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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鄉村原野] 江南第一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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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9 23:38:08 |只看該作者
第580章 敬懿皇貴太妃

  這等於將林子程扣押在宮中,不過為了面子上好看,連張伯遠和忠義侯也一併留下,也可以說監視他。

  林世子心中有數,面上卻做出不安的神情,尋到張世子,嘀咕道:「怎麼好好的將我們留在宮中?」

  張伯遠淡漠道:「天威難測。」

  似乎警告他一樣。

  林世子道:「我心裡不安的很。橫豎吃了飯還有一會再去前面,咱們先手談一局如何?」

  張伯遠道:「奉陪!」

  兩人都無事人一般,坐下下棋,然心裡頭卻各自思量。

  林子程心裡明鏡似得。

  張伯遠卻懷疑皇上,認為六皇子的死就算不是靖康帝所為,也與靖康帝脫不開干係。皇上擔心他查明真相,更擔心他得知真相後玄武王府會反了,所以才扣押他。

  君臣相疑是大忌!

  靖康帝退到御書房,松了口氣,暗想林世子孤身進宮,被扣在這裡,難道還能翻上天不成?

  至於張伯遠,靖康帝也在提防他,因為種種跡象表明,張伯遠一直在暗中調查先帝六皇子死因。

  這本沒什麼,可是六皇子死後,靖康帝成了最大的受益者,玄武王府疑心他弒兄奪位在所難免。

  即便這次謀反背後主謀是白虎王,靖康帝也擔心玄武王父子會趁機發難玄武王派侄兒張伯昌率軍進逼京城關隘,就是他心頭最大的隱患。

  靖康帝現在特沒有安全感。

  將張伯遠扣押,是試探。

  正想著,吳貴人又派人來請他去永福宮用晚膳,說四皇子正好醒了呢。他聽了歡喜,也想去看兒子。身子才動,忽又想起忠義侯昨晚說的話,又改了主意,對來人道:「告訴吳貴人,今晚朕抽不開身,改日再去吧。」

  來人不敢多問,忙告退。

  吳貴人聽了回稟後納悶,不知皇帝最近為何這樣忙,都幾天沒來看四皇子了,這很不尋常。

  她問道:「皇上又歇在御書房嗎?」

  來人忙上前一步,低聲道:「奴婢留心打聽了,奴婢剛走一會,皇上就起駕去了壽康宮。」

  吳貴人更納悶,怎麼忽然去了壽康宮呢?

  壽康宮的東殿,住著敬懿皇貴太妃。敬懿皇貴太妃因生養了誠王(即先帝六皇子),當年很是得寵,可惜六皇子英年早逝。靖康帝少時與六皇子交好,常隨他一起去張皇貴妃的昭陽宮問安。靖康帝的生母位分低,又去的早,張皇貴妃對他頗為照顧,他對皇貴妃也很尊敬、濡慕。

  先帝去後,靖康帝登基,升張皇貴妃為敬懿皇貴太妃,並請她遷入壽康宮。因上頭沒有皇太后,他讓敬懿皇貴太妃就住壽康宮正殿,敬懿皇貴太妃不肯,住了東殿。

  靖康帝以前常去壽康宮請安,最近政務忙,便去的少了,所以吳貴人乍聽他去了壽康宮,很詫異。

  吳貴人抱緊了四皇子,暗自撇嘴,想:「當年再風光,現在也不過是個無子的女人罷了。還是自己的兒子好,別人的再好,不是親生的,終究隔了一層。」

  不怪吳貴人有這想法,靖康帝看著從小佛堂走出來的敬懿皇貴太妃,穿著很平常的衣服,手裡撚著佛珠,洗淨一身風華,一副超脫紅塵的模樣,也內疚的很。

  他道:「朕許久沒來看皇貴太妃了。」

  敬懿皇貴太妃笑了,笑容恬靜,道:「皇帝日理萬機,何必執著於這些俗禮?再說,皇后常來呢。」

  靖康帝這一刻十分感激皇后,讓他面子上好受了些,但心底依然內疚。他想,倘若住在這裡的是他的親生母親,他會忘記這麼久不來請安嗎?

  恐怕不會。

  一定不會!

  想起今晚來這的目的,是為了追查六皇兄的死因,他更不好受了他沒有替六皇兄盡到人子的責任。

  因皇帝是悄悄進來的,不許人通報,敬懿皇貴太妃便沒來得及換衣裳,此時要進去換正式朝服見駕。

  靖康帝忙攔住,並扶著她手臂,送到炕邊坐下,道:「朕來看皇貴太妃,說說家常話,可以不必執著君臣之禮。」

  敬懿皇貴太妃見這樣,也不強求。

  靖康帝在她對面也坐了。

  宮嬤上茶果點心等。

  也許是為了平復心中那份內疚,也許是為了傾訴煩悶,靖康帝忍不住將謀反的事告訴敬懿皇貴太妃,他因此煩心,所以忽略了皇貴太妃,請皇貴太妃見諒,只沒說是白虎王。又道:「若是六皇兄,必定比朕做的好。」

  他這話可不是奉承。

  他有時想:若是六皇兄登基,是不是天命所歸,就不會有人謀反呢?就算有人謀反,六皇兄也一定能應對自如,不像他這樣張皇失措、氣得哆嗦。

  敬懿皇貴太妃神情莊重起來,看靖康帝的眼神也充滿慈愛和安撫,道:「皇帝受命于天,這些事難免的。歷代先帝中,有不少都曾經歷過叛亂,這未嘗不是皇帝的機會不磨不足以成大器只看英武帝便知。

  「皇帝已經做的很好了。

  「誠王登基,也未必就比皇帝做的更好。他的性子太過率真,雖剛強奮進,卻不及皇帝溫和、謙下、寬容。若是打江山,他比皇帝強,但是守江山,皇帝強過他。」

  靖康帝聽著敬懿皇貴太妃溫聲細語,很中肯地評價他和六皇兄的特點,肯定了他的長處,心裡安定不少,又感激萬分,敬懿皇貴太妃是真心安撫他的。

  他便道:「說起六皇兄,朕要請皇貴太妃仔細回憶當年的事,朕委了刑部王侍郎調查六皇兄當年出事的內情……」他將王亨追查誠王死因的事說了一遍。

  敬懿皇貴太妃怔住,撚佛珠的手攥緊了佛珠,關節都發白了,不確定地問:「皇帝真要查這事?」

  靖康帝點點頭,認真道:「當年父皇就追查過,可惜沒查出結果。這次謀反又牽出此事,朕便命王侍郎調查。」

  謀反牽出此事?

  敬懿皇貴太妃先是怔,現在是驚了,誰會牽扯進來呢?她不可避免地想到玄武王府她的娘家!

  她無法淡定從容了。

  她探究地看著皇帝。

  靖康帝還不知她心理起了變化,還在請她說當年誠王出事前後的經過,以及宮中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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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2
發表於 2018-9-30 00:45:55 |只看該作者
第581章 深宮情變

  敬懿皇貴太妃神情恍惚間聽見靖康帝催她,便對他淡淡一笑,道:「這件事,皇帝何不去問左相呢?他應該比哀家更清楚。當年哀家就不知道情況。聽聞六皇子出事,哀家當場便暈了過去。那天,白虎王妃也在昭陽宮,哀家一病不起,王妃便留下來照料,外頭的事哀家一概不知,都是先帝派人在追查,連累無數人丟了性命,最終也沒個結果……」

  她的聲音冷靜又漠然,仿佛事不關己。細品,卻有股濃濃的哀傷和憤懣:當年就沒查清,隔了這些年又翻出來,能查的清嗎?還是被什麼人翻出來利用?

  靖康帝一時間也無語。

  他再次感到內疚。

  他無法繼續詢問,又想找些話來說,安慰皇貴太妃並轉移她的心神,目光一閃,定在一個人身上。

  白虎王妃?!

