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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仙道橫行] 小無相公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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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9 00:33: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章︰輕如煙雲


    “要麼是那個暗施手段的女子,修為太深,道行太高,即便是仙門的道君與要麼就是那女子來歷非凡,就算仙門道君與天尊,察覺到橫兄被人暗施法術,也佯裝沒有察覺,視而不見,不聞不問。”

    “那女人到底是誰!”

    獨孤信暗暗尋思著,回想著她剛剛找到橫江,再度重逢那些時日,橫江對她說起的在深淵地獄的所見所聞。

    女人的直覺,有時候確實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

    獨孤信尚在胡思亂想,突然間心思一動,轉過身去,看向床鋪,正見得橫江眉毛輕輕動了動。

    沉睡之後,眉毛微動,要麼是在做夢,要麼就是即將醒來。

    果不其然,橫江猛地睜眼,翻身坐起。

    他這一睜眼,眸中精芒閃閃,盡是戒備之色,當他見到獨孤信端坐在前方蒲團上的時候,便訕訕一笑,道︰“做了個噩夢,讓獨孤兄見笑了。”

    獨孤信不以為意,倒了兩杯茶,擺在桌上。

    橫江起身下床,突然覺得嘴唇有些不適,便伸手輕輕一抹,驀然現,指間竟摸到了些許濕潤。

    “奇怪,奇怪,為何夢中一親芳澤,吻過之後,嘴唇也會濕潤?”

    橫江隨口說著,端起茶杯,卻又現了手掌上的牙印,又道︰“咦,夢中被人咬了一口,為何醒來之後,手上依舊有牙印?”

    獨孤信不說話,低下頭,臉色紅,心中暗惱。

    不料,橫江又道︰“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夢中是一片繁花盛開的桃林,桃子和封魔島里的靈桃差不多,口感也一樣,有一個女子在林中彈琴。而我在桃林當中,曾經遇到的那個名為瑤池的女子,也以侍女的身份,出現在我身邊,把我叫做尊上。”

    獨孤信也不說話,低頭品茶,默默聽著。

    這個時候,她不願意輕易抬頭,不肯讓橫江看到她臉上的羞紅。畢竟橫江剛剛說的嘴唇濕潤,全然是被她吻的,而手掌上的牙印,本也就是她惱怒的時候,用力咬出來的。她不說話,橫江正好滔滔不絕的說下去。

    “桃林中那個女子,我以前也曾夢到過,卻不知她是何來歷,這次在夢中,她和我把臂同游,當滿天花雨落下,擋住了瑤池視線的時候,她趁機親了我一口。等到繁華散去,那女子也道別離去之後,瑤池則怪我不該忽略她,就抓起我的手掌,咬了一口,說我這個尊上不懂風情,該咬。然後又說她以下犯上,不該冒犯尊上,又撅起屁股,讓我打她,算是處罰……”

    “我雖已經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卻有如何下得了手,故而沒有再理會他。不過那神秘女子離去之前,留下了一沓圖紙給我,說那是時下比較流行的建設洞府的式樣,讓我參考參考,我見其中有一份圖紙,和獨孤信先前畫出來的圖卷,頗為相似,便將那些圖紙,都記了下來,隨即不知不覺,就醒來了。”

    橫江自顧自說著,拿出紙筆,在茶桌行攤開一張宣明竹紙,洋洋灑灑,將夢中記住的那張類似的圖紙,一筆一劃,畫了出來。

    他師從中土帝國的當世大儒周先生,滿腹詩書,琴棋書畫樣樣學過,拜入仙門亦有十幾年,閑暇之時也不曾放下舞文弄墨之事,如今揮筆作畫,畫出來的倒也不必獨孤信的差。而且與獨孤信細致風雅的畫風相比,橫江的畫風更加粗獷豪邁,另有一番韻味。

    獨孤信聽橫江說起夢中之事,半信半疑,又覺得橫江有可能是故意在調戲她,于是芳心大亂。

    當畫卷一成,獨孤信眼中已滿是驚詫。

    她拿出自己那副畫卷,相互對比,再回憶先前觀察此地亂山的之事,越的覺得,橫江這一副畫卷,和此地遠古仙府,分毫不差。

    “橫兄!你!”

    獨孤信一手持著一張畫卷,忽而問道︰“你可記得,夢中那個美女,叫什麼名字?”

    橫江搖頭道︰“不記得。”

    獨孤信問道︰“橫兄你應該問問她。”

    橫江道︰“她辭別離去之前,我一直都想問她,可我在夢中,言行舉止不受控制,哪里問的出口。等她走了之後,我去問瑤池,瑤池也只是面帶微笑,一動不動,似是一個傻了的木偶人,我哪里問得出來。”

    獨孤信道︰“那個女子,就是你以前在夢中,時常會夢到的女子?”

    橫江點點頭。

    獨孤信再拿出一張白紙,揮筆畫了一幅人物畫,畫的真是橫江夢中的女子。

    畫完之後,獨孤信搖頭輕嘆,道︰“此女當真是高貴絕俗,舉世難尋。也難怪就連紫霄宮宮主,紫霄天尊那樣的仙門大能,也對她念念不忘,將紫霄宮山門之外,整整一座石山,雕出了她的模樣。紫霄天尊甚至將這女子,當做仙路一途的大劫,于是讓東方未明,前往封魔島,謀取大魔之血,要以那大自在魔尊的鮮血,揣摩大自在魔尊的詭秘手段,以此來破除心障……”

    一言至此,獨孤信眼神一凝,悄然問道︰“我忽然很想知道,她為什麼要將諸多仙府圖紙,給橫兄看?”

