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鈞蝦逵人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月下蝶影] 勿擾飛升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1
發表於 2018-7-3 00:27:10 |只看該作者
第90章 好不好

    桓宗哭笑不得,他嘆息一聲,準備開口時,發現箜篌面露驚恐,似乎發現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順著箜篌的目光望過去,桓宗發現原本已經被驅散的煞氣,不僅卷土重來,並且比剛才還要濃烈,鋪天蓋地,讓整片大地都籠罩在黑色之下。

    “怎麼會這樣?”箜篌茫然四顧,看著花草樹木在煞氣中飄搖,生機一點點被吸走,臉上的笑化作焦急。

    “凝神靜氣,不要多想。”桓宗用靈氣點了點箜篌的頭頂,讓她冷靜下來,“我們先去陣眼看看。”

    “早跟你們說過,這個陣沒有破解之法。”邪修急道,“你們現在趕過去,除了讓煞氣染身以外,還有什麼作用?此陣成於凡塵界,煞氣也是從凡塵界人類內心引出來的,法器也好,神器也罷,對它根本毫無用處。”

    修真界的神器若是對這個陣法有用,他們邪修界的法陣大師又何必在這個陣法上花費近百年的時間。

    正派修士講究修身先修心,煞氣最易引發心魔。只要正派修士心魔纏身,他們邪修就將立於不敗之地。只可惜他比較倒霉,要做這個陣法的陪葬了。

    來凡塵界之前,師尊就跟他說過,正派修士都是些偽君子,最喜歡救苦救難。若是在凡塵界遇到正派修士,就故意裝弱裝傻,既要讓他們知道有個陣法的存在,又要讓他們不要去。他們這些正派修士都有個毛病,越是不讓他們去,他們就一定會去。

    修為高深,最後卻死於驚恐之下的修士,就是萬骨枯陣最好的引子。

    “世間萬物相生相克,有存在必有消滅。”待箜篌情緒穩定下來,桓宗冷冷看了邪修一眼,祭出自己的飛劍,帶箜篌到飛劍上,如流星般飛遠。

    “我們家公子不喜歡邪修,尤其是自作聰明的邪修。”林斛嘆口氣,“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邪修張開嘴,口腔中滿滿都是血腥的味道,他再也沒有機會說話了。因為他的喉嚨被劍刺穿,靈台也被一道靈氣絞碎。

    他從雲頭跌落,掉進深不見底的河流中,身體與煞氣融為一體,沉入黑黝黝的河水中。

    死前那一刻,他腦子里想的竟然是正派修士都是騙子。

    桓宗與箜篌一路朝東南方向疾行,箜篌在一座龐大的城池上空,看到了如同龍卷風的煞氣朝外噴涌,城內涌滿了死亡的味道,城外穿著甲冑的士兵推著一車又一車的死屍,往坑里填倒著。

    城門後,有百姓在嘶吼,有百姓在哭泣,怨氣沖天。

    “母親……母親……”赤著腳的孩子跟在一輛木板車後追喊,他身上的衣服髒污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稚嫩的雙角滿是污泥,他伸著手,想要去拉木板車上,被破席掩蓋著的屍體。

    推車的衛兵滿臉疲倦,神情麻木,見小孩子追上來,愣了一下才伸手攔住他,用沙啞的聲音道︰“回去,不要鬧。”每天看到的生離死別太多,多到他已經沒有了憐憫他人的能力。被困在這座城內的不僅是這些百姓,還有他們這些衛兵。半個月前,一萬護衛兵來到這里,現如今只剩下八千人了,那兩千人,是他們剩下的這些兄弟,親手焚燒的。

    死亡,從未停止。或許直到這座城的人全都死亡,這漫天的死味兒,才能消散乾淨。

    聽著孩子的大哭聲,衛兵繼續向前。破草席下,一只手臂垂了下來,浮腫烏青的手臂醜陋得嚇人,但是看到這只手臂的人,卻沒有誰有半分驚嚇。

    這座城里,還有誰沒有見過染上疫情死亡的屍體?

    哭聲,嘆息聲,咒罵聲,祈禱聲。

    這座城,整日繚繞著這些聲音,等待著它的死亡。

    箜篌從飛劍上跳下去,剛站穩腳跟,她不遠處的一位老人便倒了下去,她快步上前,想要去扶,袖子被拽住了。

    “姐姐,不要去。”一個頭大身子小的孩童睜著大眼楮,直勾勾的看著她,“他已經死了。”

    這雙本該天真的眼楮,在說到死亡時,里面沒有絲毫的情緒起伏,就像是在說今天早上沒有吃飯般平靜。

    箜篌聲音微顫︰“萬一……還活著呢?”

    “那也是要死的。”孩童道,“我看見了,你會飛。”

    箜篌喉嚨有些發堵︰“嗯。”

    “你是武林高手?”孩童平靜的雙眼中,終於有了些許亮光,“你可以離開這里?”

    風呼嘯而過,刮著箜篌的臉,她抬頭看著這個陷入黑霧的城,沒有說話。一塊冰涼的東西塞進她的手心,她低下頭,再度與孩童亮閃閃的雙眼對上。

    “這塊玉冬暖夏涼,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這是真家伙,我不騙你!”孩童為了證明這塊玉是真的,解釋道,“我外祖母是前朝縣君,她祖上是皇室血脈。”

    “你想我做什麼?”捏著這塊拇指大小的玉,箜篌輕聲問。

    “你等等!”孩童跑進身後的一間屋子里,很快抱著一個襁褓出來,“你帶她走,您收她為奴為婢都好。只要……只要把她養大,給她一口吃的都成。”

    “我妹妹吃得不多,父親說妹妹像母親。我母親每頓飯吃得很少的,真的。”孩童生怕箜篌不答應,眼眶都開始發紅,“求求你帶她走,我答應過父親,要照顧好她的。”

    七八歲的孩童,瘦得像是一根竹竿,怕得聲音都在發抖,卻說要保護只有幾個月大的嬰兒。

    箜篌探了探襁褓中的孩子,鼻息微弱,煞氣纏身,連哭泣的力氣都沒有,若是繼續留在這個城里,大概活不過十二個時辰。

    見箜篌不說話,孩童跪了下來,朝箜篌磕頭道︰“求求你。”

    “你起來。”箜篌聽到孩童的額頭磕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連忙彎腰拉起他,“好兒郎跪天跪地跪父母,不可輕易跪他人。”

    她沒有抱過孩子,所以動作不敢太大,見孩童的眼楮一直放在襁褓上,箜篌扭頭往身後望,見桓宗走過來︰“桓宗,快來幫幫忙。”小孩子太軟,她怕自己力道太重,把這個本就虛弱的孩子,給弄得更虛弱。

    桓宗︰“……”

    盯著箜篌懷里的孩子看了片刻,桓宗伸出了僵硬的雙臂,把軟乎乎圓滾滾的一團,摟進了自己的懷里。

    襁褓好像在往下掉?

    孩子要摔下去了?

    這個姿勢,小孩子好像不會太舒服?

    林斛趕過來的時候,看到公子如同雕像般站在箜篌姑娘身邊,他的腳下還用一股強大的靈氣托著什麼東西。他皺了皺眉,難道是什麼不能動,一動就爆發出極強威力的邪惡法器?

    他快步上前,走到桓宗身邊看了一眼,隨即沉默著連連後退三步,希望公子剛才沒有發現他。

    “林斛。”桓宗面無表情地扭頭看他,側臉仍舊完美得挑不出半分缺點。

    林斛︰“公子,我去陣眼看看。”

    “你身上有妖族血脈,不適合靠近煞氣重的陣眼。”

    林斛︰“不,這點些微血脈影響,並不重要。”

    桓宗不再說話,只是用一雙平靜無波的眼楮盯著他。

    箜篌並沒有去注意桓宗與林斛說了什麼,她用指腹揉了揉男童額頭上的腫塊,把玉還給他,“這個還給你,這是你母親留給你的東西,我不能要。”

    男童連連搖頭︰“我沒有騙你,這塊玉很值錢,求求你收下吧。”

    “我會救你妹妹。”箜篌捧住他的臉,再搖下去,這個孩子的腦袋都要掉了,“我不僅要救她,也要救你,這座城里的人,我都要救。”

    男童愣住︰“你是……大夫嗎?”

    “我不是。”箜篌勉強笑了笑,“我是你外祖母的遠房親戚。”

    男童皺眉︰“可是母親跟我說,外曾祖父是郡王,外祖母的親戚都是前朝皇族,你……”父親很少在母親面前提及前朝皇族,但是私下里教他讀書習字時,卻跟他說過,前朝皇室族人大多驕奢淫逸,荒唐至極,當今陛下奪得皇位時,天下百姓無不拍手稱好,很多村子里甚至請了鄉戲來唱了三天三夜。

    前朝名聲那麼差,這個小姐姐看起來這麼漂亮,為什麼還要主動跟前朝扯上關系,這不是自找麻煩麼?

    男童小聲道︰“姐姐,你還是快些走吧,就連陛下派來的御醫都會疫病束手無策,你不要留在這里陪葬。”

    “小小年紀,知道什麼叫陪葬?”箜篌站直身體,回身看過去,發現襁褓已經從桓宗懷中轉移到林前輩那里,她掏出一瓶靈液,往女嬰嘴里喂了一滴。

    “桓宗,我飛到陣眼上空看看。”箜篌從收納戒里取出從秘境中得到的斂息傘,撐開舉在頭頂,“你與林前輩在此處等我。”

    “我陪你一起。”攔住她道,“你不要單獨去。”

    箜篌緩緩搖頭︰“你在下面看著我就好。桓宗,姬家欠天下百姓的債,我要還回來。”

    “我陪你一起還。”桓宗拿過她手里的傘,眼神溫柔的看著她,“你陪我踏遍萬千河山找藥,我陪你踏破這個陣法,可好?”

    箜篌怔怔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桓宗忽然俯首在她肩膀上靠了一下,然後飛速離開。

    箜篌茫然︰“桓宗?”

    桓宗抿著嘴,面頰有些發紅︰“我都想出新的撒嬌方法了。”

    “你……”

    他漂亮的眼楮里,倒映出箜篌茫然的模樣︰“答應我好不好?”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2
發表於 2018-7-3 00:27:27 |只看該作者
第91章 苦中作樂

    “好、好的吧……”箜篌捂著臉,聲音細弱蚊蠅,“那、那你不能一個人跑到前面去。”

    桓宗輕笑一聲,抓住她的手︰“我就走你旁邊。”

    “跟在我後面。”箜篌抽出自己的手,指了指自己身後,從桓宗手里搶回斂息傘, “跟好了。”

    桓宗低頭看了眼空蕩蕩的掌心,單手負於身後,右手虛握成拳,放到唇邊輕咳一聲,“那還煩請箜篌仙子在前方引路。”

    箜篌︰“……”

    沒想到桓宗也有貧嘴的時候,箜篌回頭瞪了他一眼,足尖一點,朝陣眼處飛去。桓宗不動聲色的跟上,手中光芒一閃,龍吟劍已經在手。

    男童呆呆的看著漂亮姐姐與她的朋友飛遠,他幼小的身軀里,承擔著不屬於這個年齡的震驚。武林高手,可以飛得比城里最高的塔還要高?

    他扭頭走到林斛身邊,一會兒看飛向空中的箜篌,一會兒看抱著妹妹的林斛。

    “擔心她?”林斛問。

    “沒有。”男童連忙搖頭,“把妹妹交給你們,我很放心。”

    就算不放心,這也是他唯一能讓妹妹活下來的選擇,他不敢不放心。

    “你先抱著。”林斛見這孩子嘴上說著放心,滿臉滿眼都是擔憂,把襁褓塞回他懷里,“照顧好自己,等下我可能還要去幫忙。”

    男童小心翼翼的調整好抱孩子的手勢,發現妹妹的面色竟比剛才紅潤了許多,心頭大喜。剛才那個漂亮姐姐喂妹妹東西的時候,他怕對方一個不高興,就不帶妹妹走了,所以也不敢多問。現在見妹妹面色好了許多,他就猜到,剛才漂亮姐姐喂的可能是藥。

    難道,她真的有辦法救全城百姓?

    抬頭看著飛在空中,一直沒有落下的兩人,男孩心中有了一個十分荒誕的猜測,漂亮姐姐……該不會是已經成為仙人的箜篌仙子吧?

    整個姬氏皇族,現在還敢在外面自稱是前朝皇族人的,幾近寥寥。

    只有七年前已經成為仙人,讓陛下親自下令建觀祭拜的箜篌公主,才敢如此沒有顧忌。而且除了神仙,誰能像風一樣,自由自在的飛到空中?

    箜篌公主來救他們了?

    男童抱緊妹妹,她聽到他們的祈求了嗎?

    箜篌剛靠近陣眼,就被強大的煞氣沖擊得差點喘不過氣來,幸好斂息傘能夠隔開這些煞氣,讓箜篌有喘息的餘地。她連連後退,把傘舉到自己與桓宗頭頂,把桓宗也遮好︰“桓宗,這個陣是不是要成了?”

    “還沒有。”桓宗沉著臉,看著從陣法中散出的煞氣,“還不夠。”

    “什麼還不夠?”箜篌心里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人命。”桓宗道,“這個陣,以人的壽命為祭品,必須要死足夠多的人,才會陣成。”

    箜篌看著腳下的這座城,想到那些死去的無辜百姓,咬牙恨道︰“這些畜生。”

    這座城的地理位置十分奇怪,不僅有四條江河從它這邊經過,還四面環山,形成一個看似有出路,實則卻是困局的平原。本是個易守難攻的好地方,在邪修的操縱下,卻變成了萬骨枯陣陣眼的最佳選擇。

    “我們先離開此處。”桓宗道,“看看能不能從河流山川入手,毀去陣腳。”

    “嗯。”箜篌微微點頭,臉上的嚴肅難消。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刻,身後的陣眼忽然傳來一股強大的吸引力,拖著她就往陣心中吞噬,眨眼間她便被拖出十丈遠。

    “箜篌。”桓宗飛身抓住她的手,用龍吟劍斬斷圍繞在她身邊的煞氣,攬住她的腰道︰“我們走。”

    陣眼似乎感知到有修士靠近,所有煞氣都扭曲起來,附近所有的煞氣都朝他們身邊圍攏,大有不把他們拖下去不罷休的架勢。

    “走!”桓宗看了眼被煞氣死死纏住的龍吟劍,劍身發出嗡嗡的鳴叫。側首看臉色煞白的箜篌,他鬆開握劍的手,張開雙臂抱著箜篌,把她護在懷中往外飛去。

    “師父,劍是什麼?”

    “劍是我們劍修的命。命在,劍在。劍若是不在,你這一輩子,便再也沒有資格做一個劍修。”

    “劍是最重要的嗎?”

    “或許是,或許不是。”

    桓宗閉上眼,回憶著幼時剛拜入琉光宗時,師父曾對他說過的話。已經填入幾萬人性命的萬骨枯陣,他沒有把握把箜篌完完整整帶出來,龍吟劍就是吸引煞氣的最好誘餌。

    “桓宗,你的劍!”箜篌知道本命劍對于劍修意味著什麼,看著幾乎被煞氣淹沒的龍吟劍,她急道,“這個煞氣會損壞龍吟劍的。”

    “無礙。”桓宗淡淡道,“我們先離開。”

    箜篌怔怔地看著桓宗的側臉,狠狠咬了咬下唇,咬得唇角都滲出血來,匯靈力于雙手上,把桓宗一掌拍出煞氣圍攏的範圍。

    沒有料到箜篌會有此舉,桓宗驚駭回頭,只看到了黑茫茫的煞氣,只聽到龍吟劍微弱的顫鳴聲。

    “桓宗,你如果敢跟過來,我就抱著你的龍吟劍跳進陣眼!”黑霧中,遠遠傳來箜篌一聲吼,但是桓宗卻看不到她的身影。

    顧不上箜篌的威脅,桓宗轉身欲追,被忽然出現的林斛攔住。

    “讓開。”桓宗揮袖想把林斛掃到一邊,沒想到平日聽從他命令的林斛,竟提劍攔住了他這一擊。

    “公子,你靈台已是不穩,現在連本命劍也丟了,你不想要命了?!”林斛低聲道,“更何況你身為凌憂界的修士,太過插手凡塵界的事,是會沾上因果的。”

    天理循環,早有定數。若是凡塵界百姓遇到苦難,便祈福求神,這會導致他們遇事只會尋求神仙庇佑,失去了自己拼搏努力的斗志。長此以往,對這些百姓不會是好事。

    所以凌憂界的修士可以隱藏身份來凡塵界游玩,卻不能隨手插手凡塵界事務。這個道理,他明白,公子明白,其他修士也明白,所以凡塵界才沒有那麼多“神仙顯靈”。

    就連箜篌姑娘也是明白的。

    “我心里有數,你不必勸。”桓宗神情更冷,“林斛,我不想與你動手,你讓開。”

    林斛苦笑︰“公子,我又何嘗願意。”公子若是用上全力,以他的修為根本攔不住他,“可是你不要忘了箜篌姑娘的個性,她說你若是進去,她便抱著龍吟劍跳進陣眼。這話雖然不能信十分,至少也能信五分。”

    不能信的那五分是,箜篌姑娘跳下去之前,一定會先把龍吟劍扔出來。

    斂息傘已經攔不住喪心病狂的邪陣了,箜篌乾脆把斂息傘收了起來,把鳳首變小握在手中,靠著鳳首身上的神光,慢慢靠近被煞氣卷在中間的龍吟劍。

    在濃厚的煞氣中,龍吟劍就像是一盞會發出聲音的明燈,箜篌一眼就發現了它在哪兒。

    手指在琴弦上快速撥動,箜篌飛身躲過煞氣的偷襲,離龍吟劍越來越近。龍吟劍的顫鳴聲越來越弱,箜篌手臂穿過包裹在劍身外的煞氣,煞氣把她的袖子腐化,變成了破破爛爛的碎步。

    身上這件衣服,是能夠阻擋出竅期大能三擊的法衣,沒想到在陣眼里,只堅持了幾息的時間。

    “嗡!”