  他眼前浮現一個絕美的女子身影,想起扣在宮中的白虎王世子林子程,微微蹙眉,問:「朕記得白虎王妃常進宮。皇貴太妃與她關係很好?」

  話題突然轉變,敬懿皇貴太妃又楞了楞,從哀傷轉為愣怔,目光還有些閃爍,掂量了好一會才道:「哀家與王妃倒平常,賢妃與她關係密切,常召她進宮。」

  賢妃也曾是先帝的寵妃,卻是個沒福的,也死的早。

  靖康帝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麼回事。賢妃生病時,先帝特准她去京郊的華清宮泡溫泉、調養病體,一住就是一年多。這可是少有的殊榮。大靖祖訓:嚴禁皇帝和妃子去華清宮享樂。這是吸取前朝唐明皇寵楊貴妃以至於差點亡國的慘痛教訓。賢妃養病期間,就是白虎王妃陪在身邊。

  先帝雖寵賢妃,卻不像唐明皇寵楊貴妃,他只是偶爾去華清宮看望賢妃,小住幾日便會回京。

  靖康帝又問賢妃和白虎王妃的關係,得知她們是手帕交,未出閣時便要好,心下釋然。他並未發覺這其中有何不妥,便又轉回話題,問起誠王之死……

  宮中某涼亭北角,臺階旁的花叢中,一龍禁衛正和一宮女躲在月光陰影中,龍禁衛高大,俯身在女子耳邊低語,兩手還摟著她的腰,將她緊緊圈在懷中。

  女子雙手撐在他胸前,使勁掙扎不開,驚恐道:「子時交班,世子快些走吧,莫要被人察覺。」

  男子輕笑道:「怕他作甚?本世子還沒感謝你出手相救呢,美人兒!」一面啃噬她的耳垂。

  女子閉目,屏息不敢動彈,怕一動彈聲音大了,把什麼人給引來了就沒命了,只盼望這冤孽鬧夠了就走。

  這冤孽卻沒完沒了,先是耳垂,然後轉到面頰,然後侵略她的丹唇,一個深吻堵得她喘不過氣來。

  好容易放開,她推他道:「世子,求你了,走吧。再晚了趕不上交班,你如何出宮?」

  陰影中,男子臉上戾氣橫生。

  他用氣息問:「你怕什麼?」

  女子顫聲道:「怕……皇上!」

  男子道:「他早將你拋在一邊,你還惦念他?哼,本世子不僅要取他的皇位,還要睡他的女人!」

  說完就扯女子的衣裳。

  深秋時節,女子穿了夾衣,但在男子手底下,就像紙一樣脆弱,三兩下便扯開了,壓在臺階上。

  女子死死咬住嘴唇,一來明知躲不過,二來怕招來了人性命不保,三是盼望滿足他後結束這驚險的行徑。

  男子動作雖瘋狂,看去卻並沒有沉浸其中,而是昂著頭,目光投向皇宮正南乾元殿、御書房那邊,一雙黑眸在陰影中晦暗不明,又似藏著潛流的旋渦。

  倒是女人,先還撐著盼著他早些完事,後來卻沉淪了,竭力壓制還是從喉嚨裡溢出一聲輕吟。

  男子被這聲音愉悅了,低頭看她。

  「你不怕了?」他戲謔地問。

  「世子!」女子似乎很痛苦。

  「在宮裡好好等著,等本世子來接你!」他霸氣地囑咐,仿佛不久的將來,他就會重返這皇宮。

  「世子保重,妾身等你。」女子許諾。

  男子笑了,起身收拾。

  月光微轉,映到他臉上,霍然現出面容,原來是林世子,林子程,而女子伏在他胸前,看不清面容。

  涼亭南面,還有一宮女躲在陰影中望風。她將亭後的聲音聽在耳內,又慌又怕,又不敢催,只能重重地踏了幾步,試圖引起那兩人的警覺別玩了,她害怕!

  亭後的女子聽見了,催道:「世子快走!」

  這一次,林子程沒再耽擱,他當然不會拿性命玩笑,其實心裡計算著時辰呢,整好衣服後,說走便走,一句話沒留,三兩步便不見了蹤影。

  看著空空的臺階,女子還在出神,仿佛剛才的事是一場夢,而不是真的發生了,花依舊,月依舊。

  ……

  靖康帝從壽康宮離開後,去了坤甯宮,和皇后閒談時,言語間暗誇皇后賢良,當晚就宿在坤甯宮。

  次日清晨,他起個大早。

  起得早,是因為心情好。

  可是,這好心情到乾元殿就沒了,因為林世子金蟬脫殼,竟然從守衛森嚴的皇宮不翼而飛了!

  這皇宮竟疏漏至此嗎?

  須知,林子程這一去,便是「虎歸山林」,往後再要捉他就難了,他再回荊州興兵,內亂將起。

  靖康帝臉色潮紅,死死盯著跪在下方請罪的方無適和張伯遠,血脈噴張、血液直沖腦門,進而席捲全身,一時衝擊如驚濤拍岸!他卻不知該如何發作,恐懼、羞辱,令他手腳虛軟、渾身無力,以至於失去了對身體的操控能力。這是他年輕、身體底子好,若是年紀大的,便中風了。

  好一會,他才緩過來。

  他先喝道:「傳朱雀王世子進宮!」

  內侍急忙領命去了。

  張伯遠身子一震。

  上面,靖康帝已把目光轉向他,沉聲道:「因為六皇兄之死,朕曾懷疑過你。將你和林子程扣押在宮中,未嘗不是試探於你,是忠是奸,全看你自己。你卻讓人從你眼皮底下溜走了,這是告訴朕:朱雀王與白虎王聯手謀反嗎?」

  張伯遠伏在地上,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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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3
發表於 2018-9-30 00:46:12 |只看該作者
第582章 白虎歸山林

  昨日靖康帝召他和林世子進宮,他認為是皇帝對他父王揮軍入關動了疑,所以將他扣在宮中做人質,哪裡想到靖康帝真正扣押的是林世子。他從未懷疑林世子,倒是懷疑趙世子,對蘇莫琳逃婚離京很疑惑。他心中是有怨念的,再想起死去的誠王,對靖康帝感到心灰意冷。

  他還以為皇上派林世子監督他呢。

  等林世子逃脫,他才恍然大悟——皇上將他和林世子一起扣押,固然有試探的意思,也是讓他監督林世子!

  他明白自己錯過了一個良機。

  被林世子算計,他同靖康帝一樣羞憤,再聽見靖康帝急召趙世子,更難堪不已,本來臨危受命的該是他!

  心中縱有萬般言語,也說不出來。

  此時此刻,請罪有用嗎?

  辯解亦無用。

  早知皇上懷疑林世子,他便和林世子下一晚上的棋,也要拖住他,而不是只想自身脫困。

  張伯遠不吭聲,忠義侯說話了。

  雖然靖康帝將林世子和張世子同時扣押,是讓他們互相牽制,但方無適卻是兩個人一同監督的,所以林世子逃走,他要負很大責任,儘管他覺得冤枉。

  他覺得冤枉,因為出了奸細。

  不論是什麼原因,他失職是肯定的,因此他便道:「皇上,微臣該死!是微臣失職。」

  靖康帝對忠義侯也很遷怒,見他請罪也沒安撫,問:「到底怎麼回事?還有,發現林子程逃走,可採取措施了?」

  方無適道:「微臣已經下令封鎖皇城各門,連運送夜香的馬車也不許出入,以徹查奸細;又命一支龍禁衛去查封白虎王府;又命虎禁衛通知京城東西南北四門,延遲開城門,希望能在反賊逃出城之前,攔截林子程。」

  靖康帝聽他安排還算周全,臉色好看了些,又問:「你說的奸細是怎麼回事?抓住奸細了?」

  方無適道:「林子程是偽裝成龍禁衛,金蟬脫殼走的。微臣和張世子分析,即便這樣,宮中也要有內應,否則他斷難混出去。龍禁衛五個一組,一火分兩組……」

  他詳述龍禁衛值守情況。

  靖康帝越聽越氣,想那白虎王既要謀反,肯定早就準備了,在龍禁衛和宮中安插幾個人也不奇怪,只恨沒想到這一層,被他鑽了空子。

  方無適又誠懇道:「皇上,這都是微臣之過,張世子事先並不知情,疏忽是難免的,還請皇上不要責怪世子,要罰就罰微臣。林子程已經逃走,白虎王謀反確定無疑,眼下最重要的,是等趙世子來後,共同商議一個對策,剿滅反賊。」一面說,一面沖皇帝使眼色,示意他平息怒氣——這個節骨眼上,可不是發作張伯遠的時候。

