發現了?”

    下屬牙齒打著顫,小心翼翼地點頭︰“是的,尊主。”

    “呵。”九宿冷笑一聲,“連普通人都騙不過,留你們還有何用?”

    滿室皆靜,無一人敢發出聲響。

    離九宿最近的一位尊者深吸一口,強撐著勇氣道︰“尊主,雍城這個地方,十分的邪門。”

    “再邪門也不過是些無法修行的低賤下層人而已。”九宿嗤笑,“你們一個個活了成百上千年,拿這些人還沒辦法。”

    眾人再次沉默,不敢當著尊主的面反駁,他們內心對雍城這個地方,已經有了一絲淡淡的心理陰影。

    沒心思跟這些廢物下屬談論這種小問題︰“派人繼續打探消息,那些名門正派的人到了雍城沒有,可從他們身上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自從我們上次派去雲華門的人被發現以後,各大宗門出門時,就帶上了甄別幻化術的法器,我們的人無法再偽裝成名門正派弟子靠近他們。而且他們警惕心極高,小宗門的弟子出門,還有大宗門安排弟子陪同,我們的人就算想盡辦法靠近他們,也探聽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現在的正派修士越來越團結,他們邪修做壞事都不方便了。

    “十大宗門的人還是這麼愛多管閑事。”九宿沉著臉,“無須顧慮,現在修真界修為高的人就那麼幾個,通通不是本座的對手,待到初八那日,我要讓他們修真界血流成河。”

    “尊主,我的屬下探聽到一個消息,不知道有沒有什麼用。”

    “說。”

    “傳言九鳳門有意讓門下弟子與仲璽成為道侶,仲璽迷戀雲華門箜篌,拒絕了九鳳門聯姻的想法。但是仲璽與箜篌的結道大典,是雲華門珩彥與琉光宗金岳一手促成,箜篌的師父忘通對這樁婚事並不滿意。”

    “有意思。”九宿挑眉,“不過知道這些兒女情長,有什麼意思?”

    眾人︰“……”

    九宿嘲諷一笑,感情這種東西,似有似無,感天動地也只能感動自己。當年他一心寵愛著紅言,最後她還不是拼死傷他?

    若不是她,十年前他就能踏平整個修真界,何必等到今日?

    雍城里人來人往,四海八方的修士攜禮前來參加仲璽真人與箜篌仙子的結道大典。雍城的店鋪也趁著這個機會,推出了很多新品,據說仲璽真人同款飛劍賣得很好,很多年輕修士都買了一把掛在腰間。

    還有什麼雲華門女修都喜歡的髮釵、流仙裙,琉光宗宗主吃了都說好的肉乾,十分受各地修士歡迎。

    雍城守門的修士看似普通,卻都是金丹修為以上,為首的都是各峰親傳弟子。各宗見雲華門如此嚴陣以待,多了幾分安全感。

    九鳳門致和峰主與掌派大弟子凌月剛一進城,就被里面熱鬧的氣氛,還有四處都能看到的紅花紅綾吸引住了。街沿有不少的攤販,讓她意外的是,沒有一個攤販纏著她推銷產品,也沒有跑到她面前乞討的小孩。

    叫賣聲此起彼伏,整座城都彌漫著歡樂的氣氛。

    “為慶祝箜篌仙子與仲璽真人結道大典,本店一律八折。”

    “不離不棄麵,吃了一碗還想來一碗,箜篌仙子與仲璽真人吃過的麵。男修吃了會找到如花似玉的女修,女修吃了會找到面如冠玉痴心不改的男修。”

    凌月忍不住笑了,十年前她來雍城時,已經覺得雍城百姓與他處百姓不同,今日再看,更是覺得這些百姓有意思。

    她走到那個賣不離不棄麵的麵館前,問招攬客人的堂倌︰“仲璽真人與箜篌真人當真來此處吃過?”

    “那是自然,小的哪敢拿這事說謊。”堂倌笑眯眯招呼著致和與凌月坐下,“仙長、仙子,不知二位可有忌口的?”

    “沒有。”凌月在面館里打量了一下,里面不少都是外地來的修士,口音更是五花八門,倒是讓這個麵館很熱鬧。

    雍城這個滿地美食的地方,做出的麵也不會讓人失望。凌月與致和吃完,出來以後往前走了沒多遠,又見一個賣湯圓的鋪子在招客,嘴里說著什麼“仲璽真人吃了多說好。”

    凌月、致和︰“……”

    莫名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

    一路走來,十家鋪子有九家都自稱是箜篌與仲璽吃了說好的店,剩下那家因為客人太多,來不及叫賣。

    “雍城的百姓膽子真不小,竟然敢拿箜篌仙子與仲璽真人招攬客人。”致和哭笑不得,“雲華門對這些人也是寬容。”

    正說著,雲華門派來接待兩人的弟子趕了過來,這兩天賓客太多,琉光宗與雲華門弟子都山上山下的跑,忙得不可開交。

    見雲華門的弟子趕到山門外來接待他們,致和峰主笑道︰“有勞道友遠迎。”

    “晚輩雲華門弟子歸臨,峰主與仙子遠道而來,辛苦了,請。”雲華門弟子招來仙鶴,請兩人上山。

    凌月見這位弟子容貌出眾,骨齡不過二十餘歲,已是築基期修為︰“道友是何宗的弟子?”

    “晚輩是棲月峰成易真人的大弟子,十年前交流大會上,曾有緣見過峰主與仙子。”歸臨身穿青衫,玉冠束發,風雅中帶著幾分肅然。

    十年前他不過是十多歲的少年,就算參加過交流大會,也十分不起眼,所以凌月不認識他,他半點也不意外。

    凌月暗暗心驚,原來這就是歸臨。雲華門收了一個修行不到十年就築基的弟子,早就傳到了各大宗門。這種修行速度雖然比不上箜篌、仲璽、凌月等人,但放眼整個修真界,已是十分可怕修行速度。

    運道這種東西,真是讓人羨慕不來。

    雲華門最老一輩有秋霜等三位長老撐腰,長輩有忘通、青元立著,平輩有箜篌、勿川、成易、潭豐、靈慧等弟子,小輩也開始有了歸臨等弟子冒頭,未來一千年都不用擔心宗門實力了。

    “方才在山下,有很多食鋪都自稱是箜篌仙子與仲璽真人嘗過的美食……”凌月委婉提醒了一句。

    歸臨表情有些微妙,朝凌月拱手道︰“多謝仙子告知,不過那些店家並沒有騙人,箜篌師叔與仲璽師叔……確實在這些食鋪嘗過。”

    他實在不好意思說,箜篌師叔帶著仲璽真人嘗美食,從城頭嘗到了城尾,連小吃攤都沒有放過。

    真不知道,仲璽真人是以何種心情,陪著箜篌師叔做完這些事。年少慕艾時,他曾對箜篌師叔隱隱有過好感,不過這份好感,在看到仲璽真人如何對待箜篌師叔後,就化為煙雲。

    無他,因為他無法像仲璽真人那樣,收放自如的撒嬌。

    堂堂仲璽真人,在箜篌師叔面前竟然是那副模樣,說出去誰會相信呢?

    結道大典前七天,按照老規矩,箜篌與桓宗不能見面了,桓宗甚至不能住在雲華門上。

    沒桓宗陪著一起玩,箜篌閑得無聊,就跑去教弟子術法,一來二去竟成了新弟子中最受歡迎的師祖之一。

    結道大典的前一夜,箜篌以為自己會打坐一整夜,根本就睡不著。哪知道她剛沾著床就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這個夢有些奇怪,她沒有看到自己,也沒有看到師父,只看到兩位師兄與青元師叔不太和睦。後來歸寧拜入宗門,被青元師叔收到了門下,宗門里頻頻鬧出矛盾。

    桓宗在哪兒呢?

    箜篌剛有了這個意識,四周的風景就變了,變成了漂亮的琉光宗。

    桓宗靜靜坐在巨石上,臉上的表情無喜無悲,只是臉色蒼白得可怕,咳嗽時,竟然吐出不少鮮血。

    “桓宗!”箜篌發現自己是一縷風,一團透明的氣,所有人都看不到她,她只是一個無能為力的旁觀者。她看著桓宗的身體越來越糟糕,看著邪修忽然偷襲修真界,十大宗門死傷無數,桓宗拖著病體與九宿纏斗在一起,頭上青絲變白雪,靈台破裂。

    整個修真界化作汪洋血海,九宿最終雖被打敗,但是整個月星門弟子無一存活,清淨寺十不存一,幾大劍修宗門死傷大半,雲華門三位長老身死道消,五峰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最終分道揚鑣。

    從夢中驚醒,箜篌抱著被子從床上爬起來,看著還未亮起來的窗外,有些恍惚。好半晌後,她起身推開窗戶,初八的凌晨看不到月亮,她看到的只有漫天星辰。

    “大喜的日子,就不能讓我做個好夢麼?”箜篌朝天作揖道,“夢是反的,夢是反的。天道爺爺,你可要保佑整個修真界好好的,謝謝啦。”

    作揖過後,她把桌上的點心與水果擺在窗台上︰“給你的貢品,咱們這就算是說好了。”

    天上的星星閃啊閃,有幾顆流行劃過天空,美極了。

    望了一會兒天,箜篌終於從夢境中的慘像走出來,把疊放得整整齊齊的喜服與喜冠戴上,對著鏡子描起妝來。

    修真界不講究請什麼喜嬤嬤,也不會讓女修戴蓋頭。據傳一千年前,有個從凡塵界出身的男修想讓與他結為道侶的女修戴蓋頭,被這位女修一頓狠揍。

    揍完以後,女修說,什麼破毛病,女人的臉在喜宴上不能讓其他男人看,男人的臉就能讓其他女人看了?

    兩人的結道大典因為此事被取消,這位男修以自身悲慘的真實經歷,促成了整個修真界男女平等的速度,至少再也沒有幾個男修敢讓女修做自己不願做的事。

    天亮了,箜篌聽到整個宗門傳來了樂聲,師姐們圍在她身邊,把她把頭誇到了腳。

    “靈慧師姐。”箜篌抓住靈慧的手,在她的夢里,靈慧被一個偽裝成潭豐師兄的邪修殺害,新換上的流仙裙被鮮血染紅。

    “別緊張。”靈慧拍了拍她的手背,“反正都是走過場,你跟仲璽都那麼熟了,有什麼好緊張的。”

    “新郎來了!”

    雍城百姓仰頭看著在天空中奔騰而過的飛天馬隊,還有從天而降的紅包與鮮花,激動得連連鼓掌。

    飛天馬過後,是兩排華麗的飛舟,飛舟上坐著奏樂的樂師,仙樂陣陣。

    後面還有起舞的飛天女修,華麗飛宮,紅包雨一直沒有停過。

    低調的琉光宗炫起富來,沒哪個宗門比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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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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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終於

    結道大典前,琉光宗的管事特意傳飛訊符給桓宗,問他結道大典是準備低調奢華還是奢侈得令整個修真界的人都心生羨慕?

    本來這個問題管事是不打算多嘴問上一句的,反正以仲璽師叔的性格,自然不可能像那些浮誇的男修,辦個結道大典恨不得向整個修真界炫耀他的財力。

    哪知道只是例行公事的詢問,得到的答案與他預想中完全不一樣。仲璽師叔不僅要求大辦,還要風風光光的大辦。就連他身邊的隨侍林斛前輩也特意趕了回來,取了不少仲璽師叔私庫的好東西,把整個慶賀結道大典的喜儀隊,弄得金碧輝煌,聲勢赫赫,近千年幾乎無人能及。

    “真沒想到,總是一副清高樣的琉光宗炫起富來這麼可怕。”清風門弟子躲在雲華門角落里伸手接飄落下來的紅包。
這些紅包里可不像是御霄門除夕夜發的那些,總是什麼優惠券,打折券,而是真正的靈石、寶石、符篆或是藥材。

    “低調的人,高調起來才更有震懾力。”

    搶到紅包的清風門弟子滿臉都是笑,不僅是他們,就連一些大宗門弟子,也偷偷摸摸用術法撿起掉在地上的紅包,沒有了平日的穩重。

    聽著四周有女修說仲璽真人與箜篌姑娘多配之類的話,凌月仰頭看著天空中翩翩起舞的飛天女修,露出了一個笑意。此後五百年,甚至是一千年,看到過這場結道大典的人,恐怕都不會忘記今天這個場景。

    攤開掌心,接住飄落的紅色錦囊,錦囊上繡著“不離不棄”四個字,打開錦囊,里面裝著九枚靈石。

    寓意長長久久麼?

