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原野] 江南第一媳 (全文完)

現在登入

第540章 群情激奮

　　扣兒被那一笑笑出了一身雞皮疙瘩，眼前浮現林千梓的面容，那麼像自己母親，真相呼之欲出。她感到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喘不過氣，跟著就手腳冰涼。

　　蘇莫琳握著小姑娘的手，察覺她顫抖，心揪起來，忙用雙手將她摟在懷裡，喟然長歎。兩個密室她都進去過，見過牛夫人的畫像，哪裡還不明白怎麼回事！

　　惠娘罵道：「這死老妖婆！」

　　忒陰險歹毒了！

　　梁心銘在廳堂上聽見嚴老太太的話，眉頭微蹙，又恢復正常。等裡面檢查完畢，她才掀珠簾進入小書房，再進臥室，轉到雕花大床的背後，密室門早被她打開，徑直進去了。

　　密室內擠滿了女人。

　　一個個都驚恐不安。

　　其中有個方家兒媳年氏，十分的美豔，此時用哀怨的眼神看著梁心銘，可惜她的美貌對梁心銘不起作用。

　　梁心銘打量一圈，目光落在嚴老太太臉上，她被兩位孫女扶坐在美人榻上，滿臉頹喪，看見梁心銘進來，神色一正，做出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

　　梁心銘好奇地問她：「老太太這麼怨恨牛姑娘，要置她於死地，是不是她父母做了對不起嚴家的事？」

　　嚴老太太神情一僵。

　　梁心銘莞爾，這人居然還知道羞恥難堪？還真是稀奇。前面裝得一派慈和，使的手段卻陰毒。做都做了，還不好意思？可見是個偽君子，挺顧忌面皮的。

　　梁心銘見不得老婆子欺負一個小孩子，決定幫扣兒還回去，可又不想讓對方看出她生氣。須知有些人的嗜好很變態，損人不利己，自己不好過也不讓別人好過。你若被她激得暴躁，哪怕殺了她，她見把你慪成這樣，心裡也很舒坦。梁心銘不想讓老婆子舒坦。老婆子告訴扣兒真相，就是想讓扣兒難受。扣兒難受，她就舒坦。

　　梁心銘便很「好心」地對嚴老太太道：「老太太一番心思恐怕要失望了呢。」

　　嚴老太太疑惑地看著她。

　　這話什麼意思？

　　梁心銘耐心地解釋道：「嚴大人和你們還是本家呢，一筆寫不出兩個嚴字，但是，嚴家三房滿門抄斬，嚴家大房不但不會被連累，嚴大人還會風光還朝。

　　「嚴家三房謀害嚴家大房，妄圖霸佔嚴家產業，兩房是仇人不是親人。嚴大人這些年在北疆，和朱雀王聯手做出許多功績，皇上肯定要招回他重用。

　　「同理，牛將軍滿門是白虎王派人殺的，扣兒又為平定叛亂立了大功，她和白虎王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你想想，皇上會因為她是白虎王的外孫女而株連她嗎？」

　　梁心銘看著老婆子難看的臉色，心裡也舒坦了。

　　她又警告眾女一番，才撤身退出，並封上了密室的門，再出去，回到院中。

　　院中，各家女眷們已經不再慌亂騷亂了，正圍著蘇莫琳和惠娘問這問那，情緒很激動，還有些小興奮。

　　首先她們沒有被冤屈，要知道在這樣的謀逆案中，被牽連再正常不過了，可是她們家倖免於難了。

　　其次，蘇莫琳的出現起了鎮定作用。她們想，宰相的女兒跟她們在一起，她都不怕，她們有什麼好怕的？難道她們的命還能比宰相女兒的命貴重不成。

　　黃二姑娘看著蘇莫琳問：「蘇姑娘、梁奶奶，咱們下面怎麼辦？」儼然要同男人一樣去禦敵。

　　蘇莫琳微笑道：「各位莫慌，欽差大人早已安排妥當，等梁大人出來，咱們跟著梁大人走便是。」她的笑容仿佛有鎮定作用，安撫的眾女情緒都平定下來。

　　黃夫人忙道：「正是。咱們只要聽從分派就完了。待會姑娘們都要跟緊了長輩，千萬別亂跑了；各位也要看好自家孩子，別看見反賊來了就哭哭啼啼、亂叫亂嚷。雖然不指望咱們立功，但也不能給大人們拖後腿是不？回頭被反賊抓去了，救是不救呢？不救的話，你寒心；救的話，那不是耽誤大事麼？各位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惠娘忙贊道：「正是這個話。黃夫人說的太好了！」

　　黃夫人很自得地摸了摸發熱的臉，謙虛道：「不過是年紀大些，比你們經歷多些。」

　　眾人紛紛道，一定管好自家人，於是長輩叮囑晚輩，姐姐叮囑妹妹，互相提醒，各自戒備。

　　姑娘們不自覺地圍著蘇莫琳和王曉雪，婦人們圍著惠娘和黃夫人，你一嘴我一舌地議論，再不像剛才慌張。

　　梁心銘出來便看見群情激奮的情景。這在她意料之中，請蘇莫琳來就是起這個作用的。她不再多嘴擺威風訓話，卻將剛對嚴老太太說的一番話對扣兒說了。

　　扣兒雙眼瞬間亮了。

　　梁心銘又正色道：「本官教導女兒，家世門楣雖重要，也要自己成器，方可在世間立足。自你將藏寶圖交到本官手上開始，你便與你父母走的不是同一條路。你所作所為，無愧於蒼天厚土，一是替父母贖罪，再是為你自己而活。大可不必為前塵往事糾結。你可明白？」

　　扣兒堅定點頭，道：「明白！」

　　梁心銘實在不願看到扣兒小小年紀承受這些，既不能替她做主，又不知怎樣為她做主，只能盡力勸慰了，然有個隱憂還沒解決，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當下，梁心銘在姚、梁錦雲、卿陌等一干護衛的圍隨下，護送眾女出了丹桂苑。

　　丹桂苑在花園西面，背靠西山，挨著西院，她和王亨一般都從西院進出，眼下也是從西院後門進去，再到第三進正院。

　　西院和丹桂苑之間有條溪流。

　　這是將軍府的地下水網中的一支，在宅院內是暗流，藏在屋子底下，出了宅院自然就是明溪。

　　梁心銘正走著，忽然腳步一頓，側耳傾聽。

　　朝雲此時正和爹爹手拉手搖擺，梁心銘忽然停住，帶得她往後倒退一步，忙問：「爹爹，怎不走了？」見梁心銘側耳傾聽，她也趕忙豎起耳朵聽。

　　後面，眾女都停住腳步。

　　梁心銘問：「雲兒可聽見聲音？」

　　朝雲搖頭道：「沒有。」

　　梁心銘又問瓔珞和雙喜。

　　兩人皆說沒聽見什麼。

　　倒是扣兒，說她好像聽見嘩啦水聲，眾人聽了都笑，說這水可不是淌得嘩啦啦麼。

　　********

現在登入

第541章 女人的直覺

　　卿陌和丁丁忙沿著水上下察看，看完來回稟道：「大人，沒發現異常。」

　　梁心銘也盯著溪水看了一會，搖搖頭，也覺得自己魔怔了，聽見水響也自驚自怪的。

　　難道反賊還能從水道爬進來？

　　那也要能爬得進來才行。

　　這下面的水道都是極為狹窄的，為了防止堵塞，有人特地養了烏龜在下面，吃積留的菜渣和殘羹。人們認為，龜是長壽通靈的動物，養家了，可聚財氣，既環保，又旺風水，可謂一舉兩得。

　　想罷，她放了心，帶人離開。

　　通過第三進正院，直接去了東院。

　　東院南邊一臥房內，地板下，昨天新挖了一條地道，通向前面第二進院子的正屋。

　　第二進院子和第三進院子是分門戶的，前面是屬￿將軍府的公事區，後面是家眷住的內宅。若沒有這條地道，從第三進院去往第二進院，要出門繞。現在，梁心銘不出內宅，俏沒聲地將眾女轉移到了前面。

　　眾女見她弄得這樣隱秘，覺得刺激又新鮮，反而少了害怕，排著隊去了第二進院，藏在正屋內。

　　將軍府的宅子都是用巨石砌的牆裙，有些地方——像前面議事堂和花園的丹桂苑——整個牆面都是巨石砌成，十分的堅固，除非從外攻進來，否則是很安全的。

　　地道口兩端，都留有禁軍把守。

　　梁心銘見安全撤回來了，任務已經完成，心放下一半，還剩一半懸著，牽掛王亨那邊。按說早已都安排妥了，王亨的能力她也知道，不該不相信他，可是不知為何，她總有些心神不寧。她想，這是關心則亂。

