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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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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月下蝶影] 勿擾飛升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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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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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 23:55:56 |只看該作者
第70章 熟能生巧

    飯桌上很安靜,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桌上的玉粉末上。

    這手滑得可真講究。

    綾波的目光在箜篌與桓宗兩人身上掃過,若有所思。長德隱隱覺得,桓宗道友似乎不太喜歡元吉門,昨日在雙清真人面前態度已是冷淡,今日當著元吉門掌派大弟子的面,更是毫不掩飾。難道元吉門做了什麼犯桓宗忌諱的事情,他才如此?

    周肖愣了愣,忙起身叫侍女重新取餐具過來。就在他起身的當頭,桓宗把一碗靈鶴蛋羹放到箜篌面前︰“早上用點這些,對身體好。”

    “哦。”箜篌端起碗就吃,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直覺告訴她,如果不吃,可能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

    直到那碗鴿子湯放涼,箜篌也沒機會喝進肚子里。桓宗伸手探了探碗,神情平靜道︰“湯涼了,我給你重新換一碗。”

    把湯碗遞給箜篌,等她喝下一口,桓宗面色溫和︰“味道如何?”

    “還好。”箜篌喝了小半碗,就喝不下了。

    桓宗點了點頭,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我已經用好,多謝貴幫與周道友的招待。”

    “桓宗真人客氣了。”周肖憨厚一笑,轉頭問箜篌︰“仙子可有什麼想吃的,我吩咐廚房給你做。”

    “客隨主便,周道友決定便好。”箜篌道了一聲謝,“我輩修道之人,不太重口腹之欲。”

    林斛想,好好一個小姑娘,竟跟著公子學會了撒謊,這罪過真是太大了。

    “那仙子可要在奎城四處逛一逛,在下不才,願為仙子引路。”周肖面頰發紅,眼神不太敢落在箜篌臉上。

    “不用啦。”箜篌擺手,“我已經與桓宗約好了,周道友無需特意招待我們,您自便就好。”

    周肖看了看桓宗,又看了看箜篌,想起那日在密林中,兩人乘坐一匹馬車離開,恍然間猜測到某個真相。他怔怔地看著箜篌,心頭一簇還沒完全燃起來的小火苗,瞬間被厚厚的積雪壓沒了。

    “既如此,便預祝仙子與真人玩得愉快。”周肖拱手行了一個禮,快步退了出去。

    “桓宗,我們走。”箜篌拽了一下桓宗的衣袍,扭頭看長德與綾波︰“兩位道友要一同去嗎?”

    長德︰“看看也無妨。”

    綾波︰“不用了。”

    長德轉頭看綾波,師妹昨天晚上不是還說要去奎城的御霄門分鋪買最新出的裙子?怎麼現在又不出去了?

    “我們還有些事要處理,兩位道友請先去。”綾波不等長德開口,拖著長德就走。長德見師妹如此沒規矩,又不好當著外人的面批評她,只好跟著她離開。

    “綾波。”出了內院,長德無奈道,“你該多與其他修士來往。”

    “大師兄,人家兩個郎有情,女有意,我們去湊這個熱鬧作甚?”綾波對長德遲鈍的感知能力已經絕望了,“你沒看到方才周肖向箜篌獻殷勤時,桓宗真人的臉色有多難看?”

    “桓宗真人與箜篌仙子?”長德想了想,立即搖頭反駁道,“桓宗真人在劍道很有造詣,我們劍修何時看重過這些虛無縹緲的個人情感?更何況箜篌仙子不過十多歲的骨齡,還是雲華門弟子,他們這兩個宗門,修道理念不同,宗門管理方式也不同,又怎麼會產生感情。”

    綾波猶疑道︰“難道是我想多了?”

    “修道者之間,不似普通男女,壽命太長,看得太多,就不容易動心了。”長德看著還不到一百歲的小師妹,“你年歲尚小,不知道時間對感情的磨礪。”

    年少時,願意為情愛付出生死,即便轟轟烈烈一場也不後悔。年齡越大,對感情看得就越淡。看多了生死別離,便再難因其他人或者事而觸動。

    整個修真界,修為高深的大能中,又有誰有過道侶?或許曾經有過,但最後仍是為了追求各自的道,分道揚鑣。

    “難道就沒有天長地久的感情嗎?”綾波追問,“沒有一個特別的存在?”

    “沒有。”長德搖頭,“一個都沒有。”

    綾波雖沒有心動之人,但對美好感情卻有著嚮往,聽到大師兄的回答,難免有幾分失落。

    “你不必介懷,或許未來會出現這樣的神仙眷侶,只是不是現在。”長德笑著安慰,“你與其他師兄去逛街吧,我回去整理一下進秘境需要的東西。”

    綾波點了點頭,想到要買的東西,把心頭那點失落忘得乾乾淨淨。

    長德看著她的背影搖頭失笑,到底還是年歲小。當年一位大能與他的道侶感情轟轟烈烈,整個修真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然而這份感情,還是沒有經受住時間的消磨。兩人相愛時有多濃烈,分開時就有多平淡。直到他的道侶隕落,大能卻又忽然瘋了一般,四處尋找復活道侶的辦法。然而死去的人不會再回來,活著的人還要在無盡歲月中繼續活著。

    這位大能已經消失了幾百年,或許早已經隕落在無人知曉的角落里,與泥土化在了一起。

    箜篌把買好的東西與寫給宗門的信,一起放進收納袋中,送到了驛站,讓飛劍使者把它們送回去。出門前她想了很多,比如萬一沒趕得及出來,她就要在秘境中關個幾百年,所以她要提前告知宗門她去了哪兒。

    “哎……”箜篌在某家店鋪里看到個熟悉的身影。能一眼發現此人,不是箜篌的眼神好,而是對方的腦袋太方,芸芸眾生中,他就是最耀眼的存在,“那好像是雙清真人?”

    在他們面前的雙清真人總是保持著微笑,是一位熱情好客的主人。此時不笑的他,看起來倒更有宗門之主的威儀,盡管他此刻挑選的是小孩子喜歡的玩具。

    挑好玩具,他還親手摸了好幾遍,似乎確認上面沒有木刺後,才滿意的點頭。

    這是買給年紀尚小的徒弟?

    “這個雙清真人……”桓宗帶箜篌往另一個方向走,“此人野心不小,你不要與他太過接近。”

    “他想算計我?”箜篌驚訝,她一個宗門小弟子,算計她有什麼好處?

    “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元吉門想進入十大宗門,首先需要扳倒的宗門是誰?”桓宗是不太懂人情世故,但是對於人心或是野心,卻看得清清楚楚。

    “誰?”箜篌瞪大眼楮,“不會是我們雲華門吧?”

    桓宗看著她不說話,等于是默認了。

    “因為我們看起來最老實本分?”箜篌皺眉,“欺負老實人可不好。”

    桓宗︰“……”

    “不過沒關系。”箜篌很快釋然,“這些事有宗主與峰主們操心,我們宗門的長老與峰主可厲害了。”

    桓宗︰“嗯。”

    他們若是不厲害,雲華門上下哪還能舒心的過日子?

    “不過你提醒得對,我要寫信告訴宗主此事。”箜篌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先不要急,若是我猜測錯誤,反而不美。”桓宗按住她的手腕,不讓她拿傳訊符出來,“此事牽涉到兩個宗門的和平,引起誤會不好。”

    “你想什麼呢。”箜篌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只是提醒而已,宗主他們自會有定奪,不會亂來的。”明明覺得可疑,為了穩妥不告知宗門,那不是給對方可趁之機。

    不管是真是假,早點讓宗門知道,有防備之心不是更穩妥?反正這件事除了宗門內部知曉,又不會傳到外面去,怕什麼矛盾?

    人年輕的時候,思考問題時總是簡單直接,但有時候恰恰就是簡單直接,才能避免很多誤會發生。也許不僅僅是因為年輕,還因為她對宗門,以及宗門對她的信任。對于箜篌而言,雲華門就是她的家,在外面發現了任何她覺得可疑的事,給家人告狀再正常不過。雲華門也不會因為箜篌傳錯了消息,而對她嚴厲指責。

    這種相處方式,琉光宗做不到,也無法做到。這是一份獨屬于雲華門與弟子之間的信任,外人理解不了,而他們似乎也不在乎外人是否理解。

    想明白這一點,桓宗不再勸箜篌︰“那我們回去就處理此事。”大街上人來人往,不太適合傳飛訊符。

    “好。”箜篌拽住桓宗,“那我們快些回去。”

    低頭看了眼被拉得緊緊的袖擺,桓宗失笑︰“好。”

    兩人走了沒多遠,與自稱有事要處理的綾波迎面踫上。

    綾波︰“……”

    奎城這麼大,怎麼還能遇到他們?她看了眼桓宗被箜篌拽住的袖子,這是男女之間純潔友誼的相處方式嗎?

    “綾波仙子。”注意到綾波的眼神,箜篌低頭看了眼桓宗身上被自己拽得皺巴巴的袖子,松開手與昭唅宗幾名弟子見禮。

    “兩位請隨意,告辭。”綾波怕自己再跟箜篌說幾句話,又要推翻剛從師兄那里得來的認知。

    “她走那麼急干什麼?”箜篌望著綾波的背影,“搶御霄門新款裙子?”

    看著被丟開的袖子,桓宗道︰“前幾日我在吉祥閣看到成易道友手上帶了一枚扳指。”

    “你說的是那枚黑色扳指?”

    “對。”桓宗繃著臉,看起來很嚴肅,“樸素大方,戴起來還不錯。”

    “那是我煉制的。”箜篌笑眯了眼,“那是我在雁城煉制的,全靠你送給我的精火,我才能煉制成功。”見桓宗拇指上空蕩蕩的,箜篌便道,“若是你不嫌棄,我給你也煉制一枚。”

    “好。”桓宗回答得毫不猶豫,“我還沒有扳指。”

    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桓宗的手,箜篌開始默默思考,究竟要怎樣的扳指,才能配得上這樣一雙手呢。

    回了元吉門後院,箜篌回自己院子準備傳訊符。桓宗回到自己院子時,林斛正坐在石桌邊泡茶。看到他回來,林斛放下茶杯,“公子回來得正巧,茶剛泡好,你要嘗嘗嗎?”

    桓宗走到石桌旁坐下,等林斛把茶給他倒好︰“你想跟我說什麼?”

    林斛並不是喜歡品茶的人,今天特意在院子里泡茶,明顯就是在等他回來。

    “公子誤會了,我只是見春日暖陽高照,想出來曬曬太陽。”林斛把茶杯端到桓宗面前,“還有宗門方才傳來訊符,近來會在各地宣傳邪修的危害,以及防止邪修邪惡手段的各種注意事項。宗門的意思是,若是我們看到本宗門弟子在外面受到危險,最好是出手相救。”

    “我知道了。”桓宗緩緩點頭。

    茶水略有些燙,但是桓宗喝起來卻剛剛好。自從身體出現岔子以後,他的部分感官便不再像以前那般靈敏,就連痛覺也有所退化。也正是因為此,無苦老人那件催生心魔的法器才對他影響不大。

    抬頭看了眼印在牆上的橘色陽光,桓宗不再開口。

    “公子今天早上的反應,太過了。”林斛看著他這張神情淡漠的臉,還是把話說出了口。

    桓宗測了側臉,蒼白的臉被陽光染上了金色。

    “周肖乃元吉門掌派大弟子,性格敦厚,並未有失禮的地方。”林斛繼續道,“就算你不喜歡他,也不該如此。”

    “他好與不好,與我並無干系。”桓宗眼瞼動了動,淡漠的臉上終于多了一絲類似惱怒的情緒,“他離箜篌太近了,他們不合適。”

    林斛驚愕地看著桓宗,似乎沒有料到他會說出這種話,又似是想聽他接下來的話。

    “他相貌平平,天資普通,心性也無出彩之處,師弟師妹們也都不省心。”桓宗可以挑出周肖身上一大堆的毛病,“他的骨齡不小,修為卻還那般低微,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比得上箜篌,這樣的男人,何德何能敢肖想雲華門五靈根親傳弟子。”

    桓宗這席話顯得有些刻薄了,以往的他,絕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林斛愣怔了很久,才輕輕開口︰“可是公子,這一切應該是雲華門忘通真人煩惱的事。”

    呼。

    風起,吹動樹梢,桓宗的眼睫毛也被風吹得顫動起來。

    桓宗對上林斛的視線,看到了自己蒼白的臉。林斛跟在他身邊三百年,名為僕從,實則亦師亦友。林斛大多時候都很沉默,也不輕易對他行為發表意見。

    他放下茶盞,移開自己的視線,繃緊嘴角許久沒有說話。

    “桓宗,桓宗!”穿著鵝黃裙衫的少女趴在牆頭上,朝他招手道,“我在收納戒里找到了一瓶青元師叔煉制的丹藥,對靈台有益處,你拿去吧。”

    她手腕上的月光色緞帶在陽光下晃來晃去,閃耀著美麗的光芒,卻也比不上她臉上的笑燦爛。

    桓宗怔怔地看著她,耳邊是春風吹起的聲音。

    風聲很小,但是他卻聽得清清楚楚,這股風吹進了他的耳朵,他的眼楮,他的大腦,還有……他的心中。

    “桓宗,你怎麼了?”爬牆少女從圍牆上跳下來,走到桓宗面前蹲下,用手在他眼前揮了揮,“走神?發呆?見我太漂亮,失了神?”

    “嗯。”桓宗看著她笑,“你猜得沒錯。”

    “什麼?”

    “看你長得太漂亮,失了神。”

    “真會說話。”箜篌把丹藥放到桌上,嘆息般搖頭,“可惜師姐們早就告訴我,男人說的漂亮話,聽著高興便夠了,萬萬不能信。”

    “我不說謊。”桓宗看著她,眼底滿是認真,好看的桃花眼里,蘊滿了溫柔。

    箜篌捂了一下小心臟,伸手遮住自己的眼楮︰“丹藥你留著吃,我回去了!”被美得天下無雙的男人用這種眼神看著,很容易讓女人覺得自己就是全世界。

    美色害人,太害人了。

    箜篌跳到圍牆上,往後看了一眼,匆匆跳回自己院子。

    為了廣大女同胞著想,她要與桓宗做一輩子的朋友。美色要害人,就來害她吧,其他女孩子是無辜的!

    看著匆匆跳牆跑開的少女,桓宗扭頭看林斛。

    “你別看我,我也不知道你能把好好的小姑娘嚇走。”林斛扭過臉,伸手把自己的臉遮住。

    把細膩冰涼的玉藥瓶握在手里,桓宗站起身道︰“林斛。”

    林斛放下手看他,陽光太過刺眼,他眼楮有些花,桓宗的表情在他眼里有些模糊。

    “有時候做事,也許不需要想明原因。”桓宗彎起嘴角,“餘下的人生還有多久我不知道,但是我現在很快活。”

    林斛張了張嘴,想開口說話卻被桓宗打斷。

    “以後這樣的事還會有很多,你會習慣的。”把玉藥瓶放進收納戒,“熟能生巧,見怪不怪。”

    林斛︰“……”

    公子不僅被染缸染成了五顏六色,連文化水平也下降了。

    熟能生巧,見怪不怪是這麼用的麼?

    夜里,奎城開始下起雨來,雨下了整整一夜,卻沒有停下來的趨勢。到了午時,春雷炸響,大雨仍舊未歇。

    在屋子里看書的桓宗看了眼窗外,站起身走出門外。

    秘境開了。

    在屋子里打坐的箜篌察覺到天地間涌動著不同於往的靈氣,她撐開傘走出門外,就看到了站在她院子里的桓宗與林斛。

    “桓宗,林前輩,是不是秘境已開?”箜篌走到桓宗身邊,見他面色看起來比平時還要好一些,放下心來,“我們現在就趕過去?”