  靖康帝也冷靜下來:白虎王已經反了,若再寒了玄武王的心,這國家真的岌岌可危了。即便防備,也要擱在心裡,面上還是要安撫的,看來自己御下之術還不夠精。

  正在這時,左相、蘇相等人都上朝了,聽說白虎王反了,都大吃一驚,頓時說什麼的都有。

  正亂紛紛間,趙世子趕到。

  他神情冷峻,步伐沉穩。

  靖康帝眼前一亮,忽然心就安定下來,因為在忠義侯之外,他又多了一個可信可用的武將。

  文臣們也都收聲,看向趙世子。

  趙世子跪下,「微臣參見皇上。」

  靖康帝抬手道:「愛卿免禮。」

  等趙寅站起來,他又道:「朱雀王世子趙寅聽旨!」

  趙寅復又跪下。

  靖康帝當即下旨:命趙寅為主帥,統領西大營十萬兵馬,與鎮守京城的忠義侯內外呼應,全力平定白虎王族叛亂,剿滅荊州及其江南反賊勢力。

  也就是說,自今日起,荊州和江南的反賊就由趙寅來剿。如何剿,由他全權做主。西大營十萬兵馬歸他節制,六部全力以赴配合,忠義侯鎮守京城,內外呼應。

  至於雄霸西疆的白虎王,則要另行調兵遣將、嚴密部署,方可擒拿,靖康帝要宣朱雀和玄武兩王進京了。

  趙寅接旨,又道:「微臣斗膽,懇請皇上再下兩道旨意。」

  靖康帝道:「愛卿請講。」

  趙寅目視天子,鄭重道:「請皇上下旨:剿滅反賊後,除了應有的軍功外,再以反賊聚斂的財物犒賞三軍!」

  靖康帝一愣——犒賞三軍?打勝仗了自然是要犒賞的,但現在仗還沒開打呢,怎麼就要犒賞了?

  他觸及趙寅炯炯目光,心頭光芒一閃,恍然大悟:這是鼓舞士氣,而且不用擔心戰後無銀支付。反賊聚斂了大量財寶,建有一個藏寶洞,現在他下旨犒賞,等於借用反賊的銀子來打這場仗。只要打贏了,別說犒賞,連在這場內亂中國庫消耗的銀子都能扳回來;若是打輸了,自然也就無需兌現犒賞。他肯定是想打贏的,所以要重重地賞!

  他立即道:「准奏!」

  當即命人擬旨。

  趙寅又接了旨。

  然後靖康帝又問:「還有一道旨意是什麼?」

  趙寅道:「請皇上下旨,派張世子與微臣即刻出城,去捉拿反賊林子程!」

  張伯遠微怔,沒料到他會舉薦自己。

  靖康帝忙問:「現在能追上嗎?」

  趙寅堅定道:「能!」

  靖康帝剛要說話,就聽有人大聲道:「不可!」循著聲音往下一看,原來是左相阻止。

  左相出列,鏗然奏道:「皇上,張伯遠與林子程同時留宿宮中,同在一個屋簷下,卻任林子程走脫,此事尚未查清,張世子難逃嫌疑,須得交刑部審問。」

  趙寅猛然轉身,瞪著左端陽質問:「若論失職,忠義侯得了皇上旨意都沒能看住林子程,張世子不知內情,有何奇怪?依左相之言,是否也要將忠義侯交刑部審問?本世子也才解除禁令,是否也要再關回去。把武將都關了,左相提劍帶兵,上陣殺敵捉拿反賊去?」

  左相氣結,板臉道:「世子請慎言!」

  趙寅冷冷道:「本世子謹言慎行!之前事情沒弄明白,本世子並不敢妄言一句,然現在林家謀反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他栽贓陷害我趙家,並借誠王之死將朝廷目光吸引到玄武王府身上,都無非為了離間我君臣,為他謀反製造機會。若我們還要互相猜忌,豈不正中他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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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3章 玄武遭猜忌

  左相道:「並不為這一個原因,玄武王派侄兒張伯昌揮軍關內、進逼京城,難道不可疑?還有……」

  趙寅強硬打斷他話,道:「張世子懷疑誠王之死不簡單,本在情理之中,本世子也懷疑!」

  又轉向靖康帝,道:「誠王當年出事時,皇上才十三歲。以皇上的心性為人,微臣絕不相信皇上會弒兄奪位。誠王對張世子來說,是表兄;對皇上來說,是手足。張世子希望弄清誠王是否被害,皇上難道還怕查嗎?王侍郎已經在追查此案,等查明真相,揪出幕後禍首,以告慰誠王在天之靈,並澄清無謂的猜忌,還天子一個郎朗清名。若為了此事君臣相疑,被人利用,豈不親者痛、仇者快!」

  靖康帝聽得心情激蕩不已。

  他不住點頭道:「好,好!」

  等趙寅說完,便向張伯遠道:「張伯遠,朕以歷代先帝起誓,絕沒有弒兄奪位。朕不怕查!朕已命王侍郎追查六皇兄出事內幕,不論牽扯到誰,一列按律處置。」

  張伯遠也被趙寅一番話震動,又聽見皇上這樣說,眼窩發熱,終於請罪:「皇上,微臣失職!」

  靖康帝再次動容。

  最近他老疑神疑鬼,看誰都像謀反,今日敞開來說話,感覺比含沙射影舒坦多了。就算不能天真的以為憑藉豪言壯語便可籠絡群臣,但放下身段做個體察人意的君王好像也沒那麼困難,因此自責道:「不是愛卿的錯,是朕。朕若不懷疑你,直說扣押林子程,你便不會疏忽了。」

  張伯遠急道:「不,是微臣之過!」

  左相衣袖下的手攥緊了。

  他深吸一口氣,再諫道:「皇上,玄武王揮軍直逼京城,皇上切不可掉以輕心啊!」

  趙寅高聲道:「左相大人怎還不明白?」

  左相堅持道:「本官明白的很!」

  趙寅道:「本世子覺得左相糊塗的很!蕃國在西邊,好端端的卻跑去騷擾我大靖西北,先還叫人想不通,現在已然明瞭:敵軍恐怕不是蕃國人,而是白虎王的人馬!」

  靖康帝急問:「愛卿的意思是?」

  趙寅道:「微臣懷疑這是白虎王的手段,他誘使玄武王出兵,就是要皇上懷疑玄武王,就像栽贓我趙家一樣。」

  張伯遠忙道:「皇上,昨日微臣接到堂弟書信,也說懷疑敵人身份,現正在淩雲關外追查。」

  靖康帝震驚地問:「你為何不說?」

  張伯遠垂首:「微臣該死!」

  靖康帝明白了,歎道:「君臣相疑!」

  左相叱道:「大膽張伯遠,竟敢對皇上心生怨懟,得軍情而不報,你是何居心?」

  張伯遠倒未辯解,因為他確實心有怨懟。

  趙寅卻道:「說了左相會信嗎?」

  左相道:「信不信,憑皇上裁奪。」

  趙寅道:「真相未明之前,皇上也難斷定真假,更懷疑玄武王故意找藉口派軍逼近京城。」

  他一再為張世子出頭,可不是光憑一腔熱血,傳承了幾百年的世家子弟,身上又承擔著保護家國的重任,豈會天真!他為張世子出頭,一是因為眼下不是內訌的時候,他需要和玄武王府聯手抗敵;二是對玄武王的行為感同身受。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

  靖康帝將三位世子扣留在京城,三王若沒有點反應,那還配做護國三靈嗎?

  玄武王揮軍關內、進逼京城,背後也許有白虎王的算計,但玄武王未嘗不是將計就計,以防萬一,好接應家小。

  朱雀王同樣沒有袖手旁觀,這次安國使團進京祭祖,他也派了五萬人馬「護送」。而這步棋,正是趙寅從溟州回來後佈置的。牛將軍滅門案爆發,先是朱雀王被李荊山彈劾,後是趙寅被靖康帝幽禁,趙寅便再次給北疆送了密信。於是趁著安國使團進京,朱雀王也派了五萬人馬「護送」。

  很多時候,忠奸只在一念之間。

  像玄武王,哪怕沒有反心的,現被白虎王借誠王之死挑撥,皇上若下令解除張家兵權,那玄武王族是必反的,不然等著他們的將是抄家滅族的下場。

  趙寅被幽禁,他堅信王亨能查明真相,也等著王亨查明真相,但若是王亨沒能查明,皇上下令處決朱雀王族,朱雀王族也是必反的,絕不會坐以待斃!