    橫江道︰“她說要和我親手建一座洞府,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要有江南水鄉的柔和,要園林格局……”

    橫江說到一半,便不說了,嘴角掛起一絲尷尬的笑意。

    獨孤信暗暗咬牙,裝作不在意,道︰“夢中之事,多半當不得真。橫兄切不可因虛無縹緲的夢境,而心馳神往。我們師門當中,也有不少好女子,如廖長空師姐、錢盈盈師姐,都很不錯。就算橫兄對師門那些師姐師妹,生不起男女之情,紫霄宮里也有一個蘭心慧質的洪馨菡,願意等你……”

    橫江神色一正,拱手抱拳,道︰“獨孤兄放心,我只是覺得夢中之事,很是詭異,難以揣測琢磨。對于夢中女子,我也是處于好奇。若論男女之情,區區一場大夢而已,又怎能信以為真?”

    獨孤信點點頭。

    橫江則拿著剛剛畫好的畫卷,尋荒赤去了。

    獨孤信關好門,回到蒲團山,坐下來打坐練氣,卻不論如何,都靜不下心來。

    “果然,橫兄一門心思,把我當做生死兄弟。若非如此,他在夢中夢到絕色佳人,夢到和女人一親芳澤之事,斷然不會對我說。”

    “唯有兄弟之間,私下里談論女子,才會肆無忌憚,談論各自和女子之間生的事情。若他知道我是女人,絕不可能和我說這些。”

    “好在我在橫兄心中,一直都是風度翩翩的文雅模樣。如若我平時表現出來的性格,和荒赤一樣粗豪不羈,橫兄多半會和我說,夢中女子的身材如何如何,身段如何如何,身上的香味人如何如何,嘴唇如何柔軟,腰身如何嬌柔,胸……”

    諸多話語,諸多念想,堵在獨孤信心頭。

    千言萬語皆說不出來,也無人可以傾訴,只化作一聲嘆息,輕如煙雲。

    獨孤信愁腸百結。

    她原本還覺得,來到這一層深淵地獄,和橫兄朝夕相處,即便是征戰不休,總是和深淵諸魔生死相殺,也無關緊要,只要能夠和他朝朝暮暮就好。

    獨孤信突然很想回師門。

    回到宣明道場,回到以前那種,經常可以見到廖長空的日子。那樣,她有什麼心事,可以找人傾訴,有什麼怨言,也可以對廖長空說。就算有些話語說不出來,也可以撲到長空姐姐懷里,痛哭一場。

    雖然在此之前,獨孤信一直男裝打扮,學人男兒有淚不輕彈,如今卻突然現,若是能哭上一回,她猜測那應該是很痛快。

    可因風雅絕倫太久了,她連正常女子,應該如何傷心流淚,如何抽噎哭泣,都已經忘記了。

    唯有拿出自己煉制的小酒壇,一小口,一小口喝著。

    叩叩!

    門聲響起。

    橫江不等獨孤信開門,已推門而入,道︰“獨孤兄,時辰到了。”

    獨孤信點點頭,將手指勾住了套在小酒壇瓶頸處的玉鏈,走到門外,再揮手將這院落,收入了衣袖當中。

    “動!”

    荒赤大喝一聲,揮手施法。

    幾人身形一沉,入了地面,下沉上百丈,眼前實現,突然開闊起來。因幾人周圍土壤,被一股莫名的偉力驅使,正在往上下兩方,分離而去。

    一座大門,出現在前方。

    “快!”

    荒赤再是一聲大喝,竟拿出了縱地金光梭,以金光罩住幾人,直接飛向大門。

    進門之後,荒赤急停了下來,不肯再進半步。

    前方洞府昏昏沉沉,無一絲光線,卻透著無與倫比的肅殺氣息。

    “二位道友!遠古群仙的手段,絕非我輩仙門弟子,能夠與之相比。若想要揣度遠古群仙的心思,依我看來,也無異于痴人說夢。我們在這仙府當中,須得處處小心。二位道友都是人中俊杰,前途無量,切不可因為一時粗心大意,而栽在這仙府當中。若因為此時,而讓二位道友受損,我荒氏兄弟,罪莫大焉!”

    荒赤一臉嚴肅,叮囑道︰“萬事小心!寧可空手而歸,也不能傷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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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9 00:33: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零一章︰世間四水


    入得仙府大門,內里空空蕩蕩。

    天昏地暗,無光無風。

    荒赤自衣袖里,掏出一顆珠子,往頭頂一拋。

    明珠懸在眾人頭頂一丈處,放射光芒,照亮四方。

    頭頂虛無一片,如漆黑夜幕,深不可測。

    腳下玉石地面,光潔無瑕,被明珠照得瑩瑩亮,每一腳都像走在月面上。因仙府封塵已久,絲絲縷縷涼意從腳下沁入,卻讓人更加清醒。

    荒赤走在最前方,荒橙斷後。

    橫江和獨孤信位于中央。

    四人屏住呼吸,和一直跟隨在橫江身邊的左護法一樣,不言不語。

    每走一步,都要將周遭景象,完完整整觀察一遍,防止突生異變,來不及反應。

    往前走了上千步,一直沒有遇到危險,荒赤懸著的心思,才漸漸放松了些,道︰“遠古群仙構建仙府的手段,和我們如今仙門中人,大不相同。我們開闢洞府,建多大就是多大,從外面看是一座多大的洞府,洞府的實際面積也就這麼大,最多往地底深處挖掘,多建基層。遠古群仙卻不相同,他們喜歡在構建洞府之時,將煉造儲物法寶的手段,運用其中,把一座洞府建得像是一個巨大的儲物空間。”

    “我們尚未進入這仙府大門之時,也在外面觀察了許久,當時我們所見到的廢棄依舊,化作了廢土荒山的遠古建築群,佔地面積,也不過縱橫三五里的長寬。可如今我們進入仙府大門,已經在玉石地面上走了上千步,至少也走出了三四里,卻依舊沒有看到其他的建築。我頭頂明珠,光照十里,可這十里之內,依舊全是玉石地面……”

    “當今世間,仙門中人祭煉的儲物法寶,大多是些只能收納死物,卻不能收納活物的儲物器具。可這遠古仙府,以納須彌于戒子的仙門手段構建而成,卻能容活人住在其中,這番手段,意味著遠古之時這仙府的主人,必是一個非同小可的人物!”