    桓宗點了點頭,拋出飛行法器,三人坐上飛行法器,便朝秘境所在之處趕去。

    秘境入口在一座山谷中,外貌看起來極不起眼,若是沒有修為的普通人看了,只會以為這是一個普通的山洞。箜篌等三人剛到,昭唅宗的弟子便已經趕了過來。

    在場的修士並不多,除了他們以外,還有元吉門幾名修為不錯的弟子,以及幾個不知道從哪得到消息的散修。

    散修看到名門弟子出現,不僅沒有惱恨,反而鬆了一口氣。秘境中危機重重,僅憑他們幾人,根本不敢往里面走。有這些名門出身的修士在,那就完全不一樣了。他們修為高深,護身法器也多,不會看到他們得了什麼東西,就想著殺人奪寶,最重要的是品行端正,若是見他們這些散修落難,能救的時候絕對會伸出援手。

    也正是如此,在場的幾個散修紛紛上前見禮,得知箜篌與桓宗的身份後,態度更是加倍的熱情。

    箜篌仙子與桓宗真人的尊名他們早就聽說過,不僅僅因為他們曾出手救過好幾名清風門弟子,還有他們對散修持褒揚態度的原因。據說兩個月前有邪修冒充散修作惡,以散修自居,借此挑撥散修與宗門修士的關系。然而箜篌仙子卻說,散修自由率性,心性極好,絕不會做出邪修那些事。

    這些話傳到散修耳朵里以後,就成了箜篌尊重散修的證明,所以盡管箜篌還沒做出什麼震天動地的大事,在散修心中,已經成了天分高、心性好、講理又充滿正義感的名門高徒。

    “箜篌仙子果真美如九天玄女,出塵如青蓮。”

    “秘境中危機重重,仙子進入秘境後,定要多加小心。”

    “這枚玉牌里有老朽的一道神識,現贈予仙子,若是仙子遇到危險,就捏碎玉牌,老朽一定盡快過來相助。”散修中修為最高的是一位元嬰老者,他是散修盟里的長老,為了守護這幾位散修的安全,才被散修盟派來跟著一起進入秘境。

    “多謝老祖。”箜篌接過玉牌,放進收納戒中。

    “不謝不謝。”元嬰老者笑容越發和藹,散修與名門宗派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看似平和的表面下,卻暗藏著名門弟子的高傲以及散修的無奈。能進入名門修行,誰願意做散修。成為散修的,只有小部分人是為了自由,更多的卻是因為無法進入名門。天分與修煉資源上的不平等,讓散修一直處於不自信的狀態,所以聽到名門中地位頗高的修士誇他們,他們才會如此高興。

    更重要的是,箜篌仙子資質好,年齡小,未來不可限量,還對散修十分尊重。與這樣的名門弟子交好,對散修沒有半點壞處。

    看著散修們圍著箜篌打轉,誇獎的話猶如不要錢一般,綾波摸了摸自己的臉,是她長得沒有箜篌好看,還是名氣沒有她大,這些散修怎麼偏偏討好她?

    這里難道就箜篌一名女修麼?

    “諸位。”長德用術法抬高音量,讓所有人都能聽見自己說的話,“現在秘境已開,請大家注意安全,行動的時候,盡量不要分離得太遠,以免遇到危險時,他人趕不及救助。”

    “秘境開啟的時間在一個月左右,這一個月里,我們昭唅宗會留弟子在外駐守,但為了穩妥起見,請大家盡量提前幾日出來,我擔心秘境萬一不穩,會提前關閉。”長德看了眼在場的幾十餘人,“祝大家都能得到靈草珍寶,平安歸來。”

    散修盟長老道︰“我先去前面探路。”

    他率先進去,秘境沒有任何狀,其他散修這才陸陸續續跟著進去。

    長德看向一直沒動的桓宗︰“桓宗真人現在進去麼?”

    “你們先進去,我們三人斷後。”桓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多謝。”長德也不再猶豫,帶著師弟師妹們飛進秘境。跟在他們後面的是元吉門弟子,箜篌在這些弟子中,看到了那個被黑袍女打得鼻青臉腫的女修。

    女修看到她,躲在周肖身旁,匆匆擠進秘境,顯然不想再提起當日發生的事。

    一炷香時間內,除了需要在外駐守的弟子,秘境外就只剩下箜篌、桓宗與林斛三人了。箜篌走到秘境入口,搓著手道︰“第一次進傳說中的秘境,有些緊張。”

    “不要緊張,熟能生巧,見怪不怪。”林斛一臉嚴肅的回答。

    “林前輩,你這都什麼形容詞。”箜篌輕哼,“你這是在哄小孩子哦。”

    林斛扭頭看了眼面無表情的桓宗︰“對不住,幼時家貧,文章學得不好。”

    桓宗︰“……”

    箜篌深吸一口氣,邁進了秘境。

    這種感覺不像是邁進一道門,更像是被奇怪的力道抓得晃了一下神,再睜開眼時,整個世界都變了。

    青山綠水,白雲藍天,潺潺流水上飄著粉色落花,靈氣濃郁得仿佛里面擺了成千上萬的聚靈陣。先進來的那些修士不知道去了哪兒,半點蹤跡也無。

    “桓宗,林前輩……”箜篌回頭,身後只有桓宗,林前輩不知道去了哪。

    “先別動。”桓宗走到她身邊,“這個秘境是個巨大的卦象陣,人進去以後,有可能會出現在不同的地方。”

    “可是孫閣主沒跟我提過這件事。”望了眼密密叢叢的樹林,箜篌低頭看地上,厚厚一層枯葉,不知堆積了多少年。

    “秘境有靈,已經過去了五百年的時間,它也會發生改變。”桓宗觀察了一下四周,“這里暫時沒什麼問題,不要擔心。”

    “秘境發生了改變,那尋雲樹還在不在?”箜篌面色大變,她四處張望,臉色不太好看。

    “原本就有的東西,自然還是在的。”桓宗召出龍吟劍握在手中,“更何況你該擔心的是秘境中的陷阱,而不是尋雲樹。”

    “我們進來就是為了找這個,若是沒有尋雲樹,這會兒就可以轉身就出去,哪管它是不是危險。”

    桓宗微怔,神情溫柔的把手伸到箜篌面前︰“把手給我。”

    箜篌不解的看他,眼楮眨啊眨,像調皮的星星。

    “這里很危險,你又第一次進入秘境。”桓宗表情再度變得平靜又穩重,“我牽著你走比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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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3 00:23:06 |只看該作者
第71章 天地雙修

    箜篌把手放進桓宗的掌心,這只手掌很寬大,溫熱的手指合攏,可以把她整個手都包起來︰“你剛才不是說,暫時沒有什麼問題嗎?”

    “只是暫時。”桓宗道,“秘境千變萬化,一步踏錯便有可能受傷。”握緊箜篌的手,桓宗往前跨出一步︰“你法陣學得如何?”

    “剛學了個皮毛,還在背五行八卦方位圖,未曾親手擺過法陣。”箜篌配合著桓宗的步伐,桓宗的腿很長,但是走得卻不快,她剛好能配合他的腳步。

    “法陣不比其他術法,慢慢學更為穩妥。”話音剛落,桓宗一揮手中的龍吟劍,黑色的怪鳥從天而落,身軀與頭顱被劍氣劃成了兩半。箜篌偷偷瞥了眼那只鳥,發現這只鳥竟然長了兩對翅膀。

    腳踩在滿是枯葉與樹枝的地上,發出哢嚓的聲響,箜篌盯著不遠處那條飄著花瓣的小溪,食指在桓宗的掌心撓了撓︰“桓宗,這條溪流有古怪。”

    四周並沒有花樹,說明花瓣是從上游掉進水中的,但是隨著水的流動,有些花瓣會落在岸邊或是被水泡得變色。然後這條小溪的岸邊沒有任何花瓣的殘留,水面上的花瓣顏色艷麗,飄在水面上的它們,並沒有受到水的浸泡。

    桓宗停下腳步,看向箜篌的眼神里,有幾分贊賞︰“有時候美麗的景致,就是危險的陷阱。”龍吟劍在他手中發出耀眼的光芒,揮劍而去,狂風卷起無數枯葉,溪流卻紋絲未動。

    箜篌眨了眨眼,再看向溪流時,才發現這哪里是小溪,分明是深不可見底的峽谷。若是不小心受到美景吸引,往小溪里一探,就算不摔得殘廢,也要摔得鼻青臉腫,這跟毀容有什麼差別?

    秘境主人當年留下這個秘境時,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倒吸一口涼氣,箜篌拽住桓宗的袖子︰“桓宗,這里面究竟有什麼是真的?”

    “眼楮有時候會騙人,但是你的心不會。”桓宗牽著箜篌飛過峽谷,“假的永遠都不可能是真的,只要仔細觀察,總會發現端倪的。而這個秘境主要目的也不是要人性命,而是為了鍛煉進入此處的修士,所以每個幻境都會有破綻。”

    “看來秘境原本的主人,是個好人。”有了桓宗的提醒,箜篌開始認真觀察四周,很快她就發現,面前這條分岔路,往北走是真的,往東走是假的。

    “能夠在凌憂界留下秘境的修士,都是渡劫飛升的大能。他們飛升那一刻,自然希望能有更多的後輩能夠飛升。”桓宗眼神落于四周,“秘境中的天才地寶,都是前輩對後輩的饋贈。”

    現在流傳于各大宗門的修煉手冊,都是一代又一代大能積攢下來的修煉經驗,增添刪改近百次,這些都是前人留下的寶貴財富。

    “我明白。”箜篌點頭,“這就像有人發達以後,會想著提攜自己老鄉一樣。”

    桓宗︰“……”

    這個比方,似乎也沒什麼錯。

    “不知道林前輩被傳送到了哪兒。”箜篌與桓宗選了正確的那條小道,她頻頻四顧,想要發現尋雲樹的蹤跡。孫閣主當年是在秘境外圍發現的尋雲樹,不知現在尋雲樹可還在外圍?

    “林斛身上有上古妖族血脈,秘境不會讓我們與他在一起。”這個秘境的主人應該是幾千年前的大能,那時的妖修與人修關系並不太好,常常發生沖突。

    秘境中有主人留下的意識,也就保持著幾千年前的習慣,所以林斛傳進來以後,極有可能被單獨傳送到了某個地方。

    “所以林前輩這是被秘境排擠了?”箜篌以前不覺得林斛身上那點微弱得幾乎沒什麼存在感的妖族血脈有什麼用,現在她終於知道了,可以拿來受排擠。

    “你不用擔心他,他修為高深,活得年歲長,見過的東西也不少,不會有事的。”桓宗一劍刺透忽然從草叢中竄出來的黑蛇,“你注意不要讓自己受傷。”

    “那個……”箜篌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既然沒有生命危險,應該沒有什麼大事吧?”這麼牽著她,他應該很不方便。

    “雖說可能沒有性命之憂,但若一時馬虎,受傷是免不了的。”桓宗看著被斬斷的黑蛇化為烏有,眼神變得凌厲起來,“如果傷到眼楮或是臉,治好需要費很多周折。”

    傷到臉……

    箜篌乖乖走在桓宗身邊,真心實意道︰“桓宗,幸好你跟我傳送到了一塊兒。”

    桓宗停下腳步,側首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瞳中,箜篌眉眼彎彎,臉蛋白嫩,再好看不過。

    箜篌偏了偏頭,看著桓宗好看的眼楮,覺得桓宗握住她的那只手,格外溫暖,溫暖得有些發燙。

    兩人在附近找了一圈,並沒有發現尋雲樹的蹤跡,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秘境中也有日落月升,雲霧雨雪,仿佛就像是另一個世界。

    “時間還有一個月,我們慢慢來,不用急。”桓宗停下腳步,在四周立下結界,“我們先在這里休息一晚上。”

    這里空間開闊,是適合休息的地方。

    “好。”箜篌從收納戒里掏出兩個軟墊,遞給桓宗一個,另外一個她往地上一扔,盤腿坐到了上面。腳邊開著幾朵指甲大小的紅色小花,箜篌起身把墊子往桓宗這邊挪了挪,免得把它們給壓壞了。

    注意到她這個動作,桓宗眉眼間染上溫柔,從收納戒里拿出幾樣吃食擺在地上,與箜篌一邊賞花一邊吃東西。離他們不遠處,長著幾株靈草,然而兩人誰也沒有動。

    靈草在風中晃了晃,又晃了晃,卻始終無法吸引兩人的注意。

    吃完東西,箜篌覺得這里靈氣濃郁,不用來打坐修煉就是浪費,於是拉著桓宗一起打坐。可憐不遠處那幾株靈草,身體搖擺得就像是水里的鱔魚,筆直的葉子晃成了波浪線,也沒有得到兩人一個眼神。

    靈氣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圍攏在箜篌與桓宗身邊,一點點滲入兩人的身體。或許是因為兩人都是五靈根資質,坐在一起後,對靈氣的吸引力格外大,很快兩人便被濃郁得幾乎可以凝結成實體的靈氣包裹起來。

    箜篌感覺在自己身體里運轉的靈氣,除了她自身轉化過來的靈氣以外,還有另外一道靈氣在幫她洗刷經脈。這道靈氣的氣勢很強,但卻沒有在她體內亂竄,而是跟著她身上那道靈氣,在全身慢慢流轉。

    有了這道陌生的靈氣,她身體吸收靈氣的速度格外快,快得讓箜篌以為自己是走火入魔了。

    睜開眼時,太陽已經當空高掛。她轉身去看桓宗,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桓宗今日的臉色,看起來似乎好了很多。

    桓宗緩緩睜開眼,對上了箜篌的視線。

    昨天夜里,他與箜篌竟然在因緣巧合之下,進行了一次天地雙修。天地雙修,需要天時地利人和,兩個擁有契機的人在一起打坐,很有可能引起靈氣重合,讓彼此的靈氣在兩人的經脈中運轉,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天地雙修與男女雙修不同,條件非常嚴苛,能夠有這份機緣的修士少之又少,很多修士終其一生,都不可能踫到屬于自己的有緣人,所以修真界並不常提這種雙修方式。最常見的雙修大道,還是以道侶之間為主。

    摸著今日終於沒有痛楚的靈台,桓宗眼神有些復雜,沒有想到,他與箜篌之間,還有這樣一份緣。

    “桓宗,剛才是怎麼回事?”箜篌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覺得這次打坐修煉實在是暢快極了。

    “這是天地雙修。”桓宗道,“我也沒有想到。”

    “天地雙修?”箜篌曾在大師兄口中得知這種修煉方式,但是大師兄說,這種修煉方式可遇而不可求,能夠互相契合,能夠引動天地靈氣的修士,更是難以尋找。

    說好的難以尋找……就是這種程度的?

    “也許是秘境中靈氣太過濃郁的緣故?”箜篌看桓宗,“我們離開秘境後,再試試?”

    “好。”桓宗點頭,起身再次把手遞給箜篌︰“我們可要去四周看看。”

    這次箜篌沒有問他為什麼,直接把手放進桓宗的掌心︰“要去看,萬一尋雲樹就在附近呢?”

    走了兩步,箜篌發現幾株小草上,結了很可愛的紅色果子,停下腳步問︰“這是什麼草?”

    “傳說中有種草叫可以把自己的根從泥里拔出來,然後挪到自己喜歡的地方,再把根扎下去慢慢長。”桓宗指著小苗苗︰“這種草,我曾在書中看到過,好像叫……”

    “啊!”遠處傳來尖叫聲,聲音有些像綾波發出來的。

    箜篌彎腰把這幾株草連根帶泥挖起,放進收納戒里︰“桓宗,這個聲音是真的,還是幻境制造出來的?”

    “跟我來。”桓宗看著聲音來源處的上空,靈氣與妖氣裹在一起十分混亂,有人在那邊的林子里發生了打斗。

    箜篌走進林子,看到綾波手持本命劍,臉上帶著沒有擦去的血污。伸手把一名女子護在身後,形容狼狽,青絲散亂。

    被護著的姑娘,名字好像叫……金玲?

    兩人身邊圍著幾十只黑色的怪鳥,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撲到她們身上,把她們吞吃入腹。

    戰斗一觸即發。

    “你別踩我裙子。”綾波拉了拉裙擺,“這是我買的最新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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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迷霧

    身為昭唅宗的招牌天才弟子,綾波在劍之一道十分有造詣,入宗門不過幾十年的時間,已是金丹期的修為。她的這種修煉速度,不知引起了多少修士的羨慕與吹捧,直到雲華門出了一個四年便築基的箜篌,綾波身上的天才光環瞬間黯淡了一大半。

    習慣了被無數人吹捧的綾波,心里多多少少有那麼點不是滋味,尤其是她發現箜篌竟然連容貌也與她不相上下時,心中更是五味陳雜。沒辦法,這個世界上不僅僅是男修有好勝心,女修也一樣。

    傳入秘境後,她發現自己跟師兄師弟們分開了,沒走多遠就看到元吉門一位女弟子掉進峽谷,她順手把人撈了起來。若是救個貌美的男人便罷了,救個嬌滴滴的女修算什麼?