  倒是白虎王沒有動靜,令人可疑。

  忠義侯、蘇相、王諫等人見他們唇槍舌劍,想插話也插不進,再聽了爭論的內容,都疑惑地看著左相。

  涉及謀逆,任誰都會謹言慎行,之前情勢不明朗,眾臣都不敢輕易表明立場。如今林子程逃了,玄武和朱雀的嫌疑洗清,皇上能被趙世子一番話說得對張世子道歉,不是趙世子的口才好——趙世子的長處從來就不在嘴上——而是皇上對張世子已經放下了戒心,所以才會善納諫言。

  為何左相卻針對張世子呢?

  不管因為什麼,蘇相覺得自己該出面了,於公於私都該出面。於公是為國,於私是為了女兒。那死丫頭都逃婚了,本來他還頭疼將來誰肯娶呢,這下不用愁了,趙寅翻身了,且有望平定謀反立功受賞,那就嫁給趙寅。敢不娶?禍害的他女兒逃婚,不負責任他扒了他的皮!

  他便上前道:「左相,大敵當前,該商議如何對付反賊,況且趙世子已經被冤屈過一次了,難道還要再冤屈張世子一次?有罪無罪,總要拿證據來。」

  左相道:「本官並不想冤屈張世子,正要交由刑部審理。在此之前,若派他去追林子程不妥。」

  蘇相道:「怎的不妥?玄武王家眷還在京城呢,難道也能像林子程一樣大搖大擺跑了不成?」

  左相:「……」

  他氣憤不已,正要再說,忽然觸及張伯遠的目光,深深地盯著他,仿佛看進他心底。

  張伯遠道:「靖國公與白虎王乃同宗。左相與靖國公府才議定親事,如今靖國公是否參與林家謀反,尚不知曉,左相不操心自家事,倒有閒心彈劾我張家?」

  左相凜然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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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5
發表於 2018-9-30 00:46:36 |只看該作者
第584章 好險!

  張伯遠躬身對上奏道:「微臣坦蕩蕩,不懼審查。然軍情緊急,延誤不得,微臣願以滿門老小為質,容微臣和趙世子一塊出城捉拿反賊。」

  他一派憂心國事的姿態。

  眾人都看向左端陽。

  左端陽哪裡看不出他們眼裡的譏諷,不但沒有羞愧,心中更焦灼,看向張伯遠的目光寒意也更甚。

  為什麼沒有人懷疑玄武王?

  他冷靜下來,想:「眼下不是辦張家的時候,回頭等下了朝,再向皇上進言。玄武王謀逆之心明顯,若不及早做防範和應對,等他舉兵時,悔之晚矣!」

  最後,靖康帝下旨令張伯遠同趙寅一起出城追殺林子程,張伯遠領旨,左相神色意味莫名。

  散朝後,靖康帝,匆匆趕到坤甯宮,交給陳皇后一個任務:令皇后即刻去壽康宮給敬懿皇貴太妃請安,告訴皇貴太妃白虎王反了,並請皇貴太妃將白虎王妃當年在宮中的情形詳細告知,事關重大,切記切記!

  他預感此事涉及皇家隱秘,他本當親自去的,然而前朝還有一堆事等著他處理決定,只能託付給皇后。

  皇后肅然聽命,當即去了壽康宮。

  靖康帝又回到前朝,再和忠義侯等人商量如何對付白虎王。還有,白虎王反了,靖國公可曾參與?

  靖國公眼下不在京城。

  其家眷也都在回雁穀。

  軍火研製中心關於火炮的研究到了緊要關頭,靖國公駐守大巴山內,已經快兩年了。

  按王亨的奏報,靖國公應該是沒有參與謀反的,否則的話,青華寺的和尚就無需截留朝廷的軍火了,想要軍火的話,有靖國公做內應,要多少直接取就是了。

  靖康帝還是憂心忡忡。

  再說趙寅,和張伯遠立即出城。

  西大營的姜偉福尚在忙碌,尚未啟程去徽州,只派出了一支三千人的前鋒隊伍上路了。

  幾萬大軍開拔,非同小可,即便忠義侯提前安排妥了軍需轉運,但五萬人馬也不是說走就能走的,軍令縱向傳達,與各衙門間橫向聯絡配合等等,都需要時間。

  趙寅去後,宣了聖旨,立即接管了西大營。

  種種瑣事也不必一一細說,單說他在校場召集眾軍,只用了短短一刻鐘的時間,便激得士氣沖天。

  趙寅道,白虎王族在江南聚斂了無數財富,都埋藏在徽州青華府的一個巨大山洞內。現皇上下旨:只要剿滅了反賊,按殺敵人頭論功行賞,一個人頭十兩銀子,只多不少。

  哪怕反賊有二十萬人,殺光了才需支付二百萬賞銀,而藏寶洞內,所藏的財富何止千萬!

  禁軍們聽得雙眼冒紅光,一個個嗷嗷嚎叫,摩拳擦掌要衝去江南,與反賊決一死戰,立功、拿反賊人頭換賞銀,更有甚者暢想加官進爵、平步青雲!

  趙寅激勵了軍心,然後交代薑偉福領兵開拔,他則和張世子先行一步,分頭追林子程去了。

  黑風嶺峽谷,長達一裡的棧道被炸,兩山之間等於懸空,除非長翅膀,否則誰也別想從這裡過去。林子程心頭疑雲叢生:這是何人所為?難道專門為了堵截他?

  很快他便搖頭。

  靖康帝是臨時宣他進宮。

  他也是臨時起意離開京城。

  什麼人能如此神算、料敵先機?

  既有如此神算,為何不在他出京前就嚴防他?若是早做佈置,他也逃不出京城了。

  他心裡疑惑,面上卻當機立斷:下令從東邊繞道,並命人飛鴿傳書去荊州,讓林家距此最近的駐軍派人來接應他;再令他們點兵,做出進攻徽州的姿態。

  這是以防萬一。

  繞道途中,他一路上都提著一顆心,時刻戒備。約行了三十裡,傍晚時分,進入一片平緩的山谷。過了這山谷,前方便有條岔道拐入荊州方向。

  林子程剛松了口氣,跟著心就一緊,只見前面正東方向,趙寅一身火紅繡金色朱雀戰袍,金冠束髮,橫槍立馬擋住了去路,身後幾千人馬肅立。

  林子程朗聲笑道:「趙世子來的如此之快,為兄佩服。」

  他心裡已經明白是趙寅炸了黑風嶺的棧道。也只有趙寅有這份料敵先機的能力。

  也對,靖康帝既然懷疑他,打算將他囚禁宮中,又怎會不釋放趙寅出來對付他呢?想必趙寅就是在那個時候先派人斷了他回荊州的路。

  趙寅的聲音略低沉,但很渾厚,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耳中,道:「小弟也佩服你。」整日一副豪爽磊落、不拘小節的英雄襟懷,誰知心機竟如此之深,騙了所有人。

  林子程好似聽不懂他話中深意,笑道:「既如此,咱們兄弟一塊去前面,找個地方喝酒去?」

  趙寅沒興趣和他虛與委蛇,冷冷道:「小弟已在如意樓中為你備好了酒宴,皆時送你上路!」

  上路,即上刑場!

  林子程挑眉道:「你確定能攔住為兄?」

  趙寅道:「不試試怎知道。」

  說罷抬起右手,銀槍寒光閃閃,指向林子程,眉宇間一片肅然,緩緩道:「白虎王族,犯上謀逆,其心可誅!朱雀王世子奉旨擒拿反賊。還不下馬就擒!」

  林子程剛要答話,又有馬蹄聲傳來,來自兩個方向:一是西北,一是東南。西北方打頭的人穿著栗色繡玄龜戰袍,正是儒雅文氣的張伯遠;東南方來人是身穿迷彩服的軍隊,只有幾百人,是白虎王府的綠林軍。

  林子程的心是一緊又一鬆!

  好險!

  竟讓兩位世子給堵住了,若不是林家來人,今日定要喪身在此山谷,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日!