　　梁心銘是極信直覺的。

　　女人的直覺也很准。

　　她便叫姚褀和梁錦雲過來，對他們道：「你們再悄悄潛回丹桂苑，埋伏在暗處，相機行事。」

　　姚褀斷然拒絕，道：「大人，請恕屬下不能從命。趙護衛不在，大人這裡人手本就少，又都是弱女子，若連我們也走了，只剩下幾個毛沒長齊的小子，怎護住大人和奶奶？倘或出一點差池，屬下可賠不起。」

　　梁心銘道：「不是還有許多守護的禁軍嗎？你放心，本官自有安排。」

　　無論她怎麼說，姚褀堅決不聽。

　　昨天安排趙子儀外出帶兵時，王亨就猶豫不決，唯恐趙子儀走了，梁心銘無人保護。姚褀當時就很不服氣，覺得自己未必就比趙子儀武功差了，大爺怎麼看得他毫無用處呢？因為梁心銘力薦趙子儀領兵奇襲，王亨不得不從。為了讓王亨安心，他在王亨跟前拍胸脯保證，說絕不讓梁心銘少一根汗毛。現在，他若是離開梁心銘，萬一梁心銘有個閃失，他如何向王亨交代？

　　梁心銘認真道：「本官豈不惜命？即便不珍惜自己，難道連妻子女兒的命也不顧了？」

　　姚褀道：「既這樣，大人就顧好自己。」

　　他心裡，梁心銘如今是他家少奶奶，而不是朝廷官員，且處境堪憂：既有身份暴露的危機，又有被反賊捉拿的危險。因此勸梁心銘「安分」點，別讓大爺憂心。少奶奶不省心啊，他看著她長大，從小就古靈精怪的。

　　梁心銘撇嘴：瞧，這就是婆家和娘家的區別，她帶出來的手下，絕不會不聽她的，只有聽命的份。

　　哼，她要是連王家的護衛都搞不掂，還有臉做這個官嗎？甭管娘家還是婆家，將來都要歸她管！

　　她便問姚褀：「姚護衛，若是恩師不能保全，你覺得將軍府這些人，包括這石村鎮的禁軍，會聽本官的嗎？」

　　姚褀：「……」

　　肯定不會聽！

　　梁心銘只是一個縣令，再立功，又怎比得上手持天子劍的王亨呢。本來將軍府就彙聚了各方勢力，雜的很，若是王亨出事了，後果不堪設想。

　　姚褀猶豫了。

　　梁心銘趁熱打鐵，道：「恩師無事，本官便無事；恩師若有事，咱們誰也別想好了。」

　　姚褀終於被勸服了。

　　梁心銘命他和梁錦雲隱在暗處，相機行事。若是王亨那裡順利，他們則不必現身，只要命一個人回來傳信即可；若是王亨那裡情況有變，關鍵時刻便出手。

　　姚褀和梁錦雲便去了。

　　再說前面議事堂，酒宴吃到一半，便倒下四五十人，剩下的人惶惶放下筷子，都看向王亨。

　　李荊山也倒了。

　　王諒吃驚地推他，叫道：「岳父，岳父……」喊了兩聲，忽覺議事堂內詭異地安靜。抬頭一看，眾人都看著這邊。他心中一哆嗦，驚恐地轉向王亨。

　　他沒有叫王亨，他深信王亨不會害他。他和李荊山吃一樣的東西、喝一樣的酒，可是李荊山倒了，他卻沒事，說明什麼？說明李荊山有鬼！作為王家人，這點政治嗅覺他還是有的。他剛才看的很清楚，李荊山用袖子遮著，其實那杯酒根本沒喝，都倒進袖裡了。在這種情形下，他不需要說什麼，也不會指手畫腳，他只要聽王亨的安排就夠了。

　　王亨目光轉厲，朝下一掃——耿忠和林子明都還好端端地坐著，並擺出一副恭敬模樣，聽他發落。

　　王亨佩服極了。

　　這頓酒宴有三道關考驗：第一道是那香囊，第一道是第一杯酒，最後則是那些酒菜。

　　三道關環環相扣的。

　　若是心懷坦蕩的，放開吃喝，沒事！若是心虛膽怯，不管是丟了香囊，或者倒了那杯酒，都不能過關，因為香囊的香氣和酒配合，才能解酒菜裡的毒。

　　皇甫仁在進門時特地提醒眾人戴好香囊，這算第一道心理攻勢。開席前第一杯酒，王亨又言明：這杯酒是他辨明忠奸的清心酒，若問心無愧，便喝下去，這是第二道心理攻勢。連續兩道心理攻勢，反賊根本無法坦然。

　　你不吃菜也不喝酒？

　　那不是告訴王亨心裡有鬼嗎？扔了香囊，又不肯喝酒，什麼都不吃，這麼謹慎不是反賊是什麼？裡裡外外、上上下下都有龍禁衛盯著呢。

　　還真有人這樣。

　　就是嚴老爺子。

　　所以，當王亨喝命「都帶走」時，龍禁衛們如狼似虎地上前，也不管人已經暈倒，依然捆了個結實，拖死豬一樣拖走了。嚴老爺子沒倒，也一樣被捆綁得結結實實給帶走了。他還不服，不住抗議，又叫嚴楚瑜，嚴楚瑜一言不發。

現在登入

第542章 引蛇出洞

　　清理了一批人，議事堂上空曠多了。

　　王亨目光炯炯地看著林子明和耿忠。他不是沒手段拿下這兩人，而是不想現在就撕破臉。他們敢堂而皇之地進入將軍府，說明有後手。再沒有看到這後手之前，他不會魯莽，會繼續和他們周旋，引蛇出洞。

　　王亨很佩服林子明，居然如此輕易地看透了他的佈置，坦然吃喝，其膽略和智慧都不容小覷。

　　耿忠其實是有些猶豫的，林子明坦然佩戴香囊、搶先喝酒，都在暗示耿忠，耿忠才跟著他行事。

　　王亨奇怪，李荊山這麼精明，為何不隨主子行事呢？想來想去，覺得李荊山不是蠢，而是主動自投羅網，以消除他的懷疑，否則三個人都逃脫了，太明顯。李荊山這麼做，正是他精明所在，因為他信任林子明，覺得林子明一定能贏了今天這場仗，回頭再救他出去。

　　王亨看著林子明，忽然就笑了。

　　「史書記載：英武帝在位時，文臣薈萃，武將雲集，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橫空出世，女將軍叱吒風雲，三十年‘英武盛世’，如今想來還令人心情激蕩。我等雖不能與先輩比肩，也不能丟了祖宗的臉面。是也不是？」

　　他本就面目俊朗，這一笑盡顯陽光，朝氣蓬勃，雖然威嚴不減，卻讓下面的人心理上感到爽朗親切。

　　林子明也看著王亨笑了。

　　若論敬佩，他也佩服王亨。

　　瞭解的人都知道，王安泰行事手段剛硬、銳意進取，而梁心銘不溫不火、以柔克剛，恰好與他互補，卻少有人注意到王亨也有隱忍的一面，自小便鬼機靈。

　　當年，一姓祝的公子譏諷他「三寸丁」不可能得童生試的案首，污蔑他作弊。他沒有依仗家世當場發作祝公子，而是暫時隱忍下來，並挖了個坑，讓祝公子跳進去，生生斷了祝公子的前程——因作弊再也不能參加科舉！

　　親事也是一樣，他抗拒不過父母之命，整整隱忍了六年，孟清泉做了他六年「未婚」妻，最終還是沒能得償所願，反被王亨索命，替林馨兒報了仇。

　　因此，林子明見王亨談笑間譏諷他：林家丟了祖宗的臉面，不配白虎這王爵，除了裝糊塗，絲毫不敢放鬆，以為自己騙過了他，相反，他比之前更加謹慎。

　　王亨對眾人笑道：「拿了反賊，本官心裡安定了些，各位也心安了，再不必提心吊膽。」

　　眾人紛紛恭賀，贊他有計謀。

　　林子明道：「說句實話，在下到現在還糊塗著：究竟那些人是怎樣中招的？若說倒下的都是反賊，怎麼嚴老爺子也被帶走了呢？大人可否為我等解惑？」

　　王亨拿手指點著他，笑道：「林二爺太謙了！本官可不信林二爺沒看出來，還是別裝了。本官還有正經事要求二爺和耿大將軍以及各位呢。」

　　眾人忙道，欽差大人有事只管吩咐。

　　王亨道：「各位先跟本官去一個地方。」說著便站起身，忽然又想起什麼，問林子明：「不會不敢去吧？」

　　林子明失笑道：「大人這麼說，便是原本不敢去的，現在也要硬挺著去。男人都愛面子，誰肯承認自己膽小怕事？列位說，可是這個道理？」

　　眾人都道，是這道理，一定要去，不能做懦夫。

　　林子明對王亨抱拳道：「大人請。」

　　王亨笑道：「隨本官來。」

　　他長身而起，一手抓著天子劍，天子劍的劍鞘上金龍纏繞，一面隨口解釋道：「也不為別的，將軍府有個機關，本官琢磨了這幾日，毫無頭緒。想請各位去看看，若能幫本官打開了，或者給些提示——集思廣益嘛，或許能助本官觸動靈機，破開機關的話，就感激不盡了。再者，本官還有個疑惑，也要請各位前去，方能解開。」