    說著說著,荒赤停下腳步,凝視遠方,皺了皺眉。

    橫江靜靜聽著荒赤之言,對于這些話語,他也早有猜測,如今只問道︰“仙道世間自遠古之時,延續至今,不知已有多少年歷史,我仙門中人的手段與能耐,也應該與時俱進,一代更強一代。莫非如今的仙門高手,已經煉制不出可以儲藏活物的儲物法寶?”

    荒赤道︰“不是練不出,而是當今的仙門中人,將儲物法寶分作了兩種來煉制,第一種是仙門弟子攜帶尋常儲物法寶,不可儲藏活物,最為常見,算不得珍貴。第二種就是可以儲藏活物的儲物法寶,較為少見,也很珍貴。那第一種,煉制起來較為容易,因算不得珍貴,所以飽受歡迎。至于第二種,因需要此等法寶的人不多,且煉制艱難,于是煉制的人也少,自然漸漸就變成稀有之物。這第二種儲物法寶,三寶宙船也有得賣,價格卻很貴,需要十余片仙精,才能在三寶宙船里買到一件。至于第一種儲物法寶,只需一片仙精,在三寶宙船里,就能買到一大批,而且買的人極少,因為一般的仙門弟子,身上都會有師門賜下的儲物法寶,又哪里用得著花費仙精去買?”

    原來如此。

    橫江點點頭,不再多問。

    他對能夠儲藏活物的儲物法寶感興趣,只因他有一樣仙道世間里,極為少見的東西,那就是大魔之血。

    大自在魔尊的鮮血與心頭精血!

    那一瓶一瓶大魔鮮血,以及暗藏在玉珠當中的大魔精血,橫江攜帶的時候,很不方便,只能用綢布在鳳凰羽衣的內側,縫制一個個小袋子,專門用來裝著大魔精血。如今從荒赤這里,問出來有關儲物法寶的消息,橫江便打定了主意,等回了三寶宙船就去購買。

    荒赤停步不前,荒橙則盤膝坐了下來。

    左護法眼神閃閃,頗有些急躁,很像要出言詢問,這兩兄弟為何不走了。不過,左護法見橫江不動神色,便未曾多問,只將手掌在身前攤開,掌心往上一翻,已端起了一團紅得紫黑的火焰,心中也想道︰“這兩個龜兒子不肯前行,且眼中神色很是嚴肅,莫非是大敵當前?”

    橫江不動神色。

    獨孤信拿出了橫江贈送的七寸玉劍,持在手中把玩著。

    橫江的目光,也落到了七寸玉劍上。

    此劍,是九脈求魔劍陣的劍主,在算計布局獨行大魔之時,十萬玉劍盡數毀掉,唯獨這一柄玉劍,完好無損。此劍是九崇山妖尊6慎,親手煉制而成,其作用絕非僅僅是九脈求魔劍陣的劍主那麼簡單。橫江記得清清楚楚,他十幾年前,在封魔島地底深處,第一次見到九脈求魔劍陣之時,諸多玉劍懸浮在空中,被眾仙門中人擾亂了陣勢之後,紛紛墜地,玉劍如雨而下,唯獨這九脈求魔劍陣的劍主,不著痕跡的落在了橫江手里,且劍鋒微微涼,靈性非凡。頗有幾分神劍有靈,自行擇主的跡象。

    橫江得了此劍之後,爭斗斬敵,無往不利,每每將九脈求魔劍陣布置出來,將這七寸玉劍持在手中,隱隱會有幾分與玉劍心靈相通的感覺。

    如今見玉劍在獨孤信手中散一絲一縷的靈光,出一種安靜祥和的氣息,橫江心中暗道︰“獨孤兄若是深淵諸魔假冒的,玉劍多半不會安安穩穩的任他把玩……”

    橫江的疑問,越的有些多了。

    “橫道友!”

    荒赤沉思了許久,突然輕呼一聲。

    橫江問道︰“道友有何現?”

    荒赤搖身一變,化作一只巨大的龍尾烏龜,朝側前方搖了搖腦袋,再用力吸了吸鼻子,鼻腔出呼哧呼哧的風聲。

    原本站在荒赤身邊的荒橙,也化作了大烏龜。

    兄弟二人,齊齊急促呼吸,鼻腔如同扇風,呼呼作響。

    妖修在嗅覺一途,本就有著天然的優勢。

    尋常妖修倒也罷了,若是狼修煉成妖,狗修煉成妖,鼻子必定極為靈敏。若是貓頭鷹修煉成妖,則眼楮最是敏銳。荒氏兄弟二人的本體原形,是龍尾大烏龜,烏龜天生就生活在水里,對于水氣,最是敏感。

    隨即,二人搖身一變,化身為人。

    荒橙眼中已有異彩。

    荒赤則道︰“水!我聞到了水的氣味!且這等水氣,一聞就知道絕非尋常流水。天地之物,盡在五行當中,分作金木水火土五種,每一種又各有檔次。諸如山間泉水,農家的井水,奔騰的河水,汪洋海水,則算是凡水,諸如溶洞里的玉髓、石頭中的空青、大海深處凝結的玄冰,則可算是地水。若能助仙門中人,修出某一種法術、神通,則算是靈水。若世間可遇不可求,水中蘊含先天之氣,則算是天水!此中四種,凡、地、靈、天,一種比一種強,一種比一種珍貴,諸如地水,已算是天地間的珍奇之物。至于靈水,則可遇不可求。乃至于天水,我兄弟二人雖修煉上千年,卻也從未見過。”

    橫江眼神一亮,道︰“道友如此振奮,必定是剛剛聞到的水氣,非同小可!”

    荒赤道︰“正是如此!以水氣來分判,靈水的可能性最大,也有可能是地水,甚至還有一絲絲機會,有出現天水的可能!不過,凡寶物出現之地,必有危機,此乃禍福相依的道理,按照仙門慣例而言,前方必有危險。”

    橫江道︰“事實如何,一探便知!”