    龍吟劍有了自身的靈智,並不想讓主人以外的人踫它,所以在箜篌握住劍柄的那一刻,它發出了強大的反震力。箜篌差點被這股力道沖擊得吐出血來。她也不戀戰,拖住龍吟劍就跑,一路跑一路扔法寶,短短幾步路的距離,她便扔出近十種法寶,才沒讓陣眼把她跟龍吟劍一塊卷下去。

    後有煞氣當追兵,前有龍吟劍的不配合,箜篌氣急,在龍吟劍首狠狠拍了一下︰“給我老實點,你家主人多好一人,怎麼有你這麼不老實的劍?!”

    龍吟劍抖了兩下,在箜篌手里顫動得竟然沒有剛才厲害了。箜篌喘了幾口氣,勉強笑了笑,又往身後丟了兩件法寶︰“早這樣多好,再扭我就把你扔回去算了。”

    這下龍吟劍徹底不動了。

    此刻箜篌身上的靈力幾乎耗盡,僅僅幾十丈的距離,她卻猶如負山前行,喘得像是耕地的老黃牛,手里的龍吟劍也重得她幾乎握不住。

    “完了,咱們該不會真的要交待在這里吧?”盡管五指已經開始顫抖,箜篌卻死死攥著龍吟劍不放。以前看桓宗揮劍的樣子,還以為這把劍只有幾斤重。哪知道這劍相貌平平無奇,名氣卻取得霸氣,重量更霸氣。

    劍修真是太不容易了,提著幾百斤重的劍劈來砍去,還把劍玩得這麼好看,難怪修士們都不敢惹劍修,誰惹得起呢?

    呼。

    細微的風聲響起,箜篌下意識往左一避,左手捏起三張闢邪符,順勢丟了出去。扔完三張闢邪符,箜篌一股腦兒往外扔符篆,有時候甚至連扔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完了……”在腳踝被煞氣纏住的那一刻,箜篌腦子里閃過很多念頭,有師父師兄宗門的那些親友,靠在她肩膀上面無表情撒嬌的桓宗,還有……天下的百姓。

    “先有天地,水澤萬物,清氣祛濁。天地生陰陽,陰陽匯兩儀,兩儀生四象。生生死死生,萬物亦生以死,無生亦無死,無死何悟生……”

    在秘境中背得爛熟于心的心經秘法,在箜篌靈氣耗盡時,詭異地出現在箜篌心間。箜篌抱著龍吟劍,低聲喃喃道,“水澤萬物,清氣祛濁……”

    低下頭看纏住腳踝的煞氣,箜篌取出一瓶靈液倒下去,煞氣果然不甘不願地鬆開了她。趁著這個機會,她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把凝氣丸,鼓足一口氣往外沖。

    她覺得自己這輩子,再也沒有像今天這麼快過。

    眼看煞氣再度逼近,她不知怎麼想的,竟然揮起龍吟劍朝煞氣砍去。就在她以為龍吟劍不會給她面子時,龍吟劍發出一聲長嘯,一頭金色的虛幻龍影與陣眼跑出來的煞氣纏斗在一起。

    聽到龍吟聲,與桓宗打得難解難分的林斛忍不住偏頭看了一眼,看到在黑霧中翻滾的金龍幻影,他驚道︰“公子,你的龍吟劍……”

    桓宗一腳把他踹下雲頭︰“林斛,萬骨枯陣成,不僅是凡塵界的百姓要當做陪葬品,凌憂界很多修士也會因為這些煞氣,出現心魔。你不要忘了,設置這個陣法的目的,就是為了針對我們凌憂界。我沾染的不是凡塵界因果,而是為了阻擋一場讓凡塵界與凌憂界都陷入混亂的浩劫。”

    說完,他轉身飛入煞氣中。

    “你是靠吞靈氣長大的嗎?”箜篌剛才還能喘氣,現在拖著龍吟劍連氣喘不過來了。這麼霸氣的劍不適合她,她還是更喜歡漂亮有好用還不廢靈力的水霜劍。

    嗡。

    龍吟劍又抖了一下。

    “都什麼時候了,還計較這些。”箜篌運轉靈氣,身為五靈根修士,她借助與生俱來的天分,調動空氣中的水靈,勉強把煞氣攔在了水結界外。

    “當年拜入師門,我幻想自己能夠修為大成,衣袂飄飄的飛升成仙。沒想到飛升不成,還有可能被一個邪陣當做肥料。”箜篌嘆口氣,從懷里掏出一枚傳音符,在凡塵界不能往凌憂界用傳訊符,她只能給桓宗留一封信了,到時候他能幫著轉交。

    然而她捏著傳訊符還沒來得及用,濃霧中,一個白衣勝雪的男人飛了進來。看到她,不由分說的扔出兩件神級法寶,抱著箜篌就沖了出去。

    煞氣襲入體內,桓宗靈台內的靈氣四處亂竄,他看了眼後面追上來的煞氣,反手一揮,強大的威壓沖擊而出,他懷里的箜篌受不了這種境界威壓,差點悶出一口心頭血。

    難道,這才是桓宗真正的實力?

    桓宗表面鎮定,內腑早已經翻滾不停,他往後連連擊掌,單手抱著箜篌飛得更加快速,在離開陣眼的那個瞬間,他接連拋出八件法器,按照八個方位把陣眼控制起來,不讓它繼續擴大。

    從收納戒里取出一件披風,裹在衣衫破爛的箜篌身上,桓宗再也撐不住,吐出兩口血後,與箜篌一起從空中跌落。

    摔下前的那一刻,他把箜篌緊緊護在了懷中。

    碰。

    兩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桓宗仰面躺在地上,毫無形象可言,他這一生,幾乎從未像今日這般狼狽丟臉過。

    被他一腳踹在地上的林斛用劍撐著身子站起來,緩緩朝摔在一塊兒的兩個人走去。

    “桓宗。”箜篌從桓宗身上抬起頭,舉起手里的龍吟劍,嘴角的血跡未干,眼楮亮如朝陽︰“龍吟劍,我拿回來啦。”

    她隨意用手背摸了摸嘴角,嘴角的血漬糊到了臉頰上,讓她整張臉看起來又髒又難看。

    當然桓宗也沒好到哪去,向來白衣勝雪的他,潔白的衣服上沾著血跡與地上的泥灰,白玉發冠也不知道摔到了哪兒,頭發披散在髒髒的地上,不過仍舊很順滑。

    他看著少女臉頰帶血,還咧嘴笑著的樣子,伸出手把她按進了懷里,緊緊的,緊緊的抱住了她。

    在這一刻,懷中的溫暖與真實,就是永恆。

    聞著桓宗身上淡淡的藥香味,箜篌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桓宗的心跳聲。明明衣服布料很柔滑,箜篌卻覺得自己的臉,被衣服蹭得又熱又癢,總想伸出手捂住。

    “桓宗,你又在撒嬌嗎?”

    “嗯。”

    桓宗的下巴抵在她的發頂,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見桓宗說︰“剛才受了內傷,難受。”

    箜篌不敢再動,乖乖趴在桓宗懷中,疑惑道︰“我會不會壓得你更難受?”桓宗撒嬌的手段太差了,這個姿勢不僅別扭,還會讓他也不舒服。

    片刻沉默後,桓宗悶悶道︰“不會。”

    箜篌想了想︰“那倒也是,我比龍吟劍輕多了。”

    被遺忘在地上的龍吟劍,微微顫鳴一聲,箜篌趴在桓宗胸口,看著掉在地上滿身是灰的龍吟劍,莫名覺得此刻有些好笑,不自覺笑出聲來。

    桓宗松開環著箜篌的手,輕輕拍著她的背。

    林斛停下腳步,看著少女趴在男人胸口,吃吃的笑,而男人只是輕輕拍著她的背,什麼都不說。明明是髒污的地面,卻被他們躺出了鮮花草地的盛景。

    “笑什麼?”

    “不知道,就是覺得好笑。”她一邊說,一邊笑,翻過身學著桓宗的樣子,仰躺在髒髒的地上,看著空中被暫時鎖住陣眼的萬骨枯陣。

    或許是能夠拿回龍吟劍高興,又或許是剛才在她脫力時,桓宗穿破黑暗而來,還有就是……

    箜篌偏頭看桓宗,桓宗恰好也看向她,兩人四目相對,都露出了笑。

    還有就是她從未見過如此狼狽的桓宗,明明她應該說謝謝或是愧疚,但就是覺得好笑。一身髒兮兮很好笑,頭發散亂也很好笑,抱著她撒嬌……可愛得好笑。

    風起,沙子撲了兩人滿臉。

    箜篌從收納戒里掏出兩粒凝氣丹,給自己與桓宗各塞了一顆,身上的靈氣緩緩恢復著︰“桓宗,剛才我在陣眼里,看到了一個小陣。”

    陣中陣,以陣養陣,這是一種十分陰毒的方法,設陣者根本沒打算讓靠近陣眼的人活著。她能活著出來,全靠大堆大堆的法寶往外砸,後面若不是桓宗出手相助,她大概根本走不出來。

    也幸好她剛才大著膽子靠近陣眼發現了這件事,不然他們借用山川河流破陣,外面的陣法是破了,里面的那個陣說不定會借此催發,會引來什麼樣的後果,她也不敢想。

    “是什麼陣?”桓宗問。

    “我不認識。”箜篌道,“不過我記得那個陣法的大致圖形,等下我畫給你看。”

    “好。”兩人靜靜看著,不再說話。

    林斛忍無可忍走到兩人身邊︰“在地上躺夠了沒有,老百姓都看著呢。”

    箜篌坐起身,看到不遠處果然站著很多百姓,只是這些百姓臉上的表情不是看熱鬧,而是激動。她捏著披風邊緣站起來,躲在了桓宗身後。

    她現在這副灰撲撲髒兮兮的模樣,不適合讓外人看見。

    “三位仙人!”衣服皺巴巴的刺史從人群中擠出來,他朝抱著襁褓的男童行了一禮,才對箜篌等三人行禮,“三位仙人可有暫居之處,若是三位仙人不嫌棄,可以到刺史府暫居幾日。”

    從疫病剛開始發作到現在,他已經是當地第三任刺史了,前面兩任都是染上疫病丟了性命。他看了眼抱著襁褓的男童,這位小公子就是第一任刺史的孩子,半個月前刺史大人夫婦相繼離去,小公子便帶著只有幾個月大的孩子,單獨住在一個屋子里,他有心叫兩個孩子跟他一起住,但是小公子只隔著門說話,臉面不露。

    猜到小公子可能是怕接觸太多外面的人,會讓疫情感染到他身上,所以他也不再勸他,只是每隔兩日給他們兄妹倆送些吃食過來。

    “不必。”人前的桓宗,仍舊是那個淡漠又寡言的劍修,“待疫情解決,我們便會離開。”

    刺史不敢再問,怕惹得仙人不悅。

    人群中議論紛紛,有人喜,有人笑,也有人哭。一位抱著一兩歲大孩子的婦人,她怯怯的看著箜篌,“仙子,您可是箜篌公主?”

    他們的苦痛,他們的哀求,箜篌仙子都聽見了,所以才下凡來解救他們的苦難?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3
發表於 2018-7-3 00:27:38 |只看該作者
第92章  與佛無緣

    箜篌想說自己不是,這樣待事情解決以後,她就可以偷偷離開。然而婦人的眼神實在太亮,亮得宛如飛蛾看到了火光,拼命抓住最後一絲希望。箜篌想,她若是在此刻搖頭,就會變成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草。

    她嘆息一聲,輕輕點頭︰“我是。”

    “是公主殿下,是箜篌仙子,她來救我們了!”人群中,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這一聲,像是點燃干柴的火種,讓原本呆滯又麻木的人,都緩緩清醒過來。

    “仙子來救我們?”

    “我……有救了?”

    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又哭又吼的沖回家,抱著自己兩個孩子哭起來。等了那麼久,盼了那麼久,箜篌仙子終于聽到了他們的祈求,從天而降救他們了。

    看著百姓們又哭又笑的模樣,桓宗發現天空的煞氣似乎淡了些許,雖然非常不明顯,但是以他的修為,明顯感覺得到。

    這些凡人明明已經被死亡的恐懼與怨恨圍繞,為什麼有了一絲生的希望,就會爆發出強大的力量?凡人,就是如此堅強不屈,抓住希望就能活下去嗎?

    萬骨枯陣,以人類的怨氣與不甘為引,以山川河流為陣角,這樣的陣法確實無堅不摧。若是十年前的他……

    桓宗垂下眼瞼,往日覺得靈台是否修復,只需隨緣,可箜篌的歲月還有那麼長,他呢?

    “桓宗。”箜篌抓了抓他的袖子,“我把那個陣眼中的小陣法,畫給你看。”

    “好。”面對全心全意新任她的箜篌,桓宗眼底眉梢盡時溫柔。

    身為一個剛接觸各種法陣的初學者,箜篌的優點是記憶力好。這是她出生過後就有的天賦,她從小就比別人學字快,先生講過一邊的書,她就能背得大半。

    很快她就在紙上畫了一個簡易的陣法給桓宗︰“這是什麼?”

    “是納魂陣。”桓宗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這些邪修不僅以人類的怨恨為引,還把他們的魂魄全部收集起來,是想拿他們的魂魄煉制法器?

    人類有了魂魄才能投胎轉世,若是死後魂魄被人帶走,煉制成害人的邪器,便永世不能超生。

    箜篌大致猜到了這些邪修的意圖,她胸口一悶,原本還沒痊愈的內傷,又被這股氣折騰得吐出一口血。

    溫暖舒適的靈氣梳理著她心口的鬱氣,溫暖的手掌放在她背上,就像是最強大的依靠。

    “擦一擦。”桓宗把手帕遞到箜篌面前,箜篌拿著桓宗給的帕子擦干淨嘴角,轉頭見百姓雖然站在遠處,可全都沒有離開。

    箜篌擦了擦嘴角,桓宗嘆口氣,拿過她手里的手帕,去擦她的臉頰。帕子到了桓宗手中的那一刻,像是沾上了水分,有些涼,有些潤。但是桓宗的動靜很溫柔,箜篌覺得自己的臉又涼又癢。

    她扭了扭臉,桓宗笑道︰“別動。”

    “哦。”箜篌鼓了鼓臉,把臉偏向桓宗,讓他擦得更順手一些。

    這麼乖巧的樣子,真是一點都看不出,剛才她還敢單獨闖進陣中,把龍吟劍帶出來,甚至還能用它。劍修的本命劍,屬於修士獨有。再厲害的劍,到了別人手里,與一把砍菜刀無異。他在陣法中看到了金龍幻影,說明箜篌不僅揮動了這把劍,甚至還發揮出了它的威力,開了靈智的本命劍,不該如此的。

    “林斛。”擦干淨箜篌的臉,桓宗道,“把法檀大師贈我金迦葉拿出來。”

    “公子,您這是何意?”林斛不解,這不是要準備破陣,怎麼又開始請和尚了?

    “超度。”桓宗抬頭看著滿天的黑氣,面無表情道,“死者帶著不甘與怨恨,若是這些都沒有了呢?”