　　眾人都道不成問題。

　　林子明忙道：「大人要破機關，在下是不成的，在下的婢女林書瓷，自小喜歡琢磨機關數理，不如叫她來瞧瞧。」

　　王亨注視他片刻，道：「好！」

　　於是，命人去請「林書瓷」。

　　王亨發現，林子明一直鎮定自如的神情終於有了些變化，眼中溢出明亮的光芒而不自知，心下暗笑。

　　林子明心想：「密室果然還沒打開。你心裡的疑惑，是因為機關上的朱雀吧？不知朱雀王和白虎王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或者已經聯手謀反了。」

　　王亨也想：「本官沒糊塗。本官早就打開密室了。你以為牛將軍把朱雀藏在密室內，只管來取。取不到朱雀，山中的藏寶洞休想打開！」

　　方磊見狀，忙也道：「大人，在下也有個手下很聰明，博覽群書，見識極為廣博，不如也叫他來看看。」

　　王亨笑道：「快去請來。」

　　於是，又一個禁軍去了。

　　閑言少述，等林子明的丫鬟和方磊的隨從來後，王亨吩咐皇甫仁和閻將軍留在議事堂主持事務，他自領著眾人去了丹桂苑，身邊只有老僕跟隨，一安等幾個小廝都留下了，另外，白驍帶著兩百龍禁衛隨行護衛。

　　到丹桂苑，直入大書房，他指著那大屏風道：「這便是那密室的機關。本官猜測，這屏風後大有乾坤。」

　　進來的人都四下打量，有的被牆上石雕吸引，有的被滿屋子書吸引，林子明和丫鬟則盯著那屏風。

　　他問：「大人可琢磨出些頭緒？」

　　王亨道：「倒是有些頭緒？」

　　林子明問：「可能說說？」

　　王亨道：「這有何難。」

　　他便說了起來，兩句真，三句假，尚未說完，就見林子明那丫鬟朝著屏風直直地走過去，嘴裡道：「我來試試。」其身形凹凸有致，走得風情萬種，然王亨卻發現她異樣——目不斜視，似乎完全沉浸在屏風上的雕刻迷陣內，以至於忘記了周圍一切，也疏忽了上下尊卑的規矩。

　　林子明忙歉意對王亨道：「這丫頭一看見這些，連飯也能忘記吃，不眠不休地琢磨。請大人恕罪。」

　　王亨微笑道：「無妨。這才好呢，說不定她能幫本官破了這機關也不定。果然這樣，到時本官定要重謝她。」

　　********

現在登入

第543章 魚鱗軍

　　他不認為林子明在說謊，林家祖上就是木匠出身。第一代靖國公林春就是出類拔萃的能工巧匠，曾設計造出了壓水機、自來水裝置、改進了水車等機械，廣泛應用在農田水利以及造紙等方面，被記載入《大靖風雲錄》。

　　建造將軍府密室和藏寶洞密室的王石匠，就是林家的女婿，已被牛將軍殺了，機關圖也被毀了，但林家派人來滅牛將軍滿門時，定會將這屏風上的雕刻拓印下來，帶回去，林家這方面人才濟濟，研究不成問題。

　　王亨並不怕那丫鬟破機關。

　　拓印的圖案怎麼能跟真實的比呢？

　　大凡這類機關，都不是一步完成的，需要許多環節。而每破解一關，圖案便會轉換。等全部破解後，青龍、白虎、朱雀和玄武都歸位，若沒有朱雀這把鑰匙，還是不能打開。所以，王亨一點不擔心。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打開了機關，他依然有後招對付他們，總之，他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他在想，什麼時候動手合適？

　　林子明的佈置到底是什麼？

　　正在暗自思量，忽然聽見一聲尖利的哨聲，幾乎刺破耳鼓，他心立刻繃緊，循聲看去，正是林子明吹哨。

　　王亨立即喝道：「拿下！」

　　林子明不會閑著沒事吹哨玩，肯定在召喚援兵，既然他信號已經發出去了，王亨也不再等了。

　　王亨隱隱有些期待：這援兵到底會從哪來？藏在禁軍中間？還是從外殺進來？或者有什麼奇襲？

　　若是前二者，王亨都有了準備。

　　若是奇襲，王亨倒要看看他怎麼個「奇」法！

　　不等龍禁衛先動手，林子明和耿忠已經對身邊的龍禁衛下殺手。林子明劈手奪過一龍禁衛手中的刀，順手一帶再一推，那龍禁衛倉促之下絲毫抵抗的餘力都沒有，就被他給殺了。他還有閒心笑對王亨道：「王大人莫要慌張，待在下將這些人都除了，咱們再說話。」

　　白驍見他這樣厲害，立即招呼其他龍禁衛「保護欽差大人」，自己奮然向前，迎戰林子明。暗器、火槍飛飆，屋裡硝煙彌漫，書架也被推倒了，書籍散了一地。

　　林子明和耿忠進來時，身上被搜得乾乾淨淨，此時各自搶了一件兵器，卻沒有再追殺龍禁衛，而是一左一右擋在大屏風前，將正破解機關的丫鬟護在身後。

　　林子明實在了得，白驍等人的射殺，他們本無可抵禦，可是他事先就找好了防禦之策：這大書房內除了書，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他趁手使用，唯有大書桌旁邊的架子上懸掛著牛將軍的鎧甲。他搶了一把鋼刀後，立即後撤，順手就將這副鎧甲抓在手中，連衣架都扯倒了，他也不管，只把那沉重的鎧甲揮舞得密不透風，如同一塊巨大的鐵衣，席捲攻來的暗器和槍彈，護著他和身後的丫鬟。

　　王亨見此情形，對老僕道：「動手！」

　　他不能給林子明機會，必須要在他的援兵到達之前，將林子明或者耿忠拿下一個，便能立於不敗之地。

　　然不等老僕出手，外面傳來喊殺聲。

　　一個龍禁衛沖進來，急速回稟道：「大人，有反賊殺進來了！」他臉上的神情很震驚。

　　王亨臉一沉——

　　這才幾句話的工夫？

　　反賊難道就躲在丹桂苑不成！

　　這結果讓他有些忍無可忍。

　　還有更讓他驚訝的：很快反賊就沖進大書房來了，是一路殺進來的，門口的龍禁衛根本就擋不住。等王亨看清這人形容，同樣震驚——林子明的後手果然厲害。

　　那人全身鱗光閃閃，連頭帶臉都包裹在一件魚皮似的緊身衣內，只露出兩隻眼睛。因頭頂上有髮髻，所以頭部尖尖的。若是雙腿併攏的話，這麼看上去，活像一條直立的大魚。這條大魚渾身滑溜溜的帶著水光，身手極為靈活，手中的劍不是扁的，而是尖刺一樣，鋒利無比。

　　他們是從下水道爬進來的！

　　王亨電光石火間便想通了：這些人不是從外殺進來的，而是從地下冒出來的。將軍府地下水道居然寬闊至此！

　　這是林子明和耿忠聯手佈置的，魚鱗服肯定是耿忠提供的，他在海上，有足夠的資源製作這奇巧的物事。人應該是兩家精銳的集合，與梁錦雲的功夫不相上下。

　　來了多少人？

　　仿佛回答他心底疑問般，更多的魚鱗軍沖進來，外面的禁軍根本擋不住他們。

　　這樣一支精銳，費了這麼多功夫爬入將軍府，這是要出其不意地將將軍府老底都給掀了，要活捉他王亨，活捉梁心銘，還要解救林千梓。這一仗，林子明是志在必得！

　　王亨想明白後，居然還能笑出來，渾身的血液沸騰奔湧，沒有害怕，只有興奮——原來不止他在虛與委蛇、暗中佈置，林子明也在虛與委蛇、暗中佈置。

　　棋逢對手，他要好好應對！

　　他來不及分析：暗道可以爬，明溪是如何度過的？這麼多人，是如何躲過將軍府崗哨巡查的？

　　忽一眼瞄見耿忠往外沖去。

　　王亨忙令方磊：「擋住他！」

　　方磊也是將門虎子，也是一身武藝，只沒去邊疆打過仗，隨從更是高手，之前找藉口特意叫過來的，加上嚴楚瑜，四人從大書房殺到廳堂。然後，又一起沖出上房，來到庭院中。這才發現外面的戰鬥已經瘋狂了。