  趙寅見張伯遠也趕來了,暗暗點頭。

  他和張伯遠分頭追趕林子程,他往東追,張伯遠往南追。現在張伯遠從南方折回來了,只比他晚了一個時辰,說明之前追蹤很用心的,發現林子程沒往南去,立即掉頭趕來,否則沒這麼快。

  他嘴角溢出一絲淡笑,遙遙沖張伯遠抱拳。

  張伯遠也微笑抱拳回禮,神情淡然的很。

  兩人瞬間達成默契:今日,要將林子程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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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30 00:46:50 |只看該作者
第585章 朱雀玄武聯手,截殺白虎

  三位世子中,林子程的年紀最長,三十出頭的模樣,看似豪爽不羈,其實最沉穩,且威嚴。

  趙寅再次舉槍道:「林子程,還不束手就擒!」

  林子程先大笑,然後高聲道:「二位不必惺惺作態了。咱們彼此彼此,誰也不比誰強!」

  說罷轉向張伯遠,道:「張伯遠,你早就疑心誠王是誰害死的吧?當今皇上十三歲時就敢弒兄,你追查這件事多年,始終放不下誠王,皇上能放過玄武王族嗎?」

  張伯遠沉聲問:「你有何證據?」

  林子程譏諷道:「證據?他登基不就是最好的證據!先帝幾位皇子中,他原是最沒可能登基的。」

  趙寅喝道:「住口!休要信口雌黃!」

  林子程道:「信口雌黃?今日早朝時,左相堅持要將張世子送往刑部受審,你與左相爭鋒相對,連我這個在逃的世子都知道了,你還想自欺欺人?」

  又轉向張伯遠道:「若非他們害了誠王,為何如此戒備張家?以前事情不明朗,現在我白虎王族已經反了,他還這麼針對張家,你若還不醒悟,真太無能了!」

  張伯遠想否認也不能。

  這一天他都疑慮重重。

  他現在可以肯定,誠王之死和左相有關,至於當今皇上是默許,還是親自參與了,恐怕只有皇上和左相清楚。皇上和左相都懷疑他私自放走了林子程,顯然極不信任張家。等白虎王伏誅,下一個恐怕就輪到玄武王族了。

  太陽下山了,一陣蕭瑟的秋風吹過山谷,他打了個寒顫,默默地看著對面的林子程,心想:「明知你動搖我決心,我也不能無動於衷。你贏了!」

  趙寅凜然,早朝時發生的事,在逃的林子程竟然知道這麼清楚,白虎王的實力比他想像還要深厚。

  他喝道:「林子程,你鼓動唇舌的模樣實在有損你的威嚴,十足小人!真相自有人去查清,你我先決一死戰!」

  說完縱馬迎上前來。

  林子程知道這一戰不可避免,哪怕他現在有機會逃走,也不能走。他不是苟且偷生之輩,他要的是整個天下!若不能樹立威望,誰會追隨他、替他赴死?

  林子程的兵器是仿關公的青龍偃月刀,一身白色繡金虎的戰袍,與趙寅火紅的戰袍形成鮮明對比。

  當下兩人迎面疾馳,轉瞬間紅白相撞。

  白虎王族的子弟,從幾歲開始便被帶到懸崖上訓練,練的是飛騰縱躍、攀岩走壁的功夫。所以林子程和趙寅對戰時,在馬背上飛縱跳躍,甚至淩空盤旋回轉、揮刀向下俯衝,那態勢根本不是騎馬在作戰,而是將馬兒當作一個平臺,他在上面表演,其身形靈敏迅捷,絲毫不影響他威猛力沉的刀勢。反觀趙寅,則像長在馬背上,人馬合一,所過之處橫掃一片。觀者覺得,林子程更像朱雀,趙寅則像只虎!

  趙寅越戰越心驚,沒想到自己縱橫北疆數年無敵手,真正的對手卻在大靖,是自己的同袍。

  張伯遠也看得驚心動魄。

  他們幾個人中,除了趙寅少年成名外,他和林子程的名聲都一般。他一直知道林子程藏拙了,正如他也低調藏拙一般,但他還是沒想到林子程這樣厲害,而趙寅比他想像的更為厲害。他們堪稱當世英豪!

  他看著場中一紅一白兩團人影,白在上,紅在下,廝殺得風雲變幻、山河變色,西邊山頂上,殘陽的餘暉映紅了半邊天,讓他感到悲壯、滄桑!

  他們這些年輕武將,加上王亨、梁心銘等年輕文臣,像極了英武朝時的文臣薈萃、武將雲集。可是,為何他們不能攜手共創另一個「英武盛世」,卻在這裡互相廝殺?

  為什麼?

  沒有人說清楚!

  想想玄武王族的處境,他沒有一味指責白虎王、怪白虎王族野心勃勃,他想林家謀反,也定有內幕。

  到底為什麼?

  林子程越戰越勇,虎嘯連連。

  趙寅越殺越凶,呼喝陣陣。

  兩邊人馬山崩海嘯般助威。

  忽然,林家的綠林軍動了,幾十騎兵排成縱隊向山谷正中沖來,趙寅手下官兵立即攔截,火槍弓箭齊開。

  張伯遠也揮手,策馬沖過去。

  這當口,林子程卻收手了,淩空一個翻騰,舉著青龍偃月刀以力劈華山的態勢,向趙寅虎撲過去。

  趙寅舉槍蕩開,策馬與他錯身而過。

  林子程卻沒有再回身,棄馬而去,恰好迎上奔來的一個身穿迷彩服的綠林軍,腳尖在對方馬頭上一點,再騰空而起,踩在對方肩頭上,飛躍過去。

  下一個綠林軍又沖上來!

  雙方配合熟練無比,顯然不是首次合作。

  林子程接連在空中跨過七八個飛馳而來、迎接他的綠林軍,便脫離了戰圈,他的白馬追風也像疾風一般追著主人攆來,成功地在安全地帶接住他。

  接他的綠林軍便為他斷後。

  趙寅大怒,調轉馬頭追來,銀槍如出海蛟龍,一槍一個,勢不可擋,林家精心訓練的綠林軍在他面前如紙糊一般。

  林子程長笑一聲,道:「告辭!二位賢弟請留步!」

  今日一戰,他也算樹了威名,這便夠了,卻不會傻乎乎地跟趙寅拼個你死我活,他要趕回荊州呢!

  人潮洶湧,雙方兵卒混戰!

  趙寅彎弓搭箭,瞄準亂軍中那道白色身影;與此同時,張伯遠也摘下弓箭,瞄準了林子程。

  聽見箭響,林子程頭也不回地俯身伏在馬背上,讓開第一支箭;又揮刀蕩開一支箭;最後一支箭後發先至,眼看就要射中他後心,他一拍身下馬背,淩空飛起,雙腿向兩邊叉開,呈一條直線,那支箭「咻」一聲從他襠下飛過。

  他落下來,穩穩坐在馬背上。

  就在這時,一股寒意襲來。

  他毛髮聳立,竟不知如何躲閃格擋,緊跟著一絲銳利的疼痛從後背左肩胛處傳來,他被射中了!

  追風馱著受傷的他疾馳而去。

  綠林軍爭先恐後地湧上來為他斷後。

  張伯遠放下弓,目光淡漠悠遠。

  他倆都露了一手,他若不作為,豈不墮了威名?再者,他雖對靖康帝和左相有戒備,卻不願被林子程白白利用,所以,這一箭算是給林子程利用他的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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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30 00:47:03 |只看該作者
第586章 皇宮隱秘

  趙寅遙遙沖他一舉槍,似恭賀。

  兩人相視而笑,皆下令「追!」

  追是追不上了,綠林軍相比西大營的官兵來說,戰力強盛多了,用人命為林子程填出一條生路。

  前方拐彎處,受傷的林子程在一群迷彩服的簇擁下,一通過那路口,斷後的綠林軍便瘋狂地炸塌了道路,擋住了趙寅和張伯遠的隊伍,也擋住了還沒過去的自己人。

  剩下的綠林軍立即往山崖上攀爬,翻越山峰的過程中,被官兵射死無數。不過,林子程終究還是逃了。

  兩位世子命人清理道路。

  這地方可不能再堵了。

  這地方堵住的話,朝廷大軍無法去往江南,繞路極為費事,也會給百姓通行造成困擾。

  這時,有翻越過去的禁軍斥候返回,向趙寅回稟:林家駐守荊州當陽縣的駐軍有發兵徽州跡象。

  殘陽下,趙寅和張伯遠對視。

  無言的默契在他們心頭流淌。

  趙寅先下令:「不必追了!」

  他提醒靖康帝小心林子程逃走,靖康帝沒能在皇宮困住林子程,出了京城,便再難困住他了。

  況且,還有白虎王在西疆。

  這場內戰,免不了了!

  這對朝廷來說,是壞事;對兩王族來說,卻並非壞事,可得暫時平安。若是輕易就將白虎王族給滅了,下一個說不準就是玄武還是朱雀要遭殃。

  這是身為武將的悲哀!