    “法檀大師佛法無邊,自然能渡人渡魂,可是受到陣法影響的城池不止此處,我擔心他一個人忙不過來。”林斛道,“可要多請幾人。”

    林斛猶豫片刻︰“好。”

    凌憂界清淨寺。

    雖同為凌憂界十大宗門之一,清淨寺卻很少參與凌憂界的事。雖然這群僧人總是念叨著佛前也有怒目金剛,但是凌憂界近兩百年出生的修士,還從沒見過這些僧人動手揍人。

    清淨寺里十分安靜,就像它的名字一樣,與世隔絕,清靜無憂。

    一隻仙鶴的鳴叫聲劃過長空,有僧人好奇的抬頭,怎麼有仙鶴飛到他們這里來了?修道之人,才偏好仙鶴,他們佛修可沒有奉鶴為仙物。

    仙鶴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直接飛往了住持的院子里。

    坐禪的法檀聽到仙鶴怕打羽翅的聲音,睜開眼攤開手掌,一枚金色的迦葉落入他的手中。近五百年來,他送出過五枚金迦葉,另外四枚早已經還到了他手中。

    原本以為這枚金迦葉永遠都不會用上,沒想到終究還是回到了他的手中。

    “罷了。”他理了理身上的僧袍,把佛珠與法杖帶上,對門外的弟子道︰“讓玄字輩師兄弟隨我來。”

    “是。”

    凡塵界中,隱于暗處的邪修陣法師看到萬骨枯陣的威力略有減弱,皺眉道︰“怎麼回事?”

    “尊者,凡塵界帝王請來了修士。”出去打探過消息的邪修道,“應該是那個修士出手了。”

    “修士?”陣法師有些疑惑,“那些正派修士講究天理循環,不會輕易插手凡塵界的事情。更何況我來之前,你們說過此界並沒有正派修士駐扎,這才多久,就有修士趕過來了?”

    “據說是此界的一個前朝公主拜入了雲華門的門下,恐怕是不忍見百姓遭受苦難,便自作主張來了凌憂界。”回話的邪修也沒有想到會有一個正在修行的前朝公主跑出來,他小聲道,“這個公主去凌憂界不過七八年時間,修為並不高深,想要破掉尊者您設下的陣法,無疑是痴人說夢。”

    “不自量力。”陣法師冷笑,“到底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主,既然她想要多管閑事,那就讓她跟這些百姓死在一起,日後也不孤單。”

    “十萬怨魂,還差多少?”

    “兩千。”

    “很快了。”陣法師抬頭看天,眼中滿是諷刺,“我要看看,那些道貌岸然的名門修士,在這個法器面前,會露出何種丑態。”

    箜篌公主從天上回來救百姓的消息,很快傳到附近的幾個城市,無數百姓抱頭痛哭,口里念著他們終於有救了。

    在他們看來,神仙是無所不能的。

    然後他們心中那個無所不能的仙女,此時卻坐在雲頭,滿臉的不敢置信。

    “所以,我剛才就頂著一張髒髒的臉,面對那麼多百姓?”箜篌拿鏡子在臉上照了好一會兒,桓宗已經幫她把臉擦干淨了,但是想到自己剛才已經無意識丟臉,她就覺得沮喪。

    她不想幾百年後,凡塵界提到她這個已經“成仙”的公主,是面帶紅印不夠漂亮的仙女。

    “沒事,等陣法破了以後,你就打扮得美美的從他們眼前離開。”桓宗失笑,小姑娘都是愛美的,不過箜篌就算是愛美,也是可愛嬌憨的。

    “那也只能如此了。”陣法還沒破,箜篌已經開始想,離開的時候要穿什麼衣服,梳什麼樣的頭髮,才能保證幾百年後,凡塵界的百姓提起她,還會誇她長得多麼好看。

    桓宗笑了笑,偏頭往西方看去,從雲上站起身︰“來了。”

    “什麼來了?”箜篌跟著站起身來,她並沒有看到任何人。

    不多時,西面天空多了一抹亮麗的雲霞,燦爛的雲霞中,幾個剃著光頭的僧人腳踏蓮花台而來,為首的僧人慈眉善目,身上只著一件簡單的青色袍子,倒是手中的法杖法光陣陣,大有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的架勢。

    “仲……”

    “法檀大師,我奉我家桓宗公子之命,請大師勞累這一趟,多謝。”林斛閃身來到法檀面前,雙手合十,“請。”

    “請。”法檀笑了笑,凌空走到桓宗面前,“與小友多年未見,小友可曾改變主意?”

    箜篌看著僧人光溜溜的腦門,疑惑的看桓宗,改變什麼主意?

    “多謝法師看重,在下覺得琉光宗甚好。”桓宗表情不變。

    “可惜了,可惜了。”法檀搖頭嘆息,“小友甚有慧根,與佛有緣,何須做打打殺殺的劍修?”

    箜篌看得目瞪口呆青天白日的,真沒想到,這個大和尚看起來慈眉善目的樣子,竟然跟琉光宗搶人?

    “我佛慈悲,這位小友好相貌。”法檀朝箜篌行了一禮,箜篌連忙還了一個大禮,“大師謬讚了。”

    “貧僧從不打誑語,我觀小友眉清目秀,面有仁慈之相,何不入我佛門,得證菩薩果?”法檀沒想到會再次遇到一個佛修苗子,“小友以為何?”

    箜篌︰“……”

    凌憂界佛修的處境很艱難?怎麼四處挖其他宗門的牆角?

    “多謝大師,只是晚輩已拜入雲華門門下,此生不願叛出宗門,還請大師見諒。”

    箜篌是不可能做僧人的,想到要剃光頭,她這輩子都不會考慮這種可能。

    “那貧僧只好下次再來問。”法檀掀起青袍坐下,把法杖往空中一拋,整個天空都被印亮。

    其他弟子紛紛盤腿坐下,開始護法。

    箜篌不懂佛,但是在法檀大師開口念第一句佛時,她便覺得整個天地安靜下來。天那麼大,地那麼闊,有什麼不能放下的?

    她轉頭看桓宗,一下子清醒過來。

    佛說紅顏枯骨,她此生怕是參不透了。

    可見,她與佛無緣。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4
發表於 2018-7-3 00:27:49 |只看該作者
第93章 往生

    “怎麼回事?”陣法師發現怨靈的力量越來越小,推開跪在面前倒酒的美艷女子,大步走到山崖邊向外眺望,只見天空祥雲與黑霧纏斗在一起,不相上下。

    “凡塵界的那個前朝公主,是拜入雲華門門下,還是佛修門下?”陣法師咬牙恨道,“那群禿驢從不管事,怎麼這里會有佛光?”凡塵界出身的修士,在凌憂界不受人欺負凌辱已是幸事,又怎能在短短幾年內,與佛修搭上關系?

    壞事的佛修絕對不是普通人,看這漫天的佛光,恐怕這個佛修早已經得證羅漢果位,修出了法相。

    “尊者,這下我們要怎麼辦?”邪修見有禿驢來壞事, 心中暗叫不妙。

    “怎麼辦?”陣法師回頭看身後眾邪修,“這些出家人不是講究慈悲為懷麼,你們就去城里殺人,看這些和尚是繼續念經,還是來阻攔你。”

    “尊者,這些和尚……”

    “怎麼,你們這些邪修界的高手,還怕幾個禿驢不成?”陣法師冷笑,“還是說,你們只敢對邪修耍橫?”

    “小的們明白了。”問話的邪修知道這位尊者喜怒不定,怕耽擱下去,他們還沒死在禿驢手上,已經先死在這位尊者手上了。

    “好。”陣法師臉上終于有了笑意,“我年紀大了,就喜歡乖巧一些的後輩。”他回過頭,看到一個還站在原地不動的邪修,長長嘆息一聲,“孩子,你這是在害怕嗎?”

    “尊者恕罪。”這個邪修嚇得連連搖頭,“請尊者恕罪。”

    “瞧你嚇得,我是個十分愛護後輩的人。”陣法師笑了笑,揮手用靈力把這個邪修抓到面前來,忽然五指用力,掐斷了此人的脖子。

    “這樣,你永遠都不用害怕了。”他掏出手帕擦干淨五指,轉頭對其他邪修溫柔笑道,“怎麼,還不動身?”

    話音一落,其他邪修便飛身離開懸崖,朝城內方向飛去。

    陣法師臉上的笑意消失,他一腳把腳邊的屍體踢下懸崖︰“廢物。”

    伺候他的女邪修早已經嚇得全身發抖,他瞥了眼縮成一團的女邪修,理了理鬢邊的頭發,化作一掉白光消失在天際。

    “死者生,六道輪迴……”

    法檀睜開眼,看著城門方向,皺了皺眉。

    “大師請繼續,其餘的交給我。”桓宗手持龍吟劍跳下雲頭,看著城外朝這邊飛來的邪修們,揮劍一掃,飛在最前面的幾個邪修,被劍氣劃過喉嚨,紛紛墜下雲頭。

    “怎麼會有劍修?”剩下的邪修見在眨眼的時間內,他們就損失了好幾位同伴,忙停下腳步,互相圍站在一起,驚恐地看著城門。

    緊閉的城門大開,一個穿著白衣,青絲如黛的男人不疾不徐走了出來。

    “劍修!”

    “不對,是仲璽真人!”修為最高的邪修額頭滲出冷汗,一百年前,他的師父就死在此人劍下。此人的劍無情,人比劍更無情,這個本應該在琉光宗修行的劍修,為什麼會在凡塵界。

    “快逃。”在仲璽真人面前,誰堪一戰?他往空中發了一個信號彈,希望陣法師能來救他們。

    “既已來,又何必走?”城門處彌漫著難聞的屍臭,不遠處的大坑里,還堆積著沒有來得及焚化的屍體。桓宗手中的龍吟劍散發出奪目的金光,他的眼神很冷,飛身攔住了邪修們的去路。

    “仲璽,我們這麼多人,不一定怕你……”為首的邪修聲音有些發抖,捏緊手中的法器,一邊吆喝著讓其他人去對付桓宗,一邊找機會逃走。

    這些平日里耀武揚威的邪修,在桓宗的劍下,就像是蘿卜土豆,很快便被他殺得七零八落,他們腳下的土地已經被鮮血染紅。

    為首的邪修轉身就逃,然而他剛飛出去沒多遠,只聽耳邊一道風吹過,他的左臂從身上掉落,跌進埋屍首的大坑。

    “仲璽真人,身為凌憂界的劍修,你太多管閑事了。”邪修頻頻望向遠處的山頭,希冀陣法師能夠早點趕過來,“這些凡人壽命短暫,你何必管這種事,難道不怕給自己惹上麻煩?”

    桓宗一腳把他踹進坑里,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這個坑里的百姓,每一個都死得不甘又無辜,從今日起,你的靈魂就在此處守著,直到所有百姓都投胎轉世,你的魂魄才能離開此地。”

    “不不不……”邪修連連搖頭,轉身就想踩著屍首往坑外爬,一道劍氣劃過,他瞪大眼楮與這些被他們害死的百姓倒在一起,而他一直等待的陣法師,仍舊不見蹤影。

    桓宗虛空一抓,抓住一道青色的魂影,咬破手指在魂影上下了幾道符咒,然後把魂影扔回了屍坑中︰“此地怨魂不散,你永世不得超生。”

    揮袖把屍坑中所有屍首焚燒乾淨,桓宗收起龍吟劍,看著燃燒的火苗,轉身朝邪修方才頻頻張望的方向飛去。

    懸崖之上,有沒有來得及撤走的桌椅宮殿,一個容貌美艷的女修跪在玉桌旁,抬頭見到桓宗忽然從天而降,看著他手中的龍吟劍,嚇得往後縮了縮,隨即把身上的衣服往下一拉,露出白皙的肩膀,流著淚站起身朝桓宗跑去︰“仙長救命。”

    “退後。”龍吟劍出鞘,桓宗面無表情地指著女修,把她從頭到腳看了一眼,“人呢?”

    “仙長,您說的可是綁走我的那個壞蛋?”女修抿著紅唇,樣子格外魅惑,“或許他察覺到仙長的仙氣兒,心中害怕,已經提前逃走了。”

    她想,不知這位仙長是哪個宗門的人,竟長得如此好看,世間大概再也沒有男人能把白衣穿得如此誘惑人了。

    “幸而有仙長前來,不然奴家就要被邪修……”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劍已經穿透了她的靈台,她彎腰捂住腹部,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楮。她連魅惑術都用上了,竟然會有男人在這種情況下,如此輕易的對她動殺心?

    “這不可能……”臨死前,女修都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這一定不是個男人……

    桓宗看也不看地上的女人一眼,轉身往回趕。這些邪修渾身煞氣沖天,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命。像這樣的邪修,他從不多說廢話,讓他們在世上多活一刻,都是對那些死在他們手中的百姓的無情。

    法檀帶領弟子坐在雲間,把往生咒念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朝陽即將升起時,法檀睜開眼,看著已經失去大半效力的萬骨枯陣,起身嘆息道︰“怨魂雖已經得到超度,但是被鎖在納魂陣的魂魄,還需要有人去放出來。”

    “我去。”林斛站了出來。

    法檀搖頭︰“不可,納魂陣中全是此處百姓的魂魄,現在他們的魂體虛弱,靈智大失,禁不起半點變故。你對他們而言,只是不知來歷的陌生人,你若是靠近那里,會受到他們的攻擊。”

    這個陣法實在太過陰損,納魂陣里的魂魄,就像是油燈中的油,油燈上的火雖然熄滅,油卻不能隨隨便便往外倒。

    “林前輩,這件事還是交給我吧。”箜篌手持鳳首,走到林斛面前,對他福了福身,轉身看著已經有了一絲光亮的天際,“我從出生那一日,便享受著百姓賦予的一切。當年我幫不了他們,今日我不能讓他們就連死也不能安寧。”

    “箜篌姑娘……”

    “注意安全。”桓宗深深看了箜篌一眼,扶了扶她鬢邊的髮釵,“我們在這里等你回來。”

    箜篌笑彎了眉眼︰“好。”

    “公子!”林斛皺眉,雖然怨氣與煞氣已經被壓下去,可是危機並沒有真正解除,公子怎麼放心箜篌姑娘單獨前去?

    桓宗沒有理他,收回放在箜篌鬢邊的手,微微往上翹了翹嘴角,眼神溫柔得像是一汪溫泉︰“去吧,我就在這里。”

    箜篌點了點頭,從雲頭跳出,朝陣眼飛去。

    桓宗往前跟了兩步,直到法檀念了一聲佛號,才停了下來。

    雲上的風大,把桓宗的袍角吹得獵獵作響,他回頭看了眼盤腿坐著的法檀,拋出飛劍,跳上去朝箜篌追去。在離陣眼不遠處,他停了下來,把龍吟劍握在了手中。

    來到陣眼旁,箜篌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無數哀嚎的靈魂,他們伸著手臂,試圖朝外面爬,卻一次又一次被拉了回去。頭顱、手臂交纏擠壓在一起,所有人都無法解脫。

    箜篌走到陣邊,一隻烏青的手抓住了她的腳踝。這隻手乾癟,但還是一個半大孩子的手。她彎下腰,輕輕在這只手臂上拍了怕,毫不猶豫跳進了進去。

    “先有天地,水澤萬物,清氣祛濁。天地生陰陽,陰陽匯兩儀,兩儀生四象……”

    靈魂試圖撕扯她,想要踩在她肩膀上,離開了這片禁錮他們之地。箜篌閉上眼,抱著鳳首盤腿坐下,手指搭在了鳳首弦上。

    這些百姓生於此處,葬於此地,卻不該束縛於這里。

    樂聲悠揚,就像是一曲最祥和最溫柔的安魂曲,一點點安撫著這些失去理智的魂魄。髮髻已亂,衣衫已舊,耳邊皆是痛苦與不甘的嘶吼。

    她身上所有都是凌憂界的,但是她自己,還有她創造出的聲音卻不是。

    城里的百姓看著箜篌跳進怨魂累累的陣中,有人在陣中看到了自己的親人,有人在陣中看到了自己的友人,也看到了箜篌公主身上越來越多的傷口。

    他們沉默了。

    “下雨了……”

    一滴滴細雨落下,不再是苦澀的雨,而是甘甜可口的甘霖。

    隨著細雨的沖刷,陣中憤怒嘶吼的怨魂漸漸安靜下來,他們身上破爛不堪的衣服,漸漸變得完整鮮亮,身上的傷口也漸漸愈合。

    樂聲未歇,雨仍舊在下。

    雨水淋濕了桓宗的髮梢,順著他的下巴掉落在地,他眼也不眨地看著陣中的少女,長長的睫毛被水汽染得潤澤起來。

    “阿彌陀佛。”法檀緩緩睜開眼,“好一曲安魂往生調,老衲已經多年未曾聽過如此美好的曲調了。”

    “師父,這是……安魂往生曲?”弟子玄悟道,“這位箜篌姑娘,不過是心動期修為,怎能彈奏如此強大的曲子?”