    她把九枚靈石放進自己收納戒里,轉頭看到不遠處昭唅宗的綾波正在彎腰撿紅包,動作比幾個男修快多了。她愣了愣,記憶里那個出門要婢女撒花開路,無時無刻都喜歡講排場,跟女人比美的綾波,竟然拎著裙角在這里跟人搶紅包?

    注意到凌月的注意,綾波轉身背對著凌月,用眼神逼退敢跟她搶紅包的男修,彎腰把紅包撿了起來。

    不是她喜歡貪小便宜,只是箜篌這個人的運道太神奇,與她有關的紅包多搶幾個,肯定不吃虧。

    喜儀隊飛過正門,飛過前殿,跨過其他山峰,來到了棲月峰上。

    桓宗身著喜服,騎在為首的飛天馬上,站在石階上的箜篌抬起頭,與他的視線纏繞在了一起。

    桓宗對箜篌笑了笑,揮袖用出了箜篌曾經給他用過的小術法。

    閃爍的光芒在空中變成無數鮮花,這些花瓣慢慢飄落,整座棲月峰美得恍如在夢中。

    那時候的箜篌走在街道道,笑著對他說,給他變一個戲法。

    現在的他,每天都可以給她變很多很多的戲法。

    “好漂亮……”陪在箜篌身邊的師姐們仰頭看著空中飄落的“花瓣”,眼中露出艷羨。靈慧扭頭對箜篌笑道︰“我原本還擔心仲璽真人性格悶了些,你這種跳脫的性格與他在一起,會受委屈。到了今日,我就知道自己白擔心了這麼多日子。”

    再沉悶的人,在心愛的人面前,也會變得不同。讓自己喜歡的人開心,這是不需要的本能。這種本能印在骨子里,印在血脈中,只要遇到那個對的人,就無師自通。

    “怎麼會受委屈,桓宗除了生孩子不會,基本上所有的事都會。”箜篌帶上帶著幸福的笑,“他會煉制漂亮的流仙裙與髮釵,會陪我四處游玩。”

    “我小時候幻想過的東西,在他那里都一一得到了實現。”箜篌輕笑出聲,扭頭看靈慧,“所以師姐你不用擔心,我會過得很好的。”

    “我原本還想,你修為與仲璽真人一樣,仲璽真人若是讓你不開心,你也能跟他打個平手。哪知道他修為忽然嗖的一下上去,你現在已經不是他對手了。”靈慧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不過你不要擔心,他如果敢對你不好,我們可以叫三位長老幫忙。”

    “好。”箜篌點頭︰“我可是有後台的人。”

    桓宗從飛天馬背上下來,凌空一步一步走到箜篌面前,他與箜篌之間,只隔著幾個台階。

    箜篌在台階上,他在台階之下。

    他的身後,是穿戴整齊的琉光宗弟子,箜篌的身邊,是雲華門的師姐們。

    明明此處有無數人,他們的眼中卻只有彼此。

    桓宗把手遞到了箜篌面前,箜篌把手遞到他掌心,兩只手緊緊交握在了一起。

    “剛才外面撒了那麼多紅包,我一個都沒有撿到。”箜篌想起剛來雲華門那幾年,每到除夕都會跟二師兄跑到山下接紅包,然後兩人在一起愉快的平分。

    “我把最大的留給了你。”桓宗掏出九個錦囊,這九個錦囊與撒下去的錦囊不同,這是繪制了符紋的收納精囊,看似小巧,實際上能裝很多東西。

    箜篌笑眯眯接過︰“我就喜歡大紅包。”

    “你喜歡的,我怎麼會給別人。”桓宗看著箜篌頭頂上的鳳冠,“這樣的結道大典,你滿意嗎?”

    “滿意。”箜篌看著天空中還沒有消散的花瓣,“很喜歡。”

    什麼低調簡單,她才不要。她要整個修真界都知道,她喜歡的男人為她舉辦了千年以來最豪華的結道大典,為她付出了很多心力。

    結道大典人生只有一次,簡單低調有什麼意思?

    誰說她愛美,還有些小虛榮,但她還是一個好女修。

    “你喜歡就好。”桓宗有些遺憾,“只可惜宗門里一些弟子去了其他宗門駐守,不然我能讓大典更加熱鬧的。”

    “沒關系,這樣的排場,已經足以讓很多男女恨死我們了。”箜篌牽著桓宗的手,眉目如畫,“日後只要有人舉辦結道大典,就會想起我們的結道大典。想一想……就很開心呀。”

    “你啊。”桓宗笑了笑,與箜篌走到了山峰邊。

    “請鸞鳳和鳴車。”

    琉光宗弟子齊齊祭出飛劍,飛劍在兩人面前搭成了一座華光閃爍的橋。雲華門的師姐們見狀,也都祭出了自己的飛行法寶。

    雲層中,八匹飛天馬馱著一輛華麗無比的鸞鳳車停在了劍橋那頭。

    桓宗率先踏上用飛劍搭成的橋上,轉身看箜篌。箜篌對他笑了笑,跟著踏了上去。

    風起,箜篌身上的披帛獵獵飛舞,她腳步微頓,轉身看著身後的雲華門師姐們。師姐們笑看著她,甚是還有師姐用術法在劍橋四周,營造出龍鳳飛舞的虛影。

    “往前走,不要回頭。”靈慧微笑著道,“我們就在你身後,你不要害怕。”

    箜篌對她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小聲道︰“我不怕。”

    這一生,她遇到了最好的師父,最好的師兄,最好的同門,還有最好的……桓宗。所以,她無所畏懼。

    雲華門正殿,賓客們都在大門外等著這對有情人出現,有人遠遠瞧著飛天馬拉著一輛馬車過來,忍不住驚呼道︰“那可是鸞鳳和鳴車?”

    鸞鳳和鳴車不僅是名字吉祥,而且這輛馬車是琉光宗某位已經飛升的前輩所有物,據說只要坐過這輛馬車,就會給人帶來好運。自從這位前輩飛升以後,他們以為鸞鳳和鳴車已經被前輩帶去了仙界,沒有想到竟然還在琉光宗,並且被他們藏了這麼久。

    為了辦好這場結道大典,琉光宗把這種壓箱底的好東西都拿出來了,看來金岳對徒弟的這門婚事很滿意。

    琉光宗拿出來的東西,幾乎每一樣都能讓修真界看傻眼。而雲華門似乎也不想自家弟子被看輕,擺放在正殿上的東西,都是不多見的好東西。

    兩個大宗門齊齊給後輩長臉的行為,讓在場的賓客們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琉光宗好東西多他們是知道的,沒想到平日不顯山露水的雲華門也如此有底蘊,究竟是什麼讓他們以為,雲華門在十大宗門里只能排倒數?

    鸞鳳和鳴車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降落,穿著華麗喜服的新人從車里走了出來。

    什麼叫天作之合,容貌出眾?他們總是用這種話來誇獎別人,但是到了今天,這兩句話只能算是實話。

    總是一襲白衣的仲璽穿上艷紅的喜服,整個人都染上了喜氣,那張好看的臉,讓不少女修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頭戴鳳冠,長裙曳地的箜篌更是人比花嬌,兩人站在一起,實在再相配不過。

    有心人發現,某些宗門平日不露面的長老也出現在人群中,琉光宗與雲華門幾位長老倒是不見蹤跡,不知去了哪兒。

    “拜天道,得天道庇佑,願二位攜手飛升,早登仙界。”

    箜篌與桓宗站在殿門外,朝著天空深揖到底。

    “入殿門,拜先祖。”

    殿內的貢桌上,擺著代表雲華門與琉光宗的徽章。這一拜,是為了感謝歷任先輩的付出與對後輩的教導。

    “夫妻對拜。一叩首,與天地同游。二叩首,恩愛到白頭。三叩首,相伴到永久。”

    叩首結束,箜篌與桓宗從指尖逼出一滴心頭血,這是結道大典上最重要的是,結同心契。

    只有結了同心契,才能算是天道承認的道侶。

    兩人的心頭血交匯在一起,最後一分為二,飛入兩人的眉間。天上紅雲陣陣,靈氣翻涌,這是天道承認了他們道侶的意思。

    “禮成。”

    !

    雲華門的暑九長老從地上爬起來,怕了拍身上的灰︰“結道禮成了?”

    眾人︰“……”

    暑九長老乾咳一聲︰“邪修終於打過來了。”沒讓邪修破壞徒孫的結道大典,他們已經很努力。


    眾人︰“……”

    終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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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可笑

    邪修默默隱忍了幾百近千年,這些年因為實力不濟,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些名門正派的偽君子把日子過得風生水起,甚至連毫無修行天分的低賤普通人,也開始穿起綾羅綢緞,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反而是他們這些曾經顯赫一時的邪修們,仿佛成了陰溝里的蒼蠅臭蟲,只能隱姓埋名,過著食不知味的日子。

    低賤的普通人類算什麼呢,生得多,給口吃的就能活下去,割了一茬又會長出一茬,邪修實在不明白,那些名門正派為什麼要費勁兒照顧這些低賤的普通人。

    更可笑是,不少正派修士竟然跟普通人混居在一起,丟盡了修士的顏面。

    苦修這麼多年,不就是為了高高在上,為了體驗所有人都匍匐在腳下的得意?

    邪修看不慣名門正派的行為,眼見名門正派在整個修真界佔了主導,他們心里是又急又氣。名門正派多了,那麼天下的靈脈資源也大多被名門正派拿走,他們邪修勢單力孤,還能得到什麼好東西?

    近幾百年來,正派隔三差五就出現幾個驚才絕艷的弟子,尤其是琉光宗的那個仲璽,簡直就是人形殺器,有他在的地方,就沒有他們邪修好日子過。

    好不容易等到尊主醒來,並且還有了整個修真界無人能及的大乘期修為,扳倒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有望,他們自然高興萬分。

    初八這一日早上,天還沒亮邪修們就在各個尊者的帶領下,四面八方涌入雍城,準備在城內大殺特殺。

    但是他們還沒進城,就發現了不對勁,怎麼跑了這麼久還沒靠近城門?

    一炷香前,他們剛從某一棵樹旁邊跑過,怎麼現在又看到它了?

    不對,不對,雍城不是內陸地區嗎?怎麼前面忽然出現了汪洋大海,海的四周還是幾丈高的焰火?

    沖到東門的邪修們不敢往前走,帶頭的尊者冷笑︰“這些偽君子盡用這些藏頭露尾的手段,不用怕,都跟著我走,這都是幻境。”

    他手中的法器一揮,四周的幻境頓時全消,前方哪還有大海火焰,只有連守門人都跑走的城門。

    “這些名門正派的弟子,都是些縮卵蛋,還沒打進去就自己先躲了。”為首的尊者更加得意,“嘴上說要保護百姓,遇到危險比誰都跑得快。”

    領先他半步的青衫修士看著空蕩蕩的東門不語,見語氣狂妄的尊者帶著其他屬下往前沖,他眼神微微一變,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幾步。

    “木樨尊者。”方才還十分狂妄的尊者忽然轉過頭盯著他,“你這是要去哪兒?”

    木樨尊者冷眼不答,化作一道流光消失。

    “哼,什麼玩意兒。”當著這麼多屬下的面,被木樨尊者甩臉,領隊尊者有些不高興,朝地上唾了一口,“若不是他信誓旦旦說什麼能用凡塵界普通人的怨氣來影響名門正派修士的心境,弄得聲勢震天,結果被琉光宗與雲華門的弟子發現,名門正派也不會如此防備我們。”

    為了啟動凡塵界的那個陣法,不僅往里面填了好幾萬百姓的性命,他們還抓了幾個散修與不討喜的邪修獻祭,耗費了幾年的時間,說失敗就失敗,派去凡塵界那麼多人,就他一個人逃回來,還有臉跟他擺臉色?!