    帶著拖油瓶一路走一路斬殺幻妖,好在拖油瓶知道哪家鋪子髮釵做得精致,哪里的脂粉最細膩,才讓她一直忍到現在。

    但是在大量幻妖圍攻這一刻,她發現拖油瓶竟然把她最新款的裙子踩髒了,上面大大一個腳印,黑糊糊的讓她難以忍受。裙子變得不漂亮,她連揮劍的心情都沒有了。

    必須先施幾個清潔術再說。

    “都什麼時候了,還管裙子?”箜篌飛身過去,舉起水霜劍攔住撲過來的幻妖,抬腳踹飛一只白毛藍臉猴。

    “你怎麼在這?”綾波回過神,飛身來到箜篌身後,斬去一只企圖偷襲箜篌後背的幻妖,“你的劍術好像是雲華門的基礎入門劍法?”

    呵,這是在嘲諷她劍術不好?

    箜篌凌空劈掌,靈氣穿透幻妖的胸口,幻妖瞬間消失︰“讓仙子見笑了,劍道只是我的副道,我主修音律之道,不敢像仙子這般,臨陣不懼。”

    這小黃毛丫頭竟然在暗諷她臨戰時不認真,看起來乖乖巧巧,心機倒不少。

    兩人齊齊揮劍,斬退撲上來的幻妖,綾波道︰“你幫我頂著,我先用兩個清潔術。”

    箜篌︰“……”

    不是說劍修不容易受外物影響?堂堂昭唅宗的天才弟子,就這樣兒?

    綾波說完這句話,也不等箜篌回答,低頭就往裙子上扔清潔術,箜篌幾劍擊退圍攏過來的幻妖,扭頭瞪綾波︰“好了沒?”

    “好了。”綾波道,“我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真正的劍術。”她飛身而起,手中的劍發出燦爛的銀光,幻妖們放聲慘叫,已折損大半。

    “看到了麼?”綾波落地斜睨箜篌,“這才是真正的劍術。”

    箜篌扭頭看向旁邊︰“桓宗。”

    綾波︰“……”

    早知道琉光宗的桓宗在這里,她還顯擺什麼劍術,這不是丟人麼?

    “感覺如何?”桓宗站在旁邊沒有動手,是為了增加箜篌的實戰經驗。

    “還不錯。”箜篌收起劍,朝桓宗身邊走去。見他過來,桓宗朝她攤開手掌,“你剛才做得很好,不過卻只注意到面前的敵人,忽略了後背。若日後你獨自遇險,這種情況會很危險。”

    把手放進桓宗的掌心,溫暖的觸感再次包圍了她,她朝桓宗眯眼笑︰“下次我一定注意。”剛才是因為有綾波與桓宗在,所以她下意識里就忽略了自身保護。

    桓宗也猜到了這點,他無奈失笑,卻又不忍心她真的獨自涉險,只好道︰“等離開秘境,你就與林斛多練練手。”

    聽著兩人竊竊私語,綾波的目光落到兩人的身上,這真是純潔的男女友誼?是她交的朋友太少,對交際還不夠了解?

    站在她身後沉默不語的金玲,早已經認出了桓宗與箜篌,沒想到這兩人竟然是大宗門弟子。想到之前在兩人面前丟了那麼大的臉,金玲就恨不得馬上從這兩人面前消失。

    然而秘境里太危險,她不敢亂跑。

    以前仗著宗門里的師兄師弟都捧著她,她在修行方面並不是太上心,進了密林才知道修為的重要性。不管是昭唅宗的綾波,還是雲華門的箜篌,她們的修為都比她高強,她成了三個女人中,墊底的那一個。

    顏面無存,還欠下一份大恩,欠的對象還是她討厭了十幾年的綾波。

    人生真是處處都是轉折點,她的人生中轉折點有些大,她差點有些反應不過來。在這人跡罕至的密林中,沒有獻殷勤的師兄師弟,掉入峽谷里靈氣全失爬不出來時,她腦子里閃過很多念頭。

    她總想著靠別人,但總有靠不住的時候,這種想法真的沒有一點錯?

    看到箜篌與綾波肆意舉劍戰斗,而自己只能躲在一邊時,金玲忽然感覺到羞恥,這種感覺實在太難受,她悻悻地低著頭,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而桓宗這個長得好看,卻不會過日子的男人,已經引不起她半點興趣。

    四人之間,陷入一種難言的寂靜中。

    不多時,忽然大霧彌漫,整個密林陷入濃濃迷霧中。

    “法陣方位改變了。”桓宗握緊箜篌的手,“記住,千萬不要松手。”

    “桓宗……”

    桓宗聽到箜篌聲音虛弱,甚至帶著顫抖,側首看去,箜篌滿臉是血,甚至連身上的皮肉都開始往下掉。桓宗瞳孔有瞬間的放大,隨即松開“箜篌”的手,“迷猴獸?”

    有種猴子可以模仿人類的模樣,創造出幻境讓人類產生恐懼、驚慌,這種負面情緒就是他們變得強大的糧食。

    “吱吱吱吱。”發現自己被拆穿,迷猴獸匆匆逃竄,桓宗舉起劍,即將一劍劈下去時,看到躲在樹幹後只有巴掌大的小迷猴。

    小迷猴的臉又干又瘦,黑黝黝的眼楮盯著逃竄的迷猴獸,伸出了毛絨絨的手臂。

    “今日饒過你們一次,若再有下次,便讓你們身首分離。”利劍入鞘,桓宗掐算著陣法的方位,開始尋找箜篌的蹤跡。

    迷猴獸撲到樹幹後,把小迷猴抱進懷中,從樹幹後伸出一顆腦袋,偷偷看著桓宗的身影消失在迷霧中。

    “桓宗,你的手怎麼變粗糙了?”箜篌隱隱覺得有些不對,桓宗的手掌溫軟厚實,怎麼乾燥得像老樹皮一般?

    “因為我的……手……斷了。”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箜篌回頭看去,她手里牽的不是桓宗,而是一只手臂,桓宗站在離她兩三步遠的地方,眼神幽暗的看著她。

    箜篌停下腳步,默默扔掉手中的手臂,拔下發間的水霜劍就追著這個“桓宗”砍︰“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也敢冒充桓宗?!”

    她心目中的桓宗那麼完美,那麼好看,那麼風度翩翩,這種玩意兒算什麼?

    “也不看看你那小短腿,也不看看你那駝背勾腰的樣子,哪里有桓宗半分風采?!”

    “桓宗”的動作很快,被箜篌追得吱吱亂叫,卻只被箜篌傷到幾根毫毛。箜篌氣不過,掏出一件法器拋了出去。法器在空中化作金色大網,把“桓宗”禁錮在樂網中。

    “還想跑?”箜篌走近金網,把網兜往上一提,才看清這個偽裝桓宗的怪物是一只十分醜陋的猴子。

    “吱。”被箜篌抓住的猴子雙手合十,圓滾滾的眼楮直直看著箜篌,似是求饒。

    “現在知道求饒了?”箜篌聞到猴子身上的腥臭味,這是常年居住洞穴之中,又不洗澡留下來的味道。她一手拎著猴怪,一手叉腰,故意嚇唬它︰“我還沒有吃過猴肉,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原本還雙手合十求饒的猴怪眼皮一翻,暈了過去。

    “這就暈了?”箜篌戳了戳猴子毛絨絨的腦袋,“剛才膽子不是挺大麼,這會兒又裝死了?”

    箜篌在這只猴子身上沒有察覺到煞氣與血腥氣,這也是她剛才沒有一劍捅死它的原因。

    “行了,別裝了。”箜篌打開金網,“再不走,我就真的要吃猴子了。”

    原本還暈著的猴怪,聽到這句話,噌地一下爬了起來,前後肢並用,連滾帶爬跑出箜篌的視線。箜篌覺得有些奇怪,這只猴子除了能夠偽裝成他人以外,就沒有其他的能力,那是靠著什麼把她與桓宗分開,還讓她半點都沒察覺到?

    掏出一把用來扇精火煉器的扇子,箜篌扇著四周的迷霧,好能夠看清腳下的路,但她又不敢走得太遠,怕等下桓宗找不到她。

    “桓宗,你在附近嗎?”

    “桓宗?”

    四周沒有應答聲,迷霧中除了她的呼喊聲,什麼聲音都沒有。沒有風,沒有其他生物,什麼都沒有。箜篌取下鳳首釵捏在手中,警惕地望著四周。

    哢嚓、喀嚓。

    有腳步聲傳來,這個腳步聲不疾不徐,每一步的距離都分毫不差。

    一陣風起,白衣玉冠的桓宗出現在不遠處,他朝箜篌招手︰“箜篌,快過來。”

    嗡。

    箜篌的手指搭在鳳首的弦上,厲聲道︰“滾!”

    迷霧中危險重重,桓宗絕不會站在原地讓她走過去。平日桓宗走路的步調確實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是仗量過,但絕不是什麼時候都這個樣子。

    那日在雁城,當她被邪修襲擊時,桓宗的步調是急切又混亂的。沒有人能夠在親近之人遇到危險時,還能與平日完全相同。

    鳳首曲響,不遠處的桓宗果然化作一團濃霧,消失得無影無蹤。

    箜篌的手覆蓋在弦上,曲停霧濃,四周再次安靜下來。下一刻,霧中再次傳來腳步聲,還有一聲輕咳。

    “桓宗?”箜篌往聲音來處望去,手卻沒有從鳳首弦上拿下來。

    從濃霧中走出來的桓宗,穿著一身從未穿過的艷麗的紅衣,紅衣上法光重重,就像是點亮的紅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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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溫柔強大

    箜篌準備撥弦的手指頓住,她怔怔地看了紅衣桓宗一會兒︰“桓宗?”

    “箜篌,你沒事吧?”紅衣桓宗把龍吟劍插入劍鞘中,快步走向箜篌,在離她還有兩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你別害怕,我不是幻妖。”

    習慣了桓宗身穿白衣的樣子,忽然出現一個身穿紅衣的桓宗,箜篌第一個反應不是懷疑,而是驚艷。雪服紅衣,還有朦朧的霧氣,讓眼前的男人就像是突然現世的魅妖,足以令女人失去心神。

    明明眼前的人穿衣與以往截然不同,但是箜篌卻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種心安的感覺。收起鳳首,箜篌順手把鳳首釵插在髮間,朝桓宗邁步。

    “別動。”桓宗道,“這里每一塊石頭,每一株草都有可能是秘境中的陣法,觸發了陣法你會被傳到其他地方去。”他一邊說,一邊以奇怪的步伐來到了箜篌身邊,然後緊緊抓住了她的手。

    箜篌解下手腕上的月光色緞帶,把自己與桓宗的手腕綁在一起,得意笑道︰“這下就不會被弄開了。”

    “嗯……”桓宗低頭看了眼兩人系在一起的手腕,扣住她的手指,“剛才那兩位姑娘應該已經被傳到了其他地方,我們先從霧林中出去。”

    “好。”箜篌偷偷摩挲了一下桓宗的手指,還是那溫軟的觸感,是桓宗沒錯了。

    走在前面的桓宗耳尖潮紅,讓自己極力忽視箜篌的小動作。
    箜篌是在跟他玩撓癢癢的游戲麼?

    “桓宗,你怎麼突然換了身衣服?”箜篌看著桓宗的眼神在發光,“很好看。”

    “白衣不耐髒。”桓宗忽然回身抱住箜篌,往左邊退開兩步。箜篌回頭往躲開的地方看去,那里原本有塊大石頭,現在卻變成了一棵樹。

    “好險。”箜篌拍了拍胸口,“桓宗,你是怕我在霧里看不到你,所以特意換上的紅衣?”

    “沒。”桓宗松開箜篌的腰,別開臉道︰“只是隨意取了一件出來。”

    “哦。”心中雖然不信,嘴上卻應了下來。男人有時候也會鬧別扭,她懂的。這件衣服比桓宗平日穿的花哨很多,上面不僅有各種帶著流光的符陣與花紋,還繡了寶石在上面,除了珠光寶氣便再也沒有詞語能夠形容這件衣服了。

    但如此艷俗的衣服穿在桓宗身上,竟被穿出了幾分出塵的味道。

    “往北踏一步。”

    箜篌依言往左,身後濃霧中傳來慘叫聲,隱隱夾雜著女人的哭泣。

    “不要回頭。”桓宗握緊箜篌的手,“往東跨三步。”

    哭泣聲越來越強烈,箜篌咬緊牙關,壓制住想要回頭看的沖動,聽桓宗的指示走。反正桓宗不會騙她,她肯定會相信桓宗,而不是那不知從哪兒傳出來的哭聲。

    “好了。”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濃霧終於散開,箜篌往四周看了看,這里是他們剛才進入密林的路,現在他們等于是回到了原位。

    “箜篌,快松開他!”綾波從樹上跳下來,手握寶劍緊張地指著桓宗,“他根本不是桓宗真人,是秘境中騙人的幻妖。”她雖看箜篌不太順眼,但卻不想修真界流失這麼一個重要的天才修士。

    “綾波仙子,你誤會了。”箜篌無奈笑道,“這真的是桓宗,幻境里的陣法我們已經破除,你不用擔心。”

    她的這席話,並沒有讓綾波解除警戒,臉色反而變得更加難看。她看著箜篌與幻妖綁在一起的手,捏劍的手冒出細汗:“我不管你是什麼東西,馬上從箜篌身邊滾。”

    這個死黃毛丫頭,跟她冷嘲熱諷的時候倒是很厲害,怎麼連人與妖都分不清。桓宗真人什麼時候穿過這麼艷麗繁復的法袍,雖然……確實很好看,但這完全不符合桓宗真人的習慣。

    身為劍修,被人用劍指著鼻子等於是最嚴重的挑釁。桓宗看了眼綾波,又看了眼身邊無奈苦笑的箜篌,開口道︰“綾波道友,確實是在下。”

    綾波嗤笑︰“別跟我玩這套,剛才還有幻妖裝成箜篌這個死……裝成箜篌仙子來靠近我。幻妖最擅長的就是魅惑人心,讓人分辨不出真假。你這只幻妖本領不行,倒是深諳以色惑人的道理。念你修行不易,只要你從她身邊離開,我不殺你。”她可是昭唅宗高貴出塵的綾波仙子,是絕對不可能說髒話的!

    看著綾波嚴肅的表情,箜篌對她笑了笑,這個笑容里多了幾分親近︰“綾波仙子,你別擔心,他真的是桓宗,我保證。”

    綾波盯著桓宗與箜篌看了幾秒,緩緩放下劍道︰“我暫且可以相信他,但你要到我身邊來。”這黃毛丫頭要是被幻妖害死在她面前,恐怕雲華門天天都要上昭唅宗哭,到時候她上哪兒找個五靈根天才女修給他們?

    “不行。”桓宗冷著臉道,“箜篌跟在我身邊。”

    “嘿!”綾波挽袖,這個以色惑人的幻妖,竟然敢當著她的面如此不老實,當她昭唅宗第一天才美女名號是白來的?

    “綾波仙子,有話慢慢說,別沖動。”金玲從樹干後探出身,抓住她的袖子,“萬一這真的是桓宗真人呢?”

    若這真的是桓宗真人,以後大家見面得多尷尬。更重要的是,綾波仙子她打不過桓宗真人啊,聽說劍修被惹怒了,是男女人畜不分,提劍就劈的。

    綾波皺眉,把桓宗身上的衣服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若這真的是桓宗真人,他突然穿這一身紅衣干什麼?眼角余光瞥到箜篌身上,她腦子里冒出一個十分荒誕的猜測。

    難道……他想用美色吸引箜篌?

    “對不住,方才有所誤會,還請真人見諒。”綾波拱手向桓宗致歉,身體卻微微緊繃著,說明她並未完全放松警惕。

    “道友不必如此,秘境中陷阱重重,小心為上。”桓宗握著箜篌的手沒有松開。

    “不知二位在里面遇到了什麼?”箜篌有些好奇,綾波的修為與心境比不上桓宗,為何比桓宗還要早出來?