    “仁愛不分老幼,自然也不分修為。”法檀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此女若入我佛門,悟性遠高于爾等,可惜……”

    一曲停,箜篌撥弦的手指已經血跡斑斑,她睜開眼,看到陣中的冤魂們化作光點朝往生路上飛去。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5
發表於 2018-7-3 00:28:00 |只看該作者
第94章 代價

    怨魂們受到超度,化作白光飛出納魂陣, 箜篌靠著鳳首勉勵維持著坐姿,耳朵幾乎聽不到什麼聲音,視力模糊得只能看到朦朧的虛影,全身上下無處不疼,只要合上眼楮, 她就能睡過去。

    恍惚間,一個溫婉的女子從無數怨魂中走出,她朝箜篌遙遙一拜,嘴里說了什麼,但是箜篌聽不清,她睜大眼楮想要看清對方的口型,這個女子對她笑了笑,轉身化作一道流光消失。

    這個女子過後,無數的怨魂向她行禮,有莽夫農婦,也有文雅書生,優雅秀麗的千金,箜篌揉了揉眼楮,只恨自己現在的視線太過模糊。

    一個僅有三四歲大小的孩子跑到她面前, 懵懂的雙眼中,還不懂生死是什麼,就已經成了一縷亡魂。箜篌咳嗽幾聲,把口中腥甜的血咽下,她怕嚇到這個孩子。

    小孩朝她張開了雙臂,箜篌彎腰抱起了她,放在了自己膝蓋上。她實在沒有力氣站起來,索性就這麼坐在泥坑里,還能省些力氣。

    她聽到了孩子的聲音,這個孩子在笑,大大的眼楮里,沒有恐懼,沒有悲傷,只是單純的開心。

    箜篌看著她一點點在自己懷中消失,化作流光飛走,抬頭看著細雨綿綿的天空︰“願來世,不遇疾苦,安平一生。”

    身上的法袍早已經破爛不堪,染上了泥水,箜篌強撐著一口氣從地上爬起來,腦子里嗡嗡作響,耳朵里、口鼻處,都癢得難受,她想伸手揉了揉癢得難受的鼻子,發現自己滿手血污,只好放棄。

    好像有人在呼喚她的名字,渾身都在疼痛的箜篌動作遲緩地回頭,看到桓宗奔向自己,俊美無瑕的臉上滿是驚恐,她疑惑的皺眉,桓宗這是怎麼了,這個陣不是已經破解了麼?

    她想說話,但是張開嘴,便吐出幾口血來。她的胃里仿佛裝滿了血似的,怎麼都吐不完,她捂住嘴,視線越來越模糊,整個世界仿佛安靜下來。

    “箜篌!”人在最驚恐的時候,會忘記自己很多能力,僅僅能維持與生俱來的本能。桓宗忘了自己是修士,忘了一切,他狼狽地跑到箜篌身邊,伸手抱住暈倒的箜篌。

    箜篌的鼻子、耳朵、甚至眼角都在流血,桓宗抱著箜篌的手在劇烈顫抖,全身的靈氣毫不保留的輸入箜篌的身體。

    雨水淋濕了他的頭髮,污濁的泥水浸透了他的錦鞋,總是不染縴塵的他,卻再也無法估計這些,他所有的注意力,只有懷中的人。

    “醒醒,箜篌,醒醒。”桓宗從收納戒里取出一瓶元氣丹,抖著手喂到箜篌嘴邊,一大半藥還沒到箜篌嘴里,就已經被他抖到了泥水中。

    元氣丹並不是入口即化的東西,桓宗把藥含進嘴里,彎腰渡到了箜篌嘴里。

    “阿彌陀佛。”從雲頭下來的法檀看到這一幕,不避也不再繼續上前,轉頭對林斛道,“林施主,老衲懂些淺薄的醫理。”

    雨幕中懷抱少女的男人,沒有哭泣,沒有吵鬧,卻讓人感受到了他的恐慌與悲傷。法檀是佛修,是不懂男女情愛的佛修,但是他卻看過很多男女情愛,生死別離。

    他想,或許近百年內,是不能說動這兩人加入佛門了。

    兩粒元氣丹進入箜篌腹中,並沒有起任何反應,桓宗把手探到她的命脈,準備繼續往她體內輸入靈氣。

    “公子。”林斛走到他身邊,撐傘替他與箜篌遮住天上飄下來的雨︰“你先不要急,我們先請法檀大師替箜篌姑娘看看。”

    桓宗眨了眨眼,眼睫毛上的雨水落下,他攔腰打橫抱起箜篌,不管她此刻身上有多髒污,他都毫不在乎。腳尖一點,桓宗飛身來到法檀面前︰“大師……”

    法檀不用他多言,便伸手為箜篌把脈。他身後的弟子們看到箜篌此刻的模樣,都有些動容。

    五竅流血,十根指頭血肉模糊,幾可見骨。身上的細小傷口更是多不勝數,幾乎沒有一處好地兒。初見時嬌俏可人的小姑娘,此刻幾乎成了一個血人。

    佛主曾捨身喂鷹,這位箜篌姑娘捨身救百姓,這是大仁亦是大義,難怪師父說,她比他們更有佛性。

    法檀嘆口氣,收回手道︰“箜篌姑娘靈氣使用過度,又受到納魂陣中煞氣的攻擊,內腹受到嚴重的損傷。若是其他人,怕是……”

    以心動期的修為,超度這麼多的怨魂,無疑是以命相搏。巧就巧在箜篌姑娘本就是此界之人,身上還有著此界百姓的信仰之力。這種信仰對於修士而言,幾乎毫無用處,但是在此刻、此地,信仰卻成了箜篌的保命符。

    佛家講究因果,此界百姓與箜篌姑娘之間的因,結下了一份善果。

    “不必擔心,箜篌姑娘並無性命之憂。”法檀見桓宗怔怔地盯著箜篌出神,“只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讓箜篌姑娘修養幾日。只是她現在經脈紊亂,暫時不能經歷兩界跨度……”

    “諸位仙人,菩薩。”當地刺史鼓起勇氣走過來,“小人的住處已經收拾干淨,請仙人到鄙處歇息。”他擔憂的看著桓宗懷中的箜篌,但是當著這麼多仙人的面,他不敢多看。

    剛才他們雖然看不懂箜篌公主做了什麼,但是在她彈了那首曲子讓天開始下雨後,那些已經染病的百姓開始漸漸好轉,他們就知道,是箜篌公主救了他們。

    然而在看到公主渾身浴血被仙人抱出來以後,他們開始明白,就算是仙人,拯救凡人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對於他們而言,箜篌公主才是真正的“自己人”,看到其他仙人都很擔心箜篌公主身體以後,他們才放心下來。

    “不必。”桓宗拒絕刺史的邀請,“我知道一個更安靜的地方。”

    刺史心里不放心,強撐著勇氣問︰“不知是……”

    桓宗沒有理會他,騰空飛起,消失在空中。

    刺史臉上憂色更重,那位仙人要把箜篌箜篌公主帶去何處?

    “此地疫情已解,爾等好好重建家園。”林斛看向人群中,抱著襁褓的男童,“那兩個孩子,與箜篌仙子有些舊緣,還請大人好好照顧他們長大。”

    “請仙人放心,待此地事了,小的便收他們為義子義女,好好照料。”刺史的妻兒都在這場疫情中死去,日後的生活,有對孩子可以照顧,也能慰藉餘生了。

    “如此便好。”林斛見刺史是個忠良之輩,對他的話也不懷疑,從懷中取出一盒金子,一盒藥材,“有勞。”

    “這怎麼可以。”刺史看到整整一盒金子,推辭不受,“照顧這兩個孩子,小的心甘情願,又怎能收仙人的理。”

    “這是箜篌姑娘給兩個晚輩的見面禮,請大人代為收下。”

    刺史推辭不過,只好收下。

    法檀靜靜站在一邊,等林斛交代好雜事以後,才道︰“林施主,老衲先行告辭,明年宗門交流會時再見。”

    “這次之事,多謝大師出手相助。”林斛行了一個大禮,“待到佩城時,在下與公子再好好向您道謝。”

    “林施主客氣,佛渡世人,此處百姓,貧僧自然也渡得。”法檀雙手合十,念佛道,“此舉雖是救他們,亦是在救我們自己。”

    林斛回了一禮,再抬頭時,清淨寺的這些僧人,已經化作祥光飛遠。

    “陛下!陛下!”一個小黃門連滾帶爬跑到殿內,跪到景洪帝面前,“方才空中有神光閃爍,仙人們回來了。”

    “當真?”景洪帝放下手中的奏折,多日未曾休息的臉上帶著喜意道,“我這便去拜訪。”說完這話,他便匆匆往後宮跑去。

    跑到宮門外,景洪帝遠遠就看到皇後、太子等人皆在,只是不知為何,所有人都站在外面。

    “陛下。”皇后看到他,虛虛行了一禮,便道,“外面好像有一道看不見的牆,我們進不去。”

    景洪帝上前伸手摸了摸,虛空中真有一道看不見的牆,把他們都攔住了。他又連摸了好幾下,才收起驚嘆的神情,“這恐怕就是仙家手段。”

    “父皇,仙人設下這道看不見的牆,想必是不想我們前去打擾,不如我們稍後再來?”太子雖然也擔心東南邊的疫情,但是卻不敢惹得仙人不悅。

    “吾兒此言有禮。”景洪帝退後兩步,朝主殿方向行了一禮,“所有人都回去,安排宮奴守在此處,若仙人有什麼需要,一定要盡力滿足。”

    等皇帝與太子離開,皇后擔憂地看了眼緊閉的宮門,轉身默默離去。

    又過了五日,宮門仍舊未開,倒是東南邊幾城傳來了加急件,說疫情已解,有人在天上看到了神光,這是神仙保佑雲雲。

    景洪帝大筆一揮,寫下了一封告萬民書。

    大意便是此事非他之功,而是箜篌仙子聞此界大難,便顯了仙身救難。能夠在諸多造反團體中脫穎而出,最終奪得帝位的景洪帝,想要吹捧一個人的時候,連前朝最擅長拍馬屁的大臣,都要自愧不如。

    這封告萬民書里,寫了箜篌仙子為了拯救百姓,如何打破仙凡有別,付出了多大代價,才趕走了禍害百姓的瘟神,讓天下得到安寧雲雲。

    林斛看到告萬民書的內容以後,表情十分微妙,把內容抄了一份帶回了宮里。

    “我覺得,這個人間帝王,倒是擅於寫話本的人才……”

    桓宗看著在床上昏睡的箜篌,面無表情道︰“你退下吧。”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6
發表於 2018-7-3 00:28:13 |只看該作者
第95章 他沒騙你

    箜篌已經昏迷了五日,身上的污泥與衣服早已被被桓宗用術法整理干淨,臉頰蒼白極了。他在床邊坐了整整五日,腦子里亂哄哄的想了很多。

    想著箜篌日後在修行上會有何等成就,他的身體若是不能恢復,又能陪箜篌多久。她說起過幼時對自由的渴望,他想帶她去看盡幾界風景。

    他想了很多,唯獨不敢想,她若是不願……

    給箜篌蓋被子的時候,他就發現他給箜篌的那條緞帶,在她進入納魂陣時,被她收了起來。是擔心弄壞緞帶,還是她已經知道,緞帶里有他一縷神識,不願意連累他?

    血肉模糊的十指,在因他一日無數次塗藥而痊愈,身上的傷也因為他喂入箜篌口中的靈藥而愈合,可是昏迷的人還沒有醒來。

    伸手握住箜篌的手,桓宗再一次輸入靈氣,為她梳理經脈靈台。林斛站在門口,靜靜看著這一幕,退到了外面院子里。凡塵界的帝后與太子每日都會隔著門朝這邊行禮,卻從不打擾。

    林斛想,這對凡塵界的帝后,比凌憂界的帝后, 更像一國之主。

    一只白鶴從天際劃過,落到了院子里,它揚起長長的脖頸,朝屋子里鳴叫。

    身後響起開門聲,林斛回身望去,公子從屋子里走了出來。這是五日來,公子第一次離開箜篌姑娘身邊。看到公子出現,白鶴仍舊沒有停止鳴叫,跳到樹枝上朝屋子里發出清脆的叫聲。

    “這是找箜篌姑娘的?”林斛想,或許是找箜篌姑娘的人,發現傳訊符不能用,猜到箜篌姑娘已經不在凌憂界,所以才派了仙鶴傳訊。

    桓宗從收納戒里取出一包靈米,還有幾條靈魚干,用盤子裝起來放在地上。仙鶴看了看,跳下樹吃了起來。

    “箜篌還在睡覺,你等她幾日可好?”桓宗看到仙鶴戴的腳環上,有雲華門的標志,又取了幾條靈魚干放到盤子里。

    仙鶴吃完靈米與靈魚干,彎下脖子用嘴叼下掛在脖子上的收納錦囊,把錦囊放在桓宗掌心,高鳴一聲拍打著翅膀飛走。

    錦囊流光閃爍,上有棲月兩字。

    “箜篌姑娘是雲華門棲月峰峰主的親傳關門弟子,難道是棲月峰有大事發生?”林斛皺眉,如若不然,何必讓仙鶴穿過凡塵界送信?

    桓宗握緊手中的錦囊,沒有說話。

    院門外,皇後與其他的宮人看著仙鶴飛來又飛走,心里暗暗震驚。難道是姬箜篌在凡間待得太久,仙界要召她回去了?

    迷迷糊糊間,箜篌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她時而哭泣,時而哼著優美的曲調,只是這個曲調十分陌生,像是千百年前傳來的聲音。

    她這是……被鬼入魂了?

    “魂斷紅燭淚未干,思君年年復年年,奈何橋頭待君還……”

    “你是何人?”箜篌看著坐在荷池旁的華服女子,這里的建築規制像是皇宮,但又不是她曾經住過的皇宮。

    女子的哼唱戛然而止,她回頭朝箜篌看去,露出一張美麗的臉。

    箜篌無法形容這張臉有多美,大約傾國傾城也莫過于此了。這個女鬼身上有濃濃的怨氣,她往後退了一步︰“你是何人,為何入了我的夢來?”

    女子幽幽嘆息一聲:“竟然只是一個什麼風情都不懂的毛丫頭。”

    箜篌︰“……”

    她覺得這個女人比昭唅宗的那個綾波還要可恨一些。

    “好在眉目尚有幾分姿色。”女子站起身,“深宮寂寥,我已經幾百年不曾與活人說過話了。這些後宮女人都太過愚鈍,竟是無法感知到我的存在。”

    “人鬼殊途,你已不是俗世之人,本就不該打擾活人的安寧。”箜篌在旁邊坐下,“宮中有龍氣庇佑,她們自然感知不到你。”

    “你既然知道我是鬼,難道不怕我?”女鬼走路的姿勢好看極了,像是初開的青蓮,在風中輕輕搖曳,她靠近箜篌,聲音飄忽,“難道……你不怕我吃了你?”

    箜篌輕笑出聲,她修行的日子雖然不長,但還不至於懼怕一個女鬼。她伸手推開女鬼靠得太近的臉,“抱歉,我雖然喜歡美人,但卻喜歡香香軟軟又有溫度的美人。”

    女鬼臉色沉了沉,咬牙冷哼︰“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姑娘,你剛才說我不該打擾活人的安寧,你當真以為,住在這個地方的人,能夠得到安寧?”

    她冷笑出聲︰“我在這個宮里待了很多年,眼看朝代變幻,帝位交迭,活在這里的人,到底都不曾得到安寧。”

    箜篌想說,你何嘗又得到安寧,若是得到了安寧,又何必執著在這個地方,一直不願意離去?

    “小丫頭,你這是什麼眼神?”女鬼似乎猜到了箜篌眼神里未言的意思,柳眉倒豎,“我與這些後宮女人不一樣,我的王從未收納其他女人。當年的後宮,除了我便再無其他妃嬪。什麼端莊賢惠、大氣仁德,都與我無干。大臣們罵我是禍國妖妃,天下女人恨我恨得咬牙切齒,可那又能如何,我的王就是看不上其他女人。”

    提起往日的榮光,女鬼語氣里有些自得︰“像你這種後宮女人,是不會明白的。”

    “我不是後宮的女人。”箜篌攤開手掌,變出一壺茶,兩只茶杯,給自己與女鬼倒了一杯茶,“我是從這個皇宮里走出去的人。

    女鬼愣住,她推開箜篌遞給她的茶杯,“你騙我!”

    箜篌笑︰“若我是這個宮里的人,你又怎能入得我的夢?”

    女鬼沉默下來,良久以後,她望著天上的皎月,安靜下來。清風吹起她的髮梢,也吹起了幾分愁緒。

    箜篌靜靜看著這一幕,這真的是一個十分美麗的女人,憤怒的時候美,哀傷的時候亦很美,即使就這麼安靜的坐著,也美得讓女人都忍不住側目。

    “我的王,答應與我生同衾,死同穴,我們約好黃泉路上一起走,我答應了他。”女鬼眼眶中落下一行血淚,“我等了他很久很久,黃泉路上的花開了一年又一年,他沒有出現。墓穴中沒有他,王宮里沒有他。我眼看著屬於他的王朝覆滅,眼看著我們曾經住過的王宮被燒毀,被重建,他仍舊沒有出現。”

    “他騙了我!”女鬼身上的怨氣大作,天空中的皎月變成了血紅,“他騙了我!”