    荒赤點點頭,“正該如此!大好機緣就在眼前,怎能失之交臂!”

    眾人重整旗鼓,沿著水汽傳來的方向,再度前行,走出了上百里之後,就連橫江和獨孤信這兩個神魂境的人類仙門弟子,也能聞出淡淡的流水氣息。

    近了!

    有水的位置,必定就在前方不遠處。

    橫江雖比不得荒氏兄弟本就是水中龜類修行而成,可他自小在墟城長大,墟城位于荒漠深處,極其缺水,而作為荒漠里長大的人,循著水氣傳來的方向尋找水源,乃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本能。

    越是靠近,眾人反倒越是警惕。

    前進的度越來越慢。

    三步一停,十步一等。

    短短十余里距離,足足走了大半日。

    前方一片明亮。

    水面在荒赤頭頂明珠的照耀下,灼灼生輝。卻也因為光想太強,眾人看不真切,于是再度向前,來到岸邊。

    這是一處方圓二三里的湖泊。

    站在湖泊岸邊,即便荒氏兄弟這種純陽巔峰的仙人,也分不清楚,這湖水到底是清澈還是渾濁,也弄不明白,這湖水到底算哪一種水。

    湖面如鏡!

    並非是湖水平靜的像一面鏡子,而是這湖水壓根就是一面鏡子!

    幾人的倒影,在湖中顯現的清清楚楚,就連頭也一根一根倒影得清晰可見。

    “疾!”

    荒赤朝空中指了一指,明珠陡然飛起,直達數里高空,似一顆小太陽,照耀四方。隨即,又有好幾張法符,從荒赤衣袖里飛出,變作一只只巨大如屋宇一樣的大白鶴,在湖面上來回飛馳。當白鶴完好無損飛回荒赤身邊,再度變作法符之時,荒赤才道︰“鶴符完好無損,意味著湖泊多半沒什麼危險。可白鶴扇動羽翅,掀起狂風,卻沒在湖面吹出半點波紋,實在怪異。”

    “荒赤道友,且看湖面!”

    橫江盯著湖面荒赤的倒影,道︰“你那倒影,右手在動。”

    荒赤看了一眼,不以為意,道︰“我本來就是用右手在釋放鶴符,湖水里的倒影,自然會和我做一樣的動作,這很正常啊。”

    可片刻之後,荒赤渾身一個激靈,只覺毛骨悚然!

    湖面如鏡,他右手在動,那麼鏡中人里動的應該是左手,怎會是右手。

    “且容我再試一試!”

    荒赤終究是純陽仙人,強壓住心中驚恐,把右手緩緩伸向湖面。湖中影子,也伸出了右手。

    以正常情況而言,把手掌向鏡面,則能和鏡中影子的手,影像重合。

    可湖中影像伸出的右手,對應的卻是荒赤的左手!

    “替我護法!”

    荒赤暴喝一聲,猛地將貼近湖面的右手,朝水中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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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沉湖


    就在此刻,湖中影子的那只右手,竟從湖面里生了出來,五指暴漲,掐向荒赤的咽喉!那五根手指接觸到荒赤的脖子之時,猛地化作一只烏龜爪子,爪上還帶著一個指環。

    橫江看得真切,渣滓上的指環嗎,儼然就是荒赤從不離身,一直戴在手上的戒指!

    荒赤脖子被擒住,面色變得通紅紫。

    一道一道黑光,自爪子里出,鑽進荒赤身軀之內。

    尋常仙門修士已可以在體內形成內呼吸,哪怕不呼吸空氣,也能長命不衰。

    荒赤乃純陽仙人,若僅僅是脖子被擒住,咽喉被鎖死,也絕不會被悶死。只因爪子里那一道道黑光,才讓荒赤如此難受。

    逢此突變,荒橙先是呆了一呆,隨即夢醒過來,慌忙掐訣施法,腦袋一甩,人頭已經化作烏龜腦袋,齜牙咧嘴,大吼一聲︰“破!”

    這一法施出,荒橙已竭盡全力。

    二人乃一母同胞的兄弟,到了這關鍵時刻,荒橙怎生不著急?

    橫江站在近處,耳中甚至能夠聽到,荒橙體內法力奔行之時,出似大河奔濤的洶涌澎湃之聲。

    一道金印,自荒橙口中噴出,落在爪子上。

    這一道法術,卻沒能讓爪子松手,反倒荒赤臉色一紅,嘴角微微張開,口中噴出鮮血,落到湖中。

    鮮血入了湖面,卻沒能將湖水染紅,就這般消失在鏡子一樣的湖面當中,連半點波紋都沒有激起,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縮手!”

    橫江大吼一聲,他亦不願才這詭異的情況下,伸手去拉扯荒赤的手臂,若連橫江自己都被搭進去,未免太過冒失。

    青蓮槍被橫江拿了出來。

    此物是橫江以魔血從青龍宮金龜子手中換來,外表看起來像是一個破破爛爛的木棍,實際上卻是一件極為不凡的仙門寶物,只是橫江先前修為太低,而修至神魂境之後又諸事纏身,沒有時間與精力去研究祭煉這件法寶,故而一直沒有真正弄懂此物到底妙用如何,如今拿出來使用,相得益彰。

    嘩!

    青蓮槍當空一揮,打在荒赤右臂之上。

    橫江再度一聲怒吼,道︰“道友此時還不縮手,更待何時!”