    “沒什麼。”綾波面色有些不自然,她總不能告訴箜篌,剛才有個幻妖冒充箜篌,在她面前搔首弄姿,裝成楚楚可憐的模樣,她氣得把幻妖打得毀了容。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人已經在迷霧外面了。這種事說出來,倒顯得她嫉妒箜篌容貌似的,她是死也不會說出來。

    忽然,一道銀光朝這邊飛來,桓宗單手執劍,把銀光擋了回去。這哪里是銀光,分明是一把來勢洶洶的殺人劍。

    “從他們身邊離開。”林斛渾身破爛,身形狼狽,看來這一路他運氣不好,走得不太順暢。

    “我就說他不是真的桓宗真人,連林前輩都懷疑他。”綾波再次拔劍,把金玲往旁邊一推,“離遠點。”

    金玲默默在身上貼了幾道防護符,縮回了樹幹後。

    戰斗一觸即發,然而林斛卻停了手。他猶疑不定的看著桓宗︰“公子?”

    桓宗淡淡看他一眼︰“清醒了?”

    林斛收劍入鞘,往桓宗與箜篌這邊走了幾步︰“你怎麼穿成這樣?”

    “心情好。”桓宗微微擺袖,龍吟劍消失在他手中,他轉頭對箜篌道,“先休息一會兒,等下我們往東邊走。”

    林斛︰“……”

    合著你前面三百多年天天穿白衣,淺色衣服,都是因為心情都不好?

    “等等,讓我先算一卦。”箜篌掏出孫閣主送的玉龜甲,看了眼兩人綁在一起的手,“桓宗,你的手配合我一下。”

    林斛︰“……”

    “你還會卜卦?”綾波干咳一聲,不著痕跡地把劍收了回去,裝作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略懂皮毛。”箜篌深知做人就要謙虛的道理,雙手捧起玉龜甲,朝天拜了三拜,開始念卜卦入門口訣。

    “問天東南,問地西北,吉凶顯兆,叩謝天地。”

    龜甲掉落在地,箜篌來回看了好幾眼︰“卦象顯示,我們應該走南邊。”

    “南方主火,我……”

    “南方也不錯。”桓宗道,“我們就往南面走。”

    “南方主火,火代表光明,是個好選擇。”林斛板著臉道,“公子可要與我去換身衣服?”

    桓宗看著自己與箜篌交握在一起的手︰“不用了,等離開此處再說。”

    見桓宗堅持,林斛便不再開口。

    他記得公子特別討厭大紅的東西,尤其討厭紅色的衣服。公子離開皇宮那一日,整座皇宮都掛滿了紅綾,那是皇帝迎娶繼后的日子,也是公子母親病逝的第三日。

    穿著白衣的公子,拿著金岳宗主送的小寶劍,板著臉進入正前殿,撬走了龍椅上的龍珠,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皇宮,從此再也沒有回去過。

    當然,從此他也沒見過他穿紅色的衣服。

    趁著綾波與金玲都坐到一邊休息時,箜篌偷偷拉桓宗的袖子︰“桓宗,要不你再算一遍吧,我可能算不太準。”

    “不用。”桓宗把一瓶靈液遞給她,“我相信你。”

    箜篌單手捂臉︰“可是我自己心里不踏實。”

    雖然近來她算的每一卦都很準,但萬一不準呢?

    “沒事,有我跟林斛在,就算算得不準,也不會有什麼危險。”桓宗溫聲道,“先喝瓶靈液,秘境每一日都會有不同的變化,去哪個方向都一樣。”

    “桓宗,”箜篌扭頭看桓宗。

    “嗯?”桓宗回望她。

    “就算我有個溫柔強大又體貼的父親,也不會比你對我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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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別莊

    父親這個角色,對於箜篌而言,是她人生中缺失的一部分。在景洪帝宮中做傀儡公主的時候,她曾暗暗想過,若她有一個很完美的父親,應該是怎樣的。

    身材高大,長得好看,穩重無敵,只要他在旁邊,她就什麼都不怕,再也沒有人敢欺負她。後來她有了師兄,有了師父,還有了一堆或靠譜,或者不靠譜的同門,便再也沒有幻想過完美父親應該是什麼樣子。

    當桓宗一邊牽著她,一邊舉劍斬殺邪妖時,她忽然覺得,桓宗就是她心中最完美的父親模樣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比她想象中的父親要好看很多。

    又一瓶靈液塞進箜篌手里,桓宗板著臉道︰“再喝一瓶。”

    “我這瓶還沒喝完呢。”箜篌與桓宗並肩坐在石頭上,纖細的腿晃啊晃,不像是來闖秘境,像是跟桓宗一起出來春游。

    雖然你還沒喝完,但是公子很想把你的嘴給堵住。靠著樹根坐著的林斛偏頭看了眼排排坐的兩人,扭身換了一個朝向。
    年輕人的世界,他這種活得比較久的老男人是看不明白了。

    “對了。”箜篌從收納戒里拿出連根帶土挖出來的靈草,靈草在收納戒里待了幾個時辰,看起來有些奄奄,葉子都搭在了一起。箜篌用手指戳了戳葉子,“這幾株靈草是什麼?”

    桓宗盯著靈草看了一會兒,在箜篌期待的眼神下緩緩搖頭︰“我不認識。”

    “連你都不認識?”箜篌從收納戒里取出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塞進去的小壇子,在地上挖了幾捧土,把靈草很隨意的種了進去,“挖都挖起來了,把它丟了也不好,等出了秘境,我們把它養在馬車里。”

    “好。”桓宗盯著靈草看了一會兒,普通的葉子,普通的枝干,怎麼看……怎麼像普通的雜草。不過見箜篌還往花盆里倒了兩滴靈液,他沒有再開口。

    綾波坐在樹枝上,看著桓宗與箜篌親密友好的樣子,扭頭捧臉嘆息。想她綾波在凌憂界,也是個風光體面的女修,為了進入秘境,不帶婢女也不講究排場,哪知道進來就遇到拖油瓶,還要看著其他的女修被一堆男女老少獻殷勤。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她的不如意全遇上箜篌了。

    “綾波仙子。”

    綾波回頭,看到箜篌手里捏著一顆靈果朝她招手︰“來吃點靈果。”

    她飛身下樹朝箜篌走去,靈果是無辜的,該吃還是要吃。

    吃完靈果,箜篌用水霜劍在地上戳了一個坑,把靈果的核全部埋進了坑里。

    “你干什麼呢?”見箜篌竟然拿著極品神劍挖泥坑,扭頭看桓宗,身為一個劍修,看到伙伴這麼糟蹋神劍,他也能忍?

    不曾想桓宗不僅能忍,還拿出一只裝水的葫蘆,等著箜篌玩完泥巴好給她洗手。

    堂堂琉光宗的親傳弟子就這個德行,劍修的堅持與原則呢?綾波忍了忍,沒敢把譴責的話說出口,因為她打不過桓宗。

    “萬一這些核發芽長大,五百年後進入這個秘境的修士,就有果子吃了。”箜篌用手拍了拍土,在上面澆了些水。

    “五百年後的事情,你都操心上了?”綾波還想嘲諷兩句,見桓宗真人忽然抬頭看她,話鋒一轉,“考慮得可真周到。”

    這地兒沒法待了,她必須要找到師兄師弟,與他們在一起。再跟這兩個人湊一塊兒,她腦子也會變得不正常。

    “我們來之前,宗門說這個秘境沒有危險,但我覺得好像有些不一樣。”金玲見大家都沒有說話,活潑又喜歡說話的她終於忍不住,“剛才那些幻妖,有傷人的舉動。”

    “對,我也感覺到了。”被師兄師弟們寵慣了的綾波到底沉不住氣,“方才靠近我的幻妖來勢洶洶,並不像是簡單的考驗。”

    如果猜測成真,那麼這次的秘境之行恐怕會鬧出人命。宗門弟子進入秘境時,都帶上了防護法寶,法衣上也有防御符紋,尚能抵擋一二。但是進入秘境的部分散修,卻不似他們做了全身防護,萬一……

    “秘境有變,我等要加倍小心。”林斛站起身,握住劍柄看了眼四周,對桓宗道︰“公子,我們先離開這里。”

    桓宗掏出手帕,讓箜篌擦干手上的水︰“走。”

    “往哪兒走?”林斛多嘴問了一句,問完他就後悔了,這不是明擺的麼?

    “南。”桓宗拉著箜篌站起身,看了眼金玲與綾波︰“林斛走最前面,你們兩個走中間。”

    金玲乖乖走到中間站好,絕不多說一個字。綾波看了眼他們兩個,提劍走到金玲身邊,打定主意絕對不回頭看一眼。

    穿過密林,外面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險峰峻嶺,而是一棟佔地遼闊的莊園,莊園正門大開,旁邊還離著一塊石碑,上面雕刻著四個字︰“行者請入。”

    上面沒有落款,也沒有日期,石碑孤零零地立在那兒,長滿了青苔,不知經受了多久的風吹日曬。

    “按照話本規律來說,一般寫著閑人莫入的地方,進去以後肯定會發生不太好的事情。但是這種讓大家都進去的牌子,究竟是善意提醒,還是引我們掉進陷阱里?”箜篌盯著石碑看了一會兒,扭頭問桓宗,“我們進還是不進?”

    “旁邊有結界,出不去。”林斛在四周查看了一番,走到桓宗身邊道,“除了進這座莊園,我們沒有其他選擇。”

    “強行選擇,就不要說什麼請了嘛。”箜篌踏上長滿苔蘚的台階,大門後是個影壁,影壁後面是個寬闊的院子,花草樹木交錯,倒有幾分野趣。

    走過前院,後面有很多小院,但只有一座院子的門開著,

    “這是讓我們進這個院子的意思?”箜篌墊著腳往院子里張望,只看到院子里似乎栽種著石榴樹,石榴花盛放,讓這座院子看起來有種歲月靜好之感。

    到了這一步,不進去是不可能了。桓宗神情平靜地帶著箜篌走進院子,院子里有不少房間,只有五個房間開著門。

    “一二三四五……”金玲小聲數著房間,面色有些猶豫,“我們這里剛好五個人,該不會是讓我們每人挑選一個房間?”

    林斛轉頭看桓宗,桓宗點了一下頭。

    “我先進去看看。”林斛握緊劍,走進其中一個房間。門後是個普通的房間,牆角擺放著琴架,一把鳳尾琴放在上面,不染縴塵。用劍挑開帷幔,里面是一架寬大舒適的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床帳上繡著祥雲飛仙,寓意很是吉祥。

    屋子里並沒有什麼怪異的地方,精致講究甚至舒適,但這就是最怪異之處。

    他在屋子里再度搜找了一遍,發現了角落里有一口箱子,箱子被鎖著打不開,林斛沒在上面感覺到任何煞氣或是靈氣,這是一口普通的箱子。不知道擺在這里,是為了讓房間看起來不那麼空曠,還是另有用意?

    退出屋子,林斛把屋里的狀況說了一遍。

    “依照我的個人經驗來說,那口箱子肯定有問題。”箜篌小聲道,“那我們還是一人選一個房間。”話本里,喜歡獨立特行的人,一般都死得最早。

    林斛默默想,你一個十六歲初次下山的小姑娘,哪來的個人經驗?

    “箜篌姑娘說得有道理。”林斛點頭道,“三位姑娘請先選吧。”

    金玲扭頭看箜篌,箜篌看綾波,綾波指著東邊的房間︰“就這間。”金玲有些害怕,所以她選了中間的房間。箜篌選了中間靠西的這一間,桓宗與林斛分別住了最靠邊的兩間。

    不知是巧合還是秘境故意發生了變化,他們五人剛分好房間,天上就開始下起瓢潑大雨,仿佛不把他們淋進屋子里不甘心。

    “雖然我覺得秘境很想我們住進去來進行考驗,但是這種架勢是不是太直白了點?”站在屋檐下,箜篌望著天對桓宗道,“我們如果不進去,下一步是不是會落冰雹?”

    她話音剛落,天上的烏雲忽然散開,露出燦爛的太陽。

    箜篌︰“……”

    這是欲蓋彌彰的生動演繹?

    看著外面稍顯燦爛的陽光,桓宗在箜篌房間門外貼了兩張符。這是兩張鎮宅降妖符,有了這兩張符,妖獸就不能從外面進到屋內。

    天色漸漸暗下來,似乎在提醒箜篌等人,該上床睡覺了。

    箜篌覺得秘境的東西不靠譜,從收納戒里搬出了一張床,還有被子,放在了屋子中間。原本擺在屋子中央的茶飯桌,被大床擠到了小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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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寶箱

    月色下,別莊籠罩在一片寧靜之中。莊園大門外的石碑靜靜立在月色中,它背後不能被月光照耀的地方,隱隱約約顯示著兩個字。

    夢園。

    當人會思考的時候,就已經學會了做夢。修士雖然已經開始參悟天地大道,但從本質上而言,修士還是人,並不能被稱作為仙。

    箜篌躺在自己搬出的大床上,把柔軟的被子往身上一卷,便睡了過去。系在手腕上的緞帶在黑夜中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就像是一盞小燈,照亮了整個昏暗的屋子。

    她又開始做夢了,奇怪的是,這個夢里沒有她自己,她就像是無關的旁觀者,可以看盡所有正在發生的事情,卻無力加入進去。

    夢里的雲華門飄著鵝毛大雪,整座山被蒼蒼白雪覆蓋,然而比白雪更惹眼的是大門及橫梁上掛著的白綾,以及跪在靈堂上的青元師叔。

    與現實中面頰紅潤的青元師叔相比,夢中的青元師叔看起來又瘦又憔悴,臉上滿是愧疚。靈堂外,大師兄與二師兄神魂落魄,積雪落了滿頭。很快她又看到了雲華山其他熟悉的人,唯一沒有看到的只有師父。

    師父去哪兒了?

    她想要去找師父,但是夢中的世界卻不由她控制,她沒有找到師父,卻看到邱城的杜家父子在客棧中與昭唅宗的綾波仙子發生了矛盾,差點大打出手。就在這個時候,偽裝成普通修士的邪修忽然發作,竟是趁機殺了看起來有些吊兒郎當的杜京。從此以後,邱城便立下規矩,禁止昭唅宗弟子進城。

    怎麼會這樣呢?箜篌看著夢中的散修們,聽信了邪修的挑撥,與宗門弟子關系越來越惡劣。看著清風門幾個極有天分的弟子被邪修斬殺,並且奪走了靈台中的靈氣。還有柳言門與青玉門因為柳言門掌派大弟子臨場婚約,矛盾越演越烈,最後發展為兩個門派的弟子見面就動手,甚至在打斗中,傷到了無辜的百姓。

    這個夢里,她沒有出現,桓宗沒有出現,仿佛所有的事,都與他們無關。

    桓宗呢,林前輩呢,他們都去了哪?

    那個人是邪修,不能相信他!

    箜篌想要喚醒那些與宗門修士矛盾重重的散修,可是她張不開嘴,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看著這一幕幕,在焦急中無奈接受這一切。

    再後來箜篌漸漸明白過來,這個夢就是專程為了跟她過不去的。她越不想什麼事情發生,就肯定會發生。她越想看到誰,它就絕對不會讓她看見。

    想明白這點,箜篌也就不著急了,反而放空身心,試試能不能靠著自己的意志,改變夢的走向。哪知道這個夢非常倔強,不僅不讓箜篌改夢境,而且頻頻讓她看邪修有多麼風光。

    箜篌又氣了,氣啊氣就給氣醒了。蓋在身上的被子不知何時已經掉在了地上,窗外雨聲淅瀝作響,不知道昨夜什麼時候又開始下起雨來。

    她跳下床,撿起被子扔進收納戒中,抬頭發現角落里的箱子已經打開了。往身上貼了幾張防護符,箜篌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

    箱子中沒有攻擊物,反而放著一本修煉秘籍,一本劍譜,以及各種寶石靈石。秘籍與劍譜已經發黃,不知道在里面放了多少年。

    上個五百年,秘境打開時,沒有人取走這兩本秘籍,說明當時沒有人進入這個房間,或是沒有通過秘境的考驗。

    不過她靠著什麼通過了秘境考驗,靠著一個氣死她不償命的夢?