    看著面目扭曲,醜陋不堪的女鬼,箜篌飛身在她頭頂一點,定住她幾欲發狂的身體。這是一個在等待中失去了理智的女鬼,或許再過不久,她會丟失最後一縷理智,成為無數惡鬼中的一員,最終被鬼差帶走,成為厲鬼河中互相廝殺吞吃的怪物。

    “他沒有騙你。”箜篌用靈力幫助女鬼恢復原貌,等她一點點恢復理智以後,才道,“我曾經聽過一個故事,一千八百年前,西鳳朝帝王桑羽與他王后的故事。”

    “桑羽王與王後夫妻情深,他的王後病逝以後,桑羽王傷心不已,四處求神,取得一種起死回生的藥方。從那以後,桑羽王日日以心頭血灌溉藥引,終于以帝王之血,培育出一株能夠起死回生的蒼玉耳。可是人的生死早有定數,桑羽王此舉違背了天道,於是遭受了天譴。他的髮妻並沒有活過來,而他也落得身死魂消的下場。”

    “你就是桑羽王的王后吧。”箜篌心里有些難受,她甚至不敢去看女鬼的表情,“他並不是想要騙你,只是不能再來赴約了。”

    女鬼怔怔地看著她︰“你騙我……”

    “不要再等他了,他不能來了。”有些故事的真相很殘忍,可是箜篌卻覺得,寧可讓這位王后知道殘忍的真相,也不想讓她以為,她與帝王的愛情是以欺騙為結尾。

    這對桑羽王不公平,對王后也不公平,對這段流傳了一千八百年的故事不公平。

    “你騙我,你騙我,你騙我……”女鬼連連搖頭,“我的王,英明神武愛護百姓,他是世上最好的王,他不會身死魂消的,你在騙我。”

    她身上的怨氣開始消散,雙目流血,剎那間青絲變白髮︰“我的王說過,會為我種滿山的紅花,生生世世不相離,他說過的……”

    說完這句,她不知想到了什麼,朝宮外飛去。箜篌猶豫片刻,跟著她飛了出去。不知飛了多遠,她看到女鬼在一座荒山上停了下來,這座山十分偏僻,無人居住,但是山腳卻開遍了紅艷艷的花朵。

    箜篌從未聽過這樣的哭聲,似孤雁悲鳴,似杜鵑啼血,每一聲都像是敲在她的心間,酸澀難言。

    愛情,當真是如此神奇的東西?它能讓帝王逆天而行,魂消魄散?能讓舉世皆知的美人,在寂寞的深宮中等了一年又一年,只為了她與帝王的一句承諾?

    這麼可怕的東西,為何還有人如此甘之如飴?

    東方升起一起亮光,女鬼停止哭泣,她抬頭看著天空,喃喃道︰“天快亮了。”摘了一朵紅花,別在鬢邊,女鬼轉頭看箜篌,“好看麼?”

    箜篌重重的點頭。

    “我的王也這麼說,他說我比花還要美。”她站起身,帶著箜篌來到一個隱蔽的石門前,“多謝你給我講的故事。”

    石門打開,里面是一座地底宮殿,里面裝滿了綾羅綢緞,珠玉珍寶,還有各種陶俑。女鬼帶著箜篌走了很久,最後在一個石門停下,石門上雕刻著提燈開門的女子,女子雕刻得栩栩如生,就像是活人般,站在門邊迎接來人。

    女鬼摸了摸石門上女子的臉,笑中帶淚道︰“他想我每天都等他回家,我該回去了。”

    “你……”箜篌伸手抓住她,她的手心冰涼,沒有絲毫的溫度。

    “我的王會回來的,對嗎?”她扭頭笑看箜篌。

    箜篌想起有關桑羽王的那段歷史,史書上記載,桑羽王死後,由他的弟弟繼承王位。新王登基以後,並沒有讓桑羽王與深愛的王后合葬,而是把桑羽王葬入了皇陵中。近千年來,西鳳朝歷任皇帝的皇陵多次遭到盜墓賊的騷擾,但並未找到真穴。

    “會。”箜篌點頭道,“一定會的。”

    她會幫她找到桑羽王的屍骨,讓他們夫妻二人,葬在一起。

    “謝謝。”雕刻女子的石門打開,里面放著兩樽玉棺,一樽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一樽里躺著一個女子,盡管一千八百年過去,女子的屍骨仍舊完好無損,仿佛活著一般。

    “我該睡了。”女鬼坐到玉棺上,從女屍枕頭下拿出一個盒子,“這個,你帶走吧。想到王為它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我就無法讓它安睡在我枕邊。”

    盒子移走後,玉棺中的女屍瞬間化為灰土,只剩下一套華麗金絲玉縷衣躺在棺中。

    看著自己的屍首化為灰土,女鬼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把玉盒塞入箜篌手中︰“我有名字,叫青蘿。”

    說完這句話,她仰頭倒入棺木中,化作點點熒光,消失在天地間。

    箜篌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喉嚨里哽得難受,把滲出眼角的淚擦乾,幫青蘿蓋好了棺蓋。擦乾淨了上面的塵土。

    嗓子有些沙啞,她道︰“我去幫你找到你的王。”

    合上石門,箜篌看著東邊升起的朝陽,燦爛的紅花,比天上的晨曦還要紅,還要艷麗。

    皇宮中,桓宗忽然伸手去探箜篌的命脈。

    魂魄離體?

    他猛地站起身︰“林斛!”

    好好的,怎麼會魂魄離體?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7
發表於 2018-7-3 00:28:27 |只看該作者
第96章 合葬

    “公子?”林斛推門進來,見桓宗的臉上竟然露出了慌亂之色,心中大感不妙,他跟在公子身邊幾百年,很少見公子慌亂失措的模樣。

    “箜篌的魂魄離體了。”桓宗從收納戒中取出一盞招魂燈,“你為我護法。”

    林斛大步走到床邊一探,果然出現了離魂的癥狀,可是箜篌姑娘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出現這種狀況,難道是有人施法作亂?他不由得想到擺出萬骨枯陣的邪修界陣法師,但此時此刻,不是追究這件事的時候,轉頭見公子竟然用心頭血點燃了招魂燈,他急道,“公子,你……”

    招魂燈亮起,整座屋子升起朦朧的霧氣,桓宗掐出一個指訣︰“陰陽雙極,聽我召令、魂歸!”

    窗戶忽然打開,狂風卷起院外的樹葉,桓宗頭也不抬,揮手擋住襲來的大風,招魂燈紋絲未動。

    “今日我不管是誰在此作惡,待事了,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不會放過。”抬掌關上窗戶,桓宗伸手虛握,一只由靈力形成的鈴鐺匯于掌心,他輕輕一搖,便發出清脆的鈴聲。

    “哪來的鈴聲?”正在幫景洪帝處理事務的太子抬起頭,疑惑的看著四周,這個鈴聲格外怪異,仿佛不似人間應有的聲音。

    景洪帝站起身,剛推開窗戶外面就狂風大作,風刮過宮巷,發出刺耳的呼嘯聲,十分可怖。一片樹葉打在景洪帝臉上,他退後兩步,示意伺候的小黃門趕緊關窗。

    “不要出去。”景洪帝沉思良久,“傳令給禁衛軍統領,護在箜篌仙子居住的宮殿前,若有可疑的生物靠近,一律不得入內。”

    “記住,是任何生物,不僅僅是人。”身為帝王,景洪帝對一些不尋常的事情,有著敏銳的判斷能力。

    “父皇,這是發生了什麼事?”太子有些擔心。

    “是我們插不上手的事。”景洪帝想得比較多,他最擔心的事情是,箜篌仙子為了幫助天下百姓,違背了天條,現在懲罰要來了。

    “被發現了?”隱蔽黑暗的山洞中,陣法師看著石桌上已經破裂的陶俑,沉著臉把陶俑扔到一旁,冷哼了一聲,拔下一根頭髮,纏在了陶俑的脖頸上。

    “奇怪……”箜篌看著圍在四周的迷霧,減緩飛行的速度,這股突然出現的濃霧來得蹊蹺,仿佛有意攔住她的去路般。

    她現在是靈體狀態,很多隨身攜帶的法器不能用,唯有與她心神合一的本命法器鳳首,能夠隨心召喚而出。她把鳳首握在手中,一步步往前走。

    長長的小道仿佛看不見盡頭,箜篌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她眼前只看到這一條路,但是這條路就是正確的麼?

    箜篌停下腳步,乾脆不再往前走,盤腿在原地坐了下來。有桓宗與林前輩守著她的身體,以他們的修為,肯定能發現她的不對勁。

    與其四處亂闖,可能掉入更大的陷阱,不如老老實實就地等待。

    閉上眼楮,仔細用神識感悟四周,她漸漸聽到了水流聲,鳥鳴聲,還有樹葉被風吹過的聲音。遠處,似乎還有嘈雜的說話聲。

    她離城門應該不會太遠,附近還有一條河。

    洞穴中,陣法師發現纏繞在陶俑脖頸上的頭髮不再動了,皺眉︰“竟然不上鉤?”

    一個修行不到十年的小修士,竟然如此厲害?

    清淨寺那些禿驢已經離開了此界,還有誰在幫她?陣法師掐指窺算,然而什麼都算不出來,一切仿佛都被天機隱藏著。

    “壞我大事,就不要想活著回去。”陣法師發了狠,咬破手指,在陶俑上畫了一道符,“招四方惡鬼!”

    無數張牙舞爪的厲鬼靠近箜篌,她睜開眼,緊皺眉頭。昨天晚上,青籮王后入了她的夢,然後引她的魂到了王后墓,她便覺得有些奇怪,凡塵界的女鬼,應該不可能做到的。

    現在被這些厲鬼攔路,箜篌終於明白,不是青籮王后厲害,而是有人動了手腳。她十指搭于鳳首弦上,撥弦擊退最靠近她的厲鬼們,厲聲道︰“若不退下,便讓爾等魂飛魄散。”

    厲鬼哪里理會這些,密密麻麻朝箜篌撲來,箜篌不再猶豫,抬手消滅大片鬼魂,殺出了一條血路出來。可是望著前路,她沒有動。

    四個方向,只有其中一個方向沒有厲鬼攔路,這不是明著告訴她,這條路有問題?

    想趁著她慌不擇路時上當?

    箜篌冷哼,她可是聰明又機智的少女,怎麼會上這種當?

    厲鬼對於箜篌來說,並不難對付,麻煩的是,厲鬼太多了,好像怎麼都滅不完,消滅了一波,又會從地里爬出來一波。

    叮叮叮。

    鈴鐺聲響起,箜篌回頭,看到濃霧中飛出一道虛影,虛影手握寶劍,一劍掃平無數厲鬼,風姿卓然。盡管只是一縷連面容都看不清的虛影,但是箜篌第一眼就認出,這是桓宗的一道神識。

    虛影僅僅揮出兩劍,大片的厲鬼便在他的劍下消失得乾乾淨淨。

    虛影飛身來到她身邊,抓住她的手,凌空飛去。很快他們穿過了濃霧,繁華的京城就在腳下。牽著箜篌手的虛影漸漸消失,清脆的鈴聲卻還在回響。

    箜篌加快速度,飛進了金碧輝煌的皇宮,在她即將靠近宮門時,一條漆黑如墨,足有成人腿粗的大蛇攔住她的去路,她剛抬起鳳首準備動手,忽然數道箭羽飛過,全部插在了黑蛇身上。

    幾個穿著盔甲的禁衛軍拖起黑蛇就走,幾個小黃門提著水桶過來,把地板沖洗得乾乾淨淨。

    箜篌︰“……”

    “都打起精神,連一隻蟋蟀都不要放進去。”禁衛軍統領高聲道,“若是讓這些畜生擾了箜篌仙子的清休,你們良心上過不過得去,你們能不能面對天下百姓?”

    “不能!”禁衛軍們齊齊應聲。

    “知道這點就好。”為表自己的決心,禁衛軍統領低頭看了看,見一只爬得很快的螞蟻經過,抬腳狠狠踩了下去,還用腳底碾了碾,“看到沒,本大人連螞蟻都不會放過。”

    “是!”

    陣法師氣得砸碎了桌上的陶俑,為什麼就連他用蠱術養出來的螞蟻,也無法靠近姬箜篌的身邊?他深吸一口氣,用神識給螞蟻傳遞命令,卻沒有得到螞蟻傳回來的神識。

    怎麼回事,難道連蠱蟻都被發現了?

    見勢不妙,陣法師也不再耽擱,收起洞穴里的東西,頭也不回的跑路。

    能狠則狠,該逃則逃,這是做邪修的原則。

    箜篌的靈體進入房間門,桓宗心有所感的抬頭看向門口,但是他什麼也沒有看到。

    “公子?”林斛見桓宗忽然看向門口,跟著抬頭看去,只看到在風中微微搖晃的門。

    林斛轉身看床上的箜篌,雙眼不敢移開半分。

    箜篌吃力的睜開眼,她覺得自己眼皮重逾千斤,身上仿佛被壓了一堆石頭,手腳都不是自己的。勉強讓眼楮睜開一道縫,她張開嘴想說話︰“黃……”

    桓宗。

    “別說話。”桓宗抖著手握住箜篌的手腕,把一瓶靈液喂到她口中,“你魂魄離體,身體會暫時有些難受。”

    除了修為達到出竅期以上的修士,其他修士遇到元神出竅這種事,身體都會出現不舒服的癥狀。

    箜篌把口中的靈液艱難咽下,朝桓宗眨了眨眼。

    “疫情已經解決,此界帝王派了大臣去疫區幫助當地百姓處理災後事務,你不用擔心。”桓宗猜出她想要問什麼,“一切都好,唯一不好的只有你。”

    箜篌察覺到自己掌心有東西,想到這有可能是青籮王后送給她的盒子,她吃力的揚起手,把盒子遞到桓宗掌心,放心的睡了過去。

    “箜篌,箜篌……”見箜篌又暈了過去,桓宗急切的握住她的手,往她體內輸送靈氣。

    眼見公子行事亂了章法,林斛看不下去,開口提醒道︰“公子,箜篌姑娘只是睡過去了。她剛經歷了靈體出竅,能夠安安穩穩睡一覺是好事。”

    桓宗這才反應過來,想起自己方才的失態,桓宗怔怔地看著箜篌出神。

    “不知這個盒子從何而來?”林斛覺得奇怪,箜篌姑娘靈魂出竅,怎麼多了一個奇怪的盒子?而且更讓他意外的是,這個盒子上,蘊含著濃烈的靈氣。

    這可是凡塵界,怎麼會有靈氣如此充足的東西?

    桓宗把盒子遞給他,起身用濕帕子擦了擦箜篌的手與臉頰︰“林斛,箜篌與此界塵緣已了,待她醒來,我們就回凌憂界。”

    “可是……”林斛表情有些猶豫,“我們還有一味藥,需要在此界尋找……”

    “不用了。”桓宗道,“為了這幾味虛無縹緲的藥材,讓箜篌跟著我東奔西走,卑躬屈膝,又有什麼意義?”

    林斛沉默片刻︰“公子,我知道你不忍箜篌姑娘受累,甚至……可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哪一日你沒了,就會有別的人站在箜篌姑娘身邊,陪著她一起走下去?”

    “若真有那一日,有很好的人陪伴在她身邊,我……”桓宗頓了頓,為箜篌壓好被角,“我也能放心了。”

    “是啊,從此以後,其他的男人牽著她的手,日夜陪伴在她身邊,與她一起游玩天下,最後再一起渡劫飛升,成為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

    桓宗扭頭看林斛,林斛無奈搖頭,“既然在意,就不要故作大方了。自己在意的人,交給誰能夠放心?萬一那個人欺負她,欺騙她,背叛她?而你又不在她身邊,不能保護她,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又該怎麼辦?”

    “你幫我……”

    “公子,你應該知道的。”林斛緩緩搖頭,“當年我承諾守護在你身邊,是因為你對我有救命之恩。若是你不在了,我會回歸山林,再不問紅塵。”

    “自己的女人自己看,交給誰都不合適。”林斛似認真似開玩笑說了這麼一句,順手打開了桓宗遞給她的盒子。

    不打開則已,打開後把他嚇了一大跳,這里面似玉似耳的東西,不就是……不就是……蒼玉耳?箜篌姑娘靈體出竅的時候,究竟幹什麼去了,總不能是去挖別人的墓了?

    林斛愣神許久,才道︰“公子,你這輩子光做牛做馬是不能夠了,下輩子也跑不掉。”

    桓宗把箜篌的手掌,甚至指縫每一處都擦得干干淨淨,沒有理會林斛的話。

    “箜篌姑娘,替你找到了蒼玉耳。”

    “你說什麼?”桓宗回過頭看林斛,以為自己聽錯了。

    林斛把已經打開的盒子遞到桓宗面前︰“你看。”

    桓宗握住箜篌的手,許久後道︰“你說得對。”

    “為箜篌姑娘做牛做馬這事兒?”