　　魚鱗軍突然間從後院沖過來，又不與大門口守護的龍禁衛糾纏，且殺且走，往正屋裡沖，丹桂苑埋伏的西南禁軍、白驍帶來的龍禁衛猝不及防之下，竟擋不住他們。

　　大約十來個魚鱗軍沖進屋子去了，禁軍們才恐懼起來：欽差大人在屋裡呢，若是有個閃失，他們這些人都別想活了。不論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國家，他們都要拼命，寧可自己死，也不能再讓魚鱗軍沖進去！

　　於是，暗處的西南禁軍開始無差別射擊、扔霹靂雷，不再顧忌龍禁衛和魚鱗軍混合在一起，會誤殺了自己人。

　　龍禁衛也乖覺，不再堵在門口，而是隨著魚鱗軍往裡沖，一是進去保護王亨，二是讓出空間來，讓同袍有什麼武器就使什麼武器，只管射殺敵人。

　　霎時，丹桂苑正屋門口被箭雨和霹靂彈的硝煙給封住了，隨後趕來的魚鱗軍倒下一片。

　　********

現在登入

第544章 激戰丹桂苑

　　魚鱗軍當然不會莽撞送死。

　　他們是精銳，每一個精銳都懂得互相配合、隨機應變，為同伴創造機會。當下，他們有些人往屋裡沖，另一部分人則轉向偷襲刺殺埋伏在丹桂苑各處的西南禁軍，牆角地洞內、牆頭、大樹上、屋簷下，雙方混戰一氣。

　　姚褀和梁錦雲躲在院牆角落假山後，魚鱗軍一出現，姚褀便知不好，果斷對梁錦雲道：「你快回去稟告梁大人，敵人不知怎麼混進來了，請她防備。我在這裡助戰。」

　　軍情緊急，梁錦雲也不同他客氣，轉身就走。

　　等他走後，姚褀也加入激戰。

　　※

　　議事堂那邊，炮樓的當值禁軍聽見丹桂苑喊殺聲，急忙用望遠鏡察看，等看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魚鱗軍，個個身手了得，不由大驚失色，忙回稟方志榮。

　　要不要開炮？

　　若是開炮，欽差大人還在丹桂苑內；若不放炮，這情勢太危急了，欽差大人同樣危在旦夕。

　　今日戰事非同小可，方智榮就在炮樓上督查，從高處俯瞰整個將軍府，聽後忙端起望遠鏡觀看。

　　鏡頭內，只見那些反賊穿的不知什麼衣裳，暗青色，在秋陽下鱗光閃閃，一個個就跟遊魚一樣，從丹桂苑後面「冒」出來，不由吃驚，心想這麼顯眼的裝扮，是不可能蒙混進來的，只能是經由密道悄悄進來。

　　難道將軍府有密道？

　　他一邊看一邊喃喃地罵：「狗日的，從哪進來的？」因炮手在旁追問「要不要放炮轟？」他頭也不回地呵斥道：「放什麼炮？能放嗎？」丹桂苑除了王亨，他家二爺方磊還在裡面呢，若是二爺有點閃失，侯爺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急派幾隊禁軍去丹桂苑增援，又命人去知會梁心銘，要她防備，屬下急領命而去。

　　這時，閻將軍趕來了。

　　閻將軍主張開炮。

　　方智榮眯起雙眼，盯著他問：「將軍想炸死欽差大人？」

　　閻將軍嚴正道：「當然不是！難道你要看著王大人被反賊擒獲，並破開丹桂苑的密室？你可知道，丹桂苑的密室一旦破開，反賊就有能力破開山中藏寶洞的機關。到時候，王大人也在他們手上，再開啟藏寶洞，人、財兩獲，這個責任恐怕忠義侯也擔不起，何況你一個小小的指揮使！」

　　方志榮呵呵笑道：「閻將軍，你當末將是無知小子呢？這還沒到那個份上，你就要連反賊帶自己人都轟光光了。你什麼居心？難道玄武王也要造反了？」

　　閻將軍道：「怎扯上玄武王了？」

　　方志榮道：「為何扯上玄武王，將軍心裡有數。欽差大人的手段，將軍這幾天也見識了。將軍若壞了欽差大事，你丟了小命不要緊，別帶累了玄武王！」

　　說罷，對傳令軍喝道：「還不去！」

　　那傳令禁軍急忙跑下炮樓。

　　閻將軍兩眼咕嚕轉一會，軟了下來，賠笑道：「方指揮不用心急，本將軍並非要他們馬上放炮，而是預備著，以免欽差大人傳出訊號時，他們措手不及。」

　　方智榮道：「自然要預備著。」

　　心裡卻在冷笑：算你識相！將軍府有兩千西南禁軍，與你無關；幾百龍禁衛，更與你無關；石橋鎮駐地的禁軍被趙子儀帶走幾千；剩下的禁軍已經被欽差大人收服，你姓閻的能指揮得動嗎？想搶功、撿便宜，也要看看局勢！

　　玄武王又怎樣？

　　皇上正懷疑幾位王爺呢，所以才調忠義侯回京保駕，玄武王一步踏錯，便是與白虎王勾結的大罪！

　　閻將軍確實想立功，卻也沒想置王亨於死地。他是真擔心丹桂苑被反賊給端了，擔心王亨被擒。若真到那個地步，他是玄武王的人，不會顧及王亨梁心銘的性命，只會以大局為重，連反賊和王亨一塊給炸了。

　　只要能力挽狂瀾，他不會管王亨死活。

　　方志榮一番話讓他認清了現實：除非王亨死了，否則這將軍府、這石村鎮還輪不到他當家。

　　支援的禁軍從夾道直奔第三進院。到了第三進，又分別從正院、東院、西院往後花園奔去。等到花園，又分八個縱隊向丹桂苑包抄。若從空中往下看，這支禁軍一分再分，跟放的魚苗一樣，入水便奔向四面八方，最後又彙聚成流。

　　丹桂苑，大書房。

　　龍禁衛與魚鱗軍激戰。

　　王亨也不管周圍激戰了，直奔向大屏風。他認為那丫鬟開啟不了密室，還是換他來，他要開啟密室機關，借用機關利器和藥物封殺這些人。

　　老僕護著他，為了逼丫鬟讓位，抬手向丫鬟射出一軟索，軟索的另一端，是一尖利的利器，寒光閃閃，跟匕首一般長短，上面卻是開了槽子的，射殺人後，還可以借力收回。

　　林子明一見，撲命蕩開。

　　兩人一交手，都試出了對方深淺，都知道對方是高手，因此都提高了戒備，打起全部的精神。

　　白驍要過來幫忙，被一魚鱗軍擋住。

　　王亨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只見那丫鬟雙手在屏風上疾點，哪裡還用思索，端的是熟練無比。很快，屏風上的圖案發生變化，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歸位。

　　王亨贊道：「好丫頭！」

　　下一步看你怎麼辦？

　　沒有朱雀，便開不了。

　　開不了，還是讓本官來吧。

　　然而，王亨再次吃驚了，只見那丫頭沒用朱雀，卻從懷中掏出好幾件形狀奇怪的工具，對著那朱雀的鎖孔搗弄起來。王亨看得心抽抽：塞這麼多東西在懷裡，難怪胸那麼大，也不嫌沉墜。他更不能讓她試了，必須阻止！

　　這世上，所有事物和行當都有對立的屬性。

　　比如朝廷頒佈法令，禁止某些行為，若有人犯了便是觸犯律法，但是就有人去鋌而走險，鑽律法的空子。

　　人們給門安上鎖，就有竊賊來撬鎖。

　　這丫鬟現就在幹撬鎖的勾當！

　　王亨不能讓她試驗成功。

　　若是她在這裡試驗成功了，就會轉入山中那藏寶洞，去開啟藏寶洞的密室。這兩處的機關大同小異，山中的藏寶洞機關更複雜一些，中間環節更多。當初牛將軍在府中設立同樣的機關，就是為了試驗，環節沒那麼繁瑣。