  兩人商議下一步行動。

  趙寅凜然道:「林子程這是要去青華府起出藏寶洞裡的藏寶。沒有那些銀錢,他無法爭天下!」

  張伯遠道:「賢弟說的有理。兵貴神速,賢弟儘快趕去徽州吧。雖說那面有忠義侯世子在,終究是孤軍。林家在江南經營這麼多年,勢力不可小覷,須得儘快派人去增援,以免藏寶被林家奪回,更有可能危及王大人性命。」

  兩人對視,都憂心緊張,又都心照不宣徽州,不僅有王亨和藏寶,還有他們的心上人。

  當下兩人又分兵:趙寅星夜率兵人趕去徽州,張伯遠在徽州和荊州交界的桐柏山駐守,分別策應江南和京城。

  臨別時,張伯遠遲疑道:「為兄拜託賢弟一樁事。」

  趙寅道:「世子請講。」

  張伯遠垂眸,輕聲道:「請賢弟……照應她。雖然有王侍郎,但內亂一起,人命如草芥,我不放心……」

  他說的是王曉雪。

  趙寅道:「放心,小弟記下了。」

  兩天后,靖康帝接到奏報:趙世子在黑風嶺以東攔住了林子程,且張世子也帶兵從西邊趕過去,形成夾擊之勢,林家從大巴山內派出幾千人接應林子程,雙方接戰。

  靖康帝忙問:「真攔住了?」

  方無適則問:「林子程為何走到黑風嶺以東去了呢?」

  來人回稟道:「黑風嶺的棧道被炸了,往荊州的路被截斷,須得繞道而行。趙世子和張世子分頭追趕,趙世子往東攔截,張世子往南截殺,後來又會合了。」

  靖康帝道:「戰果如何?」

  來人道:「趙世子和林世子大戰一場,林子明中途逃跑,被張世子射傷。林家接應的人炸毀了道路,二位世子正清理道路,分別往江南和荊州去。」

  靖康帝靜默一會,道:「知道了。再探再報!」

  來人忙答應,退下。

  他一走,靖康帝便和方無適對視,兩人同時想到一個問題:趙寅是否早就知道黑風嶺的棧道被炸?所以才要求和張伯遠一起去追林子程。還有,黑風嶺是誰炸的?

  方無適歎道:「趙世子料敵先機,微臣佩服!」

  靖康帝搖頭道:「這小子,竟連朕也瞞著。」

  方無適笑道:「他可不會承認是他派人炸的,倘若林子程沒有逃走,他可不會擔這毀路的責任。」

  靖康帝哈哈大笑。

  這是他這幾天以來頭次開懷大笑,笑完又蹙眉最終還是要開戰了,他對此毫無經驗,很是忐忑。

  白虎王?!

  玄武王!

  朱雀王!

  他將如何安定天下?

  他想找個人說說話兒。

  可是,卻不知找誰。

  果然,皇帝就是孤家寡人。

  他此刻無比想念王亨、梁心銘,不是說別的臣子他都不信任了,像左相、右相、王諫他們這些人,是謀臣,也是忠臣,跟他們商議朝堂政事可以,說心裡話……他們能敞開心扉跟他說心裡話嗎?

  一個個心眼多的像篩子。

  沒趣味!

  忠義侯……唉,年紀大了,談不來!

  梁心銘才入仕途,為人真摯;王亨的性情,便是在他這個皇帝面前,也是有什麼說什麼,所以他愛跟這兩人聊天。皇帝也是人,也想說說閒話。就是真正的「閒話」,不含任何暗示和指向,純粹放鬆閒聊的閒話!

  他現在很苦悶,很想人陪!

  昨晚,皇后來向他回稟從敬懿皇貴太妃那探聽的消息:敬懿皇貴太妃對當年的事也不甚清楚,但當年宮中似有謠傳,說白虎王妃和先帝有些曖昧。

  靖康帝聽後,面上不動聲色,袖子底下的拳頭卻悄悄攥緊了他的父皇,晚年是有些荒淫的。

  白虎王妃,當年豔冠京城!

  她乃清河崔氏女。

  他少時,曾聽皇兄們說笑談美人,說起上一輩的風流韻事,其中就有三王同爭一女,即崔氏。

  一家養女百家求,自古以來都是如此,並不算什麼奇事,自從崔氏嫁給白虎王后,三王也沒因此鬧出什麼風波。為何最後他的父皇卻攪進去了?真是人老昏聵了!

  這話他只敢在心裡想,斷不敢宣之於口。

  白虎王謀反,是否與此事有關呢?

  若因為這件事,那他可被父皇給害慘了。子承父業,繼承的不僅僅是榮耀、富貴和權勢,還有造下的罪孽!

  皇室秘聞,又不能下令徹查。

  ……

  忠義侯看著神遊天外的皇帝,小心叫:「皇上?」

  靖康帝驚醒,忙神色一正,咳嗽了一聲,道:「請左相、右相、兵部尚書,來御書房商議軍務。」

  內侍忙答應,出去傳人。

  兩天后,靖康帝接到王亨派八百里加急送來的奏摺,細述拿下耿忠、李荊山等一批反賊同黨,以及剿滅魚鱗軍、耿慈率領的私軍等消息。還有洪稼提供的消息:白虎王與安國勾結,請皇上小心安國使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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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7章 內奸

  靖康帝神色又冷峻一分。

  這次,他沒有發怒。

  他雙目射出自信、沉穩而又堅定的光芒,王亨等人在徽州取得的成績,給了他這份信心。有這些忠貞又有能力的臣子輔佐他,他若不奮發圖強,怎對得起天下百姓?

  他一定能像英武帝一樣,再現大靖的輝煌!

  年輕的帝王正迅速成長。

  「忠義侯,隨時接應梁心銘進京!」

  「是,皇上。」

  將軍府中秋大清洗,梁心銘燜殺魚鱗軍是取得勝利的關鍵,連他也期盼著,早日見到這個年輕的狀元郎!

  靖康帝再下聖旨:傳令天下,討伐白虎王!

  一時間,加急文書和朝廷邸報飛向大靖各地,天下皆知白虎王反了,紛紛與白虎王族勢力劃清界線。。

  大靖內戰,終於拉開序幕!

  ※

  最近,京城的大街小巷和酒樓茶肆可熱鬧了,都在議論白虎王謀反的事,還有三位世子的大戰——二對一。

  茶館說書的根據傳言,將戰事編成了故事,說得是精彩萬分,比三英戰呂布還要精彩。

  說完了三位世子的大戰,下場再說三元及第的梁狀元山中尋寶、智鬥反賊,道是寶庫打開時,金光萬丈,耀得人睜不開眼,聽書的茶客們眼睛瞪大了一圈。

  周昌和同僚也來茶樓喝茶,聽見如此虛誇,問:「什麼時候藏寶洞打開了?我怎沒聽見消息?」

  他昨兒還陪媳婦去了王家呢。

  旁邊人笑道:「遲早是要打開的,早一天晚一天沒關係。」

  周昌和同僚都無語。

  就這樣,梁心銘尚未接到聖旨,就已經成為京城的風雲人物,街談巷議都是即將上任的京都知府、大靖最年輕的三品官,林馨兒很榮幸地與她並列齊名。

  林馨兒怎被人翻出來了呢?

  原來是刑部重審林馨兒被猛虎吞噬一案,孟清泉偽造並調換王亨和林馨兒書信的內幕大白天下。

  堂審當日,翰林大學士李揚、崔淵、周昌祖父等數名大儒齊聚公堂,將林馨兒留下的書信和從孟家祖宅抄出來的孟清泉的左手字對照,證明出自同一人之手,只有最後一封信不同,因為孟清泉沒來得及調換最後一封信。而反賊用來引誘王亨的書信,也出自孟清泉左手。

  為了取得孟清泉的左手字,王亨花了不少功夫,因為她很謹慎,從不在人前暴露她擅長左手寫字,更刻意不留下哪怕一紙左手字跡,就為了掩蓋當年的陰謀。

  孟清泉被孟家出族。

  孟清泉被挖墳鞭屍。

  人們固然不恥孟清泉的心機和歹毒,更對那個十二歲便香消玉殞的林馨兒好奇不已,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孩兒,即便死了也能徹底打敗手段高明的孟清泉?