    “所以這是給我的補償費?”箜篌從箱子里拿出劍譜,看了幾眼便沒有興趣,順手揣進收納戒里,等下送給桓宗。

    翻開修煉秘籍,里面有很多主人的心得體會,以及修道人的心境當該如何,倒是有些意思。至於里面的修練功法,在現在看來並沒有太多稀奇的地方,反正整個修真界的修煉功法已經得到大大的普及,這本書中提到的這些修練功法,基本都可以在當下正式頒布的修煉法冊中找到。

    至於其他沒有驗證過的修練功法,箜篌不敢輕易嘗試,怕經脈出現問題。這本書寄回宗門,讓師父師伯師叔們在一起討論下,這樣穩妥些。

    有長輩可以依靠的時候,怎麼都不能浪費。

    至於靈石法器等物,箜篌全部用一個收納袋裝起來,放進自己收納戒里。不知道林前輩與桓宗有沒有得到東西,如果沒有的話,她可以分一些給他們,安慰他們失落的心靈。

    一夜無夢,林斛早上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天光大亮。他皺了皺眉,昨天晚上他睡得太沉了,沉得失去了所有警戒心。穿好衣服推門出去,走過金玲與綾波的房間,聽到里面有均勻的呼吸聲,箜篌姑娘的屋子里也有響動,他放下心來,直接朝桓宗的房間走去。

    “公子?”他敲了一下門,里面傳出公子應門聲。他輕輕推開門,看到公子站在屋子里,角落里的箱子已經打開,里面裝著滿滿的玉器珠寶以及靈石。靈石寶石太多,已經從箱子里蔓延到了外面。

    “昨晚有人進來過?”林斛走到桓宗身邊,看著角落里堆成小山的靈石,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不曾有人來。”桓宗搖頭,昨天晚上他在門口立下了好幾道結界,直到林斛敲門,他才撤去了這些。

    林斛摸了摸下巴,難道還被箜篌姑娘說中了,這箱子還真有問題?

    “公子昨天晚上遇到什麼怪異的事情沒?”秘境中的考驗千奇百怪,誰也不知道公子觸動到了秘境那個地方,所有就送了公子一堆禮物。

    “昨夜……我做了夢。”桓宗皺了皺眉,顯然這個夢不太好,他並不太想說。

    林斛見狀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語氣有些滄桑︰“我那個屋子里什麼都沒有。”他彎腰檢查了一下箱子里的東西,法器是真的,靈石是真的,最神奇的是箱子里還有一條帶著五彩霞光的披帛,上面帶著強大的攻擊力,是件極品神器。

    扭頭看了眼公子已經換回來的白衣,林斛無法想象公子用披帛的樣子。

    “這個披帛有問題?”見林斛捏著披帛看了許久,桓宗看向披帛的眼神帶著幾分可惜。

    “沒有問題。”林斛搖了搖頭,把披帛疊好。

    桓宗把披帛從他手里拿過來,從收納戒里取出一只錦盒,把披帛放進了錦盒中︰“箜篌用這個剛剛好。”

    “公子,你可真是把箜篌姑娘當做女兒養。”林斛把地上的靈石撿起來,用口袋把靈石寶石裝在一起,法器挑出來放到旁邊。

    “我又未成親,哪來的女兒。”桓宗蓋上盒子,把錦盒輕輕放到桌上,聽到外面響起腳步聲,便起身朝門口走。

    “桓宗,你起了麼?”

    桓宗拉開門,見少女站在有些潮濕的屋檐下,手里還拿著一本泛黃的書。

    “昨晚睡得可還好?”桓宗側身讓箜篌進門,偏頭發現綾波的房門似乎快要打開,他順手關上門轉頭走到箜篌身邊。

    “不太好。”箜篌把劍譜遞給桓宗,“我得了一本劍譜,不知道好壞,你拿去吧。”說完,她猶豫了一下,“如果對你們劍修有用,我就臨摹一份,寄回宗門去。”

    勿川師兄與大師兄都是修的劍道,若是桓宗用得著,他們肯定也能用上。

    桓宗接過劍譜,看到書封上“天地劍”三個字,罕見的變了臉色。翻開書頁里面,第一頁寫著“君子習劍,當傲立天地,故這套劍法便名為天地劍。習此劍法者,當為君子。小人者,見書則死。”

    這種詛咒在一千年前十分常見,不同宗門的人有不同的修煉方法,為了避免其他人學走自家東西,很多宗門也會在自家修煉秘籍上,寫上類似于“非我宗門者,習此術法必不能登大道”之類的話。

    那些宗門前輩不會想到,一千年後,所有宗門的修煉秘籍都不再是秘密,各宗各派甚取各家之長,編撰出最合理最完美的修煉手冊。

    時移世易,自古以來便是如此。

    但是天地劍不同,據說此劍法是三千年前一位飛升成仙的劍修所創,集當時修真界之大成,劍成之日,甚至能夠毀天滅地,斗轉星移。

    只是這位劍修飛升以後,劍法卻沒有流傳下來,留下來的只有天地劍法的傳說。

    存在于傳說中的劍法,就這樣以突兀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而且送書的人,還如此隨意。

    “公子,你怎麼了?”林斛發現桓宗盯著書出神,心里有些疑惑,難道箜篌姑娘給公子送了什麼不正經的書?

    他走過去看了兩眼,以為自己眼楮出了問題。

    “天地劍?”

    這只是踫巧同名同姓?

    不管是不是真正的天地劍法,但公子的屋子里出現的極品神器適合女子使用,而箜篌姑娘一個音修,屋子里出現的卻是劍譜,這個秘境送禮,都不講究最基本原則麼?

    “是真的。”桓宗抬頭看林斛,“這就是傳說中的那個天地劍。”

    林斛︰“……”

    他轉頭看向箜篌,箜篌姑娘再這麼慷慨大方下去,公子這輩子恐怕真的只有給她當牛做馬才能還得清了。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一行三人,為什麼就他什麼東西都沒有?

    “箜篌仙子,你可在屋里?我屋子里多了一箱靈石,你房間里可有異狀?”

    聽到綾波在院子里的叫喊聲,林斛摸了摸自己平平無奇的臉。

    呵,原來秘境也這麼膚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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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威脅

    綾波在箜篌外面等了片刻,發現箜篌房間里沒有半點動靜,面色微變,伸手去拍房門︰“箜篌,你醒了嗎,聽到應我一聲。”

    凝神靜聽,里面似乎沒有半點活物的氣息,綾波心中咯噔一下,難不成……

    “綾波仙子?”旁邊的房間門打開,箜篌從門內探出身,“我在這里。”

    綾波敲門的動作頓停,扭頭看向隔壁房間,那不是桓宗真人睡的屋子?在這個瞬間,她腦子里閃過很多念頭,但是這些念頭在看到林斛也出現在箜篌身後時,通通胎死腹中。

    “你屋子里的箱子也打開了?”箜篌招呼綾波進屋,“不知道金玲屋子里的箱子是否也出現了靈石等物。”

    綾波看了眼角落里空蕩蕩的箱子,向桓宗行了一個禮,桓宗面無表情地回了半禮。綾波是個愛美的女人,她不僅喜歡自己美,還喜歡看長得俊俏的男人,但是這種小愛好在桓宗身上完全失效。

    同為劍修,當綾波得知看起來像普通人的桓宗竟然修為高深以後,對他就有種說不出的敬畏。主修劍道的修士,大多劍氣外放,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們與普通修士的不同之處。能夠做到返璞歸真,手中無劍心中有劍的劍修,足以被稱為劍修中的大能。

    她從未聽說琉光宗桓宗真人的名號,但是有時候,名號似乎並不那麼重要。真正有實力的修士,就算在修真界籍籍無名,當大家看到他的那一刻,也會心生敬畏,無人敢冒犯。

    而她,做不到這些。

    盡管很多時候不願意承認,綾波其實心里很明白,修真界很多人對她的尊崇,並不源于她自身,而是因為他們害怕她身後的昭唅宗。

    就因為太明白這些,綾波對桓宗隱隱還有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嫉妒。

    她覺得自己是個心態十分公平的女修,因為她不僅嫉妒女修,連男修也一起嫉妒,長得再好看的男修都一樣。

    嫉妒使人瘋狂,但是想要活命的慾望讓人變得理智,綾波在桓宗面前,把欺軟怕硬做得淋灕盡致。

    微微朝綾波點了一下頭,桓宗便把目光放在了箜篌身上︰“這個秘境可能已經有了自己的靈智,所以盡管屋子里並沒有任何能夠使人產生幻覺的陣法或是香料,它依舊能夠讓我們陷入夢境中。”

    “也就是說,只要我們還在秘境中,秘境隨時都能察覺到我們的動態?”箜篌撓了撓桌子。

    “你在幹什麼?”綾波不解。

    “給它撓癢癢。”箜篌開玩笑道,“說不定秘境被我撓得渾身發癢,外面的雨就能停下。”

    綾波︰“……”

    為什麼凌憂界現在要讓她跟這個黃毛丫頭齊名?這是對她的侮辱。

    箜篌又順手撓了一下,忽然聽到傳來一聲響雷,外面的淅瀝小雨,瞬間變成了瓢潑大雨。窗戶被風吹得左搖右晃,砸在牆上的聲音,就像是在抽人耳光。

    看著被砸得哢哢作響的木窗,箜篌尷尬的收回手︰“這個,可能是巧合吧。”

    “如果不是巧合,就你這麼多事,出門就要被雷劈……”

    “綾波道友。”桓宗黑黝黝的眼瞳盯著她,“你去看看金玲姑娘醒了沒有。”

    “好。”綾波點頭,毫不猶豫往外走。出了門才敢撇嘴,孤家寡人在別人面前求庇佑,日子過得可真夠艱難。在此時此刻,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們究竟有多好。

    “桓宗。”箜篌把手背在身後,結結巴巴道,“如果我開玩笑惹得秘境不高興了,他會不會給我穿小鞋?”

    “秘境只是秘境,它身上有主人留下來的制約,就算開了靈智,也不是真正的人。”桓宗走到她身邊,站著離她近了一些,“它連天地劍都給了你,應該比較喜歡你,所以不用怕。”

    “真的?”箜篌懷疑的看了眼窗外,雙手合十小聲道,“開個玩笑,開個玩笑,莫怪莫怪。”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好像真的覺得外面的風雨小了些。反正窗戶已經被刮落在地,無法發出打擊聲,這讓她壓力少了很多。

    “不怕。”桓宗握住箜篌的手腕,面無表情地看著外面,“我陪著你。”

    “嗯?”箜篌還沒反應過來,扭頭見桓宗忽然提劍飛至空中,龍吟聲起,竟生生把劈下來的雷,反削了回去。天上烏雲翻滾,就像是油鍋里滴進了水,黑黑灰灰變來變去,最後雷停雨歇,雲散日出,天空一片晴和。

    “我的天!”走出房門的金玲捧著臉,看著空中揮劍讓天都變色的男人,喃喃道︰“若不是他是個不會過日子的男人,我真想嫁給她。”

    走在前面的綾波從震撼中回神,扭頭看她一眼,半晌後皮笑肉不笑道︰“你想多了。”

    “那倒也是。”金玲點頭︰“這種男人,我是不可能考慮的。”

    “呵。”綾波冷笑一聲,說得好像你願意嫁,人家就願意娶似的。這一個個都什麼毛病,沒一個正常的。她扭頭看飛在空中的桓宗,心情十分復雜。

    一劍有這麼大的威力,至少要出竅期以上的修為才能辦到,琉光宗究竟有多少深藏不漏的高人?

    從空中飛落,桓宗收劍入鞘,走進屋子對箜篌道︰“雨停了,我們走吧。”

    “啊……”箜篌愣愣地點頭,腳下卻沒有動,只是看著白衣勝雪的桓宗發呆。

    “來。”桓宗伸出手,“我牽著你,不怕。”

    “好。”箜篌把手遞給桓宗,任由他拉著自己走。直到走出這座園子,才恍恍惚惚回過神來,“桓宗,剛才你揮劍那一下,我以為天都會被你劃破。”

    桓宗輕咳幾聲,一本正經道︰“暴力並不能解決問題。”

    跟在他們後面的金玲與綾波不發一語,只是默默往前走著。現在就算桓宗說天是紅色的,她們也絕對毫不猶疑地點頭。

    在絕對強大的人面前,這種原則不是必需品。

    再次走到必須要經過的路口,這次沒有結界攔路,箜篌桓宗一行人很輕松的就跨了過去。結界後面是一片高低不平的山巒,遠處的山籠罩在煙霧之中,仙氣縹緲,讓人見之忘俗。

    “這里有其他人經過。”林斛在草地上發現了血跡。

    看到血跡,大家的臉色變得不太好。有人流血,說明有人身上發生了不好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傷得重不重,有沒有性命之憂。

    “血跡顏色比較鮮艷,他們應該離開得不久。”綾波看了眼草葉上的血,有些擔心自己的師弟師妹們。她轉身朝桓宗拱手道︰“各位道友,我去前面看看,先告辭。”

    “哎,等等。”箜篌一把抓住她的袖子。

    “箜篌仙子還有何事?”這裙子她今天第一次穿呢,拽輕點。

    “不知道秘境中還有什麼,你不要單獨行動,我們陪你一起過去。”箜篌偏頭看桓宗,桓宗向她點了一下頭。箜篌更加有底氣,“走吧。”

    綾波沉默下來,半晌後轉頭往前走。

    “多謝。”

    這聲謝說得很輕,也極真誠。

    “箜篌把水霜劍握到手中,笑眯眯道︰“不用客氣,畢竟我現在是有依仗的人。”

    綾波回頭看了眼箜篌笑得彎起來的眉眼,還有牽著她手的“依仗”,心中的感激之情瞬間少了一半︰“哦。”

    最討厭喜歡炫耀的人了,她自己除外。

    峽谷中,兩位散修與昭唅宗一位親傳弟子互相攙扶著往前奔逃,眼見身後的魅魔即將追上來,昭唅宗弟子捂住胸口,對兩名散修道︰“你們先走,我身上穿著宗門長老煉制的法衣,能夠擋一會兒。”

    “不行。”外貌看上去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修看著昭唅宗弟子尚帶稚氣的臉龐,“你們先走,我來拖住他們。”

    “你拿什麼來拖,要法器沒法器,要符篆沒有符篆。”昭唅宗弟子冷冷道,“不要耽擱我的時間,趕緊走。找到其人以後,告訴他們這個秘境出現了問題,不要再在里面逗留,馬上找到出口離開。”

    “那我助你一臂之力。”若是平日被宗門弟子這麼嘲諷,中年男修恐怕早就怒發沖冠,但是這一次不一樣,他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神情間有些動容。他一手拎起身邊的年輕散修,把他朝遠處一推,“你速速去傳訊。”

    昭唅宗弟子見他鐵了心要留下來,掏出兩件法器扔給他︰“多撐一會兒,萬一我們運氣好,還能遇到人來救我們。”

    中年男修苦笑,哪會有人來救他們?這個秘境從一開始,就把所有人全部分散到各處,若真那麼容易讓他們遇到幫手,一開始又何必讓所有人都分開。

    魅魔是一種奇怪的生物,以氣為體,以吸食情緒為生。對於他們而言,情緒復雜的人類,是最美味的餐點。為了讓人類散發出更多的情緒,他們甚至能夠迷惑人類的神智,進入人類的心中,變成人們最想得到的人或物,蠶食他們的內心。

    魅魔的習性與幻妖有相同之處,但是比幻妖傷害能力更大,並且更古怪。

    用劍逼退一波又一波的魅魔,體內的靈氣幾乎已經用光,昭唅宗弟子喘著氣,與中年散修背靠背站著,兩人一個比一個狼狽。

    “沒想到,我這個散修盟有名的浪蕩子,竟然與一個男修倒霉在了一塊兒,真是晚節不保。”中年男修掏出酒葫蘆喝了一口,看了眼法光越來越弱的法器,等這兩件法器靈氣耗光,他們就要成為魅魔的盤中餐了。

    中年散修胡子拉碴,長相也不俊俏,實在很難讓昭唅宗弟子相信,他能夠做什麼浪蕩子。憑著這張臉,他就算想浪,也要看女人給不給他這個機會。

    他身為大宗門親傳弟子,與一個又臭又髒的散修漢子倒霉在一塊兒都沒說什麼,這個散修竟然還好意思抱怨。

    啪。

    一件法器發光熄滅,掉落在地,兩人四周的屏障漸漸松動下來。

    昭唅宗弟子看著躺在地上的法器,面色白了白。只恨這里面不能傳飛訊符,他就要死得無聲無息了。

    啪嗒,第二件法器也掉落在地,屏障徹底消失。

    圍在四周的魅魔纏繞在了一起,似乎想撲上來,但是不知道為何,卻沒有真正的靠近他們,好像是無形之中,有什麼正在阻攔這一切的發生。

    “師弟。”綾波看到新入門不到十年的小師弟被密密麻麻的魅魔包圍,想都不想便沖了上去。

    “桓宗……”箜篌朝桓宗眨了眨眼。

    “去吧。”桓宗松開她的手,“我就在旁邊看著,不要害怕。”

    “嗯。”箜篌提著水霜劍,飛身沖了過去。

    “公子。”林斛小聲道,“你這種既擔心,又想孩子能夠獨當一面的心態,與做父親並沒有差別。”

    林斛沒有理他,眼神鎖定箜篌沒有離開。

    聽到“父親”兩個字,金玲默默低頭,桓宗真人與箜篌仙子,難道不是互相戀慕,怎麼跟做父親扯上關系了?