    這一聲怒吼,橫江使用了九崇山一脈的仙門嘯法,聲如雷霆,直達荒赤心靈深處,讓慌亂的荒赤一瞬間夢醒過來,身軀一搖曳,化作一只約莫有兩層樓高屋宇大小的大烏龜。

    荒赤現出原形之後,抓在他脖子上的爪子,亦不再只是爪子是烏龜爪子,就連手臂也變成了烏龜腿。

    見此景象,荒赤眼神再是驚了一驚,猛力將軀往後方一靠,他那只伸入湖水的前爪,便從湖面緩緩撤了出來。

    他的爪子漸漸從湖面撤出的時候,湖面伸出的爪子則往湖水中縮回。

    爪子依舊死死不放,掐住荒赤的脖子。

    荒橙驚呼道︰“不可!大兄不可!若再強行收回爪子,大兄必定會被湖中爪子,掐住脖頸,拖進湖水當中!”

    橫江眼神一沉,喝問道︰“荒赤道友!你可舍得一只手臂?”

    荒赤被掐住脖子,說不出話,只得連連眨眼,算是應承。他本可施展仙門手段,以腹語或者法術傳音一類,來出聲音,如今不知為何,諸般妙術,全都施展不出來。

    嘶!

    一道青光,出現在橫江手中。

    這青光的本體,是一桿通體青色,猶如蓮葉枝干一樣的長槍。長槍的槍刃,比起凡俗世間那些軍中隨處可見的長槍,看上去更加猙獰,全無半分花俏可言,實打實的殺敵利器。槍頭修長如劍,槍鋒八面,寒光閃閃。

    “你是想用這桿長槍,斬斷我大兄手臂,救他脫困?這想法是極好的,只怕真正實施起來,效果難以盡如人意。”

    荒橙搖搖頭,道︰“我和大兄,皆有遠古真龍血脈,尋常飛劍法寶,本就傷不得我兄弟分毫。自從祖母把我兄弟二人,關在十方俱滅大陣當中,以陣內真火,再度淬煉我兄弟的肉身之後,即便是純陽仙人手持仙門靈器,也只能傷我們皮肉,卻斬不斷筋骨!”

    橫江劍眉一挑,問道︰“你待如何?”

    荒橙現出原形,張開血盆大口,露出森然如同刀戟一樣屹立的牙齒,道︰“唯有我現出原形,用嘴去咬,方能咬斷。”

    橫江不再理會,揮動青蓮槍,指著荒赤那只伸入了湖水的手臂,用力一斬。

    鋒芒一晃而過。

    一斬兩段!

    荒赤本在用力往後拉扯,如今只覺得那只掐著他咽喉的爪子已經斷了,突然間失去了拉扯之力,于是他龐大的烏龜身軀帶著掐在咽喉上的斷臂,像鐵球一樣,往後方翻滾而去。

     嚓!

    荒赤翻滾之時,將龍尾一樣的烏龜尾巴,朝玉石地面,用力一插。

    隨即,他急翻滾移動的身軀,就似是拋錨的船只,停了下來。

    “多謝道友!”

    荒赤大聲致謝,渾身冒光,變為人形,從地上爬起,再用僅存的左手,將依舊掐在咽喉上的斷臂扯下,仔細端詳,驚呼道︰“這……這不正是我自己的手臂嗎?”

    橫江凝神一看,點了點頭。

    “原來我剛剛是在自己掐自己!”

    荒赤苦笑不已,將扯下來的手臂,合在了右手斷臂之處,再施展仙門法術,頓時斷裂的臂膀,再度復原,只是這一只重新接上的手臂,和荒赤的左臂相比,明顯稍稍有些青,血氣不足。

    荒赤接好手臂,依舊心有余悸,嘆道︰“好詭異的湖泊!”

    橫江亦是點了點頭,凝視著鏡子一樣的湖泊,久久不語。

    獨孤信將頭稍稍偏向橫江,道︰“剛剛橫兄斬斷手臂之時,有幾道黑氣,從斷臂之處飛縱而出,消失在湖水當中。我見黑氣出現,立即施展宣明劍印,想截下這些氣息,可那氣息遁走度極快,轉瞬即逝。我手中劍氣剛剛出,黑氣已沉入了湖面。這湖中之水,必是不凡之物,可即便再如何不凡之水,也不會無緣無故主動害人。我猜這湖中,必定藏有莫大危機。此湖之水,不可輕易謀取!”

    荒赤神色有些僵,道︰“獨孤道友說得對!娘的,我剛剛因為被湖中倒影的畫面影響,因為好奇,一時失察,把手掌伸入湖面,才被掐住了脖子。若非橫道友當機立斷,斬斷我手臂,只怕我兄弟二人的性命,就要留在這湖中了。”

    荒橙道︰“就算他不出手,我顯出本體原形,張口一咬,也能咬斷你手臂,把你救回來!”

    荒赤皺眉罵道︰“你懂個球!去你娘的救我回來!我剛剛被掐住脖子之時,只覺得爪子里飛出的黑光內,蘊含著無與倫比的森冷之意,簡直無孔不入,一下子就佔據了我丹田與渾身經絡,若非我見勢不對,趕緊顯出本體原形往後退,否則頃刻間就會被抓進湖中。你若是用最來咬斷我手臂,那黑滾必定順勢鑽進你嘴里,再把咱們兄弟兩,一同給抓進湖中,一起沉湖喪命!”

    荒橙皺眉道︰“大兄,那黑光真如此厲害?”

    荒赤怒道︰“我若騙你,有甚好處?”