現在登入

第545章 王亨被關

　　老僕和林子明的激戰到了生死關頭，老僕的武功略高些，林子明處下風。兩名魚鱗軍圍魏救趙，朝王亨撲過去。老僕急忙轉身救王亨，林子明才喘口氣。

　　王亨一踢腳尖，再把雙手互按手腕，連續幾枚暗器分上中下三路朝丫鬟射去，林子明也救援不及。

　　那丫鬟猛然跳起，身子朝左邊一歪，避開暗器，堪堪要倒地的當口，又一個翻身直立起來，繼續撬鎖。

　　王亨：「……」

　　他下輩子一定學武！

　　林子明忙上前護住，笑道：「王大人用如此手段對一個弱女子，不覺有失氣度嗎？」

　　王亨也笑道：「弱女子？本官看她像母老虎。」

　　林子明抽抽嘴，佯嗔道：「王大人乃狀元之才，就不能想個文雅點的說辭？這母老虎多難聽！」

　　王亨笑道：「她不是二爺心愛的女子嗎？二爺出身白虎王族，虎威凜凜，她自然就是母老虎了。」

　　林子明：「……」

　　他決定不跟狀元鬥嘴。

　　老僕忽然發怒了，平凡的面容上戾氣一閃，飛索前端的利器擊中一名魚鱗軍，插在胸口中央，他還有餘力揮動飛索橫掃周圍。那名魚鱗軍被揮飛起來，撞倒兩名同伴。利器拔出，槽子帶出鮮血紛飛，又抽在第三名魚鱗軍身上。

　　林子明道：「老伯好功夫！」

　　王亨道：「二爺也不差。」

　　他真心佩服這個人，氣度實在好，且這氣度不是裝模作樣表現出來的，須得有超常的定力，才能在這樣的混戰中談笑風生。他被激起傲氣，不肯被對方給比下去，因此也一邊急速分析形勢，一邊對話。

　　大屏風前，那丫鬟搗弄機關到了緊要關頭。深秋的季節，她眼不眨地盯著那朱雀，鼻尖、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兩手各握住一根細細的銀絲挑撥，側耳傾聽。聽見一聲細微的「嘎達」聲，便用一根堅固的、前端彎曲的金剛鑽卡住，然後繼續用銀絲挑撥……

　　「轟——」

　　一聲沉悶的響。

　　王亨發現自己不用操心了，那丫鬟居然撬鎖成功了！

　　大屏風朝另一邊緩緩移動，他立即做出決定：要將他們都留在這裡，杜絕他們去山中開啟藏寶洞的機會。

　　門開的剎那，老僕帶著王亨向裡沖去，白驍等龍禁衛也不要命地跟在後面護衛；林子明和魚鱗軍因為要保護那丫鬟，便落後一步，也是拼命往裡沖。

　　王亨沖進去後，仿佛沒看清路，一腳踢翻了一個銅爐，就見霧氣升騰，青煙彌漫。

　　林子明急叫「回來！」

　　腳下一個急剎，轉身就走。

　　那丫鬟也被他扯了回來。

　　他急促命令：「封門！」

　　丫鬟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要把王亨等人關在裡面，於是飛一般沖去屏風那關門。

　　關門不用撬，摁機關就行了。

　　林子明吩咐魚鱗軍全力攻擊裡面的王亨等人，不給他們出來的機會，「快，不惜一切代價關住他！」

　　兩邊爭搶，王亨不讓關門，林子明要關門，魚鱗軍終於還是勝過龍禁衛，林子明這一方爭贏了。

　　煙霧散開，變淡，露出王亨驚愕的面容，急叫「出去！」他沒想到林子明反應這樣快。

　　白驍等人剛沖進去，又轉頭往外沖。

　　幾個魚鱗軍不惜命地沖了進去，卻無力出來了，因為那煙霧有毒，王亨等人都服瞭解藥的，自然無事，魚鱗軍卻中毒了。但他們沒有放棄努力，關鍵時候擋在王亨等人前面，用生命阻攔他們。白驍和一名龍禁衛揮刀將他們砍倒，但這一瞬間的阻攔，也為丫鬟封門爭取了時間。

　　大屏風慢慢合攏！

　　林子明長笑一聲：「王大人，得罪了！請大人在裡面好好歇息，等一切安定了再恭迎大人出來！」一面喊，一面還揮舞手上的鎧甲，將煙霧往門內扇。

　　那聲音，當真是意氣風發！

　　一名魚鱗軍更是撲到門前阻擋老僕，毫無例外的，他死在了老僕的掌下，卻成功令老僕止步。其實老僕是能沖出來的，然他不能丟下王亨自己出來。

　　石門關閉的剎那，林子明看見王亨憤怒扭曲的臉，喊「林子明，本官不會饒你！」頓時愉悅地笑了，高聲回道：「待大事成，在下向大人負荊請罪！」一面喝命：「將鎖孔堵實了！」

　　丫鬟不用他吩咐，已經在實施了。

　　將鎖破壞，王亨便不能從裡面開啟機關，就會永遠封在裡面，除非從外面開啟，他才能出來。而放眼整個將軍府，便是梁心銘來了也未必能開啟得了。

　　為什麼這樣說？

　　因為沒有朱雀啊！

　　林子明根據王亨踢翻銅爐的舉動，瞬間醒悟過來：王亨早已經破開機關了，朱雀就在他身上，他故意等這個機會，是想將他們全部誘進密室關起來。

　　林子明當機立斷：不進去了，也不要密室裡的東西了。他寧可失去所有，也要把王安泰給關起來。這樣，他才有機會去山中取得藏寶。將王安泰捏在手上，才能和王家談條件，甚至離間王家和靖康帝的君臣關係。

　　如此一來，何愁大事不成！

　　眼看鎖孔堵死，林子明長出了一口氣，一顆心也落回胸腔，然一想，又激動起來——他成功了！

　　不論之前多麼冷靜、沉著，這一刻，他都無法控制自己激動的心情。準備了這麼多年，期間曲曲折折，經歷無數次挫折和失敗，從未有一刻，他感到離成功這樣近。

　　簡直觸手可及！

　　外面激戰持續，他命魚鱗軍出去喊話，說欽差大人已經落入他們手上，若不顧王亨性命的，只管殺進來。

　　禁軍們都傻眼了。

　　他們相信了，若不是真的，為何王大人、白指揮等人一個都不見出來叫一聲？裡面也沒了廝殺的動靜。

　　這後果大家無法承受。

　　他們也不知如何應對。

　　主將被擒，這對士氣的打擊是極大的，若在戰場上便兵敗如山倒。這裡不是戰場，且西南禁軍有自己的指揮使，所以他們還沒倒。還有一個緣故：守衛丹桂苑的禁軍是梁心銘安排佈置的，抽調的都是方智榮手下的人，雙方合作熟練了，且禁軍們對梁心銘極為佩服，並不認為沒了王亨，他們就輸徹底了，還可以跟著梁心銘再反擊，救出欽差大人嘛。

　　這當口，姚褀站了出來。

　　********

現在登入

第546章 封殺

　　禁軍們聽說他是梁縣令派來暗中接應的，還說梁縣令和方指揮很快就會帶人來救援；緊跟著，方智榮派的人沖進了丹桂苑，正應了姚褀的話。

　　眾人大喜，士氣恢復，且怒不可遏：不說欽差大人被俘讓他們感到恐懼和恥辱，便是他們自己也不願放棄到手的利益。他們都知道，這丹桂苑的密室裡藏著大量的金銀財寶。欽差大人親口承諾，等事成之後，要重重犒賞他們。現在煮熟的鴨子要飛了，他們如何肯罷休？！

　　前程和富貴都在此一搏！

　　不成功便成仁！

　　廳堂上，林子明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安排了許多事：

　　首先，他命手下放一顆煙花訊號，就聽「哧」一聲，一顆紅色的煙花飆升天際，直入湛藍的晴空。這是告訴埋伏在石村鎮十里外的兩路援軍，可以進攻石村鎮了。

　　其次，他又命人吹響尖利的號角，這是告訴將軍府其他地下暗道內的魚鱗軍，可以現身了。魚鱗軍在地底下，不知地面的情形，只能以號角為訊，否則聽不見。

　　早在當年建這所宅子時，林家就留了一手：在地下建了秘密水道。這水道建得比一般人家的水道要寬許多，就為了有朝一日作為軍事上用途，以防萬一，可以派軍通過地下水道進入將軍府，殺個措施不及。

　　這件事，連牛將軍也不知道。

　　林子明手上有一張將軍府的水網圖，地下水道遍佈各院。源頭是從西山引進的，流經的第一所院落便是丹桂苑。所以，魚鱗軍最先彙聚在丹桂苑，助林子明拿下丹桂苑並對付王亨。然後，才是其他各院。

　　林子明為何不讓魚鱗軍全部從丹桂苑出來，從地面殺向各房各院呢？當然是為了安全便捷。

　　將軍府守衛森嚴，各房各院都有守衛，從地面進攻，幾乎難以寸進；若是從地下走，魚鱗軍神不知鬼不覺就能到達各房各院，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這次行動成功的關鍵是：王亨和梁心銘都不知道將軍府地下有這樣的水道可以進人，等他們知道了，魚鱗軍已經從地下轉到地上了，攻其不備才是關鍵。