    “不,是下輩子還能為她做牛做馬。”看著晶瑩剔透的蒼玉耳,桓宗把箜篌的手放回被子里,“這樣很好。”

    林斛︰“……”

    一個陷入情劫的劍修,不管說什麼話都不能讓他感到奇怪。

    箜篌睡得十分香甜,整個世界安寧極了,她甚至不願意醒來。睜開眼時,她看到了紗帳上繡的祥雲。勉強坐起身,箜篌看到坐在幾步開外打坐的桓宗。

    她剛動了幾下手,桓宗便從入定狀態中醒來,睜開燦若星辰的雙眼,與她的視線交匯在一處。

    全身上下還有些僵硬,甚至連腦子似乎也跟著一起不太靈活,箜篌呆呆的看著桓宗,片刻後才道︰“桓宗,我睡了多久?”

    “不久。”桓宗大步走到箜篌身邊,伸手抓住了箜篌的手腕。

    “桓宗?”箜篌對他突然的動作有些茫然不解。

    “我給你探探脈。”桓宗的手往上移動了些許,把靈力輸入箜篌體內。經脈已經平和,只是靈台中的靈氣不足。

    “下次不要做這麼危險的事。”桓宗收起手,“你傷得很重,還需要休養一段時間,才能徹底康復。”

    箜篌從床上坐起身,伸了伸有些僵硬的四肢︰“桓宗,你陪我去一個地方吧。”

    桓宗見她面色蒼白的樣子,有心想要阻攔,但是見箜篌態度堅決,說不出阻攔的話來。只好從收納戒里取出一套裙衫,放到她手里,“換好衣服,我陪你出去。”

    箜篌這才發現,她身上還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法衣,只是身上清清爽爽,沒有半點髒污的痕跡。是桓宗替她收拾的?

    “我在外面等你。”桓宗站起身,走到了門外。

    箜篌很快換好了衣服,她手臂僵得厲害,所以給自己梳了一個簡單的髮髻,臉上沒有上妝。桓宗進來的時候,箜篌還拿著眉黛在眉峰處比劃,卻下不了手。

    “怎麼了?”桓宗見箜篌神情有些沮喪。

    “手臂不太聽使喚,我畫不好眉。”箜篌把眉黛石放回盒子中,神情有些失落。

    “我幫你。”桓宗半蹲在她面前,神情溫和,“好嗎?”

    箜篌十分懷疑,桓宗會在她臉上畫出兩條蚯蚓。但是面對桓宗如此溫柔的表情,箜篌……箜篌沒捨得拒絕。

    別說只是有可能把她的眉毛化成蚯蚓,就算給她多畫出兩條眉毛,她也捨不得拒絕。

    桓宗取了眉黛,微微前傾靠近箜篌的臉。箜篌屏住呼吸,眨眼看著這張離自己很近的臉。皮膚光潔無瑕,唇色有些淡,五官全都長得恰到好處,完美得近乎找不到任何缺點。

    淡淡的藥香縈繞在鼻間,甚至能夠感知到桓宗的呼吸。箜篌覺得自己有些不自在,便往後仰了仰。

    “別動。”桓宗輕輕捧了她一下臉頰,聲音里帶著笑,“你的眉毛很漂亮,我不想毀掉它們原有的美。”

    箜篌眨了眨眼,這下連臉都跟著紅了。

    事實證明,劍修的手很穩,不僅習得一手好劍法,還能畫一對漂亮的柳葉眉。箜篌接過桓宗遞來的鏡子,來來回回看了好幾眼︰“桓宗,你畫眉的技術真好,以前給其他人畫過?”

    “沒有。”桓宗把眉黛收回盒子里,“你是第一個。”

    箜篌捧有些發燙的臉,幸好今天沒有搽粉,就算用手捧來捧去,也不用擔心掉粉。

    原來她是第一個讓桓宗畫眉的女孩子,雖然這只是一件小事,但是箜篌低落的心情,卻因為這件事漸漸好轉起來。

    放下銅鏡,她站起身道︰“我們走吧。”

    “等等。”桓宗取出一件披風搭在箜篌身後,走到箜篌面前,半蹲了下去。

    “桓宗?”箜篌看著桓宗彎下的腰,迷惑不解的往後退了一步。這是一個完美的男人,完美讓人覺得他不會輕易的彎下脊梁。

    “你現在四肢僵硬,靈氣空虛,不宜用靈氣。”桓宗笑,“我背你上飛行法寶。”

    箜篌有些不好意思︰“這會不會有些麻煩?”

    桓宗失笑︰“快上來。”

    箜篌搓了搓手,撲到了桓宗背上。這個後背溫暖,結實,充滿了安全感。箜篌把手趴在桓宗肩膀上,小聲道了謝。

    桓宗背著她跳上飛劍,問︰“我們現在去做什麼?”

    “去取一具屍骨。”箜篌無意識間,伸手環住了桓宗的脖頸,想在他身上尋求幾分溫暖,借以驅走桑羽王與青籮王后愛情的悲傷,“我答應了一個人,讓她與愛的人合葬。”

    “好。”桓宗沒有問箜篌去哪里找屍骨,也沒有問她什麼時候答應了其他人。只是陪著她一起,找到了那具屍骨。

    抱著裝著屍骨的盒子,再次進入青籮王后的墓穴,箜篌把桑羽王的屍骨放在了青籮王后旁邊的玉棺中。

    合上棺,箜篌給兩人上了一炷香。

    生雖不同時,但死能同穴。

    她退出墓室,揮手在墓地四周立下結界,引來新的泥土與石頭,把所有的道路都封死,即使有盜墓賊來,也不能再打擾他們的安寧。

    他們相隔了一千八百年才再度重逢,以後的每日每夜,就讓他們安靜的躺在一起,無關之人,永生不能再打擾。

    隨著墓室與山融為一體,箜篌看著滿地的紅花,轉身對桓宗道︰“桓宗,我們走吧。”

    桓宗攔腰抱她坐到飛劍上︰“好。”

    風起,吹起無數紅花的花瓣,下起了一場浪漫的花雨。

    一千八百年前,桑羽王種下那叢紅花時,肯定沒有想到,那叢花會開得這麼艷,會佔據好幾個山頭。

    時光是最美的東西,也是最殘忍的東西。

    “桓宗,違背天道的人,會徹徹底底魂消魄散麼?”

    桓宗看了眼腳下漫山遍野的紅花︰“不一定。若是此人生前做過善事,身帶功德,或許上天會留他一縷魂魄,經過天地溫養,終有再度結魄的一日。”

    “那樣……也挺好的。”箜篌笑了笑,“至少,還有希望在。”

    “對了,前幾日你的宗門傳了信來。”桓宗把一封未拆的信交到箜篌手里,“別誤了要事。”

    箜篌拆開信封,看完信上的內容後,忍不住露出了燦爛的笑意。

    “桓宗,我大師兄前些日子結嬰成功,已經是元嬰修士了。”箜篌把信反復看了兩遍,“半月後,宗門要給大師兄舉辦結嬰大典,我要給大師兄準備禮物。”

    桓宗怔住,棲月峰大弟子的結嬰大典,箜篌要回宗門了麼?

    “桓宗,我們一起回雍城吧。”箜篌雙眼亮極了,“我帶你嘗遍雍城所有的美食。”

    桓宗想說,身為琉光宗弟子,他沒有接到邀請便擅自上門拜訪,那不合適。

    “好。”

    箜篌現在的身體狀況,他必須要把她送回雲華門,才能放心。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8
發表於 2018-7-3 00:28:41 |只看該作者
第97章 不生氣

    “宮門開了!”

    守在宮門外好幾日的禁衛軍與宮僕見到宮門大開,紛紛退至兩邊,恭迎仙人出來。

    走出殿門,箜篌見眾人守在門外︰“諸位近日辛苦了。”

    眾人沒有想到箜篌仙子竟然會主動跟他們說話,情緒激動地搖頭,“仙子您太客氣了。”

    記住今天這個好日子,他們一定要把這件事記進族譜中,這足夠後人吹幾百年了。

    箜篌身著華麗流仙裙,發髻也特意梳過,今日要離開此界,她自然是風風光光的來,也要風風光光的離開。路過禁衛軍時,箜篌停下腳步,對禁衛軍統領道︰“多謝大人與諸位禁衛軍兄弟,幫我驅走蟲蚊蟻獸。”

    “仙子為天下百姓付出良多,小的們能為仙子做的事卻是微末。”禁衛軍統領受寵若驚,他沒想到箜篌仙子一直待在屋子里,竟然也知道他們做了什麼,“能為仙子效勞,是我等的榮幸。”

    箜篌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掃過︰“我見你們里面,有三人身帶暗疾, 可是往日受過傷?”

    禁衛軍統領暗驚, 這次能為箜篌仙子效勞的兄弟,都是經歷過大風大雨的。陛下登基十年,遇到過好幾次暗殺,禁衛軍里有人送命,有人受傷,已經是常事,沒想到箜篌仙子竟然一眼就看了出來。

    箜篌揮袖帶起三道靈氣,疏通了三位禁衛軍堵塞的經脈,笑著道︰“我來凡塵界已經有些時日,今日該回去了。”

    “仙子……”禁衛軍統領沒有料到箜篌會突然提出離開,他啞然許久,不知道自己該出言挽留,還是尊重仙人的意見,恭送她離開。他偷偷看了眼箜篌仙子身後兩位仙人,一位像是出鞘的寒劍,讓人不敢多看。一位像是山中猛虎,讓人不敢有半分不敬的心思。

    “請留步。”景洪帝大步走了進來,他身後還跟著皇后、太子以及六部大臣。姬家皇朝覆滅以後,箜篌雖然做了將近四年的傀儡公主,但是與景洪帝的交流並不多。

    她與這位帝王,可能稱得上是熟悉的陌生人。

    “多謝仙子不計前嫌,救下天下百姓。”景洪帝整了整衣袍,朝箜篌深深一揖,然後掀起衣袍,朝箜篌跪了下去。他還記得,當年他奪得天下以後,曾讓箜篌這樣跪過。那時候他覺得姬家人罪孽深重,不僅應該跪他,更應該跪天下百姓。

    但是如今箜篌救下了天下萬萬百姓,就算他身為帝王之尊,跪箜篌也是跪得的。

    “陛下無需如此。”箜篌抬手讓景洪帝站起身,並沒有讓他雙膝踫觸到地面︰“我救天下百姓,因為我們老姬家欠百姓的,而我也無法眼睜睜看著百姓陷入痛苦之中。待我離開此界後,陛下也不要因為我特意厚待姬家其他人。江山社稷民為重,萬望陛下與太子不要忘記,當日你們推翻姬家皇朝時的初心。”

    景洪再次作揖︰“我記下了。”

    “如今我塵緣已了,不能再輕易到凡塵界。”箜篌扭頭在這座豪華的宮殿看了看,記住了它的容貌,“願天下百姓再不受戰亂疫情之苦,風調雨順,安居樂業。”

    景洪帝看著眼前仙氣裊裊的女子,忽然想,當年的姬廢帝若是這般的心性與心胸,他定會做輔佐明君的賢臣,而不是引起天下大亂,奪得帝王尊位。

    “今日一別,恐不會再有相見之時。諸位,保重。”箜篌笑著朝眾人微微一福,笑彎的眉,燦若星辰的眼,讓皇后有些恍惚,她好像又看到了當年那個偷偷坐在假山後啃點心的小女孩。

    姬箜篌還是那個姬箜篌。

    “恭送箜篌仙子。”皇后緩緩福身行禮,她看著少女與好友騰空而起,慢慢升入空中,最後在雲霧中消失不見,才站直身體。

    她知道,這是她此生最後一次見到姬箜篌了。

    自此仙凡有別,永生再不復相見。

    若是時光能夠流轉,她不會冷眼看著小女孩躲在假山後啃食點心,然後沉默離開。她想牽起她的手,給她豐盛的飯食,讓她過上真正屬於公主的生活。

    然而一切都不會重來。

    猶如那些錯過的時光,還有……皇后側首,看著身邊不再年輕英俊的帝王,還有她不再愛慕的男人。

    “下面看不見了吧?”箜篌偷偷往雲層下看。

    “放心吧,看不見了。”林斛吹了一聲口哨,飛天馬馱著馬車從雲層里飛出,他扭頭看了眼仙氣飄飄的箜篌,跳上了馬車。

    “看不見就好。”箜篌瞬間化為沒有骨頭的懶蟲,撲騰到桓宗的飛劍上,就不想動了。她靈氣損耗太過嚴重,加上靈魄回體時,又受到了邪修的算計,能夠風風光光的從景洪帝面前飛走,已經把她體內的靈氣用得差不多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林斛小弧度搖頭,他實在看不明白這些年輕人,路都快走不動了,還有閑心去顧忌門面子功夫。

    剛嘀咕完這一句,他就看到公子朝他這邊瞪了一眼,他默默閉上了嘴。

    怎麼就忘了,自家公子還患上了極其護短的毛病,惹不得。

    “趴在劍上也不舒服。”桓宗彎腰抱起趴在劍上的箜篌,飛身跳到馬車上,把她放進車廂的軟墊上︰“難受就睡一會兒,等到了凌憂界,修煉兩日或許能夠緩解些許。”

    箜篌打個哈欠,把毯子往身上一裹︰“等我們回去,先雙修一下,效果會比較好。”

    “好。”見她把自己裹成了一條蟲子,桓宗找了一條薄毯蓋在她身上︰“安心睡吧。”

    凌憂界與外界相通的界口,並不會固定把人傳到某個地方,而是選擇性降落在凌憂界五個地方。這幾個出入口,分別在雍城外郊、佩城外郊、茶花山、冰雪湖、百花谷五個地方。所以常年四季,都會有修士在這五個地方擺攤買東西,都是賣些修真界的稀奇玩意兒,價格奇貴無比。

    一盒點心有可能賣出兩靈石,一塊手帕能賣出十靈石。

    箜篌不知道出界口是不固定的,她剛從凡塵界來凌憂界時,就直接被傳送到了雍城近郊。

    等她被馬車外的叫賣聲吵醒,拉開窗簾往外看了看,發現外面販賣東西的小販口音有些不對時,還以為這個小販是外地來的。

    “仙子買朵珠花吧,我這個珠花上加持了符紋,到了晚上可以發出五顏六色的光。”
    箜篌︰“……”
    又不是燈籠,大晚上的幹嘛要戴這種珠花在頭上?

    探出頭往外看了好幾眼,箜篌有些猶豫道︰“這里……好像不是雍城外面?”

    “這里是茶花山附近,不過離雍城並不遠,趕過去只需要兩三日的時間。”林斛道,“箜篌姑娘,你可有什麼想買的?”

    箜篌默默搖頭,她把腦袋縮回馬車里,轉頭對桓宗道︰“桓宗,我們雙修吧。”

    “不用些東西?”桓宗問。

    “不了。”箜篌道,“還有兩三天就到雍城了,若是被師父他們發現我受了內傷,恐怕要把我關在洞府里好幾年都不讓出門,還是早點雙修好。”

    “好。”

    桓宗點燃了一支凝神香,在箜篌身邊坐下,閉上了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再次睜開眼時,外面已經黑了下來,箜篌正歪著頭看他。

    “怎麼了?”桓宗有些不自在的避開箜篌的視線,他不敢讓箜篌發現她的心思。想到自己三百多歲的年齡,卻對十七歲的小姑娘生了那種心思,桓宗便覺得自己內心藏著一塊移不開的醜陋之地。

    “沒事。”箜篌不好意思跟桓宗說,就是看他好看,她低下頭,“林前輩說,今夜我們可以先在城內歇一晚上,明早再繼續趕路。”

    桓宗想到箜篌現在的身體狀況︰“也好,到客棧以後,你還能好好泡個熱水澡。”

    “那倒是……”箜篌心有戚戚焉,她這幾天全靠著清潔術度日,都快忘記泡熱水澡是什麼感覺了。她掀起簾子,對趕車的林斛道,“林前輩,桓宗決定先去客棧歇一晚上。”

    “好。”林斛用鞭子在馬兒身上輕輕抽了一下,馬兒鳴叫一聲,在黑暗中飛翔得更快了。

    “在吉祥閣見到大師兄時,他還是金丹期的修為,沒想到這麼快就突破了心境,一躍成為了元嬰老祖。”提到大師兄,箜篌眼神有些亮,“聽青元師叔說,當年他看重了大師兄的資質,想收他為徒。哪知被我師父搶了先,此事已經過去了兩三百年,青元師叔仍舊不能釋懷。”

    常聽到師門里的長輩說,大師兄很有修行的天賦,在她拜入師門前,大師兄與勿川師兄是整個宗門年輕一輩中,最有潛力弟子。

    “金丹期與元嬰期雖然只相隔一個境界,但卻是天與地的差別。碎丹成嬰,需要的不僅僅是修為,更重要的是心境。成易道友勘破心中魔障,一躍進入元嬰境,是件值得慶賀的大事。”

    有資質又能吃苦的修士,修行至金丹期,是百里挑一的難事。可想從金丹期進入元嬰期,那就是萬分之一,甚至是十萬分之一的幾率。

    除開那些靠著丹藥堆砌而成的偽元嬰,整個凌憂界,修為至元嬰境界的修士,數量十分有限。成易能夠在差一點才滿三百歲的年齡里修得元嬰,不僅是雲華門的喜事,也是整個凌憂界的好事。

    唯有高修為的年輕修士越來越多,整個修真界才能看到更多的希望。

    進城以後,林斛找了一家最好的客棧停下。三人走進客棧,就聽到一些修士正在高談闊論。

    “雲華門近幾年真不知交了什麼好運,先是收了一個五靈根天才弟子,又出了一個三百歲不到的元嬰弟子。其他門派這麼多年屹立不倒,靠的是拼,只有他們雲華門靠的是運。”

    有人笑著附和,也有人覺得這話說得過了︰“雲華門這些年來,何曾少過厲害的人物?不說已經仙逝的長輩,只說秋霜、穀雨、暑九三位長老,放眼整個凌憂界,誰敢不給他們顏面?就連他們的門主以及棲月峰的峰主都是出竅期的修為。一個人修為高,靠的是運,這麼多人難道還是運氣?”