    到底是十大宗門的人,說話竟如此高深。

    箜篌雖不是主修劍道,但現在的劍法已經比剛下那會兒精湛許多,就連林斛這個劍修,都能在她劍法中挑出一兩個不錯的劍招。

    你錯了。”桓宗看著箜篌的眼神十分溫柔,“我會比一個父親做得更好。”

    “你們兩個大老爺兒,在我們女人殺敵的時候,能不能蹲旁邊去互相依靠?”確定師弟沒事以後,綾波的擔憂之情全消,“不要在這里礙手礙腳。”

    箜篌默默把兩個靈力用盡的男修,提起來扔到了林斛腳邊。

    魅魔當前,能動手的時候,就盡量少說兩句。

    昭唅宗弟子與中年男修被扔得腦子發昏,好半晌從地上爬起來,抬頭就對上林斛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林斛︰“……”

    中年男修︰“……”

    昭唅宗弟子︰“……”

    氣氛變得十分尷尬,小命雖然保住了,但是男人的尊嚴卻蕩然無存。

    “這秘境里,怎麼會有這麼多魅魔?”箜篌斬殺了一批又一批魅魔,實在是砍得太煩,拔下了發間的鳳首釵,鳳首在她手中化形為本命法器,法光大作。

    “你有這玩意兒不早點拿出來?”綾波守在箜篌身邊,擊退所有企圖靠近的魅魔。她倒是想看看,這個自稱是音修的箜篌,究竟有多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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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出風頭

    音修是除劍修外,殺傷力最強的修士,但是音量攻擊對靈力的要求也格外嚴苛,給人造成的傷害雖然十分可怕,但是對於修為還不夠高的修士而言,它還有最大的一個問題,那就是對靈力消耗特別快。以箜篌現在的修為,可以很好的控制鳳首,但卻堅持不久。

    可以說音修在修煉初期就是身體嬌弱的小可憐,但若是到了元嬰期以後,就是不出手則已,出手死一片的煞神。然而整個修真界,主音修的修士並不比可憐沒地位的廚修多,因為音修之道對修士的天分要求格外高,不是修士選擇它,而是它選擇修士。所以整個修真界音修少之又少,近幾百年來來,熬過元嬰期的音修總數為……零。

    箜篌只當沒聽見綾波的話, 她看著從四面八方圍過來的魅魔, 手指搭在弦上輕捻。

    她並不喜歡父皇沉迷音樂,任由奸臣當道, 甚至曾一度對樂律也抱著反感的心態。現在的她早已經明白, 樂律是無辜的,樂器也是無辜的,真正錯的只有父皇一人。

    魅魔最喜歡人類的負面情緒,恐懼、嫉妒、恨、後悔、傷心都是它們的美味。

    樂聲響起,這是箜篌樂器中,比較簡單的一首,曲調平靜中帶著歡樂與祝福,這是姬家皇朝還沒覆滅前,年僅六歲的她,唯一學會的曲子。

    學這首曲子不是為了自己,而是想要討父皇的歡心,可是她還沒來得及在父皇面前彈奏,景洪帝便帶兵打了進來。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彈過箜篌。

    不懂歡樂,不懂給別人帶來歡樂的人,又怎麼能彈起這首曲子。

    可她現在已經懂了,而過往也已經放下了。

    簡單的小調,帶著強大的靈力向四周擴散,魅魔們就像是失控的蠅蚊,四處飛散潰逃。然而他們又能躲到哪兒去,風中有聲音,林間有聲音,就連黑暗的縫隙中,也有聲音。

    大片大片的魅魔化為黑煙消失,彈奏鳳首的箜篌捻弦的手指未停,樂聲傳出很遠很遠。

    綾波怔怔地提著劍,神情恍惚的想起了很多小事。剛到昭唅宗時,師父給她買的漂亮裙衫;引氣入體成功時,師父師兄誇她是修真界里除了仲璽真人以外最有天分的修士;嚴肅講規矩的掌派大師兄,在她上次回宗門被罰緊閉時,偷偷給她帶了喜歡的蜜花露。

    原來自從她進入昭唅宗以後,竟發生了那麼多微不足道卻又開心的小事。

    曲終,魅魔已經消失得乾乾淨淨。不知過了多久,綾波才回過神來。她緩緩把目光投向箜篌,箜篌已經把她的本命法器化作髮釵,重新插在了發鬢里。

    “箜篌……”再看箜篌,綾波內心有種震撼,這種對本命法器的掌控能力,實在不像是一個剛晉為心動期修士能有的。這是何等可怕的天分?

    箜篌朝她嫣然一笑,然後道︰“綾波仙子,快來扶我一把。”

    綾波見她臉色有些白,猜到她可能靈力耗得差不多了,忙伸手去扶。然而身後有個人動作比她還要快,就像是一道白光,從她眼前劃過,待她看清時,箜篌已經被他扶住了。

    “凝神,靜氣。”桓宗把一粒凝氣丹塞進箜篌嘴里,伸手扶住她的腰。不過扶著腰的那只手,手掌虛握成拳,並沒有趁機把整只手掌都貼在箜篌的腰間。

    綾波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

    “感覺怎麼樣?”桓宗往箜篌靈台里輸入了一些靈氣,見她臉色緩和過來,才慢慢松開她。

    “還、還不錯。”箜篌看向桓宗的眼神亮閃閃的,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在剛才那一瞬,我覺得自己的神識與鳳首好像融為了一體。鳳首能夠感受到我的情緒,而我也知道怎麼彈奏鳳首,才能讓它發揮最大的能力。”

    箜篌摸了摸發間的鳳首釵,她從未現在這一刻喜歡自己的本命法器,它就像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永不能分離。

    “你已經摸到了心悟的門檻。”桓宗看著少女微紅的臉頰,“很厲害。”

    “真的?”箜篌眼楮睜得更大,里面是滿滿的笑意與激動。

    桓宗唇角微彎,“不騙你。”他祭出一把飛劍,拉著箜篌跳上去︰“先休息一會兒,放松心神,什麼都不要想。”

    “嗯。”箜篌點頭,盤腿坐在劍上,閉眼打坐。

    綾波把靈力耗盡的師弟拎上自己的飛行法器上,轉頭問︰“桓宗真人,秘境中用飛行法器,會不會太顯眼了?”

    桓宗扭頭看林斛,讓他代為解釋。

    “綾波姑娘,若是秘境還未開靈智,那麼步行才是最穩妥的方式。但秘境靈智已開,我們所有人的動作幾乎全都瞞不了它,再選擇步行只是拖延時間。”林斛單手把中年散修帶到自己飛行法器上,轉頭問金玲,“金玲姑娘可要一起上來?”

    “不用,我自己能行。”金玲掏出自己的飛劍,跳上去飛到了空中。

    見識了綾波仙子的劍法,還有箜篌仙子的音攻之術,金玲深感愧疚。身為一個女人,她不能讓自己表現得太糟糕,影響了女人形象。

    默默飛到中間,金玲看了眼前方坐在桓宗真人飛劍上打坐的箜篌,心情有些復雜。她若是箜篌仙子,肯定無法做到全然相信一個其他門派的人,更何況她的天賦如此出眾,若是其他門派想要毀了她,現在就是很好的機會。

    很多美好,都會被嫉妒撕裂,箜篌難道不怕?

    箜篌到底怕不怕,金玲不清楚,但是直到他們被結界攔住去路,箜篌都沒有醒過來。

    突然出現結界已經不能讓大家意外,意外的是結界旁邊的山壁上,竟然出現了一幅畫。這幅畫十分怪異,貌美者持刀殺人吃心,面惡者跪在河邊哭泣,還有道路兩旁面無表情的路人。

    金玲僅僅看了兩眼,便覺得頭暈想吐,忙閉上眼穩住心神,卻不敢再看。

    綾波比金玲好很多,她看著畫中捂嘴哭泣的醜陋女人,微微皺眉。難道被貌美者吃掉的人,是她的親人,所以才會跪在地上捂嘴痛哭?

    現在忽然出現這幅壁畫是某種暗示嗎?

    “公子?”林斛轉頭看桓宗。

    桓宗拔劍出鞘,強大的劍意直朝結界飛去,結界搖搖晃晃間,竟被一劍破開了。

    “這幅畫中有法陣,看久了容易陷進去出不來。”桓宗淡漠道,“裝神弄鬼,這種手段的秘境,算不上稀罕。”話音落,他又是一劍劈出,山壁上的畫被毀,跪在河邊捂嘴痛哭的女人,化作了一堆碎石。

    再度跳上飛劍,桓宗看了眼沒有被驚醒的箜篌,語氣淡淡地對眾人道︰“走。”

    能用劍解決的事情,就不是事。

    昭唅宗弟子與中年散修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好半晌回不過神來。這位桓宗真人修為究竟到了哪個境界,竟然一劍破開秘境立下的結界?

    都是這麼厲害的高人了,進入這個秘境能得到什麼歷練?總不能是進來看風景的吧?

    結界過後,又是一重天地,高山荒石,烈日高照,炙熱的溫度烤得皮膚生疼。金玲連忙從腰間的收納袋里取出三把傘,給綾波分了一把,想分給箜篌時,才想起箜篌還在入定中。于是她朝箜篌方向伸出去的手,變得尷尬起來,不知道該若無其事收回來,還是強行塞過去。

    “這是為何?”桓宗接過傘,看到旁邊的綾波已經撐開傘遮在了頭頂。

    “真人,這種日頭容易把人曬黑,要吃不少美白丸才能恢復過來。”金玲指了指天上的烈日,又瞥了眼箜篌如白雪般的肌膚,“箜篌仙子面白膚嫩,曬黑了多可惜。”

    “不用了。”桓宗把傘還給了金玲。

    金玲接過傘,同情的看了眼無知無覺的箜篌,這就是輕信男人的下場,希望等她醒來,發現自己臉黑了不少時,不會氣得與桓宗真人反目成仇。

    正這麼想著,金玲看到桓宗從收納戒里拿出了一把玉骨傘,這把傘不知用什麼制成,她隔著一段距離都感受到了絲絲涼意與靈氣。

    眼見桓宗把傘撐開,遮在了箜篌頭頂,金玲默默飛得離桓宗真人遠了些。

    她還年輕,心境不太穩,受不了這種刺激。

    昭唅宗弟子見狀,忙從飛劍上站起身,對站在他前面的綾波討好笑道︰“師姐,我給你撐傘,別累著你了。”

    綾波也不跟他客氣,轉手把傘塞給他︰“撐好了。”

    昭唅宗弟子連連點頭,殷勤得像是一只小狗崽。綾波心情頓時暢快起來,果然還是自家師兄弟好,知道在外面獻殷勤,給她爭臉。

    “救命!”

    地上傳來呼救聲,綾波仙子往下一看,長德師兄大半個身體都被埋進了泥中,只剩下頭跟手在外面四處亂舞,企圖抓住什麼東西,來延緩他陷落的速度。

    “師兄!”綾波與師弟見狀,都急了起來,綾波飛身就想下去。桓宗揮手用靈氣把她掃了回來,綾波仙子跌落在飛劍上,轉頭怒視桓宗,“真人這是何意?”

    “長德道友是個十分冷靜的人,若真是陷入這種困境,不可能只是慌亂無措的呼救。”桓宗掐了一個指訣,凌空在綾波與昭唅宗弟子額間一點,“你們再看看。”

    綾波再度看去,這哪是師兄,分明是一具不斷攀爬的骷髏。她額頭冒出些許細汗,今日若不是桓宗真人在這里,她說不定已經跳下去施救了。

    桓宗面無表情地看著骷髏,這種不願意接受死亡的鬼魂,只需要一劍便可以毀去。他從收納戒里找出一瓶清淨寺住持送給他的靈露,取了一滴彈到骷髏身上。

    眨眼間,骷髏便化為灰燼,附在骷髏上的鬼魂變成一道青煙,消失了。

    箜篌睜開眼,看到的便是桓宗往骷髏身上彈靈露的一幕,眼見鬼魂飄走,她開口問︰“桓宗,你在做什麼?”

    “超度。”見箜篌站起身,桓宗移了移傘的位置,不讓陽光照到她身上。

    “哇。”箜篌驚嘆,“你真的什麼都會。”

    事實上,桓宗做的事情,就是用靈力把清淨寺住持送的靈露滴在骷髏身上而已。只要正道修士,都能做到。

    桓宗搖頭︰“並非我什麼都會,是這瓶靈露的功勞。靈露是清淨寺住持所贈,上有佛法加持。”

    “那也是你厲害。”箜篌道,“聽說清淨寺住持常年不見外客,你竟然能得到他贈送的靈露,就足以證明你的優秀。”

    聽到這種說法,桓宗微微驚愕,隨即失笑。

    被人全心全意相信,並且在對方心中,自己的形象無比高大,實在是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恭維。桓宗想,若是此刻箜篌要看海,他一定帶她找大海,若她想摸星星,他就帶她去摘星。

    被人如此真摯的相信,就舍不得讓她有半分失望。

    “傘給我,我自己來撐。”箜篌伸手去拿傘柄,柔嫩的手指與桓宗手背相觸,桓宗指尖微顫,飛速松開了手。手背上又麻又燙的觸感,順著手臂蔓延到了心口。

    箜篌見桓宗臉頰有些紅,往他身邊站了站,把傘舉到兩人頭頂︰“這麼大的太陽,你都不給自己遮一遮?”

    低頭看著箜篌白嫩的臉頰,桓宗往旁邊退了一步︰“還好。”

    “臉都曬紅了。”箜篌揪住他的袖子,把人給拽了回來,“一黑遮百俊,你對自己的臉好點兒。”

    這麼好看的一張臉,如果讓她眼睜睜看著它被曬傷,那簡直就是罪孽。

    從驚駭中回過神的綾波正欲向桓宗道謝,扭頭看到他與箜篌親密的姿態,選擇了不說話。這次不管長德師兄怎麼說,她都不會再認為這兩人是純潔的男女友誼。

    打死她都不信。

    超度了鬼魂以後,一路上他們便沒有再遇到什麼奇怪的幻境,直到他們飛出荒山地帶,都沒有任何事發生。所以這片荒山出現的目的是什麼,讓他們多曬一會兒太陽?

    荒山外面,果然又出現了一道結界,結界旁立了一塊碑,上書“生死門”三字。

    涉及到生死二字,總是比較唬人。

    昭唅宗弟子剛準備說話,就見桓宗一腳踩在石碑上,石碑應聲而裂︰“走。”

    林斛︰“……”

    怎麼覺得公子今日做事格外……喜歡出風頭?

    最讓林斛覺得意外的是,公子靈台不穩,今天又是劈天,又是斬結界,內腹應該有所不適才對,但是此刻的公子看起來神色如常,除了偶爾有幾聲輕咳外,看起來比剛從琉光宗出來時好了不少。

    難道是在他傳送到其他地方時,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好事?