　　林子明算了算時間，從魚鱗軍出現在丹桂苑，再將王亨關入密室，再發訊號，差不多一刻鐘，等前院的梁心銘等人得到消息，再查明白魚鱗軍是從哪裡來的之後，已經來不及應對了，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

　　傳出訊號後，林子明才真正放心，吩咐魚鱗軍頭領：固守上房，只要王亨還在裡面，對方就不敢用炮轟，再派人和官兵智鬥，儘快消滅丹桂苑的守軍。

　　那頭領鏗然接令。

　　林子明又挑了幾十個魚鱗軍，隨他去救郡主並捉拿梁心銘，「去正院，看嚴家女眷可曾得手。」

　　※

　　丹桂苑激戰開始，槍聲一響，梁心銘便在第二進院聽見了，無奈這裡和丹桂苑之間隔著重重屋宇，便是站在二樓的窗口，也看不見花園西部的情形。

　　正焦急等姚褀傳信，前面議事堂方智榮派人來傳信。那時，卿陌和丁丁正帶人守在二門口。來人將魚鱗軍的裝扮形容、不知從何地冒出來等情形，都告訴了。

　　丁丁飛一般來回稟梁心銘。

　　梁心銘聽後，頓時想起從丹桂苑回來時，在溪水邊聽見的異常響動，當時她還分析了一番，否定了反賊從水道進府的可能，現在看來，卻是失算了。

　　若是反賊經由水道進入丹桂苑，那麼其他各院是不是也進了？她現在腳下的水道裡也許就埋伏著魚鱗軍，正像大蜥蜴一樣伺機而動？想到這，她驚出一身冷汗。

　　前世，梁心銘的反應就極為敏捷，一旦想通，便立即思謀對策，也迅速想出了對策，急叫「綠風！」

　　綠風忙上前。

　　丁丁見大人神情凝重，忙問：「大人，反賊從哪來？」

　　梁心銘道：「地下水道。」

　　遂將她的分析說了一遍。

　　丁丁立即道：「毒死他們！」

　　他也是個腦子活絡的，馬上就生出個歹毒的主意，要將這些從地底下鑽出來的傢伙毒死。

　　梁心銘不理他，先吩咐綠風：「叫神醫準備迷藥，要能防水的，要多多的，很多很多！立即拿來！快！」

　　綠風飛奔而去。

　　然後梁心銘才對丁丁道：「用用腦子！毒死敵人然後呢？這宅子還要不要了？這水都是活水，內外相通的。完事了咱們可以甩甩袖子就走，這石村鎮的百姓呢？」

　　丁丁不好意思摸摸頭，道：「屬下考慮不周。」

　　梁心銘道：「在地下水道內，他們一旦被迷暈失去知覺，就會被淹死。能執行這任務的，必定都是精銳，卻被暗溝的水給淹死，本官實在感到惋惜！」她眼底明明一片冷然，臉上卻展開大大的笑容，極富魅惑。

　　丁丁沒來由的渾身發寒，忙道：「大人神機妙算，屬下佩服。這事屬下去辦，保管讓他們永無‘出頭’之日！」等拉出來，就是死屍了。

　　梁心銘點頭，道：「各處都要派人。一定要快！搶在他們上來之前將他們給燜了！」

　　丁丁道：「是！」

　　也飛出去叫人。

　　很快，綠風領著老閻王親自來了，還帶來了各種各樣的藥，幾大包袱，各款都有。

　　他慶幸啊，梁心銘鬼點子多，在她的催逼下，他致力於毒術研究，並取得豐碩成果。不管毒藥還是迷藥，如果要用來對付大量敵人，就得裝進水槍橫掃。普通迷藥，沾水就失去效果了，所以他研製的迷藥用水潑不醒，用梁心銘的話來說，就是「防水型」的，眼下正好用上。

　　梁心銘立即分派。

　　「第一，凡是各院的進、出水口都要先用水槍往裡射，先把出口處的人弄暈再說，水道窄小，外面的人暈了，裡面的人便很難爬出來。第二，派人準備大石，準備封死下水道的出口。第三，通傳各院……」

　　每發佈一項命令，就飛奔出去一撥人。

　　這邊剛準備完畢，梁錦雲也回來了，如此這般將丹桂苑的情形對梁心銘回稟了。他隔的近，看的真，描繪魚鱗軍的形容也比方智榮派來的人說的詳細。

　　********

現在登入

第547章 女子能頂半邊天

　　梁心銘聽後，更不敢耽擱，當即命他：「你再趕回去下藥，第三進第四進院、東院、西院統統都要下！丹桂苑若能進去下藥更好，若進不去，也不必強求。一定要把前面各房各院的魚鱗軍給封殺！快去！」

　　她已經派了幾路人出去了，但還是不放心，梁錦雲武功高，所以另外加派他去增援。

　　梁錦雲忙提了包裹就走。

　　梁心銘調了一隊禁軍給他助手。

　　一面又吩咐他：「遇見敵人不必糾纏。記住，你今次的任務不是殺敵，而是投*藥！」

　　梁錦雲知事關重大，連聲答應。

　　梁心銘又詢問大石準備情況，派人增援，吩咐道：「等下了藥，就將各出水口用大石封死。」

　　又命人給前院議事堂送迷藥去，又帶話給皇甫仁和方志榮，魚鱗軍厲害，不可力敵，只可用「非常」手段智取。

　　什麼非常手段？

　　用水槍噴毒水唄。

　　安排已畢，各路人分頭而去。

　　這裡，梁心銘又開始調兵遣將，將卿陌等人都叫來，準備迎敵，「這樣的敵人，不可硬抗，只可智取。」

　　卿陌等都道：「大人請吩咐。」

　　梁心銘令卿陌守在二門口，又在二門內，還有樓上設下埋伏；她自己則要通過地道去到東院，查看後面的情形，相機行事；這裡暫交給蘇莫琳和惠娘主持。

　　她很怕那些女眷誤事，因而特地進去，對她們道：「雖說大家都是弱女子，養在深閨，輕易不出門的，然關鍵時候也要顯出剛強的一面，方是貞潔烈女。別的不說，事後若能得皇上一句誇讚，將來姻緣是不成問題的了。反之，若是膽小懦弱，被反賊捉去，這輩子可算完了。」

　　一席話說的眾女雙眼放光，別說少女們，便是婦人們也都摩拳擦掌，要跟著惠娘和蘇莫琳大幹一場。

　　梁心銘見激起了她們的鬥志，這才放心離開。她不指望她們真的能殺敵，別見到一個反賊就嚇得鬼哭狼嚎就行，須知那種情況下，也是很影響士氣的。

　　待梁心銘走後，眾女也忙起來，一個個準備了各種各樣的「武器」：有金簪、匕首、毒藥，還學會扔火霹靂。最多的，是灌了藥水的水槍，又好玩又實用。

　　再說梁心銘，才從地道內鑽出去，剛到東院門口，在正院內頂頭碰上靖海大將軍耿忠和幾個魚鱗軍。

　　梁心銘吃驚不已：來的這樣快？！

　　原來，耿忠和方磊廝殺出來後，耿忠急於要去尋找扣兒，不想與方磊糾纏，喝命魚鱗軍全力攻擊方磊，他則抽身向西院後門飛奔而來。經過一道明溪時，又喚出了不少魚鱗軍。只是他沒有號角，所以無法傳令整個將軍府，令地下暗道的魚鱗軍都上來，只能一路喊過來。

　　到西院，魚鱗軍和守衛西院的禁軍廝殺起來，他在西院找一圈，一個女眷都沒有，又直奔正院而來。

　　在正院外，又被守衛的禁軍截住。

　　他命魚鱗軍抵擋，自己進去了。

　　只是奇怪的很，他在正院叫喚，卻再也喚不出魚鱗軍增援了，因此身邊只剩下幾個魚鱗軍。

　　他剛要派人去出水口察看，便看見梁心銘從對面東院出來了，眼睛一亮，喝道：「梁心銘，王亨已經被林二爺拿下。你還不束手就擒？只要你交出牛姑娘，本將軍可做主饒過你。」

　　梁心銘雖不信他的話，也不由揪心。任誰被這樣一支突然冒出來的精銳襲擊，也難應付。王亨再算無遺策，也想不到將軍府地底下有乾坤，若吃虧是難免的。

　　她一生氣，就懶得理會對方。

　　哼，想要女兒？

　　做夢！

　　如今趙子儀不在她身邊，姚褀梁錦雲也不在，只有丁丁和胖胖。兩少年負責帶人在正院和東院下藥、封死各進出水口，剛完成任務來向梁心銘覆命，耿忠就來了。他們自然留下保護大人。還有就是東院守衛的禁軍了。