    “尊者您說得對,那個木樨就是仗著尊主的信任,才如此目中無人。他若真有如此本事,當時在凡塵界待了那麼久,就該發現拜入雲華門的那個五靈根女弟子,結果白白讓他們正派撿了便宜。”跟在尊者身後的親信接話道,“這麼好的修煉苗子,若是拜入我們邪修門下,該有多好。”

    尊者冷笑︰“這種好資質女弟子,再難得又能如何,這才不到二十年時間,難道還能指望她推翻整個修真界的偽君子?”

    那個叫箜篌的女弟子,壞了他們不少好事,領隊尊者很難對她有什麼好感。聽親信拿她說話,神情有些不高興︰“走,先去城里殺他個片甲不留。”

    他們一行人沖進城,本以為街上會是哭叫聲沸天,哪知道整條街道上都沒人,地上灑滿了喜儀隊飛過上空後留下的花瓣,整個街道上盈滿了花香味。

    領隊尊者隱隱覺得這個場景有些邪門,往後退了一步。這個動作救了他,因為一道劍氣不知從哪兒飛了出來,他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邊的親信就死了大半。

    尊者暗道不好,轉身欲逃,但是他的上方、後方、前方都出現了元嬰期修為以上的修士。

    這個三個修士身後還帶著不少手拿本命法器的弟子,這些弟子穿著各大門派的服裝,分明是來自各門各派。

    “我等再此恭候各位多時。”和風齋的齋主安和執劍於手,挽了一朵劍花,翩翩如玉,“各位這是想去哪兒?”

    領隊尊者看著名門正派的人把四周守得密不透風,面色如霜︰“你們早就有所準備?”

    安和嗤笑一聲,這些邪修動作頻頻,整個修真界誰想整日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今日有把他們一網打盡的機會,誰不想出幾分力?

    “你們當真以為,殺了我們,就能保證你們風光如舊?”領隊尊者眼神掃過這里,這里面沒有琉光宗的人,“琉光宗的人沒有告訴你們,我們的尊主已經是大乘期大圓滿的修士?”

    “大乘期圓滿又如何,難不成還能當著我們的面立地飛升?”安和嗤笑道,“若他真能立地飛升,留下你們這些敗類讓我們收拾,那就更好。”

    領隊尊者臉上的狂妄之色頓消,他祭出本命法器︰“你們堂堂名門正派,這麼多人圍堵我們,恐怕有以多欺少之嫌。”

    “沒有這種嫌疑,我們本來就是以多欺少。”翹著二郎腿坐在飛劍上的潭豐拍乾淨身上的乾果殼,起身朝天拱手道,“爾等犯下諸多殺孽,作惡多端。今日我等即使被世人罵以多欺少,也要護衛天下百姓不受你們這些手狠手辣之輩欺辱。天道在上,想必他也是能夠理解我們的。”

    領隊尊者︰“……”

    怕打不過就靠人多取勝,這麼不要臉的事都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名門正派真是一代比一代厚顏無恥。

    戰爭一觸即發,所有人都沒有動,兩邊人馬對峙著,仿佛誰先動手,誰就輸了。

    安和理了理身上今天才換上的新錦袍,對身後的師弟道︰“真不愧是同門師兄妹,那個潭豐跟箜篌仙子說話一樣氣人。”

    難道這是雲華門對敵手段,還沒打就先把人氣個半死,等真正開始動手時,對方已經被氣得頭暈腦脹,就很容易被找到攻擊的弱點。

    沒想到啊沒想到,雲華門行事竟如此不拘小節。

    安和的師弟尷尬笑了笑,往四周看了幾眼,見沒人注意到這頭,才偷偷鬆了口氣。這里都是修士,說話很容易被人偷聽到的。

    半柱香過去,領隊尊者再也受不了四周壓抑的氣氛,準備跟這些人血戰到底,等尊主來救他們時,他身邊的屬下卻接二連三往地上倒,不多時已經暈倒大半。

    “看來無名真人與師叔研究的藥很有效果。”城門外的陣法,確實是不起眼的迷幻陣,但那個陣法並不是真的讓這些邪修無法靠近城門,而是讓他們無知無覺吸入與海水味道相近的毒藥。

    但凡有修為的人,都不會輕易中毒,因為他們會斂息許久。唯有讓他們以為海水的味道是幻境影響了他們,才能讓他們無知無覺中毒。

    至於進入城門以後聞到的花香,那是毒上加毒,他們雲華門做事,向來講究穩中取勝,以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勝利。

    “你們、你們無恥!”領隊尊者看著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屬下們,雙目赤紅如血,對潭豐嘶吼道︰“我要殺了你。”

    潭豐當下毫不猶豫掏出一件防御法寶擋在身前,閃身躲在修為高深的穀雨長老身後。

    穀雨長老身為雲華門三位長老中話最少的人,出劍卻很利落,與他同時出手的還有昭 唅宗、碧羽門的兩位長老,這位邪修尊者在邪修里是排名前五,揮手就能地動山搖的高手。

    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名門正派做事會這麼不要臉,沒打就先用毒,聲勢赫赫圍了一大堆人,出手的卻是三個跟他修為相近的修士。

    “若不是為了等你們毒性發作,我們何必演這麼一場戲,還陪你說這麼多廢話?”潭豐跳下飛劍,招呼四周其他修士,“各位道友,除魔衛道乃是我輩責任,如今邪修們在此,我們豈可無動於衷?”

    說完這些話以後,他一劍揮去,地上昏迷不醒的邪修們,有好幾個已經人頭落地。

    “潭豐道友說得很是,除魔衛道我們理當義不容辭。”

    “今日決不能放走一個作惡的邪修。”

    大家熱血沸騰地掄起自己的法器,砸的砸,砍的砍,把昏迷不醒的邪修全都斬殺於此。

    “阿彌陀佛。”一位清淨寺和尚把身邊躺著的幾個邪修超度了,轉頭悲憫的念著佛號,“邪修雖惡,但我等仍舊不忍他們在痛苦中死去。如此無知無覺輕鬆的往生,也是一份功德。”

    “大師說得是。”

    “天道仁德,我們又怎忍心讓這麼多人痛苦?”

    “哭著來到這世上,平靜地讓他們離開,生死輪回,莫不是如此。”和尚抖了抖手上的袈裟,披在身上,“善哉善哉。”

    “你們……”尊者吐出一口鮮血,不知是氣的,還是受了內傷。他看著滿地的屍首,而正派卻沒有一人傷亡,只覺得荒誕可笑,氣息不勻。

    可惜他再也無法叫賣出聲,就在下一刻,他被雲華門穀雨長老擊碎了靈台,仰頭到底,再無聲息。

    穀雨長老用手帕擦乾淨手,對眾人拱手道︰“來者是客,此處不敢勞動諸位收拾,交給鄙門便好。”說完,他轉身看向潭豐,“你帶弟子把此處收乾淨,後天就是雍城的大集會,不要讓老百姓聞到血腥味。”

    “是。”潭豐敢當著邪修嬉皮笑臉,在宗門長老面前,卻規矩得挑不出半分毛病。當下便掏出十幾個一次性收納袋,分給身後的雲華門弟子,開始處理起現場。

    東門這邊所有邪修被一網打盡,南門北門的邪修也不太好過。他們還沒闖進城門,就掉進了陣法中。這些陣法是大宗門合力布出的大殺陣,等他們從陣里出來的時候,人數已經折損了三成,還有不少人受傷,耗了不少靈氣。

    等他們好不容易爬上來,等待他們的不是手無縛雞之力地的百姓,而是琉光宗、昭唅宗、九鳳門、獸王宗四大宗門的精銳弟子、峰主以及長老。

    這不是激戰,而是單方面的屠殺。

    邪修們臨死前都想不明白,為什麼計劃好的突擊,會變成守株待兔,他們就是那隻蠢兔子。

    十大宗門早有準備,所以才整個修真界集體出動,全部隱藏在繁華的雍城中。

    他們是在利用仲璽與箜篌的結道大典,故意引他們上鉤。

    已經想明白了這點,然而他們卻已經來不及逃走,只能眼睜睜讓自己喪於劍修們的劍下,或是被獸王宗弟子操縱的凶獸殺死。

    一位邪修尊者被捏碎靈台前,喃喃看著他眼前的秋霜︰“我們究竟誰才是邪修……”

    秋霜一腳踢開這個尊者的屍首,漂亮的華裙上不染半點鮮血︰“天下本沒有正邪之分,只有能不能做的底線。你們以普通人為魚肉,我們以普通人為友,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們錯在不該來搶我們的道,為了走我們這條道的後來人能有安寧的好日子,唯有麻煩你們死一死。”

    轉頭看著滿地的屍首,秋霜對所有的晚輩弟子道︰“所有修為低於出竅期的修士,通通回雲華門中,不得耽擱。”

    “是!”正在收拾屍首的雲華門弟子聞言,扔下幹了一半的活兒就跑,沒有半點猶豫。

    其他宗門的人見雲華門弟子跑這麼快,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跑。雲華門跑得有多快,他們就跟著跑多快。很快整座雍城街道上,就只剩下寥寥數位出竅期以上的修士。

    大風起,穿著白袍的男人在城門口出現,他步伐不疾不徐,仿佛自己只是偶然入城的游客。他身後還跟著一名青衫修士,這位修士長得眉清目秀,宛如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書生。

    “九宿尊主與……陣法大師木樨。今日宗門小輩舉辦結道大典,沒有精力接待二位,兩位還是請回吧。”秋霜把玩著手中的團扇,笑容美艷如花。

    “早聞秋霜仙子有牡丹之貌,今日一見,才知道牡丹不如仙子半分。”木樨作揖行禮,“今日既是箜篌仙子大婚,我與我家尊主想厚顏討杯喜酒喝,不知仙子可願意?”

    “你誇我長得好看,我聽了確實很高興。”秋霜用團扇輕輕搖著風,“可惜我耳根子硬,二位美貌小郎君說再多好聽的話,我也不會讓你們進去。”

    “仙子不願,那麼在下只能冒犯了。”木樨笑了笑,眼中冰冷一片,“得罪了。”

    秋霜不敢托大,這個木樨修為雖低於她,但他身邊還有個九宿,九宿此人喜怒不定,十分難以捉摸。好在其他宗門長老趕來得很快,大家一起……挨九宿的揍。

    都是老胳膊老腿兒,還都是宗門里德高望重的長輩,已經幾百年沒這麼狼狽過。不過大家都被揍得慘,誰也不笑誰,反而心生同命相連的友誼之情。

    被十大宗門所有的高修為長老拖住了腳步,九宿臉色十分難看,偏偏這些老家伙十分齊心,他一時半會竟也要不了他們的命。

    “今日你們若是願意選一個受死的人,我願意饒其他人一命。”九宿把手背在身後,居高臨下看著這些渾身是傷的長老,“還是說,你們想留下來一起送死?”

    眾長老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說話。九鳳門與昭唅宗的長老趁著這個空隙,互相狠狠瞪了一眼。

    “應該差不多了。”秋霜長老抬頭看了眼天,把手捂著胸口,吐出一口血來︰“還等什麼,都逃!”

    她的話音一落,眾長老齊齊扔出好幾樣攻擊法器,趁著這個機會,飛身往半空中跳,隱身在半空中的林斛接到他們,催動飛劍就往雲華門方向趕。

    “想逃?”

    九宿輕笑一聲,轉身看向躬身站在自己身後的木樨︰“你在幹什麼?”