  有人說,孟清泉是敗給了王亨,任她機關算盡,卻無法得到王亨的心。馬上就有人反駁說,她是輸給了林馨兒。若是王亨屈從於父母之命娶了孟清泉,哪怕心裡沒有孟清泉呢,只要和她做名義上的夫妻,那也算她贏了;但王亨就是不肯娶,能讓王亨堅持不娶的正是林馨兒。

  因此,林馨兒之名傳遍京城。

  ※

  且不說京城風雲變幻,且說徽州。

  秋收後至入冬前這一段時候,是官府大量抽調民夫興修江堤、道路等工程,徽湖路的修建也進入緊張工期。若非反賊影響,梁心銘此刻肯定是住在工地上的,不然挨到明年春夏,耽誤農事不說,雨水也多,不利工程進展。

  梁心銘來到青華府有些日子了,一直未去工地上察看。王亨也不許她出去,怕她出去不安全。她也惜命,因此只督促指揮黃知府,加強對境內工程的管理。

  八月下旬,青華府和宣府交界路段出了事故,說是開山時炸死了不少民工,黃知府來向梁心銘回稟。

  因宣府劉知府參與謀逆,已經被王亨派人拿下,目前在府衙暫理公務的是一位代理屬官,至於徽湖路段在宣府境內工程就完全由黃知府代理了,梁心銘總攬指揮。

  梁心銘叮囑他,「一應賠償撫卹都加厚,安撫民心要緊,非常時期,不可引起民亂。謹防有人趁亂生事。」

  黃知府忙道:「本官明白。」

  他走後,梁心銘細想此事,是意外還是人為呢?她和王亨趙子儀分析後,都覺得不正常。

  黃知府行事推諉、糊弄,那也是之前,自梁心銘來後,拿住了他的把柄,並警告他:加強管束工地上監工的各層胥吏,善待民工,不得任意剋扣民工工錢,不得隨意虐待民工,若在這關頭出了事,誰也救不了他。

  梁心銘做了幾年縣令,又曾親自在工地監督工程,對衙門胥吏的盤剝手段倍兒清,因此擬了詳細的防範和獎懲措施,交代給黃知府,黃知府凜然受命。

  這期間,卿陌和丁丁也去工地上暗查過,至少表面來看都規矩多了,不至於出大事才對,現在卻出大事了。

  梁心銘覺得,這事沒完。

  八月二十三日,一早將軍府便鬧哄哄吵嚷,驚動了王亨和梁心銘——林千梓和林書瓷還有八個丫鬟都跑了!

  有最擅刑名的王亨和觀察入微的梁心銘,這件事很快被查明:出了內奸,迷暈了守衛,放走了郡主一行。

  而這個內奸,就是胖胖。

  中秋大清洗後,林千梓被挪出丹桂苑密室,關進了地牢,同林書瓷等人在一起。

  丹桂苑的密室窗戶被王亨用天子劍給毀壞了,地下水道雖然被封窄,還是要防止反賊來救郡主。其次,地下密室每次開啟都需要王亨或者梁心銘親至,總不能他倆天天去給林千梓送飯吧?故而將人挪了出來。

  結果,就出事了。

  胖胖家人被林子明劫持了,中秋大清洗後,將軍府上下每天都喜氣洋洋,只有胖胖心神不寧。

  一禁軍給他送來了一根手指。

  他父親是六指,這根手指頭就是他父親的第六指。斷指還新鮮的,才砍下來的,用個小荷包裝著。荷包裡還有一張紙片,上書:放出郡主等人,否則殺你全家!

  幾年前梁心銘挑選小廝時給他們出的考題,變成了現實,胖胖心涼了,他要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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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9
發表於 2018-9-30 00:47:25 |只看該作者
第588章 眾叛親離

  最後,他選擇了屈從!

  梁心銘認為,自己身邊的少年護衛和內宅丫鬟,林子明是經過仔細斟酌和考量,才選中胖胖的。

  首先,卿陌是孤兒,且心志堅定,不容易受威脅。

  其次,丁丁太狡猾,想騙他沒準反會被他騙。

  小麻自從到了徽州,神龍見首不見尾,找不著人。

  二貴和順子是後來的,沒機會接觸重要人事。

  再看女孩子們:綠風的父親和幾位兄長都是好鬥的漢子,不好控制;綠風本人那脾氣也是性急的,若是收到威脅的傳信,恐怕立馬就交給梁心銘了。流年是趙子儀撿回來的,沒有家人可受脅迫。其他女孩子在內宅,不接觸外面的人事,要她們去地牢救人沒可能。

  最後只剩胖胖,憨厚又孝順,人緣又好,和梁家內宅女眷關係親近,廚房隨意出入;既能隨梁心銘進出、貼身保護梁心銘,還能接觸重犯要犯。最最重要的一點:他救過梁心銘一命。來人道,憑此一條,事後樑心銘絕不會殺他。

  很顯然,林子明成功了!

  林子明深諳人心,知道這些孩子都很忠心,若要他們暗害梁心銘及其家人,恐怕是死也不會從的,所以只讓胖胖救林千梓、耿忠、竇廣等人。他漫天要價,等胖胖坐地還錢,算準了胖胖最低也會放了林千梓。

  女子嘛,總是容易令人同情的。

  果然胖胖說:耿忠重傷,且囚禁之處有重兵看守;竇廣、梅守成等有身手的男子都被打斷了腿,放了他們也走不出去;李荊山更不用說,也是被重兵看守,胖胖也沒機會接近;只有郡主等女子關在地牢裡,毫髮無傷,且是由他親自送飯的——謹防有人下藥弄手段——他可以放了。

  胖胖這麼選擇,是覺得:林千梓沒做什麼惡事,又是女子,不過是受林家連累,放了後果沒那麼嚴重;耿忠等就不行了,大大的反賊,放了後果嚴重。

  這樁內外勾結的交易就完成了。

  事發後,因這事是梁心銘的下屬捅的婁子,等同她的失職,王亨替媳婦善後,責無旁貸!

  他想著墨雲最善追蹤,便讓人帶著墨雲和藍妞去追蹤林千梓,而他最熟悉墨雲的習性,也親自跟去了。

  二院上房,梁心銘端坐在堂上,看著下方跪著的胖胖,神情不辨喜怒,丁丁等人站在兩邊大氣不敢喘。

  這樣的梁心銘,他們很少見。

  胖胖匍匐在地上,哭得身子輕顫:「……小的一家子……老小……都都……小的害怕……」

  梁心銘冷冷道:「一家子老小的性命,的確不能不顧。當初考你們這題目時,有那回答不顧家人性命也不肯出賣主子的,本官反而沒有挑中他們。為何?因為本官根本不信他們的話。你,可還記得當初是怎麼說的?」

  胖胖哽咽道:「記……記得!」

  他當初說:他豁出去賠上自己的性命,也不屈從於敵人。他死了,他的家人也就沒有利用價值了。

  可是,這次不是考試,這是血淋淋的現實!來人特意警告他:若他不能完成任務,他家人必死。也就是說,哪怕他死了,反賊也不會放了他的家人。

  林子明知道他當年應考的對答!

  梁心銘沒有疾言厲色地呵斥他,而是很平靜地揮手道:「你走吧。本官欠你一條命,就當還你了。」

  胖胖猛抬頭,揚起一張淚臉,震驚道:「大人!」

  他做下這事,沒打算活命的,反賊不要他的命,逼著他背棄梁心銘,他就把命賠給梁心銘。

  可是,梁心銘也不要!

  胖胖被拖出去後,梁心銘疲憊地按了按眉心,擺擺手,制止了丁丁和卿陌想要詢問的動作。

  外面,等在廊下的女孩子們看著胖胖出來,都憤怒了。

  歡喜揚手將一個熟透的柿子砸向胖胖,正中他臉,染了一頭一臉的黃爛柿子肉泥,看著像那腌臢物。

  歡喜罵道:「有好吃的你聞著香就來了,都白給你吃了。我還不如餵狗呢。墨雲還知道立功呢,你就敢出賣大人!」

  胖胖哭得跟什麼似得,「歡喜!」

  歡喜怒道:「別叫我!」

  兩人因吃結下的情義崩了。

  櫻桃等人都罵胖胖。

  讓眾人沒想到的是思思,平日裡最溫柔不過的女孩子,比櫻桃還要溫柔好脾氣,這時跑下台階,對胖胖道:「鞋子脫了!」一面伸手將他腰間的荷包給扯下來。

  胖胖止了哭,愣住。

  思思見他不動,也不吭聲,蹲下去就要搬他的腳、脫他的鞋,胖胖忙抬腳,自己彎腰脫了。

  鞋子脫了,光著腳站那。

  思思拿了鞋和荷包,跑去二門外的牆角旮旯處,揭開廢物簍子蓋,扔了進去,又鼓著嘴回來。

  那荷包、鞋襪等物可不是私贈的,乃是逢年過節時,惠娘令女孩子們做給少年們的,人人都有。一來女孩子們都要學針線,總歸要做;二來梁心銘以為,此舉可維繫他們之間的手足情分,增強凝聚力和向心力。

  胖胖正好分到了思思做的。

  現在都被扒了個乾淨!