    “這話說得有道理,只有你們才會覺得雲華門弟子懶散好欺負。你們好好回憶一下,十大宗門的弟子,有幾個在外面說過雲華門一句不是?咱們這些小宗門,遇到大事只會看熱鬧,那些大宗門弟子看事情可比我們看得明白,他們對雲華門的態度,就足以證明一切。”

    能夠排入十大宗門的宗派,有哪個是簡單的?不能因為雲華門的弟子行事與其他大宗門弟子不同,平日也不在意別人說了什麼,就當真以為人家實力最弱。行事偶爾掉鏈子,還能傳承上千年的門派,才是最可怕的。

    “雲華門最厲害的地方在於他們上下齊心,不過這事兒過後,平靜恐怕要被打破了。”一個清鬚修士搖頭晃腦,露出高深莫測的表情。

    “此話從何說起?”

    “一看就是胡說八道。”

    等大家七嘴八舌說得差不多了,清鬚修士才笑眯眯道︰“據傳當年雲華門的門主之位,差一點就傳給棲月峰的峰主忘通。但後來不知為何,門主的位置卻被珩彥奪了去。這些年他們師兄弟雖然看似平靜無波,但是忘通的大弟子已是元嬰修為,珩彥的大弟子,也就是雲華門掌派大弟子勿川的修為,卻未修至元嬰境界。二人日後相處,會不會尷尬?還有那個五靈根弟子,好像也是拜入了棲月峰。出盡風頭的弟子,全都是忘通的弟子,又豈能不發生矛盾?”

    眾人聽了這話,深以為然。宗門之間,宗主的弟子與峰主的弟子之間,多多少少會一爭長短。更何況勿川還是掌派大師兄,修為還比不上分峰的弟子,就算他暫時沒有別的心思,待下面的弟子閑言碎語說多了,也難免生出幾分鬱鬱之意。

    箜篌三人訂好了房間,在樓下大廳的桌邊坐下,點了幾道熱菜熱湯。聽著這些熱心道友分析著雲華門未來的局勢,箜篌覺得有些新奇。

    當年門主之位,是差點就要傳給她師父,可是師父死活不願意,其他師伯師叔也找出各種理由推辭,珩彥師伯因為排行最長,實在推無可推,才不得不掌管整個宗門。

    至于勿川大師兄會不會因為成易大師兄結嬰而心生妒忌……

    箜篌回憶起她築基成功後,勿川大師兄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一個寶藏。潛意識告訴她,勿川大師兄不僅不會嫉妒,恐怕還會克制不住溫雅穩重的模樣,躲在屋子里偷偷笑。

    “不用把他人的話放在心上。”桓宗見箜篌發呆,以為她介意其他人的話,“十大宗門的事,是很多修士茶餘飯後的談資,其他人即便聽聽到了,也不會當真。”

    “倒不是因為這個。”箜篌搖頭,“我就是有些好奇,在這些人眼里,我們雲華門究竟有多不靠譜。”

    桓宗︰“……”

    林斛︰“……”

    一言難盡,僅憑三言兩語是說不完的。

    “哈,我看你就是混小宗門的命,操大宗門的心。說這麼多,收到成易老祖結嬰大典的邀請函了麼?”

    其他人聞言哄笑起來。

    “活了近三百歲,才結嬰有什麼了不起。”被眾人嘲笑的清鬚修士面上有些過不去,“琉光宗的仲璽真人不過比他大上些許,已是分神期修為。跟仲璽真人相比,這位成易老祖可差得遠了。”

    “可不是麼。”角落里一個眼角上挑,細眉紅唇的女修道,“放眼整個修真界,誰能比得過仲璽真人?十幾歲築基,三十歲金丹,一百歲元嬰,兩百歲出竅,三百歲分神。這樣厲害的男修,就算讓奴家做他的妾侍也使得。只可惜這些劍修一個比一個無情,再漂亮的女人在他們眼里,都不如他們手中的劍。”

    “快別痴心妄想了,你們歡樂門的人,別說給十大宗門弟子做妾做面首,就算能讓人家睡上一晚,便是你們福氣了。”

    被人這麼說,女修也不生氣,他們宗門本就講究你情我願,男歡女愛之事。陰陽交合,乃是極為正常的事,她從不覺得這是可恥的事。她抬頭笑罵道︰“便是睡不到他們,我們也看不上你。”

    “仙子瞧瞧我,可配得上給你暖床?”

    酒足飯飽後,人多時湊在一塊兒,若是扯上葷話,就像是竹筒倒豆子,停不下來了。

    “別聽。”桓宗伸出手,捂住箜篌的兩耳︰“不是正經話。”

    桓宗的手溫暖寬大,把箜篌整個臉都快蒙住了,她茫然的睜大眼,只看到桓宗的嘴在動,卻不知道他說什麼,她的聽感被桓宗封印住了?

  【我們上去吃飯。】

    桓宗用傳音術對箜篌道︰【這裡人太多,烏煙瘴氣。】

    箜篌點頭,十分熟練的把手遞給了桓宗,被桓宗握在了掌心。

    有人注意到這一幕,笑哈哈道︰“你們快別說了,這位公子都被羞得帶他的小美人躲屋子里去了。”

    “我們講得說得,他們還聽不得了。”

    “說不定人家是被我們講得火氣高漲,回房去……”

    說這話的人,一句話還未說完,整個人就被一股靈氣拍到了牆上。

    桓宗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這些開玩笑開得失了分寸的修士,神情冷漠如寒潭。

    其他人被他這個舉動嚇得噤若寒蟬,趴在牆上的人並沒有受重傷,只是磕斷了門牙,又摔破了嘴唇,滿嘴流血。他用袖子抹了一把嘴邊的血,才從開玩笑的興奮中清醒過來。

    人們聚在一塊七嘴八舌時,很容易受到氣氛的影響,變得比平時膽大,做出某些不計後果的事出來。

    這人磕斷了一顆牙齒,才驚覺自己剛剛從鬼門關溜了一圈。

    能在揮手間把他掀到牆上的人,也能在眨眼間殺了他。他該慶幸,這個神情冷漠的男修不是嗜殺之人,不然此刻他已經沒機會從地上爬起來了。

    “仙長息怒。”修士反應過來,嘴巴缺了一顆牙齒,讓他說話有些漏風,“小的一時忘形,再不敢胡言亂語了。”

    桓宗冷冷收回視線,轉頭見箜篌正看著自己,眼底多了幾分暖意。

    “桓宗,耳朵聽不見有些難受。”箜篌揉了揉耳朵,眨巴著眼楮看他,希望他把術法解除。

    桓宗轉身看了眼眾人,眾人齊齊倒吸一口冷氣,差點以為自己看到了利刃出鞘。

    看到眾人的反應,桓宗收回目光,伸手在箜篌柔軟的耳尖點了點,箜篌聽力瞬間恢復,回頭看向摔斷牙齒的修士︰“桓宗,他剛才說什麼?”

    “他剛才出言辱罵我們。”桓宗語氣平靜道,“不過他現在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不敢再罵人了。”

    “罵人不好,人多的場合,還是要注意一下影響。”箜篌想,這人罵的髒話一定很難聽,不然以桓宗的性格,不會對這種煉氣期的修士動手。

    “是……”修士這是斷了牙齒活血吞,“仙子所言甚是,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箜篌點頭,抓住桓宗的袖子搖了搖︰“桓宗,我們回房間。”

    修士捂著嘴暗罵,都手牽手一起回房間了,還不讓人說,分明就是故作清高。

    “我真是好多年沒有見過如此好看的男人了。”歡樂門的女修抬頭看清桓宗的臉,忍不住舔了舔唇角,“若是這樣的男人願意陪我一夜,我真是連心肝兒都舍得掏給他看。”

    箜篌腳下一頓,轉頭看向說話的女修。

    細眉,丹鳳吊角眼,薄唇,雖不能美得讓人失魂落魄,但別有一番風味。她皺了皺眉,又回頭看了看桓宗,拉著他大步往樓上走。

    “郎君,可願意與奴家一起探討天地陰陽?奴家願以上品法器為贈。”歡樂門女修站起身,語氣沙啞中帶著幾分魅惑,“以往都是男人捧著東西求我陪他,但是為了你,我願意改變原則。”

    男人喜歡好看的女人,女人也喜歡好看的男人。女修想,遇到如此極品的男人,能多看上幾眼,也是好的。

    其他男修聞言,對桓宗充滿了嫉妒,卻不敢開口。他們怕自己的牙齒,也被對方抬手摔斷。

    歡樂門的功法,講究陰陽調和,不僅對他們自己有益,對與他們同樂的人,也有不少好處。  他們還有個行事原則,那就是不能踫已經舉辦過結道大典的男女。若有違反此規的弟子,就廢除功法,逐出師門。

    所以盡管歡樂門在男女之事上十分不羈,也沒有人覺得他們就是邪魔歪道。

    “做人還是要講原則。”箜篌想也不想,轉頭看向女修,繃著臉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女修笑︰“為了好看的男人,原則這種東西,不要也沒有關系。”她向桓宗拋了一個媚眼,“郎君,你可看出我對你的一片心意?”

    箜篌深深一口氣,提醒自己,這是個美人,是個風韻十足的美人,不生氣。

    桓宗握住箜篌的手,神情淡淡,對女修的話毫無反應,仿佛女修從頭到尾都沒有存在過。

    女修︰“……”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一個人唱獨角戲,太尷尬了。

    劍修果然如傳言般寡淡無趣,白瞎了一張好臉。

    她略一挑眉,看到到桓宗與箜篌交握在一起的手,瞬間從美色中驚醒。剛才只想到到這個男人有多美味,竟是忘了這一茬,她差點犯了宗門大忌。

    女修趕緊朝箜篌行禮,恢復正經的語氣︰“對不住,方才一時忘形,行事無狀,犯下了錯誤。多有得罪,請姑娘見諒。”

    方才她見這位姑娘年歲不大,以為她是劍修的師妹,其他人起哄笑鬧時,她便沒有參與。現在在看,就發現了其中種種不對。

    哪有師兄妹手牽手走路的?

    還有那個劍修,他確實沒有注意到她,因為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那個小姑娘身上了。

    箜篌沒料到女修說改口就改口,心情十分復雜,她調戲了桓宗,卻向她道歉,這里面是不是有哪里存在問題?

    “方才沒有注意到二位是戀人,是在下不對。”

    “啊?”箜篌茫然的瞪大眼楮。

    戀人?

    她與桓宗?!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9
發表於 2018-7-3 00:28:53 |只看該作者
第98章 收一收

    箜篌第一次聽到這種荒謬可笑的說法,她扭頭看了看桓宗,又看了看歡樂門女修,腦子里嗡嗡作響,像是有人在她耳朵邊不停的敲鑼打鼓,亂哄哄吵作一團。

    女修見箜篌不說話,以為她還在介意自己剛才的話,便道︰“這位道友與姑娘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是在下方才看走了眼。”

    剛才她沒有注意,現在才發現,這位小姑娘年歲雖小,但修為與她已經不相上下。有這等天分的修士,絕對不是小門小派的弟子。

    再好看的男人,都不值得她為了他得罪大宗門弟子。

    箜篌擺了擺手,對方這種沒譜的話,她怕自己再聽下去,就真的要當著眾多人的面臉紅了。

    她轉身看桓宗,再低頭看了眼自己牽著他袖子的手,食指中指慢慢的,慢慢的松開……

    注意到她這個舉動,桓宗眼神微黯。

    然而就在下一刻,箜篌又拽住了他的袖子。

    “桓宗,我們走。”箜篌臉頰粉撲撲的,帶著少女獨有的天真與鮮活。

    別人怎麼看,那是別人的事。反正她跟桓宗在一起很開心,這樣相處的方式也很舒服。若因為別人的幾句話,就開始改變態度,那才是委屈自己。

    師父說了,人生本是一場漫長的修行,若因為外人的目光,才委屈自己,委屈身邊的人,就算修得長生也沒有意義。

    女修聽到“桓宗”二字,心頭微動,據說琉光宗的桓宗真人與雲華門箜篌仙子攜手在外游歷,還幫助過不少的人。

    桓宗真人雖是琉光宗的人,但是以往從未聽說過他的大名,所以沒有外人見過他的真容。但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實在是太過完美,完美得她毫不猶豫就認定他是琉光宗的桓宗真人。

    原來桓宗真人與箜篌仙子,竟有這份情分在。想到方才那麼多人,當著他們說琉光宗與雲華門的閑話,她就覺得面上有些尷尬。偷偷摸摸說幾句坊間流傳的事情,那叫湊熱鬧。可是面對當事人,肆無忌憚說人家宗門如何如何,就有些自找麻煩了。

    幸好這二位心胸開闊,聽到了這些也沒有發作,只是有人說了一些下流言語後,才惹得桓宗真人沉下了臉。

    “二位可是桓宗真人與箜篌仙子?”

    “不是,你認錯人了。”箜篌不想惹麻煩,直接搖頭道,“我們只是路過。”

    女修︰“……”

    “哈。”樓下眾人里,有人笑了一聲,“看到姿色不錯的人,就以為是大宗門弟子,難不成大宗門收弟子,全看一張臉?”

    女修想,是誰膽子這麼大,見過這位公子出手,還敢開口多話?

    她回過頭看去,見門外走進四名男女,他們身上穿著統一樣式的袍子,袍子上皆繡著鳳紋,她頓時不敢多言。放眼整個修真界,會在弟子袍上繡鳳紋的宗門,除了九鳳門便不再作他想。

    九鳳門勢力極大,與昭唅宗齊名,門下的弟子各個心高氣傲,非常看重宗門的名聲。他們這些人敢偷偷拿雲華門當茶餘飯後的話題,卻不太敢拿九鳳門說事。

    當年有人說九鳳門不好,被一個九鳳門弟子追在後面跑了幾個城,最後追上狠揍了一頓才作罷。最可怕的是,這個宗門的人毛病還不止一點,平時說話做事十分講究,對維護十大宗門榮耀這種事,義不容辭。

    喜歡維護自家榮耀那叫人之常情,也不知道其他九個宗門跟他們有什麼關系,也容不得其他人說閑話。

    “桓宗真人乃琉光宗高徒,箜篌仙子是雲華門的天才弟子,怎會黏黏糊糊兒女情長?”四位九鳳門弟子走到空桌邊坐下,開口說話的弟子,在四人中年齡最小。為首的女子腰細腿長,面色十分冷漠,仿佛對外界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

    她並不像修真界大多女修那般,穿漂亮裙子,梳精致的髮髻,打扮得十分利落,一頭青絲用玉冠束起,打眼看去,倒像是個男修。只是她面容極為秀麗,但凡有些眼力的人,都不會因為她做男人打扮,就錯認她的性別。

    聽到師弟說到“黏黏糊糊兒女情長”幾個字,她抬頭往箜篌與桓宗兩人看了一眼,又淡漠的收回視線。琉光宗的劍修,怎麼可能與雲華門的女修以這麼親密的姿態出現在他人面前?

    這兩人,只怕是虛榮心過重的修士。只不過這兩人也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她也沒必要表態,讓他們下不來台。

    像這種美麗與帥氣並存的女子,箜篌往日若能遇見,定會因她的容貌感到驚艷。可是今天被女修的話驚住,她心里記掛著桓宗這個大美男,其他小美人已經無暇多顧。

    “各位仙長仙子,你們可要為我做主。”剛才被摔斷牙的修士捂著嘴道,“這二人仗著比我修為高,一言不合便動手打人……”

    “請離我遠一點。”帥氣與美麗並重的九鳳門女修伸手蓋在茶杯上,用平靜無波的表情展示著自己的冷漠。

    捂著嘴的男修被對方如此明顯的嫌棄態度,刺激得臉頰發紅,半晌才道︰“早聞九鳳門最是見不得修真界不平事,還請仙子做主。”

    九鳳門女修瞥了男修一眼,扭頭看向站在樓梯上箜篌,雖然不喜歡這兩人冒充大宗門弟子,但是兩人眉清目秀,而且修為比這個男人高出不少,若真有心對付他,他現在哪還有機會開口說話?