    “我在看幾位尊者的遺體。”木樨臉上的笑容消失,“幾位尊者與我共事百年,是不是……”

    “你先留下來收拾他們的屍首,反正以你的修為,跟我去雲華門也沒什麼用。”九宿冷漠地看了眼地上的邪修屍首,在他眼里,這些死去的邪修,毫無用處。

    “不妥!”木樨急道,“這些正派都是偽君子,手段殘忍邪惡,尊主你獨自前去,屬下如何能放心。至于這些屍首,待尊主你奪得整個修真界以後,又何愁無人受你差遣?”

    九宿冷哼道︰“詭計多端又如何,本座如今大乘圓滿修為,只差一步便可奪得飛升機緣,又怎麼會怕這種跳梁小丑手段。”

    “可是……”

    “不必再多言,你就留在此地,帶領剩下的屬下等待本座歸來。”

    “是,屬下領命。”木樨站在原地,目送九宿身影消失在雲後,直到再也看不見以後,才轉身往外走,他越走越快,幾乎要離地飛出城門。

    一把劍攔在了他的面前。

    長老們被九宿追殺得很狼狽,好不容易逃回雲華門正殿,見桓宗與箜篌結道大典已經完成,便讓修為低的弟子全部藏了起來。

    “不行了不行了。”秋霜喘著氣,團扇猛搖,鬢邊的步搖動來動去,“我們幾個老家伙扛不住了,我們要去殿內緩緩,你們來。”

    說完,也不等金岳、珩彥、箜篌、桓宗等人反應,這幾個十分狼狽的長老就躲回了殿門後。

    “我也去躲躲,我煉丹厲害,打架卻不太行。”青元取出一大包丹藥塞給箜篌,“等下如果還需要什麼丹藥,再來問我取。”說完,快步溜進殿內,長袖一揮,把箜篌等人關在了門外。

    “珩彥掌門師伯,箜篌仙子尚且年幼,不如讓她也進去?”凌月見箜篌被關在門外,心有不忍。邪修出手無情,箜篌年歲還不到在場諸位年齡的零頭,她的壽命還長,怎能喪命於今日?

    “多謝凌月仙子。”箜篌沒有想到凌月在這個關頭,還想著讓她留住命,“我與桓宗是一體的,他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凌月想說,九宿修為高深,修真界無人是他的對手。但是看到箜篌與桓宗交握在一起的手,她沉默了下來。若是他們今日不能戰勝九宿,不管躲在哪里,最終都逃不過九宿的魔爪。

    不如攜手在一起,生也好,死也罷,至少不會孤單。

    想明白這點,凌月朝兩人笑了笑,召出本命劍,站在了九鳳門門主的身後。

    身為名門正派弟子,踏上修真路的那一刻,就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當天下危矣,我輩應義不容辭。

    琉光宗、九鳳門、昭唅宗、清淨寺、獸王宗、兩儀門、丹霞樓、碧羽門、雲華門、月星門十大宗門的宗主、掌派弟子、修為高深的峰主與弟子,此時此刻全都站在正殿大門外,半步不退。

    風起雲涌,穿著白袍的錦衣男人從天而降。

    他冷眼看著十大宗門的人,諷笑道︰“你們以為,憑借你們這點本事,能夠攔得住我?”

    “阿彌陀佛。”清淨寺住持法檀大師道,“九宿施主,你已大乘期修為,離渡劫飛升僅一步之遙,為何要與整個修真界生靈為敵?”

    “一步之遙?”九宿冷笑,“修真界多年無人飛升,你們當真不知道緣由?”

    眾人皆不作聲。

    “修行本就是一個爭字,爭機緣,爭靈氣,爭一切資源。可是你們這些年倒好,不僅把各種修行功法公布,還把整個修真界弄成你好我好大家好。”九宿冷笑,“連爭也不願意爭,整個修真界越來越平和,也越來越壯大,卻把飛升的機緣給丟了。”

    “你們喜歡修真界一團和氣,不願意為了飛升的機緣傷害他人,那麼這種事,只好由我來代勞了。”九宿冷笑,“真是可笑,幾千年那些前輩,恐怕到死都不會想到。他們拼死拼活得機緣,想盡辦法飛升,而他們的後輩卻傻得把宗門各種修行功法共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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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3 01:30:36 |只看該作者
第155章 虎蛟獸

    “若是讓天下修士百姓總是活在你爭我斗,整日不得安寧的日子中,就算無人飛升又如何。”桓宗站在眾人前,九宿的狂傲並沒有分走他的風采,“凡人壽命短短幾十年,高壽者也不過百年。我們這些人有幸踏上修行路, 煉氣期可歲兩百,築基歲五百,心動、金丹修士更是能活近八百歲,若是結嬰成功,更是有千年的壽命。比之普通人,我們已經幸運許多,又有什麼可懼怕的。”

    “如果問仙路只能用屍骨、鮮血堆積而成,這條路就算不走,又有什麼關系?”箜篌站在桓宗身邊,她回身看向各宗門宗主、長老、掌派弟子,這里面有她認識的人,也有不認識的。掌門師伯會偷偷塞給她一些法器,勿川師兄不愛說話,但會默默關心宗門師弟師妹們,還有她的師父,整個宗門都知道他身上沒有多少靈石,但是她出門游歷的時候,師父總會想盡辦法給她攢一些靈石。因為在他的心目中,她這個徒弟是個愛漂亮,喜歡美食的小姑娘,所以他要盡量滿足她。

    金岳宗主為人嚴肅,把整個琉光宗管理得很好,為整個修真界付出了不少精力。還有九鳳門門主、昭唅宗宗主,這些修為高深的修士,從未因為修為高深,就高高在上,看到上進的晚輩,會出言勉勵。

    還有在場所有比較年輕的掌派弟子們,他們恪守門規,為人正直,就算各有性格,不能做到十全十美,也都是值得稱贊的後起之秀。他們所有人都是鮮活的,活生生的,飛升成仙固然充滿了誘惑,可是若讓她為了成仙的機緣,讓這些人命喪黃泉,她做不到。

    “你們名門正派沒人了嗎,竟然讓你一個黃毛丫頭說話?”九宿看到箜篌,就想起了十年前紅言暗算他的事。當下揮袖,身後沙石匯聚成一條巨大的惡龍,張開大嘴朝箜篌呼嘯而去。

    他喜歡有姿色的女人,但卻不喜歡敢冒犯他的女人。

    沙石堆砌而成的惡龍還未靠近箜篌,便被桓宗一劍斬斷,塵土飛揚,滿地狼藉。

    珩彥看著被砸碎的石板,心口暗暗抽疼,這些石板可都是上好的玉石制成,一下子砸碎這麼多,都是要花靈石重新買的。

    等把九宿打敗,他應該跟大家商量一下雲華門建築重建的問題。

    “嗯?”九宿沒有料到桓宗竟然不動聲色擋下了他這一擊,冷笑道,“真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為了心愛的女人敢妄動靈氣,就不怕你本來就破敗不堪的靈台,徹底被毀?”

    桓宗不言,龍吟劍發出嗡嗡聲。

    “知道我為什麼敢跟你過不去了吧。”箜篌想起夢中,桓宗在與九宿的對戰中靈台破碎,漸漸老去的事,看九宿就格外不順眼,“因為我男人厲害,願意在什麼時候都保護我。”

    “仲璽你空有盛名,眼光卻不怎麼樣。”九宿一邊說,一邊再次攻向箜篌,當然這一次他仍舊沒有成功,擋下他的還是桓宗。

    “愛一個人,護住她就是應該的。”桓宗一身紅衣在靈氣中翻涌,大家這才看清,喜服上竟然用暗線繡著龍紋。

    九宿隱隱覺得不對,仲璽雖是可以越階殺人的劍修,但他是大乘大圓滿修為,一個分神期的劍修,怎麼絲毫不受他靈壓的影響,甚至臉上都看不出半點頹色?

    “仲璽,退下。”

    金岳突然出聲,他與琉光宗幾位長老飛升攔在九宿面前,與之激斗起來。

    九宿眼中嘲諷之意更濃,這些名門正派想用車輪戰來耗他體內的靈氣?真是可笑,這些人不曾觸摸到大乘期是何等厲害的境界,竟然妄圖用這種手段來對付他?

    真是不自量力!

    想到這,他不再客氣,當下用了六成的實力,不到兩刻鐘的時間,便把金岳與幾位長老拍在了地上。

    “不過如此。”九宿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把手帕往地上一扔,冷笑著看向眾人,“就憑這點本事,還想攔住我?”他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落在了月星門門主望宿身上。

    “聽說月星門封山門百年,這才過去十年,你怎麼出來了?”九宿把手背在身後,“按照規矩,你似乎應該喚我一聲師叔祖。”

    “你叛出師門,早被宗門除名,我月星門上下與你並無干系。”望宿面若冰霜,“又何來師叔祖一說?”

    望宿是月星門第二十五代男掌門,而九宿曾是二十三代掌派弟子,受紅塵誘惑叛入魔門,殺害不少無辜修士與百姓,月星門早已把他除名。現在月星門的二十七、二十八代弟子,甚至都不知道邪修界尊主與自家宗門還有這段淵源。

    “既然如此,我也不用看在往日情分上饒你一命。”九宿的動作很快,幾位出竅期修為的大能在他手中,猶如五歲幼兒,根本擋不住他十招攻擊。

    很快他就來到了望宿面前,他手一伸,用靈力封住望宿的靈台,再掐住他的脖子厲聲問︰“天命之子是誰?”

    望宿偏頭看了眼穿著喜服的桓宗︰“修真界的天命之子是誰,所有人都知道,你何須再來問我。”

    “呵。”九宿輕笑出聲,“所有人都相信仲璽是天命之子,但是我卻知道,以月星門行事風格,絕對不會大張旗鼓把真正的天命之子身份泄露出來。真正的天命之子不在這里,對嗎?”他看向望宿身後的正殿大門,“他在這里面?”

    被揍得頭暈目眩的宗主長老們聽到望宿的話,皆震驚萬分,仲璽真人不是天命之子,那誰才是?

    “她。”望宿隨手指向箜篌,“她是。”

    箜篌︰“……”

    沒想到望宿門主這麼清高的人,賣起隊友的速度可一點都不慢。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九宿一掌拍在望宿身上,望宿整個人被打飛,倒在了箜篌腳邊。

    箜篌彎腰扶起望宿,望宿神情平靜地看了她一眼,擦去掛在嘴邊的血,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仍舊是清高無塵的模樣。

    “她若是天命之子,你們會讓她站在這里?月星門的門主,寧可死也要維護修真界繁榮,你會這麼輕易說出她的身份?”九宿拂袖,“男為天,女為地,什麼時候修真界的天命之子,會是一個女人。”

    在場的女宗主與女長老表情有些不好看了。

    什麼毛病,做事不正派便算了,還瞧不起女人。

    “看來你跟我們不同,你是從男人肚子里出來的。”箜篌解開望宿靈台上的封印,不情不願地拔下髮間的鳳釵,“我今天戴的鳳冠很美,喜裙也很漂亮,是真的不想動手。”解下鳳冠放進收納袋,這玩意兒戴著好看,打架卻不太方便,“不過幸好你實力不夠,沒能趁著我跟桓宗結道大典結束前打上來。”

    鳳首落地變成巨大的鳳紋箜篌,法光閃爍。

    九宿回身望來,才發現這些人全都按照奇怪的方位站著,把他包圍在正殿與人圈中。

    叛出宗門以後,九宿一直潛心修煉邪功,對陣法了解甚少。但即便如此,他也明白過來,這些人是故意引他走進預計好的地方。

    不自量力。
    他冷笑一聲,手中法器在空中轉了一圈,朝一位長老砍去,哪知道地上忽然有靈氣涌來,擋住了他的攻擊。

    正殿大門忽然打開,幾位修為最高深的長老手持本命法器,身上的靈氣翻涌,沒有絲毫的掩飾。大殿的屋檐牆壁經受不住這樣的靈氣沖壓,瞬間碎裂成灰,大風起,狂沙漫舞。

    “二十四星宿陣?”九宿終於認出了這是什麼陣法,這種陣法多是以法器為陣心與陣點。為了對付他,這些修士竟然以肉身為陣點,這是想與他同歸於盡?