    箜篌以為生死門後面,是冰火兩重天的景象。哪知道里面是藍天白雲,青山綠水的桃源盛景,陽光溫暖明媚,靈氣充裕,只是站在這里,便讓人身心舒暢,忘記不好的事。

    “這麼美的地方,一定有問題啊。”箜篌摸著下巴,不敢四處亂走,“想騙我們上當,沒那麼容易。”

    綾波等人也覺得此處好看得詭異,這讓他們想到了剛入秘境時,那條美麗如畫的溪流。她回頭看了眼師弟︰“跟好,不好亂走。”

    昭唅宗弟子點頭,握緊了手中的劍。

    他們順著小道往前走,除了在路邊發現一些珍稀靈草以外,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

    “師姐。”

    “別跟著我,滾遠些。”

    遠處隱隱約約傳來兩個女人的爭吵聲,箜篌一聽就知道,這兩人積怨已久。

    “師姐,我真的沒有靠近何師兄的意思,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信不信你很重要?不如水潭邊照一照你那張臉,就算你靠近那些男人,他們會多看你一眼麼?”

    爭吵聲漸漸強烈,兩個穿著青衫的女子從花樹後走出,走在前面的女子膚白貌美,臉上怒意未消。跟在她後面的女子神情驚惶,背脊佝僂著,似乎已經習慣了在他人面前伏低做小。

    待她抬起頭時,金玲差點忍不住倒吸一口氣,這是怎樣一張臉,左邊倒還稱得上清秀可人,右邊卻溝壑不平,還掛著膿血,十分可怖。

    這兩位女修難道是散修盟的人?

    她隱隱約約記得,散修盟里有好幾個穿著青衫的人,只是臨進秘境時,她所有注意力都在箜篌一行人身上,對散修盟的人並沒有太多印象。

    這是兩女爭一男的戲碼?

    都什麼年代了,大家都混成了修士了,有身份有修為,還缺個男人麼?修真界的男人不合適,還有人間界呢,搞得這麼面目猙獰,多丟女人的份兒?

    兩位女散修也發現了他們,長相艷麗的女散修認出箜篌等人,收起武器朝他們行禮︰“見過諸位道友。”

    “二位道友好。”箜篌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裝作沒有聽見剛才那些話,“一路上可曾遇到危險。”

    美艷女修苦笑︰“只是保住了命,想要取的靈草被靈獸護著,我打算去拍賣市場上看看,多花錢總比丟命好。”

    “兩位姑娘可是西面的散修?”與箜篌他們同行的中年散修端詳著二人,他們這些散修來自八荒六合,靠著散修盟的長老才勉強湊在了一塊兒,要說多熟悉也談不上。

    “魯義道友好。”面醜的女修小聲道,“我們正是西面來的。”

    叫魯義的中年散修有些不好意思,對方連他的名字都記住了,他連對方姓什麼都不清楚。同是散修,魯義有心請她們同行,不過他自己都是靠著這些宗門親傳弟子才保住命,實在沒臉請桓宗真人他們多帶兩個人,所以沒有開口。

    “諸位道友請小心,這個秘境似乎出了些問題。” 面醜女修小聲提醒一句,轉身準備離開。結果沒有走出幾步,花樹上突然竄出一條藤蔓,把她整個人卷至空中,然後狠狠拋了下去。

    “嘶。”金玲往後退了兩步,她只是看著,便覺得骨頭發酸,也不知道那位姑娘怎樣了。

    箜篌往前踏出一步,桓宗按住她的肩膀︰“我去。”

    “小心。”箜篌沒有堅持,對桓宗小幅度點了點頭。

    桓宗幾劍斬斷藤蔓,看著地上形容狼狽幾乎無法站立的女修,冷著臉道︰“起來。”

    說完,也不等女修反應,轉身便走。

    女修摸著自己右邊臉頰,眼神黯淡,強撐著一口氣從地上爬起來,沉默的跟在了箜篌等人身後。

    路過一片花海,一條清澈見底的河流攔住了去路,箜篌正準備掏出玉舟渡河,聽到後面傳來了巴掌聲。

    她驚愕回頭,貌美女修不知為何,竟打了毀容女修一巴掌。魯義面容尷尬的站在兩人旁邊,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綾波冷眼看著兩人,不耐道︰“要打你們去旁邊打,別吵著我們。”

    美艷女修垂下手,突然拽著毀容女修的衣襟,把她拖到河邊︰“你自己照一照,別再在男人面前裝出楚楚可憐的模樣,惡不惡心。”

    昭唅宗弟子看到這一幕,覺得有些看不下去了︰“師姐,這也太……”

    “閉嘴。”綾波冷哼道,“在沒有了解事情前因後果前,不要輕易辨別對錯。”

    師弟不敢再說話,扭頭看他們中為人最和善的箜篌仙子,沒想到箜篌仙子面對這個場面,竟然也沒有反應。

    女人心海底針,他真是看不懂了。

    這兩人究竟哪里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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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枯萎

    “不不不……”毀容女修捂住臉,哀求道,“你放過我吧,求求你。”

    美艷女修嗤笑一聲,把毀容女修鬆開,任由她摔進河里。毀容女修從河里爬起來,她趴在河岸邊,朝箜篌等人望過來,眼里滿是祈求。

    “你難道還想別人來救你?”美艷女修話語中的諷刺更重,“這張臉看著就讓人惡心,不如死了更好。”

    毀容女修捂臉痛哭,時不時朝箜篌這邊望去,她在期待能有一個人站出來,站在她面前說,容貌並不重要。

    金玲被對方這種眼神看得有些心虛,悄悄往後躲了躲,仿佛這樣心中的愧疚之情就能少一些。她修為不高,進這個秘境只是為了增加見識。誰料秘境中出了變故,她靠著綾波桓宗箜篌等人才能保全自己,哪敢隨便開口給箜篌他們惹麻煩。

    “這……”昭唅宗的小師弟年輕氣盛,看著這一幕氣得直喘粗氣,若不是綾波拽住了他,他早就沖出去了。年輕小伙子, 骨子里還帶著幾分沖動。

    “你不懂女人。”面對小師弟憤怒的眼神,綾波用傳音術道,“這個長得比較漂亮的散修修為是金丹期,她的修為不錯,聽她說話的語氣,她在散修盟的地位也不低。這樣一個女人,是絕對不會在陌生人面前,尤其是我們這些大宗門親傳弟子面前,表現得如此咄咄逼人與尖酸刻薄。”

    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但凡有些地位,在陌生人面前,都會下意識讓自己表現得更加完美。這個美艷女修卻很奇怪,不停的挑釁,不停的做挑戰他人底線的事情。

    毀容的女修更是奇怪,明明是有修為的人,在美艷女修手中卻像是普通的軟弱女子,任由對方搓圓搓扁。除了哭,毫無反抗的行為。

    “很多的女人,在長相出眾的男人面前,都會忍不住表現自己好的一面。就像大多男人在美女面前,會格外風度翩翩一樣。”箜篌突然開口道,“就算她對男人不感興趣,看她打扮得那般精致,足以證明她是個看重顏面的人。一個看重顏面的人,不會在外人面前把自己表現得如此醜陋。”

    綾波與箜篌對望一眼,在彼此眼中找到了幾分默契。

    昭唅宗的小師弟被兩人看似有道理,又好像毫無道理的話驚呆了,但是再看那兩個女修時,已經不由自主的揣測,這是故意演給他們看,還是真的發生了什麼矛盾?

    “可她們做這些,是為了什麼?”昭唅宗師弟結結巴巴問,“逗我們玩嗎?”

    “她們不是散修盟的人。”桓宗神情平靜了,仿佛在說天氣好還是壞般。

    “不是散修盟的人,宗門弟子里面沒這兩個人,那她們……是哪兒來的?”昭唅宗後背發涼,這兩個女修身上看不出半點不對勁。

    “為什麼你們不幫我?”毀容女修恨恨地看著箜篌等人,“就因為我長得醜,你們便不把我當人看了麼?”

    她面容扭曲,恨意滔天,哪還有方才怯懦的樣子。

    就在大家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毀容女修忽然把手伸到美艷女修臉上,撕下她的臉搭在自己臉上,她扭頭咧嘴輕笑,“我現在美了麼?”

    可憐的昭唅宗師弟,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得往後退了兩步,差點連氣都喘不過來。

    “既然你們不喜歡我這張臉,不如把你們的臉送給我?”女修忽然怪笑起來,身軀與四肢扭曲成一個奇怪的弧度,充血的雙眼在箜篌與綾波身上來回掃視,“我喜歡你們的臉,送給我吧。”

    她舔了舔烏紅的舌頭︰“你們為什麼不幫我呢,若是你們幫了我,我就能放你們走。”女修忽然又哭又笑,“我好恨你們,我要你們拿臉來賠給我。”

    “因為你們這台戲太浮誇了。”箜篌歪了歪頭,樣子十分無辜,“經常被欺凌的人,被欺負的時候,並不會有那麼多的辯解,因為只有沉默,才能讓對方少出手兩次。”

    女修臉上的表情凝固,隨即吼道︰“你們騙我,你們都是一群以貌取人的瘋子。”

    “你錯了,真正以貌取人的是你。”箜篌仗著有桓宗撐腰,興致勃勃地與女修斗嘴,“在你的心中,貌醜的人就應該怯懦無能,貌美者必定囂張跋扈,毫不講理。甚至於你對女人都抱著看不起的態度,不管她們貌美還是貌醜,總會因為爭奪男人變得面目猙獰。”

    “我想你可能不知道,修真界現在發展得很快,女修們也都很忙,忙著修行,忙著游歷山川湖海,忙著穿衣打扮,沒有那麼多時間搶男人。”箜篌冷哼一聲,“你是什麼東西我不清楚,但是我很清楚,你對人心了解得還不夠多。”

    女修被箜篌說得啞口無言,抖了抖身上的骨頭,站直了身體︰“你胡說,五百年前還有兩個女修為了搶男人,打得不可開交。”

    五百年前……

    箜篌扭頭對桓宗眨了眨眼,然後繼續對女修道︰“連你都知道,那是五百年前。時移世易,現在的修真界早就有了新風氣,新面貌,你這種因循守舊的觀念可不太好。”

    “當真?” 女修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當然。”箜篌指了指身邊的桓宗,“你看我身邊這位男修,修為高深,相貌俊美,完美得幾乎沒有缺點。但是我們三個女修爭了沒,搶了沒?”

    女修看了眼桓宗,不知想到了什麼,表情有些不太好看,她冷哼道︰“既然如此,本局就算你們過關了,你們可以滾了。”

    “俗話說,相逢就是有緣,你對秘境如此熟悉,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小問題?”箜篌見女修似乎並沒有撲過來的意圖,開始打她的主意。

    “不可以。”女修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往地上重重一扔。人皮面具觸地消失,那位身材標志的美艷女修,也化成了烏有。

    “不要這樣嘛。”箜篌哪還看不明白,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兩女爭一男,而是秘境對人性的考驗。

    大概秘境是想考驗他們,究竟看重容貌還是內心。照現在的情況來看,這個考驗應該被他們搞砸了。

    “我就想問問,秘境里的尋雲樹在哪兒?”箜篌期待地看著再次變得醜陋的女修︰並沒有因為對方那張可怕的臉移開視線,“拜托,幫個忙吧。”

    “尋雲樹千年開花,千年結果。待結的果子成熟以後,就會枝枯葉落,根睫死亡。”女修語氣平常,“秘境中確實有過尋雲樹,但那是五百年的事情。五百年前尋雲樹結過一次果,現在早已經枯萎,連根都爛在了泥里。”

    “枯萎了?”箜篌心頭一空,腦子里嗡嗡作響。這些日子以來,她陪著桓宗找到了幾樣藥,以為很快就能湊齊,按照藥方幫桓宗治好身體。哪知進了這個秘境,才知道尋雲樹早就沒了。

    在孫閣主那里聽到這個消息時有多高興,她現在就有多失落。

    溫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箜篌茫然地抬頭,看著桓宗溫和的雙眼,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心里難受,就像是塞了又多又亂的棉絮,怎麼都無法清理乾淨。

    “沒事,我們可以慢慢找,就算找不到也沒有關系。”桓宗見箜篌雙頰煞白,一副不能接受的樣子,忙伸手拍她的後輩,“沒事了,沒事了。這里沒有,還有其他地方。”

    箜篌緩緩回過神來,緊緊地回握桓宗的手︰“你說得對,一定會找到的。”

    “尋雲樹哪那麼容易找到。”女修不咸不淡道,“它之所以叫尋雲樹,就是因為它外形多變,行蹤縹緲無蹤,比雲還要飄忽。”

    “反正我運氣好,一定能找到。”箜篌怕桓宗多想,連忙堵住女修的嘴,“你可以走了。”

    女修︰“……”

    剛才她求它的時候,可不是這幅嘴臉。

    現在修真界的女修,都已經如此虛偽了麼?

    它翻了一個白眼,化作煙霧消失在天地之間。

    金玲看著空蕩蕩的河邊︰“剛才的女修,是什麼東西?”

    “應該是秘境的靈智。”林斛道,“我們在前面看到的壁畫,還有生死門那幾個字,都是對我們的一種暗示,讓我們下意識在遇見某些事時,只會粗暴的按照個人喜好來劃分對與錯。”

    秘境想讓他們學著正視內心、善于辨別真假、注重人性看輕皮囊,可惜這些考驗方式用在他們身上,好像不太成功。

    得知尋雲樹已經枯亡,箜篌的情緒多少受了些影響,只是怕被桓宗看出來,一直強顏歡笑。

    桓宗或許是看出來了,或許是沒有看出來,一路上都牽著她的手沒有松開。

    接下來的幾天里,秘境里風平浪靜,箜篌一行人挖到不少靈草。某天夜里,林斛與箜篌一起去樹上摘果子時,提到了桓宗近幾日臉色格外好這件事︰“我被傳送到其他地方那兩日,有沒有發生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箜篌仔細回想,搖頭道︰“沒有。”

    林斛疑惑更深,難道是公子受到幻妖的影響,突然大徹大悟了?

    “不對,有一件事。”箜篌把摘下的新鮮果子扔給林斛,“我跟桓宗雙修過。”

    “雙修?”林斛看著箜篌的小身板,箜篌姑娘才多大,公子他……

    “摘好了?”桓宗出現在了兩人身後,神情平靜如幽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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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劍傷

    林斛的話在看到桓宗後戛然而止,他目光在桓宗身上掃來掃去,眼中有著明顯的不讚同。只是有些話,不適合當著箜篌的面去說,所以他忍住了。

    桓宗從箜篌手里拿了兩顆她摘下來的果子,“記得多休息一會兒。”

    箜篌點頭,猜測兩人可能有話要說,往旁邊跑去。

    不遠處的空地上,搭建著幾棟風格各異的房子,這些房子都是煉制好的法器,供修士在外面臨時居住。

    箜篌捧著新鮮水果走到綾波身邊坐下。

    “這水果挺新鮮啊。”綾波不用箜篌邀請,便主動伸手去拿果子,順便弄出一盆水來洗了洗,“靈氣濃郁,爽甜可口,真想帶回宗門去種。”

    “這些果子因為長在靈氣濃郁之地,才會有如此美味。”箜篌把所有果子倒進盆里,示意綾波全部洗完。綾波裝作沒有看懂箜篌的暗示,扭頭看小師弟。

    小師弟瞬間明白師姐的意思,挽起袖子開始洗水果。

    誰來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來洗。箜篌挑了一顆又大又紅的啃了起來︰“你們現在有什麼打算?”

    “先找到大師兄匯合。”綾波想起箜篌他們好像在找什麼尋雲樹, “你想要的東西,找到了麼?”