　　梁心銘毫不驚慌，沉聲吩咐丁丁：「叫他們撤，進屋固守。」她率先往東院內退去。

　　只要沒有突然冒出來的魚鱗軍偷襲，便是她一個文官，也敢帶兵與對方一戰，耍陰謀誰不會！

　　耿忠收到的關於梁心銘的資料：善謀略，看似君子如玉，實則心狠手辣，處事果決，不可小覷。懷疑他是女扮男裝，極有可能是王亨的髮妻林馨兒。身邊有個趙子儀是高手，還有幾個少年護衛，另外王亨還送了幾個護衛給她。

　　耿忠見過趙子儀的，眼下卻不見他人，覺得疑惑：怎麼說，趙子儀也不該在這時候離開梁心銘。

　　難道另有安排？

　　梁心銘安排了什麼，耿忠無從知曉，眼下只有將她拿下，才能牽制其他人。再者，他也不敢放她進屋，怕她有陰謀。須知在市井街巷和民宅內的戰鬥，不比在疆場上，可以放開了手廝殺，變數太多了，誰知對方在屋裡藏了什麼。

　　他便急命魚鱗軍攔截。

　　他自己也沖梁心銘殺來。

　　梁心銘見識到了魚鱗軍的厲害：普通禁軍的刀砍在他們身上，力道不夠，根本砍不透那層魚皮；再被他身子一扭一讓，刀刃便滑了，竟連個痕跡也沒留下。

　　再看魚鱗軍的戰鬥力：人人手持一柄利劍，極窄極尖，像一把長錐子，殺人利落無比，普通禁軍四五個都抵擋不住他們一個，只有被殺的份兒。

　　梁心銘不由得眼皮跳了跳。

　　她對丁丁點點頭，丁丁和胖胖一左一右，旁邊是十幾個禁軍，護著她向東院正屋退去。

　　她捏緊了袖內的暗器機關，平日都是趙子儀當她的陪練，她只能對趙子儀下手，還從未對敵人使用過呢。

　　丁丁也握緊了小水槍。這水槍做得很迷惑人，看著像一根棍子似得，其實是水槍，而且前端噴頭是花灑式的，噴出去的水如水霧彌漫，敵人根本躲不開。

　　耿忠藝高膽大，當先追來喝道：「梁心銘，牛姑娘在哪？」

　　梁心銘嘴角一彎，微笑。

　　這神情令耿忠感到神秘莫測。

　　見他們逼近了，丁丁舉起水槍，朝著魚鱗軍橫掃，重點集中在對方臉部，因為他們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魚皮裡，只有臉上露出兩眼珠，要躲避，只能用胳膊遮擋。

　　有兩名魚鱗軍猝不及防之下被毒水射中了眼睛，頓時失明；其他魚鱗軍見不好，急忙抬起胳膊遮擋。

　　禁軍們立即用火槍射擊。

　　當場擊斃兩名魚鱗軍。

　　其他魚鱗軍也不示弱，不要命地隨耿忠追殺過來，一連刺中他們四個禁軍，雙方混戰在一起。

　　面對這情形，耿忠不退反進——越靠近梁心銘對他來說越安全，離遠了才麻煩，兩名魚鱗軍在前為他開路。

　　他們發現那魚鱗服對毒水有抵擋作用，便急速旋轉身子，每轉到正面便低頭，避免被毒水射中眼睛。

　　見他來勢兇猛，梁心銘蓄勢待發，丁丁和胖胖也都端著水槍猛掃一氣。正在這時，一個嬌小的身影急速奔來，闖入戰圈，小炮彈一樣投向耿忠。正是扣兒。

　　********

現在登入

第548章 弒父

　　原來，扣兒自覺會武功，在這緊要關頭，連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們都要準備殺敵，何況是她。她不放心梁心銘，便偷偷跟了出來，要助大人一臂之力。

　　地道口守衛的禁軍不放她進去。

　　扣兒聰慧的很，撒謊說，是梁奶奶派她去給大人送一樣要緊的東西，還有帶口信。

　　守軍疑惑地打量她，問：「怎派你小孩子來？」

　　扣兒道：「因為我會武功。」說罷出其不意地將那漢子給撂倒了，旁邊的人根本沒看清她怎麼出手的。

　　禁軍這才信了，放她過去。

　　扣兒出了地道，來到院內，恰好聽見耿忠逼問梁心銘「牛姑娘在哪」，又見耿忠對梁心銘步步緊逼，想起往昔兩家的交情，認定耿忠是跟嚴老太太一樣的演戲高手，騙她爹、騙她娘、騙她全家，如今還要來找她，是要斬草除根嗎？

　　小姑娘「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不顧一切地沖向耿忠，在一丈開外時，便高高地彈跳而起，揮鞭抽向耿忠，一是救梁心銘，二要借此人再立功，替牛家將功贖罪。

　　耿忠看清來人，大喜。

　　梁心銘則大驚，一把撈住扣兒的衣袖，喝道：「回來！」

　　她眼中有焦急，有恐懼，可是她根本拽不住扣兒，且耿忠也不肯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接回女兒的機會，如猿猴般猱身而上，長臂輕舒，扯著鞭梢將扣兒拽了過去。

　　扣兒沒有抗拒，順勢撞入他懷中，一個側身旋轉，抽出藏在袖中的鋒利匕首，插入他的胸口，再用力往裡送，因為用力，她的小眉頭皺緊了，眼中一片淩厲。

　　梁心銘駭然，心停頓一瞬。

　　耿忠呆呆地低頭看著胸口，似乎不可置信般，又抬頭看向小女孩，「晞兒！」他慘笑，沒想到女兒的武功這樣高了，他一個大意之下，竟被她刺中了。

　　梁心銘的暗器、丁丁胖胖的水槍，在扣兒闖入後，全都發不出去，唯恐傷了她。丁丁眼疾手快，一見扣兒得手，便把水槍收了當棍使——這水槍是銅制的——趁著耿忠愣神的工夫，用力往耿忠的頸部抽了下去。

　　耿忠再不能支持，被抽倒。

　　胖胖一把扣住耿忠，朝魚鱗軍喝道：「別動！否則殺了他！」丁丁也舉著銅水槍作勢欲抽第二下。

　　魚鱗軍被震住不敢動。

　　梁心銘也趕了過來，一把將扣兒扯到身前，嚴厲道：「誰讓你來的？回去！」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不像以往扣兒立功，她會當場誇讚和鼓勵，這次卻只有責備。

　　扣兒一臉漠然，嘴角卻微翹。

　　她以為大人是擔心她安危。

　　可是她得手了，不是嗎？

　　小姑娘從未這樣自得，覺得自己終於能自立了，沒了爹娘也可以在這世上立足。表面上，她卻裝作乖乖的模樣，聽著梁心銘訓斥，也不解釋。

　　梁心銘見她這樣，心裡跟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扣兒一出現，她便料到了這下場，因為耿忠對扣兒投鼠忌器，而扣兒卻能對耿忠下狠手。扣兒遭遇家變後，最近練武非常勤奮，在趙子儀的指點下，武功突飛猛進。此消彼長之下，殺耿忠是必然的結果。