    荒橙不再糾纏,轉而朝橫江拱手施禮,道︰“多謝閣下,救了我大兄。”

    橫江對荒橙的態度歷來冷然,如今也只淡淡的說道︰“我救你大兄,是因他是我道友,與你無關。若剛剛出事的是你,我同樣也會救你。不過我救你,也只因你大兄是我道友,卻與你無關。”

    兩句“與你無關”,聽得荒橙心里不是滋味。

    荒橙和荒赤相比,心思深沉了不少,且喜怒不形于色,縱使心中對橫江頗有怨氣,也沒有表現出半分,只陰沉著臉,站在一側,不再言語。

    荒赤拿出仙門膏藥,揉碎了涂抹在斷臂傷口之處,頃刻間手臂傷勢已回復了大半,唯有傷口之處新長出來的嫩肉,色澤稍稍有些泛白。

    “剛剛一時心急,髒話連連,讓幾位道友見笑了。”

    荒赤朝橫江二人拱拱手,又向左護法點頭示意,心中則想道︰“橫道友恩怨分明的性格,二弟必定也早已見過。只是二弟未曾想到,橫道友的性格,竟然如此強硬。二弟凡事都喜歡在心中計較得失,當初祖母請橫道友在十方俱滅大陣里監督我們,二弟就覺得橫江起到的作用,值不那三十片仙精,一直耿耿于懷,對橫道友生出芥蒂。如今看來,二弟是一招使錯,滿盤皆輸。”

    正當荒赤暗自盤算之時,橫江已拿出了一只水盆,道︰“既不能直接將手伸入湖中,不如以仙門隔空驅物之法,試試隔空打水。”

    水盆由精鐵打造,也算是仙門物品。

    眾人皆有修為在身,定神一看,就見到水盆的盆地,寫著“御龍升制”四字,此乃宣明道場中,6青皇師叔門下青傳弟子御龍升,親手煉制而出,再加上一些鍋碗瓢盆,是一套完整的炊具,十幾年前由御龍升送橫江去封魔島之時,臨別所贈。

    鐵盆入湖,湖水依舊像先前荒赤的鮮血入水一樣,沒有掀起半點波瀾。

    倏然間,橫江神色一變。

    緊接著鐵盆就沉入了湖水當中,消失不見。

    荒赤驚問道︰“橫道友為何不舀半盆水之後,就把鐵鍋端回來?”

    橫江搖搖頭,道︰“道友可親手一試。”

    荒赤依言而行,拿出一個木桶,可木桶也如先前的水盆一樣,沉入湖中無影無蹤。

    到了這時候,荒赤才算是死了心,垂頭喪氣,道︰“這打水的器具,一旦接觸了湖水,立即就脫離了我御物訣的掌控,全然不受法術控制,我只能眼睜睜看著水桶沉入湖中。說來也怪,我打水的木桶,是木制的,本就能浮在水面上。可剛剛木桶沉湖的景象,和橫道友你那鐵盆沉湖的景象,一模一樣。就好似在這座湖泊上,木頭和鐵器,完全沒有半點區別,皆是入水即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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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9 00:33:5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零三章︰綾波真君


    湖水詭異,荒赤已萌生退意,又道︰“仙府空間廣闊,除了此地湖水,肯定還有更多的玄妙之處。這湖水難渡,危機重重,我們不妨先繞過這湖泊,另往別處探尋。這仙府里能出現這樣的湖泊,意味著遠古之時,仙府的主人,肯定在遠古群仙里也是一個實力群之輩,仙府里肯定還有別的東西!”

    “此水……”

    荒橙眯著眼楮,掃視湖面,道︰“此水多半是弱水!唯有弱水,飛鳥難渡,鴻鵠易沉,神仙難過!”

    荒赤有些不信,道︰“若真是弱水,飛鳥難渡,為什麼我先前放出的鶴符,能在湖面上飛來飛去,最終又化作符紙,飛回我手里?”

    “符鶴只是假鳥,比不得真鳥。”  荒橙搖搖頭,不動神色自衣袖當中,掏出一顆鳥蛋,再施法將鳥蛋孵化,喂了一顆米粒大小的丹丸給雛鳥吃,雛鳥便以肉眼可見的度長大。隨即荒橙朝雛鳥腦門上,施法指了一指,這鳥兒已經學會了飛行,卻飛不出荒橙的手掌心,被一股青色氣息束縛住。

    “去!”

    荒橙朝前方湖泊,指了一指,松開端著小鳥的五指。

    嘰嘰喳喳!

    小鳥頗有靈性的叫喚幾句,繞著荒橙飛了幾圈,旋即朝湖泊飛去。

    剛剛飛至湖水之上,鳥兒已驚慌亂叫,拼死扇動著翅膀,卻無濟于事,像是空中墜落的石頭,落到了湖水里,消失不見。

    荒赤嘆道︰“果真是弱水!以我純陽仙人的能耐,想要謀取這弱水湖,難于登天。若有朝一日,我能修至道君,我必定再來這弱水湖一趟,將這湖水收了,再回去將此湖中弱水煉化一番,必定能煉成一道了不得的神通。你我兄弟,本就是龍龜,在五行當中,天性屬水,一旦得了弱水,如虎添翼!”

    荒橙面無表情,道︰“道君之事,等有朝一日,真能修至道君再說。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

    荒赤搖搖頭,道︰“走吧!走吧!”

    這兩位純陽仙人都已望而卻步,橫江與獨孤信以及左護法,修為道行遠不如荒氏兄弟,也只能暫且對這一片弱水湖斷絕了念想。

    離去之時,橫江突然想起先前在三寶宙船暫留那段時日里,曾讀到的一本仙門典籍,其中記載著一段有關弱水的詩句,便念了出來,道︰“我欲乘飛車,東訪真君子……”

    橫江剛剛念出前兩句,獨孤信接著念出了後兩句︰“蓬萊不可到,弱水千萬里……”

    橫江有些訝異,道︰“原來獨孤兄也看過這本典籍。”

    獨孤信道︰“我在三寶宙船里,尋訪橫兄行蹤之時,也在三寶宙船藏經樓里,試著要購買一些秘籍。我給了那樓中管事之人些許仙精,問他是否見過一個,和我帶著同樣銀色眼罩之人。那人收好處,又見我修行的春秋劍印和橫兄的鳳凰曬翅痛楚與原,就知無不言,甚至將橫兄曾看過什麼書,都原原本本告訴了我。”

    橫江正要說話,後方突然傳來 嚓 嚓。

    幾人剛剛離開弱水湖不遠,聽到聲響,回頭一看,只見弱水湖鏡子一樣的湖面,開出了一道道裂紋,似鏡子摔裂。

    緊接著,湖水沖天而起。

    此湖之水,與別處不同。

    別處的湖水,要麼是清澈見底,要麼是帶著幾分水草的綠色,要麼是帶著渾濁的暗黃,要麼是太過**而呈現暗黑色……如今湖面升起的水花,卻純白一片,似是牛**,正如噴泉一樣,直沖向上,再朝四面字的玉碟。

    無人去接。

    橫江天賦平庸,哪里能精通陣法。獨孤信這些年來,則一直在煉丹煉器,對于陣法一途,並未去深入研究,如何能在一時半會間,將這仙府大陣了然于胸?