    箜篌默默搖頭,秘境之靈沒有騙她,這里可能真的已經沒有尋雲樹了。尋雲樹不沾塵土,行蹤不定,這幾天她一直在雲霧中找尋,甚至連水里也探尋過,也都一無所獲。

    “很多東西講究一個機緣,你不要太著急。”綾波難得有好心情跟一個黃毛丫頭談話,“琉光宗視劍為生命,對於他們而言,沒有什麼比追求劍道更重要了。”這黃毛丫頭若是與桓宗真人走到一起,最好還是留居在雲華山,琉光宗的日子對於雲華門弟子而言,可能不太好過。

    箜篌不明白綾波為什麼突然提起琉光宗劍修如何,但仍舊稀里糊涂點頭︰“哦。”

    見她漫不經心的模樣,綾波微微皺眉,到底是年輕小姑娘,不知道這些俗事,能把仙女都熬成黃臉婆。

    “找不到東西怎麼辦,直接離開秘境?”點到即止,綾波性格雖然嬌蠻,但腦子很清楚,有些話不宜說得太多。

    “先送你們找到長德道友。”箜篌抬頭看了眼天空,“我以前沒有進過秘境,這次進來可以長點見識。”

    綾波沉默了,按照常理來說,弟子拜入宗門以後,前十年里大多數時間都會待在宗門修煉,就算有秘境,也不適合剛入門弟子進入。

    但箜篌修為增長太快,這些約定俗成的規矩用在她身上,似乎並不太合適。

    秘境有很多種,有些是突然出現,里面危機重重。還有些秘境是各大宗門祖上留下來用來培養弟子的,不會出現太大的危險,只是有可能在里面遭些罪。

    還有一種便是他們現在待的這種秘境,每過一段時間會按時出現,無論哪個宗門的修士都能進入,善惡難辨,生死都在一瞬間。

    “既然如此,就多在里面待幾日。里面靈氣充裕,打坐一日抵得上外面的五六天,不要浪費。”綾波見金玲從屋子里出來,朝她招手道,“過來,一起吃果子。”

    金玲見綾波盤腿坐在墊子上,頭髮隨意披散在身後,實在不像是第一次見面時,連走路都要人撒花瓣的綾波仙子。

    人前人後真是兩個樣。再扭頭看箜篌,並不比綾波仙子好在哪里去。幸而兩人都是相貌極為標志的女修,就算不修邊幅了些,也還是很好看。

    若是這兩人中,有一個人盛裝打扮,那麼另一個人肯定也不會隨意起來。但偏偏兩人仿佛約好了一般,突然就變得“不講究”起來。

    “在這里待了好幾天,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遇到長德道友。”這兩日他們一直住在這里,來來去去就只有他們幾個人,再也沒有見到其他的生物。剩下幾個男人,早已經看到了她們最凶悍時的樣子,所以在外面竭力維持的形象,可以適當放輕松一點了。

    “要不你算一卦?”綾波挑眉看箜篌。

    箜篌摸了摸玉龜甲,搖頭道︰“還是算了,等下讓桓宗來算。”前幾天她算卦說往南邊走,雖然確實湊巧救下了凌波的師弟,但除了這件事以外,他們這一路上也沒有特別的順利。

    這種關鍵時刻,還是讓更厲害的人來掐算比較穩妥。

    遠遠瞧著三位姑娘湊在一起邊吃果子邊聊天,林斛臉上的表情變得格外嚴肅︰“公子,你與箜篌姑娘的事情,要如何解決?”

    桓宗靜靜看著他,等著他下文。

    “箜篌姑娘年歲尚小,你這樣……怕是不太妥當。”林斛到底還是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你不要仗著小姑娘對你的信任,做出不合時宜的事情。”

    “你說的不合時宜,指的是我與箜篌在一起,能夠觸發天地雙修,溫養經脈?”桓宗看向林斛的眼神意味深長,“林斛,我沒有想到你的想法竟然如此……”

    林斛已經顧不上桓宗這句話里還帶著幾分調侃,他音量不自覺拔高︰“公子,你此言當真?”

    天地雙修是一件需要緣分的事情,能夠踫到這種機緣的修士少之又少,稱得上是鳳毛麟角。

    所以擁有這種機緣的人,在其他修士看來,無異於天道的親生子。

    這種修煉方式不僅能夠提高修行速度,還能借用靈氣洗經伐脈。說得再淺顯一些,就是公子即便找不齊古藥方上的東西,也能靠著箜篌姑娘穩住靈台,多撐上百八十年。

    “公子。”林斛深吸一口氣,“我覺得,你現在就去跟箜篌姑娘說,願意為她做牛做馬吧。”

    桓宗︰“……”

    百八十年里能發生什麼事,誰也不能保證,說不定公子可以借著這段時間,找到完全恢復的方法。

    “我並不是在說笑。”林斛認真道,“天道仁慈,為萬物留一線生機,或許箜篌姑娘就是你的那線生機。”初識箜篌,只以為她是個熱情討喜的後輩,為了保證她的安全,所以選擇了一路同行。

    但箜篌實在太討人喜歡,尤其是上了年紀的長輩,林斛對她很難有半分負面情緒。現在得知她與公子竟然還有這份機緣,他是徹徹底底看明白了,這一路上不是她在受他與公子的保護,而是他跟公子在抱她的大腿。

    “不必如此。”桓宗搖頭道,“我與箜篌之間,有機緣是好事。但我對她好,並非因為機緣。”

    林斛張了張嘴,被桓宗打斷。

    “此事我會與箜篌商議,但做牛做馬這種調侃話日後不必再說。”桓宗扭頭看向不知道說到什麼,與綾波輕笑出聲的箜篌,“我與她之間的情誼,無需這些。”

    桓宗不愛說話,以往也很少做出打斷別人說話的行為。除非他對當下不滿,才會明確的開口。林斛怎麼都想不到,公子會因為這麼幾句話而動了怒。

    當男人開始在小事上敏感時,很多事就無法再回頭。但是這一次林斛沒有再提醒桓宗,他於桓宗亦師亦友,但還沒有擔起父母責任的打算。

    “桓宗。”又過了好一會兒,箜篌起身朝這邊揮手,“快過來幫我們一個忙。”

    桓宗想也不想便走了過去︰“怎麼了?”

    “你來掐算一下,接下來往哪邊走。”箜篌眼巴巴的看著桓宗。

    桓宗眉眼舒展開︰“不是已經說好往南?”

    “真要照著我卜卦出來的方向一直走?”箜篌有些氣弱,心里有些不踏實。

    “你算得很好。”桓宗看了眼昭唅宗小師弟,“若我們沒有朝南面走,也許就不能遇到其他的道友,也不會知道尋雲樹的消息。”

    “真的?”箜篌半信半疑。

    “我信你。”桓宗見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今晚再在這里住一夜,明天早上我們出發。”

    其他人沒有意見,反正跟著他們一路上不僅找到了不少靈草,還很安心,別說是帶他們往南邊走,就算讓他們往回走,他們也沒有意見。

    抱大腿的人要有抱大腿的自覺,抱了大腿還嘰嘰歪歪的人,那是腦子不好。

    綾波看了眼拖油瓶師弟,現在跟著桓宗真人他們一起,是最穩妥的選擇。

    又是旭日東升,長德帶著兩位師弟靠著樹幹小憩,當第一縷太陽光照過來的時候,他就睜開了眼。自從進入秘境以後,他們就沒有一天是安寧的。

    先是被幻妖騷擾,又是強行被住在奇怪的屋子里,早上起床看到一堆靈石堆在屋角,如果不把那些靈石裝走還不讓出結界。

    後來在路上救了個被同伴欺負的女修,哪知道被欺負的貌醜女修,其實是做了對不起另外一個女修的事情。他們幾個大男人被另外一個貌美女修罵得狗血淋頭,偏偏還因為心虛不能還嘴。

    再後來就是被魅魔一路追趕,那些魅魔好像特意跟著他們似的,時不時出現,讓他們不能安寧太久。

    若是心性稍差的修士,被魅魔時不時的騷擾,恐怕早已經失去理智。但是長德不同,身為昭唅宗的掌派大弟子,宗門中的師弟師妹們並不是各個都省心懂事,他早就習慣了應對各種突發情況。

    魅魔是很容易讓人心生焦躁,但是再煩人的魅魔,也比不上宗門里那一堆脾氣各異的師弟師妹。

    他站起身,看到蓋在一位師弟身上的外袍已經滑落在泥地上,彎腰撿起外袍蓋在師弟身上。

    兩位師弟睡得很沉,直到初晨的陽光照在他們臉上,他們也只是翻身背對著太陽繼續睡。

    長德嘆口氣,如此沒有警覺性,若是單獨出門在外,遇到邪修恐怕連命都保不住。秘境中不分四季,有些地方百花盛開,有些地方炙熱非凡,還有地方白雪皚皚,毫無規律性。

    看了眼不遠處的湖泊,擔心起另一個師弟與綾波師妹來。他們一行五人,進入秘境後就分開了,小師弟入門修行不過十餘年,綾波師妹又是個嬌縱的性格,平日有他們忍讓著還好,秘境里誰還會特意讓著她。

    還沒做父親,卻已經操起了父親兼爺爺的心,長德覺得,他人生中最大的修行不是劍道,而是這些師弟師妹們。

    林中忽然彌漫出一股很淡的血腥味,身為劍修,他的五感十分靈敏,察覺到不對,用掌風拍醒兩個師弟︰“都起來,有情況。”

    “大師兄?”兩個師弟抱著劍從地上彈跳起來,快速靠攏長德。

    “莫慌。”長德轉頭對兩位師弟道︰“你們越是驚慌恐懼,就越容易被心魔鑽空子。在還算安全的秘境里面,你們尚且如此,若是遇到真正的邪修,又該怎麼辦?”

    兩位師弟乖乖聽訓,不敢回嘴。

    “你們兩個跟在我後面,注意保護好你們的後背。”長德擔心是有人遇險,所以決定在四周找找看。

    到了湖泊另一邊,他看到一個散修盟的修士躺在水里,身上流出的血,把他身體四周的血都染紅了。這個散修他有印象,進入秘境的時候,還朝他抱了抱拳。

    “大師兄。”兩位小師弟想要去把人從水里拉出來,長德喝止了他們︰“不要動。”揮袖用靈氣把人從湖中撈出來,長德面色漸漸沉下來,“人已經死了。”

    兩個小師弟的臉色頓變。自從進入秘境以後,雖然遇到種種怪事,但他們並沒有性命之憂。現在突然鬧出了人命,是不是說明秘境里根本沒有那麼安全?

    “是劍傷。”長德看了眼屍體上的傷口,“一劍刺破靈台,一劍穿心而過,傷口小而緊密,傷人者應該是用劍高手。”

    此人死於人心,而不是死於秘境。

    “大師兄,遺體上沒有收納戒,也沒有收納袋。”

    進入秘境總共就那麼些人,哪些人用劍大家更是心里有數。此人身上沒有收納袋,也沒有收納戒,並不是他沒有這些東西,而是有人把它們取走了。

    謀財害命,心狠手辣。

    以昭唅宗、琉光宗、雲華宗、元吉門的實力與地位,這幾個宗門的親傳弟子絕對做不出殺人奪寶的事情,他們不缺這些靈草靈藥,就算真的缺,也不會用這種手段。

    若真有弟子心性如此低劣,宗門不可能留著他們,更別說收為親傳弟子。

    宗門弟子不可能做這種事,所以最有可能下手的是散修。這些散修雖然在散修盟里掛了名,但是除非有重大事情發生,他們私下里並不會有太多來往,也就不可能有太多的交情。

    正在長德沉思間,散修盟的長老帶著三名散修匆匆趕了過來,想必他們也是聞到了血腥味,才找過來看看。

    對於他們的到來,長德沒有絲毫的驚訝,除了散修盟長老,其他三位散修都還不擅長掩飾,他早就察覺到他們的靠近。

    散修盟四人過來時,正好看到昭唅宗弟子在翻屍首的衣服,一時間難免想多。尤其是當他們發現,躺著的修士是他們散修盟的人,致命傷口是劍造成後,四位散修臉色變得尤其難看。

    若非顧忌長德的身份,說不定此刻四人中就會有人指著長德問,人是不是你們殺的?

    彼此沉默片刻,長德還是決定解釋一番︰“我們來的時候,這位道友躺在水中。”

    散修們朝湖中看過去,湖面乾乾淨淨,沒有被血髒污的痕跡。

    長德順著他們的目光望去,看著清澈見底的湖泊,微微皺了一下眉,剛才還在的血,怎麼眨眼間就沒了?

    長德的師弟見狀,語氣都變得結巴起來︰“師兄,我剛才順手往湖泊里用了清潔術。”

    所以……血跡不見了。

    你怎麼不給自己的腦子也來一個清潔術?

    髒話差點脫口而出,但長德還是靠著多年的修養忍住了。每天跟這些專坑自己人的師弟師妹們打交道,各中心酸又有幾人能知?

    “好好的往湖里用什麼清潔術,唬誰呢。”四個散修中,一個看起來十分年輕的修士不陰不陽諷刺了一句,“就那麼湊巧?”

    “保護水源,愛護環境,有什麼不對?”昭唅宗師弟仿佛沒有聽出這位散修話中有話,從收納戒里掏出一塊素色大布,把死者的臉遮住,“看諸位的眼神,似乎對我有所誤會。”

    散修盟長老上前翻看了一下屍首,發現對方身上有兩處傷口,每一個傷口都是致命處。他站起身,猶豫片刻道,“還請長德道友跟我們說一下事情經過。”

    長德知道這些散修是不信任他,不過以現在這種情況,對方有懷疑的心態也很正常。他沒有因此動怒,把事情經過完完整整說了一遍。

    “什麼事都是你在說,誰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們?”年輕散修一直覺得這些大宗門弟子十分孤傲,若是有人得罪了他們,他們做出一些預料外的舉動,也是極有可能的。

    這位死得不明不白的道友大毛病沒有,小毛病卻不少,愛佔小便宜、聒噪、說話不過腦子,長得也不好看。

    這些小缺點頂多讓人討厭,還不至於讓人去殺他。但是在這些高傲的宗門弟子面前,說不定就成了十惡不赦的大罪。

    “這位道友的話是什麼意思,不如說得清楚明白一些。”長德面色冷下來,他把手背在身後,看起來極有威嚴,“我們若要取人性命,何必還留著你們這些活口?”

    這話有些咄咄逼人,但是他們四個散修,還真有可能打不過這三個劍修。

    被這麼擠兌,散修的臉色有些難看,但是他見其他三個同行的散修都沒有開口,也只能悻悻地閉嘴。萬一等下起了爭端,其他三個不幫他的忙,他連逃跑的餘地都沒有。

    “我能理解道友的心情,但是在事情弄清楚前,最好不要輕易開口。”長德面色稍緩,“免得惹出不必要的矛盾。”

    “不知道友剛才趕過來時,可否看到奇怪的身影?”散修盟長老行事穩重,問話時的語氣更加的平和。

    “未曾見過。”長德搖頭,他不想跟散修盟鬧出太大的矛盾,向長老行了個晚輩禮︰“我跟兩位師弟趕過來時,這位道友的遺體已經被浸泡在湖里。”

    散修盟長老看了長德一眼,內心已經偏向於相信長德,他轉頭去安撫其他幾位散修,免得氣氛變得更加尷尬,因為一件沒有證據的事情得罪整個昭唅宗,得不償失。

    人已經死了,正是凶手不明的時候。他們現在若是迫不及待地去惹怒昭唅宗,等於是在離開秘境前,與所有宗門弟子交惡。十大宗門各有往來,但凡是宗門弟子,都會幫著昭唅宗說話。

    有時候身份的認定,就是天然的立場。宗門弟子更親近宗門弟子,再正常不過。

    “有勞長德道友告知。”長老準備把這位散修的屍首收殮起來,“秘境里前路不明,若是道友不嫌棄我等修為低微,還請道友允我們與諸位一同前行。”

    很多時候,當矛盾放到明面上以後,反而更容易解決矛。此刻選擇與昭唅宗弟子同行,比他們單打獨斗來得好。

    長德還沒來得及答應,聽到遠處有說話聲傳來,他握緊劍柄︰“有其他人過來了。”

    散修們面面相覷,哪里有人?

    過了一會兒,他們終於聽到了說話聲,聲音是從他們頭頂上方傳過來的。

    在秘境中用飛行法器?散修們的表情有些怪異,這是準備把自己當成靶子打,還是把秘境當成了游山玩水的地方?他們不好意思出言諷刺,萬一是他們散修盟的人多丟人?

    “大師兄,好像是綾波師妹的聲音。”昭唅宗弟子仰頭看向天空,抬高音量,“上面的幾位道友,在下乃昭唅宗弟子,還請道友們下來一敘。”

    “昭唅宗?這是某個師兄的聲音,”綾波心中大喜,誇讚箜篌道,“你在卜卦方面真有天分,朝南邊走真的能找到他們。”

    看著面色欣喜的綾波,箜篌不發一言。

    她卜那個卦時,只是想著往哪邊走更吉利而已,根本沒想過這一茬。

    這個誤會,好像有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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