    再看向陣心的兩人,竟是那個拜入師門沒多少年的黃毛丫頭,跟靈台搖搖欲墜的仲璽真人,修真界當真沒人了,竟然讓這兩個人來對付他?

    箜篌與桓宗當然不會好心給九宿講解這是什麼陣,或者有什麼厲害之處,兩人交換一個眼神,便動起手來。

    道侶之間心意相通,就連法器之間,也多了默契。箜篌平日不常用鳳首出來與人斗法,因為無冤無仇的,這東西殺傷力太大。

    與其他法器不同,聲音攻擊的角度是無形的。無處不在,看不見摸不著,讓人無從阻攔。

    箜篌撥動絲弦之時,九宿察覺到了不對。這個黃毛丫頭拜入師門不到二十年,為何卻有這麼高深的修為?

    元嬰期?心動期?

    不對!

    九宿躲過龍吟劍,這是分神期修為。

    一個分神期修為的音修,比劍修更加可怕。就因為這種修士太過可怕,所以想要修得元嬰已是艱難無比,更別說在短短二十年里,達到分神期修為。

    “你把月星門小世界的門打開了?!”九宿看向望宿,望宿垂眸不言。

    九宿心中疑慮不定,難道望宿沒有騙他,天命之子真的是箜篌?

    他一失神,龍吟劍便劃破了他的手腕,血在空中綻開,落了滿地。

    再次傷在同一個小輩手里,九宿怒不可遏︰“你們想要去黃泉下做鴛鴦,我成全你們!”

    “吼!”雲層中一只漆黑如墨的巨獸從天而降,涎液順著他的齒縫流出,散發著陣陣惡臭。

    “這是……”獸王宗的宗主道,“這是虎蛟獸。”

    這種凶獸極為罕見,傳說是龍與老虎交合後生下的後代,具有強大的威力,能吞山咽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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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勿擾飛升

    虎蛟獸是九宿養的寵獸,此刻把它召喚來,是為了破二十四星宿陣。

    他口上說著在座眾人都不是他的對手,實際上心里卻很清楚,此陣不破,他根本不能在仲璽與箜篌的夾擊下討到便宜。

    虎蛟獸一出,吼聲震天,諸大能都變了臉色。二十四星宿陣一旦啟動,他們這些守在陣點上的人就不能輕易移,九宿莫不是想到了這點,才把凶殘狠毒的虎蛟獸召喚了出來?

    箜篌與桓宗背對背站著,見虎蛟獸沖向一位前輩,她掄起鳳首,飛身砸了過去︰“虎蛟獸交給我,剩下的交給你。”

    剩下的九宿懶得再多言,與桓宗纏斗在一起。

    高手之間的過招,堪稱是日月無光,飛沙走石,雷劈電閃。

    藏身在屋子里的雍城百姓偷偷推開窗戶縫,聽著山上轟隆作響的動靜,忍不住雙手合十開始求神。他們這片土地上的百姓,受宗門修士庇佑才過上安寧的日子。邪修作惡,引得天下人不安,若雲華門之上的眾修士敗於邪修之手,整個修真界便完了。

    “上面的戰爭還沒結束,你想去哪兒?”

    木樨戒備地看著用劍指著他的男人,往後退了一步。

    “別動,你再往後退一步,我這把劍就要往前進兩步。”男人抖了抖手中的劍,“多年不握劍,有些手生。”

    “你是何人?”木樨直覺此人不簡單,這個男人身上沒有半分修士氣息,手中的劍也普通得沒有一絲靈氣。但就是這樣一個人,這樣一把劍,逼得他動也不敢動。

    “死之前知道我的名字,會讓你死得瞑目?”男人挑眉,濃眉輕挑,十分放蕩不羈。

    木樨手心滲出汗來︰“若是前輩能告訴晚輩高姓大名,晚輩感激不盡。”

    “那便罷了,能讓你死不瞑目,也算功德一件。”男人話音落,手中的劍快得像是一道殘影,刺穿了木樨的靈台。

    木樨躺在地上,驚恐地睜大眼楮,他雖是不擅長戰斗的陣法師,卻也是出竅期大能,不應該連避開的能力都沒有。

    “你……你究竟……”木樨嘴里不斷地吐著血,他一生謀算,行事謹慎,沒想到卻命喪於此。在看到名門正派早有御敵之計時,他就預感到不妙,所以才想趁機離開雍城。

    看著近在咫尺的城門,他意識漸漸模糊起來。

    很久很久以前,他拜入一個小宗門,門下的弟子為了不多的資源爭相討好長輩們,他因天分太好,處處受掌派大師兄刁難,後來甚至被逐出了師門。

    被逐出師門那一日,他憤怒又不甘。那時候他在想什麼?

    他想成為修真界最厲害的陣法師,讓整個師門都為曾經做下的事情而後悔。

    曾經的願望,竟然只是這樣嗎?

    他慢慢合上眼楮,朦朧中忽然有很多滿是悲傷與憤怒的魂體朝他撲了過來,這些人的臉很多都是陌生的,還有死在他手中的那些修士。

    不不不,不要過來。

    死之前的那一刻,他驚恐地睜大了眼楮……

    雲華山上的轟隆聲響了整整一天一夜,仍舊沒有停下來。

    箜篌被蛟虎獸一頭撞在肚子上,落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喘著氣從地上爬起來,離她僅一步之遙的法檀大師順手扔出一串佛珠,蛟虎獸沖過來時,佛珠發出金色佛光,虎蛟獸痛吼一聲,往後連退好幾步。

    見蛟虎獸踫到佛珠的地方毛發焦黑,箜篌趁機往嘴里塞了兩粒回元丹,扭頭對法檀大師道︰“法檀大師,您有這個,應該早點拿出來啊。”

    至少她也不用被一頭惡獸累得姿態全無,連吃回元丹的時間都沒有。

    “阿彌陀佛。”法檀大師雙手合十,“箜篌小友,這串佛珠乃我寺先輩們舍利子所做。”

    箜篌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舍利子,用袖子小心擦了擦上面的灰,塞回法檀大師的手里,轉身匯靈氣于十指,撥動琴弦。

    樂聲化作無形的風刃削在蛟虎獸身上,蛟虎獸怒吼一聲,放棄陣點上的大能,朝箜篌撞來。

    “蠢貨就是蠢貨,主人是個豬腦子,養出來的獸寵也蠢醜臭,物似主人形。”掄起鳳首砸在蛟虎獸的脖子上,蛟虎獸身子一歪,扭頭要張嘴去咬站在他背上的箜篌。

    箜篌足尖一點,抽出水霜劍插在虎蛟獸的腹部。虎蛟獸與箜篌激戰一天,體力已是不足,沒想到低賤的人類竟然讓它流了血,這讓它怒不可遏,再也顧不上九宿的命令,只顧追殺箜篌。

    箜篌把它引出了二十四星宿陣,兩人纏斗在一起,灰塵漫天。

    這廂與桓宗打斗在一起的九宿已經無暇顧及蛟虎獸,他怎麼也沒想到,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仲璽還能與他戰個平局。

    “你靈台已經好了?!”九宿幾乎不敢承認這個事實,仲璽究竟是怎麼把藥材找齊的?

    桓宗不理會他的話,凌厲的劍意繚繞在他四周,招招狠厲,不留半點情面。

    九宿一時不查,竟是讓一道劍意劃傷了他的脖頸。

    摸著脖頸上的血,九宿冷笑一聲︰“沒想到你們竟然能走到這一步,既然如此,我就不得不拿出全力了。”說完這些話,他咬破食指,在額頭上畫了一個奇怪的紋路。

    “以我心頭血,召四方邪神。這種虛偽正義的世界,留著有何用。”

    剎那間,地動山搖,仿佛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即將破土而出。

    見在場所有人都變了臉色,九宿狂妄一笑︰“這個天下,並不是你們正道說了就算!”

    “凝神!”金岳匯靈氣于喉嚨,“不能移動位置。”

    大地顫動得越來越厲害,整座雲華山仿佛快要被撕成兩半。九宿的頭髮漸漸變白,雙瞳染上赤紅,“你們想要為天下蒼生奉獻,今天我就給你們機會。”

    地上的裂縫越來越大,眼看著離裂縫最近的大能就要掉入縫隙中,桓宗飛身落地,“定山河!”

    龍吟劍發出一聲龍嘯,整座雲華山的靈氣匯聚在一起,在空中纏繞成一條金龍,用身體緊緊纏住整座雲華山,地動山搖慢慢停下來,就連裂開的縫隙也開始合攏。

    九宿臉上的笑意淡去︰“你的修為已是化虛境大圓滿?”

    就在剛才那一瞬間,桓宗周身的靈氣泄出,也讓九宿看清了他的修為。

    化虛境過後便是大乘期,他比仲璽高一個修為,但是像仲璽這樣的劍修不同,他雖是化虛境的修為,卻能使出大乘期的實力。

    盡管如此,一招定山河仍舊耗去了桓宗三成靈氣。

    桓宗雙手握住龍吟劍,身上的靈氣源源不斷被龍吟劍吸走。

    九宿見他為了別人,寧可在對陣時耗去靈力,嗤笑一聲,靈氣呼嘯著朝桓宗襲去。

    “嗡。”

    巨大的鳳首箜篌攔在了桓宗面前,一聲鳳鳴從鳳首箜篌上傳出,空中隱隱有一只七彩鳳凰出現,張開巨大的雙翅,把整座雲華山護在了羽翼之下。

    雲華山倒,死的不僅僅是山上的修士,還有山下的數萬百姓。雍城隕落,整個修真界靈氣紊亂,妖魔橫生,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只能成為他們腹中食物。

    桓宗賭不起,箜篌賭不起,山上的這些修士也賭不起。

    召喚出七彩鳳凰對於箜篌而言,還是太過吃力,若不是有二十四星宿陣中的大能們助力,她根本無法使用這麼強大的功法。面色慘白著吐出兩口血,把水霜劍從奄奄一息地蛟虎獸喉嚨中拔出。剛才趁著地動,箜篌抓住了蛟虎獸的弱點,終於把它放倒在了地上。

    拔出水霜劍以後,她怕蛟虎獸還能爬起來,又撐著最後幾口氣在它身上補了好幾劍,甚至還挑斷了它的腳筋。據說有些野獸能夠裝死,她分辨不出這頭蛟虎獸是真死還是假死,只有不能動彈的凶獸才是安全的。

    鳳首與龍吟劍在一起,仿佛有了一種神奇的感應,它們彼此牢牢護住雲華山,並沒有因為主人靈氣即將耗盡而黯淡,反而自動吸取著天地靈氣,把雲華山護得紋絲不動。

    彎腰朝地上吐出幾口血,箜篌用手背抹了抹嘴角,飛身來到桓宗身邊︰“桓宗,看來我們兩個真要做苦命鴛鴦了。”

    桓宗松開龍吟劍,任由它插在地上。握住箜篌微涼的手,桓宗笑了笑︰“我們是天道承認的道侶,若是此生不能長相守,來生我們一定還會在一起。”

    九宿懶得聽兩人互訴衷腸,他看了眼護在兩人身前的鳳首,正準備揮袖把它掃開,忽然有腳步聲傳來。

    腳步聲不快不慢,但是每一步都很穩,穩得讓九宿都忍不住懷疑,這種時候究竟還有誰敢上來。他扭頭看去,一個穿著青灰短打的男人朝這邊走來,臉上還掛著笑。

    見所有人都看著自己,男人擺了擺手︰“我就是來送個祝福的,送完我就走,你們可以繼續打。”

    眾大能︰“……”

    山下有護山大陣,這人怎麼上來的?還來送祝福,他們都要被打死了,新人的結道大典也早就結束,這個時候來送哪門子祝福。

    男人仿佛看不懂他們臉上的表情,邁著八字步懶洋洋走入二十四星宿陣中,對箜篌道︰“不好意思,雍城好吃好玩的地方太多,我忘了昨日是你們兩個結道大典了,今天來不算晚吧?”

    箜篌愣愣搖頭︰“大叔,你怎麼這個時候來?”