    荒赤搖搖頭,收起玉蝶,道︰“唉……那就只有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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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9 00:34:0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零四章︰不在五行中


    荒橙道︰“依我看,大兄是多慮了。綾波真君都已經讓我們走了,又有事情托付我們,她又怎會對我們不利?”

    荒赤道︰“先前我一不小心,把手伸入湖中,險些被拉進水中沉了湖,要不是橫道友當機立斷,斬我手臂,只怕我已經凶多吉少。二弟你仔細想想,那綾波真君要真是仙門正宗的正派人物,她那座弱水湖,又怎會如此詭秘?”

    荒橙道︰“仙門自有法度,前輩高人自有規矩。綾波真君住在水中,那座弱水湖就是她的道場,怎能讓人輕易打擾?”

    荒赤道︰“這……二弟說來的也有道理。”

    荒橙道︰“我們好不容易,才進了這遠古群仙的洞府,要是就這麼走了,相當于進入寶山卻空手而回,百白忙活一場!大兄,你真準備,就這麼走了?”

    荒赤道︰“不走還能怎麼辦?隨便遇到一座湖,就撞見一個綾波真君,要是再遇到其他真麼真君,且脾氣暴躁,喜歡濫殺無辜,該如何是好?我倒是不怕,大不了拼一個你死我活,也算死得痛快,可橫道友是應我邀請而來,他原本就和這件事情無關,怎能陪著我一起,白白喪了性命?”

    荒橙冷然道︰“怕是就算我們兄弟屍骨無存,大兄這個橫道友,也依舊會安然無恙。難道大兄忘記了,當初在三寶宙船,奉神算給他算一卦,結果元氣大傷,道行大損,口噴鮮血之事?連奉神算都算不透他的前塵,他又怎會死在此處?”

    “住口!”

    荒赤慍怒道︰“橫兄為了助我而來,本是一番好意,你卻冷言冷語!若再如此,我少不得要教訓教訓你!”

    荒橙道絲毫不懼,戲謔道︰“大兄,你又要端起你那長兄如父的架子?”

    啪!

    荒赤拿出一根木杖,作勢要打。

    荒橙不閃不避,卻不再說話。

    “唉……”

    荒赤嘆氣搖頭,收起木杖,不再多言。

    橫江和獨孤信旁觀著這兄弟二人斗嘴,直到二人冷靜下來,不再起口舌之爭,橫江才道︰“荒赤道友,你真甘心就此離去?”

    荒赤道︰“我哪里會甘心!可那綾波真君一身氣勢,不在我祖母之下,多半也是仙門道君境高手。我曾聽聞,遠古群仙之時,只有那些威震天下,實力超絕僅在天尊之下的道君,才能用‘真君’二字,作為名號。若那綾波真君,真不是仙門正宗高手,對你我生出了歹心,要留下你我性命,該如何是好?”

    橫江搖頭道︰“不會。”

    荒赤問道︰“為何不會?難道橫道友覺得,綾波真君性格和善,不會對我們不利?”

    橫江又搖了搖頭。

    荒赤疑惑不解。

    獨孤信則淡然一笑,道︰“荒赤道友不必擔憂,綾波真君就算想要對我們不利也無妨。”

    荒赤更是疑惑。

    橫江看向獨孤信,卻見獨孤信也正好在看著他。

    二人相視一笑。

    荒赤心急道︰“你二人倒是快說啊!”

    橫江道︰“獨孤兄心中想得,莫非和我想的一樣?”

    獨孤信笑道︰“橫兄,不如你我在手中,各寫一個字,寫完之後,再拿出來看看,是否不謀而合。”

    “善!”

    橫江點點頭,拿出紙筆。

    二人齊齊背過身去,掌中擺著一張空白符紙,揮筆寫完,再轉身回頭,掌心端著寫了字的符紙。

    “哈哈……”

    橫江朗聲笑著。

    獨孤信嘴角勾起淡淡的弧線,臉上呈現出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

    二人紙上寫的字,一模一樣。

    荒赤定神一看,見是一個“困”字,這讓荒赤更是心煩,很是焦躁的催促道︰“快說快說,這困字又是什麼意思。”

    荒赤猜不透,荒橙卻眼神一閃,已然明白過來,道︰“大兄,他們的意思是,那綾波真君被困在湖中,無法脫身,所以我們是安全的。”

    荒赤尚未消氣,駁斥道︰“那你說說,如何能斷定綾波真君是被困住了?”

    荒橙遠眺弱水湖方向,沉思良久,道︰“綾波真君出現之時,湖中水幕瀑布沖天而起,她凝水成軀,卻不顯出本體真身,多半是不能和弱水分離。且她將幾座冰盒從出來的時候,那冰盒只被水浪推到湖岸,卻不直接送到我們身邊。而且,大兄先前將手伸入湖中之時,被湖水困住,一旦手臂被斬斷,身軀和湖水脫離了接觸,就立刻脫困……凡此種種,都意味著那弱水湖的詭秘,僅在于湖水遍及的地方,只要不沾染湖水,就安全了。”

    荒赤眼中一駭,道︰“二弟你的意思是,先前我被湖水困住之事,實際上也和那綾波真君有關?”

    荒橙道︰“正是如此!”

    荒赤又面向橫江和獨孤信,道︰“二位道友也是這麼想的?”