  卿陌和丁丁看著思思心有慼慼,不免有些同情胖胖,覺得若是自己,寧可被眾人暴打一頓,也受不了這種被扒了鞋、揪了荷包的舉動,等於眾叛親離。

  胖胖被趕出了將軍府。

  丁丁和卿陌追隨出去,把胖胖帶到將軍府附近的山坡上,擼袖子冷笑道:「你放走了反賊,大人能饒你,我們不能饒你。今日起,咱們不是兄弟!」

  說完,對準胖胖就是一拳。

  卿陌則是一言不發地狠揍。

  胖胖不還手,被打倒在地。

  他以為自己要被打死了,忽然丁丁停了手,不安道:「師傅……」胖胖嚇一跳,忙爬在地上磕頭。

  趙子儀之前在校場操練兵馬,出事時沒在跟前,剛才得到消息趕來了,盯著胖胖不出聲。

  「師傅!」胖胖聲音有些抖。

  「我是你師傅,我也不欠你命。你背叛大人,更觸犯了律法,我取你一條胳膊算便宜你!」趙子儀冷冷說完,抓起胖胖的胳膊,「嘎吱」一聲擰斷了。

  胖胖驚駭之色一閃,便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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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30 00:47:36 |只看該作者
第589章 梁大人嘔吐了

  「走!」趙子儀沖卿陌和丁丁揮手。

  三人迅速離去,留下胖胖倒在坡上。

  梁心銘聽趙子儀說斷了胖胖一隻臂膀,怔了半天合不攏嘴,「可是本官答應放了他……」

  趙子儀若無其事道:「我不欠他的命。」頓了下又道:「我是他師傅,他犯了錯還不能懲罰他!」

  梁心銘低頭端起茶盞喝茶。

  趙子儀覺得她表現有些奇怪,責道:「大人這次心軟了。胖胖他們本就賣身給了大人,又在衙門當差,危急關頭捨命保護大人,本就是他們的職責。倘若一個個都因此挾恩圖報的話,天下的官兒都不要做了!」

  梁心銘抬頭,微笑道:「本官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不過是看他平日還算忠厚,又是一番孝心,不忍責他罷了。」又嘆道:「養了幾年,總有些感情。」

  趙子儀點頭道:「這是大人的優點,也是大人的缺點。大人待他們真心,他們才肯誓死追隨大人。那林子明便是看出大人這個護短的脾氣,才利用胖胖。」

  梁心銘道:「所以,凡事都難兩全。」

  因為這件事,她心裡不痛快,晌午吃飯時,胃口便不大好,覺得飯菜都不香,沒有食慾。

  惠娘勸了她好一會。

  傍晚,隨王亨出去追蹤的人來回,說王大人帶人追進了山裡,往藏寶洞方向去了。

  梁心銘忙道:「叫恩師回來,別追了。」

  來人道:「大人讓梁縣令放心,說他就回來。」

  梁心銘才放了心。

  次日一早,宣府路段工地上傳來消息,說當地民工暴動,抗議官府修的路侵佔農田,又不給足額的賠償,好幾個村的人都鬧起來了,黃知府還受了傷。

  梁心銘嘆道:「這時機選的好啊。」

  這當中明顯有問題:修路不得隨意侵佔農田,是她工程規劃的宗旨,若實在避不開的話,也會給付兩倍的賠償金。這個規定,在六安府丁點風浪都沒掀起。還有百姓惋惜,怎麼沒侵佔他家農田呢?這樣他得了賠償金,就能置辦翻倍的田產了。然宣府百姓竟然不依,豈不奇怪?

  眼下林郡主剛剛逃走,王亨不在將軍府,黃知府被絆在工地,梁心銘奉旨總攬工程,能不去嗎?

  明知有問題,她也得去!

  這事涉及修路工程,鬧大了,她還縮頭不出,定會有人借此機會彈劾她,之前做的功勞都白費了。

  她長身而起,道:「來人!」

  趙子儀見這樣,知道阻攔不住,立即去向閻將軍借兵。梁心銘在清剿反賊的戰役中立了大功的,閻將軍這次識相的很,爽快地答應了。趙子儀親自去校場點了一千人,全是上次隨他在大嶺山一戰中倖存的禁軍,指揮使是喬硯。

  眾軍能再次跟他出去,很興奮。

  石村鎮原駐軍三萬人,除去吃空餉的、上次戰鬥中死傷的、因謀反獲罪的,還剩下一萬八千人。加上郭俊帶來的五千人馬,牢牢守護著將軍府。經過中秋大清洗後,閻將軍、趙子儀和郭俊又連日操練他們,逐漸恢復血性。

  梁心銘離開也很放心。

  倒是惠娘,極不放心她。

  梁心銘安慰了惠娘好一會,只帶了小麻、流年和卿陌出去,卿陌能打麼。卻將丁丁和綠風留在惠娘身邊,丁丁鬼主意多,關鍵時能幫惠娘出主意。

  一路上,沿途秋景極美,有楓林橡樹的地方,山上色彩斑斕;山下流水清澈,秋高氣爽,心曠怡人。

  梁心銘對趙子儀道:「這景色真讓人流連,若不是多事之秋,叫上恩師出來郊遊狩獵,何等瀟灑!」

  趙子儀微笑道:「總有那一天的。」

  又特意開解她,說自己遊歷時到過的一些地方,把那美景和地方風俗民情說來與她開心。

  梁心銘聽得津津有味。

  這一路過來,梁心銘見道路地基寬敞,是按她定的工程規劃鋪墊的,夯得也很結實,雖比不上六安府做的好,也算不錯了,不由暗自點頭,看來黃知府從山中回來後,很下了一番功夫,比青華寺那一段路修的強多了。

  閒言少述,當晚他們在驛館住了一夜,次日早起趕往宣府和青華府交界的工地。

  尚未到施工地,遠看前方地勢,梁心銘便皺眉:前面山勢險峻,卻並非連綿的山巒。也就是說,道路可以不從那裡走,可以避開的,就是多費些工程。

  她做的徽湖路規劃首要一條,便是儘量避免通過險峻地段。一是地勢險峻,不宜修建;二是修建後,若有山體滑坡等事故,不宜維修;第三,便是出於兵家考慮了。

  這卡在兩山之間,她警覺不對。

  她問趙子儀:「本官記得,工程規劃不是走這裡的。」

  趙子儀目光炯炯道:「他們擅自改動了規劃。」

  卿陌道:「屬下打探了,說是原來的規劃侵佔農田,百姓不答應,所以就改到這邊來了。」

  梁心銘道:「胡說!若他們足額給付賠償,百姓怎會不答應?定是剋扣了百姓的賠償金,還要強行徵用百姓土地,所以才引起民變。」那些吸血的胥吏,心黑著呢。

  現在到底是侵佔農田呢?

  還是開山炸死了人呢?

  怎麼兩樣都佔全了!

  趙子儀打量前方地形,沉聲對梁心銘道:「大人等等,暫且不要過去。等屬下派人前去看看情況,再將黃知府找來,問他是怎麼個情形。」

  梁心銘點頭,她可不傻。

  於是命卿陌帶幾個禁軍過去。

  趙子儀又對小麻嘀咕了幾句。

  小麻也帶了幾個人,轉身鑽入山林裡去了。

  趙子儀四下一望,這路邊臨河,河灘寬闊,對岸是成片的竹林,幾隻鳥兒在竹梢盤旋,忙對梁心銘道:「大人,去那河灘上坐一會,這路上灰塵大。」

  梁心銘點頭,催馬向河邊走去。

  到河灘草地上,流年先跳下馬,從包裹裡翻出一張毯子來,鋪在河邊草地上,又拿水和食物。

  梁心銘看那河笑道:「這水倒清。」一面說,一面也跳下馬來,忽覺一陣頭暈,踉蹌兩步,心裡一陣惡煩,早上在驛館吃的饅頭就翻上酸味來,嘔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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