    是嫌日子太好過,現在跑來一起送死麼?

    “我長這麼大,還不知道邪尊是什麼樣子,就過來瞅瞅。”鹹魚大叔摸了摸亂糟糟的鬍子,“白頭髮,紅眼楮。這不是雜劇中壞人發瘋時的樣子?你放心,一般壞蛋露出這副模樣,就活不了多久了,你們放心打,讓我也在旁邊看個熱鬧。”

    說完,他一個閃身避過九宿的攻擊,站在了二十四星宿陣外,在身上掏啊掏,掏出一塊厚布往地上鋪去︰“來來來,繼續。”

    箜篌︰“……”

    在這種嚴肅場合,忽然來這麼一出,好像連肅殺氣氛都消減了不少呢。

    九宿被鹹魚大叔這種狂妄的態度激怒,但他已經落入二十四星宿陣中,輕易無法脫身。他咬牙冷冷瞪了一眼鹹魚大叔︰“看我的熱鬧,是會付出代價的!”

    鹹魚大叔不理會他,取下腰間的酒葫蘆,悠悠閑閑地喝酒。

    箜篌心中一動︰“大叔,看在我們這麼熟的份上,你能不能幫我們一個忙。”

    “不幫不幫。”鹹魚大叔擺手,卻剛好放出一道靈氣,把準備攻擊箜篌的九宿擊退,“老胳膊老腿兒的,比不上你們年輕人身子骨,打架已經打不動了。”

    眾大能見他談笑間便讓九宿近不了箜篌的身,心中大為驚駭,此人究竟是誰,修為竟如此高深莫測?

    “您要是不幫忙,我跟桓宗可撐不住。若是讓這個邪修毀了雍城與整個修真界,你上哪兒吃美食,誰還買你的鹹魚?”箜篌趁著這個機會,往自己跟桓宗嘴里塞了兩顆平復靈力的丹藥,“而且若是我們雲華門被毀,你在雍城的小院鋪面都不值錢了。”

    “這倒也是。”鹹魚大叔摸了摸下巴,“那你們兩個去打他,我在這里替你們助陣。”

    “多謝大叔。”箜篌拔起鳳首,就與九宿纏斗起來。

    桓宗的龍吟劍要護住雲華山的靈脈,所以不能動,他從收納戒里取出一把神品靈劍。

    “等等。”鹹魚大叔拋出一把劍,“用這把。”

    桓宗接住劍,劍上一股龍息流淌,與龍吟劍的氣息十分相近。他看了鹹魚大叔一眼,作揖道︰“多謝。”道完謝,他上前與九宿戰在了一起。

    多了一個奇怪的幫手以後,九宿發現自己處處受制,只要他能夠傷害到桓宗與箜篌時,那個神秘男人就會出手相助。此刻的他,就像是被困在水缸中的魚,進退不能。

    桓宗從築基後,就時常與人對戰,死在他手中的作惡邪修更是不少。他每一招每一式都毫不留情,與箜篌配合默契,不到兩個時辰,九宿身上便已經鮮血淋淋,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

    “唉。”鹹魚大叔在旁邊搖頭,現在的年輕人實戰經驗還是太少,這都兩個時辰了,還沒把這種禍害給弄死。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修真界真是沒落了。

    九宿被箜篌與桓宗逼到了絕路,他忽然怪笑道︰“天道不公,既然注定讓我不能飛升,那麼你們這些偽君子也不要想好過。”

    他伸手朝胸口一拍,逼出了自己的內嬰。

    “他要自爆!”金岳驚駭大喊。

    一個大乘圓滿的修士,內嬰自爆足以毀了整座雍城!

    “阿彌陀佛!”天空中忽然升起佛陀法相,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穿著僧袍卻沒有披袈裟的僧人忽然把九宿逼出來的內嬰吸入了自己體內。

    “圓塵法師?!”

    箜篌認出,這位微胖的法師正是與紅言真人曾經有過糾葛的圓塵,她往前走了一步,卻被桓宗拉了回來。

    圓塵法師雙手合十,對箜篌微微一笑︰“佛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諸位,請多多保佑。”

    此言一落,他整個人便被強大的內嬰爆炸,化作了灰燼。

    箜篌怔怔看著這一幕,伸手想要抓住在空中飛舞的青煙,卻只握住了一把空無。

    失去內嬰的九宿萎頓在地,他想不到這種時候,竟然會有人敢把他的內嬰是納入身體里,用渾身靈氣包裹住內嬰,把傷害控制在了最小的範圍。

    這些偽君子,為什麼能做到這一步?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

    當年他誤入星宿殿,窺得天機,說他此生無飛升機緣,身敗名裂。他不信天命,只信自己,為什麼他最終的結局,仍舊如天機預言中的一般?

    一把劍插入他的胸膛,殺他的人不是早有盛名的仲璽,而是那個黃毛丫頭。

    “望宿門主沒有騙你,真正的天命之子是我。”箜篌拔出水霜劍,看著九宿不甘地倒了下去,身體晃了晃,轉身看向鹹魚大叔所在的方向。

    鹹魚大叔早已經不在,不知何時已經悄悄離去。

    她再也撐不住,兩眼一黑,朝地上倒了下去。

    讓一個只有分神期修為的音修,拼出了大乘期的力氣,她連在娘胎里吃奶勁兒都拿出來了。現在危機解除,她哪還能夠強撐,閉上眼就恨不得睡個十年八年。

    “箜篌!”

    “箜篌姑娘!”

    “箜篌仙子!”

    雲華門的動靜終於停了下來,城中的屍首被收拾得乾乾淨淨,仿佛幾日前的廝殺不曾出現過。

    街頭巷尾的雍城百姓講著箜篌仙子結道大典的奢華與大排場,小孩子們扎堆湊在一塊兒,比誰搶的紅包更多。大人們扯著嗓子叫孩子不要亂跑,孩子們一陣嘰哩哇啦的鬧騰,整個城市充滿了煙火的鮮活勁兒。

    “賣鹹魚,賣鹹魚。上好的鹹魚,一條一塊半靈石,三條五靈石。”

    “老板,你這鹹魚三條怎麼還比一條賣得貴?”

    “老子今天心情好,想要賣貴一點。”

    從雲華門下來的大能們聽到這段對話,都忍不住停下腳步,往旁邊看過去。

    “諸位仙長要買咸魚麼?”鹹魚大叔坐在躺椅上,懶洋洋地招呼。

    不愛吃鹹魚的大能們咬咬牙點頭︰“買。”

    這種神秘人物,得罪不起。

    “十靈石一條,一百靈石五條。”

    大能們︰“為何賣給我們的鹹魚會貴,因為魚更好?”

    “不是。”鹹魚大叔站起身,用蒲扇趕著店里的蒼蠅,“我比較喜歡宰冤大頭。”

    冤大頭們︰“……”

    買!

    幾位宗主帶著弟子買了一堆臭鹹魚,走在最後面的九鳳門門主忍不住停下腳步道︰“前輩,您可是魁贏真人?”

    鹹魚大叔拍了拍手上沾著的鹽霜,頭也不抬道︰“魁贏真人是誰?不認識。”

    九鳳門門主愣了愣,拱手道︰“是晚輩打擾了。”

    鹹魚大叔沒有理會他。

    “龍哥。”等這些大能離開以後,隔壁書齋老板探頭道,“你又要關店出去玩耍了?”

    鹹魚大叔得意一笑︰“宰了幾個冤大頭,老子要出去好好享受。”他看書齋門口掛著一個招牌,上面寫著妙筆客新書有貨,料想是哪個有名的寫書人,便道,“這個什麼妙筆客的話本給我拿一本。”

    “好咧。”書齋老板點頭道,“幸好你開口早,不然到了晚上,就要賣光了。”

    鹹魚大叔隨口答道︰“看來這妙筆客的書挺受歡迎。”

    書齋老板嘿嘿一笑,轉身取了幾本妙筆客的書塞給鹹魚大叔︰“這些都拿去。”

    鹹魚大叔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書,最上面一本名為《永世相隨》,他抽了抽眉,什麼玩意兒。他一個沒了道侶的鰥夫,看什麼永世相隨?

    雲華門的弟子發現,自家主殿雖然被砸得粉碎,但是宗主心情好像不受絲毫的影響,整日里美滋滋的,好像撿了天大便宜一般。

    弟子們有心想問,但是長輩們誰都不多說。他們只能偃旗息鼓,不過想到邪尊已除,他們又高興起來,日後又能平靜安全地過悠閑日子了。

    棲月峰上,剛從美夢中醒來的箜篌靠在桓宗懷中,看著山中翻涌的雲層︰“桓宗,你說圓塵大師,有沒有真正的放下紅言真人?”

    桓宗搖頭︰“我不知道。”他低頭吻了吻箜篌的額頭,“我只知道,永遠都不能放下你。”

    箜篌笑了笑,伸手攬住桓宗的脖頸︰“天氣正好,我們去雙修吧。”

    “不是去天地雙修?”桓宗拇指輕輕劃過箜篌的紅唇。

    箜篌眨了眨眼,“兩不誤?”

    李柔發現,箜篌師叔與仲璽真人成為道侶的第一年,仲璽真人沒有回琉光宗。琉光宗弟子前來探望時,見箜篌師叔洞府門口掛著一塊牌子,上面寫“努力修行飛升中,請勿擾”。

    琉光宗弟子回去了。

    箜篌師叔與仲璽真人成為道侶的第三年,仲璽真人還是沒有回琉光宗。琉光宗弟子又來探望,箜篌師叔洞府門口的牌子已經落了灰,上面的“努力修行飛升中,請勿擾”已經變得模糊不清。

    箜篌師叔與仲璽真人成為道侶的第五年,仲璽真人帶箜篌師叔去琉光宗住了一年,兩人沒有飛升。

    兩人成為道侶的第五十年,箜篌師叔修為晉升到大乘期,兩人在棲月峰的洞府上,又掛上了“飛升勿擾”的牌子,但……他們還是沒有飛升。

    這個牌子的意思,究竟是飛升這種事不要打擾他們,還是不要打擾他們去飛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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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3 01:31:06 |只看該作者
第157章 番外:鹹魚大叔講故事

    邪修界的尊主身亡以後,邪修們全都消聲滅跡,不敢再冒頭。

    有說書人把十宗門大戰邪修尊主的事情,編得險象環生,離奇生動,在茶館酒館賺了不少的說書錢。仲璽真人與箜篌仙子成為救苦救難的轉世仙人,不少百姓堅定的認為,等兩人功德圓滿,就會重回天宮,成為一對令人艷羨的仙侶。

    鹹魚大叔用破爛蒲扇拍著店裡的蒼蠅,看了眼天空的烈日,乾脆把店門一關,回了小院。 走到小院門口,看著守在那裡的兩個年輕人,嫌棄地扭頭就走。

    “大叔,大叔。”箜篌笑瞇瞇地攔在大叔面前,“今天的天氣這麼熱,我帶來了新鮮的靈果,加點糖與冰,吃著正好。”

    “說吧,你又有什麼事?”鹹魚大叔看著自己被拉住的衣袍,已經沒了脾氣,把袖子從箜篌手里拉出來,推開院門讓兩人進屋。

    外面艷陽高照,院子裡卻涼爽無比, 院子裡原本種花草的地方,被挖成了一個大池子,裡面灌滿了水。 池子裡沒有養水植,看起來空蕩蕩的。

    三人走到石桌旁坐下,箜篌搗鼓出三碗水果冰,分了鹹魚大叔一眼。

    “你們兩個沒地方可去了麼?”大叔捧著碗,把冰嚼得哢嚓作響,“每年都要往我這裡跑一趟。”

    箜篌笑瞇瞇地不反駁,把收納戒裡的美食一件件往外拿。 像鹹魚大叔這樣的人,身體比嘴巴誠實多了。

    “這池子空蕩蕩的,要不要養幾條魚?”箜篌見水清澈見底,讓人有種跳進去遊幾圈的衝動。

    “不養。”大叔吃著箜篌帶來的美食,“我一個賣魚乾的,不養活魚。”這是他的職業尊嚴。

    “哦。”箜篌有些可惜的收回自己目光,“今天晚上有美食活動,我們一起去嘗美食。”