    “有口角之爭,可以去告當地城主府。”九鳳門女修收回視線,“我九鳳門雖見不得冤屈事,但你與冤屈有什麼關系?”

    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九鳳門女修瞥了眼偷笑的人,這人立馬止住了笑意。

    大廳一下子安靜下來,安靜中翻滾著看不見的尷尬。

    “師姐,不知這次成易道友的結嬰大典上,仲璽真人是否會現身?”師弟小聲問凌月,“仲璽真人已經好多年不曾露面了,難道已經分神期大圓滿,準備沖擊化虛境修為?

    聽到“仲璽”二字,凌月皺了皺眉,當年她剛拜入九鳳門時,就聽同門提起一個叫仲璽的人,剛拜入宗門幾年便已達築基修為。從那以後,她就經常聽到有關仲璽真人的事情。

    這個別人家的弟子,不是結丹就是斬邪妖,再不就是找到某個秘境,好像天底下最耀眼的事情,都讓他一個人做全了。她還以為這兩年又會傳出仲璽晉入化虛境的消息,哪知道仲璽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再無新消息傳出來,倒是昭唅宗的綾波與雲華門的箜篌勢頭正勁。

    九鳳門與昭唅宗關系不太好,九鳳門出了一個劍修女天才凌月,他們就出一個五靈根天才綾波,看似處處巧合,又讓九鳳門覺得他們處處在針對。

    “不會。”凌月搖頭,見樓梯上的那對男女已經相攜離開,察覺自己對他們太過關注了,於是收回注意力,“仲璽此人十分冷漠,不重世事。他就像是一把無情的劍,劍又怎麼會去因為別人修得元嬰而出現?

    “哦。”師弟有些失落,他還想看看傳說中的仲璽真人,究竟長什麼樣呢。

    外面有人說仲璽真人貌醜,他對這種說法一直很懷疑,修為高,相貌好,才是天之驕子的標準啊。

    箜篌與桓宗上了樓,桓宗見箜篌沉默不言,開口道︰“箜篌,剛才的那些話……”

    “那些話你不要放在心上。”箜篌道,“也不要因為他們的話影響我們之間的情分,那不划算。”

    桓宗︰“……”

    他內心的擔憂與忐忑,全部在此刻化作了無言以對。

    見桓宗不說話,箜篌揪著他的袖子搖了搖︰“那什麼,雖然我們被他們當做戀人,你可能吃虧了點,不過你不是在乎這些事的人吧?”

    無所不能,修為高深,容貌出眾,貼心又溫柔的桓宗,與她在一起後,被人當成戀人,怎麼想都是她佔了大便宜。

    “ 不在乎。”桓宗愣了片刻,唇角揚了起來,“就算天下人都誤會,只好箜篌你不嫌棄,我都永遠不會介意。”

    看著桓宗臉上的笑,箜篌覺得自己腳有些飄,像是撿到了天大的便宜。

    回到自己的房間,箜篌伸手拍了拍有些發燙的臉頰,在屋子里轉了幾圈。

    桓宗的臉好看麼?好看。

    桓宗的修為高麼?深不可測。

    桓宗的心性好麼?好得不得了。

    桓宗腿長,氣質優雅,法寶靈石無數,出身名門,是風度翩翩的劍修真人,放眼整個修真界,恐怕也挑不出幾個比桓宗更好的年輕男修了。

    所以這麼好一個男修,被人誤會成她的戀人,是不是太吃虧了?

    雙手捂臉,箜篌在椅子上坐下,砰砰跺腳。沒想到她竟是這麼庸俗的女人,竟然真的開始設想,桓宗與她成為道侶會是什麼樣的景況。

    咦。

    桓宗把她當朋友,她卻偷偷窺視他的美色,這種想法好墮落,好不要臉。

    “公子……”林斛跟著桓宗回到房間里,語重心長道,“你且把心思收一收,我怕你能上雲華山,轉頭就下不來了。”

    桓宗看著他不說話,只是緊緊繃起了嘴角。

    “箜篌姑娘不過十七歲,哪會懂得男女之情。”林斛勸道,“要不,咱們慢慢來?”

    “咱們?”桓宗皺眉。

    “我的意思是說,你慢慢來,我在旁邊幫你。”林斛立刻改口。

    敲門聲響起,林斛轉身去開門。

    箜篌手捧一堆東西,站在門外笑眯眯地看他︰“林前輩,桓宗在麼?”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0
發表於 2018-7-3 00:29:05 |只看該作者
第99章 好特別

    林斛回頭看公子,就看到自家公子換了一個坐姿,隨意拿起一本書靠窗坐著,衣角上的折痕也已經消失不見。他往後退了一步︰“箜篌姑娘,快請進。”

    箜篌溜進屋,見桓宗再看書,小聲問︰“我打擾到你了麼?”不過桓宗臨窗看書的樣子,真是看一百次都不膩。

    “沒有。”桓宗優雅的放下書,“來,過來坐。”

    箜篌走到他身邊坐下,用眼神偷偷打量桓宗,見他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乾咳一聲︰“我是來找你雙修的。”

    “好。”桓宗抬頭看了眼林斛,林斛很識趣的離開,還幫他們掩好了門。

    見林斛走了,箜篌小聲道︰“桓宗,你們劍修里,有結道侶的麼?”

    “兩百年前,我們宗門有位長老與一位藥修結成了道侶。”桓宗很認真的回想,終於在記憶中,找到了一位願意與他人結為道侶的修士,“兩人感情極好,從未有過爭吵。”

    一個沉迷藥,一個沉迷劍道,想要吵起來也不容易。

    整個琉光宗那麼多劍修,就一個人找了道侶……

    箜篌斂了斂眉︰“哦。”

    “怎麼了?”桓宗看箜篌。

    箜篌沉默搖頭︰“沒什麼。”

    再抬頭時,她仍舊笑容燦爛,“我們來雙修吧。”

    “好。”

    桓宗盤腿坐下,側首看了眼坐在自己旁邊的箜篌,露出溫柔的笑,閉上了眼。

    修行講究的是感悟天地,感悟內心,氣場相合的兩人,在一起能夠獲得更大的修行得益。箜篌生活的環境簡單,與外人接觸的時間並不多,這種懵懂純潔的心態,反而更容易感受天地五行。

    一夜過去,箜篌覺得自己靈台不再枯竭,就像是原本乾得快裂開的瓶子里,終於在底部有了薄薄的一層水,雖然不算多,但聊勝於無。

    桓宗比她醒得早,已經換了一身同樣是白色,只是上面銀暗紋有些許不同的衣服。見她醒來,桓宗把一瓶靈液遞到她面前︰“我出去叫林斛準備馬車。”

    接過猶帶體溫的玉瓶,箜篌給自己更衣洗漱,喝完靈液捏著瓶子出門時,剛好遇到九鳳門四位修士。

    “琉光宗與雲華門近來常有來往,關系親近了不少。真不知道他們這兩個宗門,怎麼就突然親如一家了……”

    說話的小師弟正在小聲念叨,抬頭見到一個穿著束腰飛仙裙的漂亮女修睜著大眼楮看他,頓時有些臉紅。身為男修,在背後說其他宗門,還被年輕女修聽到,總是會不好意思的。

    見漂亮女修朝他微微頷首,小師弟連忙回了一禮,臉卻是更紅了。

    凌月看了眼這個笑容燦爛的女修,這不是昨夜被誤認為雲華門弟子的女修?

    “諸位請。”箜篌往後面退了一步,請他們先走。

    “仙子請。”小師弟忙道,“你先走。”

    箜篌要下樓去找桓宗與林前輩,也不跟他們繼續客氣,福了福身,遍提起裙擺朝樓下走去。

    小師弟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她身影消失在轉角處,才戀戀不舍的收回視線,轉頭見師姐正盯著自己,頓時什麼旖旎的心思都沒有了,縮著腦袋不敢看凌月。

    “敬元,身為劍修,心要靜,氣要和,看到漂亮小姑娘就走不動道,那不是修士,是登徒子。”凌月語氣冷淡道,“回去以後,把心法背抄十遍,以便你平心靜氣,醉心於劍道。”

    名為敬元的師弟白著臉道︰“是。”

    “師姐,師弟剛拜入師門不到十年,心性還不夠沉穩也很正常,你不要生氣。”另外一位男弟子見小師弟白著臉不敢說話,有心緩解一下氣氛,“回去後,我會督促他好好練劍。”

    “雲華門的箜篌,才入門七年,已是心動期修為。”凌月對開口的師弟道,“你拜入師門近五十年,修為也不過是心動期。”

    男弟子︰“……”

    早知道他就不開口了。

    “師姐……”同行的女弟子小聲道,“天色不早了,我們啟程吧。從這邊兒到雲華山,還有一天的路程呢。”

    面對師妹,凌月的臉色好了些許。在師門里,她對師妹們總是要多兩分耐心。她點了點頭︰“好。”

    兩位師弟松了口氣,老老實實跟在後面一言不發。

    箜篌走到樓下,在大廳里沒有看到桓宗與前輩,往四周望了望,看到停在門外的馬車,走出去一看,桓宗與林前輩站在馬車旁,不知在說什麼,桓宗的表情十分凝重。

    “發生什麼事了?”箜篌走近,“桓宗,你的臉色好難看。”

    “沒事。”桓宗轉頭看箜篌,“方才跟林斛商量給成易道友的賀儀,我們兩人意見有些不統一。”

    “大師兄是劍修,你也是劍修,送禮不必太講究。”箜篌沒有說不用備禮這種沒有用處的建議,她跳上馬車,“隨便塞一件法器就行。”

    “你說得是。”桓宗跟著上馬車,放下簾子前,九鳳門的四名弟子走了出來,表情都同樣的冷漠,十分符合九鳳門平日的行事風格。

    敬元想偷偷看一眼,但是想到師姐那張嚴肅的臉,又把腦袋垂了下去。

    直到馬兒嘶吼鳴一聲,馱著馬車沖天而去時,才驚嘆道︰“竟然是飛天馬,還是兩匹。”

    飛天馬十分難捉,捉到了也很難馴服,馴服以後還需要常常喂食靈草靈露,是一種從頭到腳都要燒靈石的馬,修真界捨得用這種馬兒拉馬車的修士,少之又少。

    “這麼奢侈浮誇,一定不是劍修。”敬元發現凌月師姐又在看自己,收起眼底的羨慕,板著臉道,“我輩修行,最重要的就是輕外物,重自身,萬不可學著奢靡享受。”

    凌月︰“你身上的這塊防御玉佩,價值五千靈石,換下來吧。”

    敬元︰“……”

    怎麼又說錯了?

    “修士是要重于己心,但沒讓你艱苦樸素。”凌月跳上飛劍,“不要非左即右,非黑即白。”

    九鳳門弟子往前趕了一段路,時不時就要看到在雲層中奔跑的兩匹飛天馬,敬元有些疑惑道︰“師姐,這兩人難道也是去雲華門賀喜的?”

    雲華門年輕一輩的弟子里,最有名氣的幾位弟子就是勿川、成易、靈慧等,現在又多了一個五靈根天才弟子箜篌,算得上是後繼有人。成易的結嬰大典,辦得甚為隆重,各大宗門也都很賞臉,派出了宗門長老、峰主或是掌派大弟子參加。

    他們九鳳門與雲華門來往並不算多,都讓凌月師姐這個掌派大弟子攜禮來了,聽說外面還有些宗門,還在費勁腦汁得到雲華門的邀請函,就為了在這些大宗門面前露個臉。

    “這兩人身份不明,不可輕易招惹。”凌月往雲層中看了一眼,神情凝重,“尤其是那位看起來毫無修為的男修身邊,還有修為已達元嬰的隨從。”整個修真界,有幾個元嬰老祖願意做他人的隨從?

    但盡管如此,凌月也不相信這兩人是琉光宗跟雲華門的人。她常與琉光宗的人打交道,琉光宗的那些劍修,各個無情如磐石,不可能像那個男人般,對女人露出溫柔的模樣。

    想到臨出門前,師父對她說的那些話,凌月微微皺眉。身為女弟子,她在劍道上從未懈怠過,自認並不比任何男修弱,偏偏師父……

    “師姐,外面都在說,琉光宗準備與雲華門結親,這不會是真的吧?”敬元覺得這太不可思議了,魚跟鳥還能在一起下崽兒?

    “真假與我們何干?”凌月把手背在身後,“便是真要結親,那也是門當戶對,你情我願的事,有什麼可驚訝的?”

    “說來也奇怪,琉光宗的那位桓宗真人,我們以往從未聽過他的名諱,近來幾個月倒是常有與他相關的消息傳出。管他是誰,也比不上仲璽真人。”師妹偷偷看凌月臉色,“若是師姐要與人結為道侶,只有仲璽真人那樣的男兒才配得上你。”

    “嗤。”凌月嗤笑出聲,“我要那種只有修為,不懂情趣的男人有何用?男人麼,若是長得好看又嘴甜,就留在身邊逗個樂子倒還好,結道侶有什麼意思?”

    師妹︰“……”

    師姐果然還是比較喜歡香香軟軟的小白臉,師父的打算注定要落空了。

    成易的結嬰大典雖還沒有開始,但是雍城已經人來人往,各地的修士紛涌而來,各大食肆酒館更是坐滿了人。很多早已經闢穀的修士,進入雍城後,都會情不自禁受到美食吸引,一次又一次打破自己的原則。

    女修們一邊大吃大喝,一邊吃一粒價格昂貴的塑體丸,美食與身材皆不辜負。

    開在雍城的御霄門分店更是日日擺上新貨,短短十日內,便售出了以往幾個月的東西。掌櫃劈里啪啦打著算盤,看著幾個年輕女修挑選飛仙裙,不知怎麼的,便想到了雲華門那位運氣極好的箜篌仙子了。

    可惜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見到她,不知是在閉關,還是外出游歷去了。

    “掌櫃。”一個清脆又熟悉的聲音響起,“最近有新出的飛仙裙麼?”

    “有有有。”看到來人,掌櫃頓時來了精神,“好些日子不見,仙子可還好?”掌櫃從收納櫃里取出幾套飛仙裙供箜篌挑選,“樓上人多,仙子就在這里挑。”

    “多謝。”箜篌挑了幾件,讓掌櫃包起來。

    掌櫃想,看來箜篌仙子最近手上比較寬裕,竟然捨得一次買好幾條飛仙裙。心里這麼想,他手上的動作卻很快,把裙子疊好包起來放到箜篌手里,抬頭看到門外有兩個男人在等她,但卻不是雲華門那兩位常陪她出來的師兄。

    “您慢走。”掌櫃把箜篌送到門口,看到了林斛掛在腰間的命牌。

    這是主宗的人?

    掌櫃肅然起敬,朝林斛與桓宗抱拳行禮。

    “回來得匆忙,都忘了給師姐她們準備禮物。”箜篌把飛仙裙放進收納戒,“不過有了這些裙子,師姐們就不會介意了。”

    林斛︰“……”

    他與女性的心思,隔著十萬八千里的距離。

    “仙子,你回來啦?”一個穿著青衫的婦人看到箜篌,笑眯眯道,“前些日子遇到靈慧仙子,她說你外出游歷去了,好些日子不見,又俊了不少。”

    “可不是,這罐蜂露你拿回去吃,對皮膚好。”旁邊有人接話。

    “上回忘通真人問的野菌子,近來我得了些,仙子也一並帶回去。昨天有個外地人想買,我才不給他。”

    “多謝多謝。”箜篌接過百姓遞來的東西,為了讓百姓收下她的靈石,費了不少時間,最後靈石是送出去了,她手里拎的東西也多了。

    林斛幫她把手里的東西放進收納袋里,神情有些呆滯︰“貴城的百姓,都是……如此熱情?”

    “嚇到你們了?”箜篌笑了笑,“他們平日並不會這樣,只是我出門了一段時間,他們久沒見到我,就熱情了些。”

    林斛搖了搖頭︰“沒有,挺好的。”

    佩城的百姓也都很敬畏琉光宗的劍修,但卻不敢像雍城百姓這樣,把劍修團團圍住塞野味瓜果。早聽說過雲華門與百姓相處十分隨意,但他沒想到竟隨意到這個地步。

    大多修士都會刻意與百姓拉開距離,普通百姓性命只有短短百年,修士們不敢投入太多感情在這些普通人身上。

    可是在喧鬧人群中,看著普通百姓對箜篌發自內心的親近,林斛內心有些動容。

    因為時間短暫,所以就保持冰冷的距離,真的就是百分百正確麼?

    “師姐,又是他們。”敬元遠遠就看到了在人群中笑容燦爛的箜篌,喃喃道,“他們真的是來給成易道友賀喜的啊。”

    這位女道友,笑起來的樣子,可真好看,像小太陽一樣。

    她好特別,與宗門里的師姐師妹們完全不同。 
信者恆信乎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7 10:57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