　　梁心銘阻止扣兒上前，就是不想看到這個結果——耿忠可以死在任何人手裡，就是不能死在扣兒手裡。

　　一心要置耿忠於死地的梁心銘，那一刻竟希望耿忠能躲過扣兒的襲擊，成功將扣兒帶走。

　　現在，扣兒刺殺了耿忠，她還要繼續隱瞞真相嗎？若隱瞞，她豈不是也在利用這孩子？若告訴……

　　她真沒勇氣告訴！

　　不是怕扣兒恨她。

　　而是怕扣兒崩潰。

　　這孩子好不容易從突遭家變的陰影中走出來，學會堅強面對孤獨，又爆出親生父母的身份竟然是仇人，現在又親手殺了生父，得知真相，她如何能受得了？

　　梁心銘的是非觀從未如此混亂過，理不清，不知道該怎麼做是對的；或者說，該怎麼做才能問心無愧。

　　她對丁丁喝道：「快帶他去找神醫診治。」又對魚鱗軍警告：「退下！否則你們知道後果！」

　　希望神醫能將耿忠搶救過來。

　　耿忠作為威海大將軍、朝廷要犯，活著接受刑部審問，當然比死了好，皇上肯定想要活的。

　　她不知這是不是自己在找藉口。

　　魚鱗軍害怕了，不得不後退。

　　耿忠雖然被俘，對方也很看重，要帶他去找神醫診治，己方若是逼得狠了，耽誤了將軍的性命怎麼辦？大將軍若死，二爺會不會怪罪他們？

　　就在他們權衡的當兒，梁心銘對丁丁使眼色。

　　丁丁將桐棍一舉，又變成水槍，一頓橫掃，禁軍們也都蜂擁而上，兇狠搏殺……

　　梁心銘心情很不好，看著倒地的魚鱗軍冷冷地想：別怪本官出爾反爾，誰讓你們來送死的！

　　解決這批魚鱗軍後，梁心銘吩咐禁軍嚴守東院。

　　又叮囑眾人道：「你們就躲在屋裡和暗處，再有敵人來，休要與他們硬戰，就用水槍和弩弓射擊，或者扔霹靂彈。本官回去安排一下，稍後就來。」

　　眾人齊聲答應。

　　梁心銘通過地道將耿忠送到二院，請老閻王醫治，又對惠娘打招呼，叫看住扣兒，不許她再出來了。

　　惠娘聽說扣兒刺中耿忠，耿忠命在旦夕，吃驚地瞪大了鳳眼，想要說什麼，嘎巴兩下嘴，最後道：「老爺放心，妾身一定看住她，不讓她再出去。」

　　黃二姑娘等人不知情，聽說扣兒竟然救了梁大人，刺中並生擒了威海大將軍，那可是大大的反賊，這份功勞可大了，都羨慕、欽佩不已，圍著扣兒問長問短，嘰嘰喳喳，再不像之前對她避之不及，認可了她。

　　朝雲一個勁地誇「扣兒姐姐真厲害！」

　　扣兒雖謙虛，然眼中的得意卻掩飾不住。

　　梁心銘看得心煩氣躁，又不能說，又牽掛王亨，吩咐了幾句就轉身出去了，又經地道返回後面東院。

　　這次，她選擇固守第三進正院。

　　她在正院各房的窗內、廊簷下、廊柱後、牆角、屋頂等處設了數道埋伏，一面等梁錦雲回來報信，一面派了禁軍往丹桂苑去探聽消息。

　　她並未等多久，林子明便到了。

　　********

現在登入

第549章 氣定神閑的梁縣令

　　林子明見正院內的廝殺痕跡，還有魚鱗軍的屍體，舉目四望，卻不見守衛的禁軍，知道梁心銘有了準備，也將勝利的喜悅收斂了，鄭重應對。

　　還有，他從西院過來，只有十幾個魚鱗軍迎他，說是跟耿將軍一起來的，而原本應該從地下冒出來的魚鱗軍卻一個不見，這讓他心情沉重起來。

　　難道梁心銘已經有了準備？

　　這不可能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先命幾個魚鱗軍去尋耿忠，再派幾人去正院進出水口察看狀況，他則高聲叫：「梁心銘！」

　　他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叫的，誰知一聲過後，上房內傳出梁心銘的應答：「林二爺，何事叫本官？」

　　林子明笑了，讚賞的笑。

　　他道：「梁大人，王安泰已經被我拿下了，密室也已經被我們開啟。此時將軍府群龍無首，我們的援軍很快就會殺來。奉勸一句：梁大人不如棄暗投明。」

　　梁心銘道：「恩師呢？既被你拿下，不如帶來本官瞧瞧。既然勸本官棄暗投明，總該拿出些誠意。林二爺該不會認為，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就能令本官相信吧？」

　　林子明再次笑了。

　　他道：「王亨被關在密室了。」

　　梁心銘詫異：「關在密室？」

　　林子明爽快道：「對。在下知道你們已經開啟了密室機關，不過，我讓人封住了那機關。沒有我們的人，你是休想打開的，在下也不會給你機會去開。梁大人，不知你們可在密室內放了食物和水？若沒有吃的，大人覺得你的恩師可以支撐多長時候呢？」

　　這次，屋裡沒回應了。

　　梁心銘似乎在掂量他的話。

　　林子明又催了兩遍。

　　這是給梁心銘施加壓力。

　　上房東次間內，丁丁和胖胖卻一臉懵地看著他們的大人。大人端坐在窗前，窗下一溜埋伏著四個禁軍，手持水槍架在窗櫺空隙內，對準外面。

　　聽了林子明的話，大人的神情由強裝兩小子認為梁心銘就是在強撐的淡然，變為錯愕，擰眉想了一會，又失笑，然後默默地抿嘴笑，還用那白皙修長的手輕輕掩著口，仿佛怕忍不住笑出聲，會有失他文雅的本色。大人的坐姿也由脊背挺直，變為放鬆，就像平日在書房辦公務一樣。也許是心情好，一隻手還在桌上摸了兩把，卻什麼也沒摸著。

　　熟知大人秉性的丁丁便知道，大人是在摸吃的。

　　他忙從荷包裡掏出幾塊肉乾，送到大人面前，一臉恭敬孝敬模樣。這可是綠風為他準備的。綠風雖總對他沒好臉，然每逢他外出執行公務，都要為他準備吃的，還會板臉叮囑他兩句，唯恐他一去不回了。他感動的很，把這肉乾藏在懷裡，一般情形都捨不得吃呢。

　　梁心銘瞅了那肉乾一眼，決定不辜負屬下的孝心，便用兩指撚了一塊，沒吃，先問外面的林子明。

　　「可否問林二爺，你們的人是如何進來的？地下水道那麼窄，難道你的人還能化身為蛇溜進來？」

　　林子明眼中讚賞之意更甚。

　　梁心銘直言魚鱗軍是從地下來的，反應不可謂不敏捷，卻想不通怎麼進來的，怕是心有不甘吧。

　　他有些得意道：「這非是欽差大人和梁大人思謀不周，而是我們籌謀在先。早在當年修建這座將軍府時，我們就已經佈置了地下水網，預著有一日會用到。」

　　梁心銘道：「這麼說，殺牛將軍滿門時，你們不是‘從天而降’，而是從地下鑽出來的？怪道恩師查不出來殺人兇手是從何而來的。看來，你們從來沒信任過牛將軍，只是利用他？如此不講信義，本官怎敢投奔你？」

　　林子明道：「這不同。做這等大事，一個不好便是傾族之禍，怎能不留退路呢？若非牛將軍先背信棄義，林家永遠不會利用這地下水道來對付他。

　　「便是大人，也該給自己留條後路。

　　「大人的身份……眾說紛紜，難道一點都不擔心皇上把你利用盡了，再尋個由頭殺了？

　　「若你沒想過，梁心銘，爺對你可就失望了。你自己不怕死也就罷了，難道不為妻女打算，不為屬下打算？須知你的事一旦暴露，牽連的就是你身邊所有人。」

　　他認定梁心銘是男子，本不想利用女扮男裝來發揮，但是想想還是先裝糊塗，試探梁心銘的心意。

　　對他的試探，梁心銘不承認也不否認，將肉乾撂進嘴裡，輕輕嚼，嚼出香味來了，才含糊地回話，讓外面人聽出她在吃東西，道：「林二爺似乎忘了，郡主還在本官手裡。不如咱們打個商量：本官用郡主跟你換恩師？」

　　林子明頓了下，也不管梁心銘是否能看得見，搖頭笑道：「不換！王安泰對我們來說，很重要。至於小妹做大事哪有不犧牲的，若她為林家獻身，死得其所。」

　　就在這時，兩個魚鱗軍趕來了。

　　他輕聲問：「沒找到郡主嗎？」

　　來人搖頭，「不知他們把郡主藏在何處。」

　　他又問：「那些女眷呢？」

　　來人道：「不知在哪裡。前院、這院、東院都有禁軍嚴密守衛，不知她們到底在哪個院子。」

　　林子明正要說話，就聽梁心銘在屋裡歎道：「原來林二爺是個沒人性的！一個連親妹妹都能放棄的人，為什麼對本官刮目相看？不過是一時的利用而已。」

　　林子明一揮手，令魚鱗軍散開，貓腰向上房包抄過去，他自己卻笑道：「梁大人真這樣想，在下也莫可奈何。在下一貫奉行多說不如多做。與其說好聽的，不如將妹妹救出來。在下能無聲無息帶人攻入將軍府，囚禁朝廷欽差，也能救出親妹妹。在下深信，這比受你要挾強！」

　　梁心銘道：「這話還有點意思。」

　　又道：「可是林二爺，本官很遺憾地告訴你：威海大將軍也被本官拿了。本官能拿住威海大將軍和郡主，也能拿住你。所以，本官也覺得棄暗投明不划算。」

　　林子明：「……」

　　他的丫鬟聽得咬牙切齒，恨不得進去將梁心銘揪出來，暴打一頓，看還能這麼氣定神閑地說話不能！尤其是她聽出對方在悠閒地吃東西，這不消遣二爺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