    大叔看著箜篌不說話。

    “我請客。”箜篌連忙補充了一句。

    “走。”鹹魚大叔對箜篌的識趣很滿意。

    作為吃友,箜篌與鹹魚大叔在美食品嚐上十分有造詣,這個時候的桓宗,最大的用處往往就是幫箜篌與鹹魚大叔付賬。

    為了吸引來自修真界各地的遊客,雍城每年都會舉辦美食活動。 每到這個時候,雍城就格外熱鬧,整座城市都擠滿來自各地的人。

    有些飛劍使者為了多賺一筆外快,在送包裹的時候,會在飛劍上捎帶一兩位無法修行的普通人,只要普通人付得起價錢,他們甚至可以專程送人,不送包裹。

    有人的地方,就有賺錢的路子,這幾天的雍城,不僅人多飛行法寶多,就連飛劍使者也特別多。 城內的客棧、民宿等能夠住宿的地方,擠滿了人。 有些跟雲華門交好的門派,甚至以論道的名義,跑來雲華門借住了。

    箜篌等三人在街上一直轉悠到天黑,最後找了一家茶館鋪子坐了下來。 為了避免引起轟動,箜篌與桓宗還特意戴了一對情侶面具,遮住了他們上面半邊臉頰。 好在美食街上戴面具的男男女女並不少,他們兩人也不顯突兀。

    茶館裡很熱鬧,說書先生在台上講修真界的奇聞異事,當他說到修真界最厲害的修士是仲璽真人時,有人站出來反駁。

    “你這老頭兒分明是胡說,修真界最厲害的修士可不是仲璽真人,而是魁贏真人。”說話的中年漢子身強體壯,腰間配著一把彎月刀,看起來十分凶悍。 箜篌看了眼此人,骨齡應該已經超過了六七十,氣息起伏有力,是個煉器五階的修士。

    “魁贏真人是誰?”搭話的是個穿著藕色束腰裙女修,女修長得爛漫可愛,不過雙九年齡,修為倒是與大漢相仿。

    大漢見問話的是個漂亮姑娘,頓時來了精神:“據傳魁贏真人乃是歷劫失敗的地仙,當年與道侶感情不和而分開。後來他的道侶隕落,他便留下了心結,未能飛升成仙。他已經多年不曾出現在修真界,年紀小的修士不曾聽說過他的大名,倒也正常。”

    “魁贏真人這般厲害,為何五十年前邪修九宿攻打修真界時,他沒有站出來?”少女不屑道,“空有盛名,倒不如仲璽真人與箜篌仙子以及十宗門修士有情有義。”

    聽到少女此言,漢子笑得咧開了嘴,沒有反駁少女這種說法:“姑娘說得是,在下只是說修為,其他方面,魁贏真人自然是比不得仲璽真人的。”

    “仲璽真人與箜篌仙子感情和睦,互相尊重,是人人稱羨的一對仙侶。魁贏真人當年與道侶在一起沒有多久,便因感情不和舉辦和離大典,在天道前解除了契約。”角落一個穿著黑袍的女人冷冷道,“一個無情無義的男人,如何與仲璽真人相提並論。”

    箜篌看向說話的黑衣女人,竟是她當年剛出門歷練時遇到過的黑袍女。 這麼多年過去,黑袍女仍穿著一身黑衣,臉上的憤恨之色倒是消減不少,至少在面對一些看不順眼的男女時,沒有動手打人。

    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黑袍女側首朝箜篌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的眼神冷冷淡淡,像是初冬的湖水,雖沒有結冰,但仍舊寒冷刺骨。

    箜篌彎起唇角朝她笑了笑。

    黑袍女愣了一下,她惡名在外,不僅男修不喜歡她,女修對她也不太友好,現在突然有個戴著面具的女修朝她微笑,她整個人都不自在起來。 在凳子上坐了一會兒,她起身匆匆離開。

    走出茶館的時候,她忍不住扭頭往後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女修身邊的男修剝著松子餵到她嘴邊。 不知女修說了什麼,惹得男修嘴角浮起溫柔的笑意。

    曾經的她,非常討厭看到戀侶之間這種親熱的舉動。 這會讓她想到當年那個沒心沒肺的男人,想到當年那個愚蠢可笑的自己。

    然而隨著時間流逝,當年的恨與不甘也漸漸淡去,她開始明白,不僅當年的她錯了,後來滿是恨意與不甘的自己,也錯了。

    “誰說是魁贏真人對感情不忠的?”鹹魚大叔一口喝下半盞茶,看得箜篌目瞪口呆,“大、大叔,這茶水還滾燙……”

    “沒事,我體質好,這點溫度不怕。”鹹魚大叔轉頭對箜篌道,“現在修真界的年輕人,真是喜歡聽謠言。當年的事情過去了那麼久,除了當事人,誰知道事情的真相?事情沒弄清楚,就出來胡說八道,也不怕魁贏真人聽見以後,把他打得內嬰成灰。”

    “魁贏真人已是地仙修為,又怎麼可能為了這點小事與小輩過不去。”箜篌擺手,肯定道,“肯定不可能。”

    “嘖。”鹹魚大叔把剩下半盞滾茶也喝了,“這些小輩兒能夠依仗的,也就只有這點了。”

    “那個大叔啊……”箜篌扯了扯鹹魚大叔的粗布袖子,“你知道當年的事?”

    對上箜篌那雙滿是好奇的閃亮雙眸,鹹魚大叔:“……”

    桓宗提起桌上的水壺,給他續上水,似笑非笑看著鹹魚大叔:“大叔走南闖北,知道的事情肯定不少。”

    “講講唄,講講唄。”箜篌把凳子往鹹魚大叔方向拖了拖,滿臉的求知欲,“大叔,看在我們幾十年交情的份上,你就跟我講講當年的事情嘛。”

    “講就講。”鹹魚大叔把桓宗倒的水喝光,起身道,“走,回去跟你們兩個慢慢講,這裡太吵。”

    “好啊好啊。”箜篌連忙起身,在追求熱鬧的道路上,雲華門弟子從不停歇。

    “魁贏真人的道侶,叫雲梅。”

    夏日的小院,本該有蟲鳴聲,但是此刻鹹魚大叔的院子裡,卻格外安靜。

    “兩人相識上百年,因兩情相悅結為道侶。”鹹魚大叔與箜篌各捧著一個大西瓜,盤腿坐在涼蓆上,邊吃邊講過去的故事。

    “可惜好景不長,雲梅發現魁贏真人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箜篌瞪大眼睛,連瓜都不吃了,她覺得這中間肯定有一個生死陰謀。

    “雲梅發現魁贏真人不是人,而是一頭龍。她無法接受自己男人竟然不是人類的事實,與他和離了……”

    箜篌:“……”

    難道不是因為各種誤會,各種傷害,最後相忘於修真界,老死不相往來?

    “當年修士對妖修不像現在這般寬容,雲梅仙子不願意與魁贏在一起,也不是一件特別難以理解的事。”魁贏真人捧起另外半個西瓜,用勺子把中間最甜的果肉挖走,飛速塞進自己嘴裡。

    箜篌見狀,連忙把另外還沒動的半塊西瓜塞到桓宗手裡:“大叔,你編這種故事出來,就是為了搶中間最甜的果肉?”

    “嘿。”魁贏看了眼桓宗,桓宗默默把西瓜藏在了背後。 他咬了咬牙,“是你要問我的,我講給你聽,你又不信,你們這些小年輕,怎麼這麼難伺候?”

    “既然是雲梅仙子提出的和離,為何魁贏真人最後飛升失敗?”箜篌哼哼道,“你還騙我魁贏真人是龍,為什麼整個修真界都不知道這件事?”

    “你這話問得有沒有腦子?如果被修真界這些人知道,魁贏真人還能活到歷劫飛升的時候?”鹹魚大叔翻白眼,“沒准人家魁贏真人根本就不想飛升呢?都說仙界好,可是修真界幾萬年的記載中,從未有過仙界的真正記載。那上面沒親人,沒朋友,說不定還沒有美食,飛升上去作甚?”

    箜篌:“……”

    說得跟真的似的,她差點就信了。

    桓宗用木勺把西瓜最中間的果肉挖出來,餵到了箜篌嘴邊。 箜篌一口吃下,搖頭嘆息道:“大叔,你編故事的水平太差,還比不上妙筆客的一半。”

    鹹魚大叔:“……”

    “還吃嗎?”桓宗溫柔笑問。

    箜篌搖頭:“夜深了,我們該回去了。”

    “滾滾滾。”鹹魚大叔嫌棄地擺手,“下次別再讓我給你編故事了。”

    “看吧,連你自己都承認是編的了。”箜篌笑嘻嘻道,“那我下回再來找你。”

    鹹魚大叔:“別來了,你來了我也不開門。”

    箜篌:“你上次也這麼說的。”

    鹹魚大叔:“……”

    桓宗用手帕擦乾淨箜篌的手,還有她的嘴角,拉著她從涼蓆上站起來:“大叔,你早點休息,我跟箜篌一個月後再來探望你。”

    鹹魚大叔看了桓宗一眼:“哼。”不過到底沒有再說,讓他們不要再來的話。

    兩人走出鹹魚大叔的小院,往前走了一段後,箜篌回頭看了一眼,小院門口站著一個人,影影綽綽有些像鹹魚大叔。 她跳起來揮手道,“大叔,下次我再給你帶好吃的來。”

    人影飛速消失在大門後,然後嘭的一聲,院門也被無情地關上了。

    “大叔總是這樣,嘴硬心軟。”箜篌牽著桓宗的手,聞著街道上烤肉的香味,“不過大叔編故事的水平實在是太差了,肯定連五歲小孩子都騙不過。”

    “嗯。”桓宗笑著點頭。

    “那麼轟轟烈烈的故事,被大叔講出來,一點趣味都沒有。”箜篌停下腳步,扭頭看桓宗。

    “怎麼了?”桓宗也停下腳步看她。

    “我累了。”箜篌可憐巴巴看他。

    桓宗失笑,鬆開箜篌的手往前走了一步,蹲下身道:“上來。”

    “桓宗,你真好。”說完,一下子跳上桓宗的背,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

    初夏的夜晚,熱鬧的人群,還有依偎在一起的他們。

    “桓宗,你說魁贏真人還活著嗎?”

    桓宗腳步不停:“活著。”

    “那他一個人,沒有宗門,沒有宗門,甚至沒有人知道他在哪,會寂寞嗎?”

    “也許他有朋友,不會寂寞。”

    “那就好。”箜篌抱緊桓宗的脖子,“反正我要跟你在一起,到哪兒都要在一起。”

    “嗯。”桓宗微微一笑,“永遠。”

    “就算你不是人,我也不嫌棄。”

    桓宗:“……”

    “謝謝?”

    “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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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番外:幸福
   
        無論在什麼地方,天才,總是容易得到更多的關注。

        延壽曾是一個體弱多病,不知何時就會夭折的平凡孩子,直到他六歲那年,被路過的仙長發現,把他帶入一個神奇的地方,他才知道世間竟然還有“修仙”這種事。

        師兄師姐們聽到他的來歷以後,搖著頭感慨:“原來是凡塵界的人,那位當年也是凡塵界來的呢。”

        凡塵界?那位?

        年幼的延壽聽不明白,但是由於他資質好,師兄師姐們擔心他年幼,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影響心性,所以並不常跟他說外面的事。

        他只知道師門叫元吉門,是修真界第十一大門派。身為元吉門唯一的五靈根弟子,掌派大師兄很照顧他,有些同門對他卻頗有微詞,言語間對凡塵界十分不屑。

        “爾等不可胡言!”掌派大師兄神情嚴厲道,“凡塵界出身又如何,我們凌憂界的大能也有來自凡塵界的,你們這些話若是傳到雲華門耳中,豈不是惹來麻煩?”

        說閒話的同門聞言變了臉色,延壽見同門們嚇成這樣,好奇道:“掌派師兄,雲華門很厲害嗎?”

        “雲華門在十大宗門中排名第八,十分厲害。”掌派大師兄周肖對他溫和一笑,“這些人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帶你回洞府。”

        “排名第八?”延壽想了想,“我們宗門排名十一,比他們也差不了多少。”

        怎麼幾位同門看起來好像很怕雲華門似的。

        “你不懂。”周肖嘆息一聲,高深莫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再大一點就知道了。”

        延壽見掌派大師兄這麼說,也不好再多問,把這股好奇壓在心底,花了十二年時間,從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變成了築基修士。

        他聽一位師姐說過,很多修士到死都不能築基,能在五十年內築基成功的修士,都是修真界的佼佼者,所以他對自己十二年就築基的速度,十分的滿意。

        二十五歲那年,他的修為已經是築基大圓滿,只缺個契機,就能一躍成為心動期修士,這麼快的修行速度,讓他成為師父最看重的親傳弟子,就連掌派大師兄,都要讓他兩分,宗門裡無人敢再嘲笑他出身。

        師父說修真界有一場交流大會,要他跟著一起去見見世面。

        延壽六歲拜入元吉門,到現在都還沒出過城,聽到師父說帶他去湊熱鬧,當下便答應了。

        “到了交流大會上好好表現,不要給其他宗門留面子,全力以赴,懂嗎?”師父拍著他的肩,神情格外嚴肅,“尤其是雲華門的弟子,若是遇到他們,千萬不要客氣,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延壽:“……”

        聽師父這語氣,他們宗門跟雲華門關係不太好?

        出門前,宗門拿出了最豪華的飛行法器,給所有參加交流大會的弟子,重新定制了兩套宗門法袍,法袍上有幾個防禦符紋。

        他看出師父既不想輸人,也不想輸陣的決心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遇到不少同去佩城琉光宗的。

        琉光宗的大名如雷貫耳,即便是沒出過城的延壽,也經常聽人提起這個宗門。

        “一百多年前,琉光宗舉行的那場交流大會,在半途中就取消了,實在是可惜。”

        “唉,一晃一百多年過去了,我這修為還是沒能突破。”

        “你已是元嬰期修為,一百多年沒能突破不足為奇。咱們修真界,又不是人人都是仲璽與箜篌兩位真人。”

        延壽安靜的聽著,心裡隱隱有些好奇,仲璽與箜篌兩位真人,究竟是何等厲害人物,為何這些修為已是元嬰期的前輩們,提起這兩人時,竟如此尊崇?

        “聽說近幾年兩位真人住在雲華門,希望這次交流大會上,能有緣得見二人。”

        雲華門?

        延壽忙扭頭偷偷打量師父,師父面上並無不悅之色,甚至還順勢誇了箜篌真人幾句。難道師父對雲華門並沒有反感之意,一切都只是他想多了?

        一路上陸陸續續又遇到不少修士同行,到了佩城那一日,整座城市人山人海,不少人主動過來跟他們打招呼,臨走前都不忘誇耀他一番。

        五靈根天才弟子……

        在眾人的誇耀中,他忍不住有些飄飄然。

        “快看,雲華門的飛金宮,直接從城門上飛過去了。”

        “他們竟然不從城門下經過?”

        “人家是琉光宗的姻親,更何況仲璽真人肯定在飛船上,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四周的修士提到雲華門與琉光宗,語氣裡滿滿都是嚮往與崇拜。延壽想,他是五靈根天才,日後一定會比這兩位真人更厲害,更受修士尊敬。

        進了琉光宗,他聽到最多的消息就是有關十宗門的。哪個弟子結嬰了,哪個弟子結丹了,九鳳門與昭晗宗又鬧矛盾了,月星門來消息說不參加交流會了云云。

        真沒想到,這些活了不少年的修士,也喜歡討論這些雞毛蒜皮的事。

        延壽隱隱覺得,心目中神秘高貴的修真界,似乎也沒有這麼神秘了。

        交流會開始以後,延壽表現得很優秀,受到無數人敬仰的目光。最後一場論道會上,他分到的討論室裡,竟然有一個雲華門的弟子。

        這個雲華門弟子是雙靈根資質,這種資質在大宗門裡並不算好,真不明白雲華門怎麼會把這麼好的交流機會,讓一個資質不好的弟子來參加,這不是浪費一個名額麼?

        想起師父的囑咐,他絲毫不藏拙,在其他九位修士面前侃侃而談。

        “延壽道友說得是!”

        “說得太好了!”

        雲華門的那位修士連連點頭,眼露驚嘆,最後甚至撫掌誇起來。對方沒有嫉妒,沒有不滿,誇得真心實意,這讓延壽……毫無成就感。

        大宗門的好勝心呢?大宗門弟子的體面呢?

        一個骨齡五六十的築基修士,論道輸給他一個骨齡只有二十五的年輕人,他就不會覺得面上過不去嗎?!

        論道會結束以後,就是武鬥會。延壽實戰經驗不足,但是由於資質在那,倒是贏多輸少,進了決賽。

        然後他又遇到那個在論道會上,給他呱唧呱唧鼓掌的雲華門弟子。

        “真巧,我們又遇上了。延壽道友,請。”這位雲華門弟子笑得一臉燦爛,身上穿著宗門袍,上面的符紋層層疊疊,比他這個門主親傳弟子的法袍還要講究,但為了比賽公平,他腰間佩戴了一塊抑制符紋防禦效果的玉佩。

        “請。”延壽朝觀看席上看了一眼,師父坐在那裡,他要打敗雲華門的弟子,為師父奪得顏面。

        奪得……顏面……

        看著離自己靈臺只差三寸的劍,延壽有些恍惚,他輸了?

        輸給了這個資質普通,論道時毫無亮點的雲華門弟子?

        “承讓了。”雲華門弟子收起劍,朝他作揖行禮,轉身下了決鬥台。

        延壽不知道自己怎麼走下的決鬥台,他向來驕傲,沒想到會輸給一個不如自己的人。他沒臉去看師父,也沒臉去面對同門,恍恍惚惚往偏僻安靜處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他在一處懸崖峭壁間停了下來。

        山澗的風,讓他腦子慢慢變得清醒。越清醒,他就越覺得難堪,覺得自己對不起師父的期望,讓宗門丟了臉。

        “哎,你蹲在這兒做什麼呢?”雲層中一少女御劍而來,她梳著飛仙髻,身上的流仙裙發光閃爍,不知加持了多少符紋在上面。

        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她身上的法衣,而是那雙靈動的眼睛,被這樣的眼神看著,延壽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來。此人能在琉光宗隨意御劍飛行,穿的法衣又如此珍貴,或許是琉光宗的某個身份比較高的親傳弟子?

        “你是元吉門的延壽小師侄?”少女從飛劍上跳下,鬢邊的鳳首釵微微晃動,延壽看著她白皙的臉頰,有些不好意思,偷偷往後退了一步。

        “再往後退,你就要掉下去了。”少女從收納戒裡掏出幾顆靈果,塞到延壽的手裡,“我聽說你是從凡塵界來的?”

        延壽繃著嘴角點了點頭,他知道修真界很多人瞧不起凡塵界出身的修士,但是對方他得罪不起,他不敢隱瞞。

        “真好。”少女往巨石上一坐,這麼隨意的動作,讓她做起來,偏偏好看得不行。延壽看不透對方的修為,但是對方的容貌不過雙九年華,想來是個比他還要厲害的修真天才。

        被雲華門弟子打擊之下,他心中的孤傲消散大半,再不覺得自己這點天分獨一無二了。聽到對方說“真好”,他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凡塵界出身有什麼好的?

        “現在的凡塵界如何?”少女扭頭問他。

        延壽愣了愣:“我離開凡塵界時,還不滿七歲,有關凡塵界的記憶並不多。只依稀記得大家的日子過得還不錯,母親曾說聖上是個難得的明君。”

        少女點了點頭:“那便好。”

        延壽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他不明白這位少女為何特意問起凡塵界,聽到百姓日子過得不錯時,還露出微笑。

        他仔細打量著少女,莫名覺得對方有些眼熟,似乎在何處見過她。正欲開口問,他聽到空中傳來一聲鶴鳴。

        “箜篌。”仙鶴背上站著一個白衣勝雪的男人,延壽仰頭看向男人,若是世間有仙人,最好看也莫過於此了。

        男人看到他,朝他微微頷首。

        延壽忙拱手行禮。

        “你不是在觀看席上看弟子之間的比賽?”少女從石頭上爬起來,伸出雙臂張開。

        注意到她這個動作,延壽有些不解,這是何意?

        下一刻,他就見男人從仙鶴背上飛下,攔腰抱起少女:“越發懶散了。”

        “還不都是你慣得。”少女伸手拉男人的耳朵,“慣壞了就要負責,知不知道,我的仲璽真人?”

        仲璽真人……箜篌真人?!

        延壽瞪大眼睛,見仲璽真人已經抱著箜篌真人飛身離開,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得見傳聞中的真人,延壽才知道自己與二人差別有多大。

        當天晚上,他回到別院向師父請罪,哪知道師父並沒有怪罪他,說那個贏了他的雲華門弟子,仗著有仲璽真人指導他劍法,才能贏了他,讓他不要放在心上。

        延壽終於可以肯定,師父對箜篌仙子雖然頗為欣賞,但這並不妨礙他對雲華門的討厭。

        上一輩的恩恩怨怨,可真複雜。

        那天晚上,延壽做了一個夢,夢到他還是六歲的小孩子,那是他離開凡塵界的最後一夜。父親眼眶泛著紅,牽著他的手來到祠堂,讓他給列祖列宗磕頭行禮。

        祠堂正中間,掛著一幅飛天仙女的畫,畫紙已經泛黃,不知修補過多少次。

        “父親,畫上的人是誰?”

        “那是老祖宗的救命恩人。”父親看著畫上的人,神情有些茫然,“族譜上說,一百多年前,大半國土遭遇疫病之災。我們家的祖先帶著年幼的妹妹命懸一線,是這位仙人的出現,才救了我們的祖先,還有天下百姓。”

        “她就是仙女廟中的仙子嗎?”他問。

        “或許是吧。”父親半蹲在他面前,“延壽,此去一別,你我父子恐永不能再相見。為父只盼你病魔盡消,安平一世。”

        “父親……”

        延壽睜開眼,看著頭頂的繡花帳,他終於想起,是在何處見過箜篌真人了。

        那個救下無數百姓的仙子,分明就是箜篌仙子。

        可是師父曾說過,凡事有天定,凌憂界的修士更是不能輕易插手凡間之事,箜篌真人究竟是抱著何等心態,去救的天下百姓?

        他終於明白,箜篌真人為何要說“那便好”了。

        他比不上箜篌真人的,不是資質,而是心。

        從那以後,他就常常打聽與箜篌真人有關的消息。

        有人說,箜篌真人與她的道侶又發現了什麼祕境。有人說,箜篌真人與她的道侶感情很好,整合了很多修道的經驗,分發到了各大門派。

        還有人說,箜篌真人與她道侶一直沒有飛升,是因為捨不得凌憂界的人。也有人說,修真界飛升的條件十分苛刻,但是兩位真人把修行的經驗與心得告訴了天下修士,這違背了天道,所以不讓二人飛升。

        後來的後來,掌派大師兄因為修為不得寸進,辭去了掌派大師兄一職,他做了掌派大師兄。
   
    有一天,箜篌真人忽然來找他,說他們管轄的城市裡,有一處祕境就要開了,她要去祕境赴一個約。

        再後來,他便再也沒有見過箜篌真人與她的道侶,也許兩人已經飛升了,也許兩人還在遊覽天下。

        倒是雲華門與琉光宗兩個宗門裡開始有人飛升,修真界許久無人飛升的魔咒,就這麼打破。

        整個修真界,都有了新的希望。

        但是無論這兩人在何處,延壽想,只要這兩人在一起,就快活勝神仙。

        人生修行,修的是心,修的是身,修的是自己的道。

        道是什麼?

        無非是一條通往幸福的路而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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