    橫江道︰“如果我們離開弱水湖之前,綾波真君沒有把冰盒拿出來,我或許還有幾分拿不定主意。當她拿出冰盒,當做禮物,送給你我之時,我已經能夠肯定,綾波真君必定是被困在弱水湖中,無法離開。”

    “這樣我就放心了!我突然又覺得,和你們這樣的聰明人做朋友,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荒赤只覺一陣輕松,變得開心起來,道︰“那綾波真君也不算太壞,好歹也送了幾個弱水凝成的冰盒給我們,等回去之後,將冰盒里的弱水提煉出來,算是得了一種了不得的靈水,此行不虛啊!”

    橫江搖搖頭,道︰“道友言之尚早。”

    荒赤問道︰“為何?”

    橫江指著冰盒,道︰“這天底下,哪有不勞而獲的好處?綾波真君要是圖謀不軌,必定會在冰盒里動手腳……”

     嚓!

     嚓!

    突然間,寒冰碎裂之聲,自冰盒了響起。

    荒赤正在注視著冰盒,如今只見諸多冰盒上,開出一道道裂紋,升起縷縷炊煙一般的寒氣,正在急速融化。

    荒赤咧著嘴,指著冰盒,道︰“橫道友,我該說你是神機妙算,還是該說你是烏鴉嘴?”

    橫江搖頭一笑,語氣一肅,喝道︰“左護法!”

    左護法拱手抱拳,他臉上無嘴,卻話音如雷,回應道︰“尊上請吩咐!”

    橫江道出一字︰“燒!”

    冰寒火焰,揮灑而出。

    左護法得了橫江吩咐,全力以赴,施出八寒業火,朝幾座冰盒灼燒而去。

    不等火焰燒到冰盒之上,五個冰盒,已化作五團水球,彈到空中,化作人的四肢和頭顱,再聚在一起,變成一個水人。

    此人正是綾波真君!

    真君伸手一撐,掌心綻放萬道水光,擋在八寒業火前方。

    轟隆隆!

    冰火接觸之處,雷聲陣陣。

    五行當中,水能克火。

    弱水在天下諸水當中,分屬靈水,弱水之上,神仙難度,白雲不浮,此水若用來滅火,必是世間火焰的克星,就算是靈火,也未必擋得住弱水之威。可左護法放出來的八寒業火,是森冷之火,是冰寒之火,是霜凍之火,是佛門業障演化而成的業火!

    綾波真君很是識貨,雷聲響起之時,她已經知曉了這火焰的來歷,發聲道︰“水火相悖成雲,陰陽相悖為雷!此火能與弱水分庭抗禮,且冰寒至極,內蘊無窮凶煞之氣,莫非是佛門諸般神通里,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火法神通,八寒業火?”

    橫江面帶微笑,眼神卻越發的凌厲,道︰“真君不愧是遠古群仙時代的仙門高手,果然見多識廣!”

    “仙門高手?”

    綾波真君冷笑道︰“遠古群仙時代的仙門高手,若修不成天尊,則都化作了灰。就算修成了天尊,活到今日,也和化灰差不多了。那等愚昧之輩,如何能活到今日?”

    橫江問道︰“敢問真君,是何來歷?”

    綾波真君那沒有眼球,只稍稍凹陷的眼眶里,陡然長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楮,道︰“我魔通天徹地,萬世不滅!”

    橫江眼神乍變。

    荒赤二話不說拿出縱地金光梭,要罩住眾人急速逃離,橫江卻將手臂一甩,阻擋荒赤的舉動,道︰“道友且慢!”

    荒赤驚疑不定,道︰“我雖有純陽仙人巔峰修為,可我不是那夏侯翼,如何斗得過眼前這魔君?”

    橫江神色堅定,道︰“稍安勿躁。”

    荒赤心中掙扎,卻也只得暫且停留,卻猶自不肯將縱地金光梭收起,暗想道︰“找不到仙府大門在何處打開,無法立刻飛離此地,可有縱地金光梭在手,我就算逃不出此地,也能頃刻間躲得遠遠的,拖延時間。”

    正當荒赤踟躕不安之時,一道白光,如虹飛射。

    獨孤信右手端著宣明劍印,左手捏著劍訣,劍光迸射而去,站想綾波真君。

    這一幕讓荒赤心中更加緊張。

    可出乎荒赤意料的是,獨孤信以神魂境修為,斬出的劍光,竟一劍從綾波真君的頭頂斬了下去,將弱水所化的綾波真君肉身,從中斬開。

    當劍鋒斬到綾波真君胸腹之處的時候,獨孤信手中劍訣一變,綾波真君胸腹處的劍鋒,一化為二、二化為四、越變越多。

    劍光如蓮華綻放。

    綾波真君被斬得分成了無數道水流。

    絲絲縷縷黑氣,從水人身軀中飛出,朝湖泊方向逸散而去。獨孤信再度施展劍訣,追擊黑氣,卻傷不到黑氣分毫。橫江連青蓮槍都拿了出來,以太乙庚金劍氣法訣里的御劍手段,隔空駕馭青蓮槍,揮斬黑氣,卻無功而返。

    “左護法,收水!”

    橫江暴喝一聲,不等左護法動手,又朝荒赤道︰“荒赤道友,速回弱水湖!”

    荒赤見到水人斬碎之時散出的黑氣,已幡然醒悟,當即施展純陽仙人的仙法,轟擊黑氣,卻依舊傷不到黑氣,正在此刻橫江已是一聲令下,荒赤便再不遲疑,趕緊駕馭縱地金光梭,急速飛向弱水湖。

    眾人雖傷不到黑氣,可那黑氣飛回弱水湖的速度,卻遠遠比不得縱地金光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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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人生何處不相逢


    橫江、獨孤信,荒氏兄弟。

    四人坐著縱地金光梭,轉瞬間飛空而去,遠遠超過了黑氣遁走的速度,當先來到了弱水湖所在之處。

    湖水清澈,平滑如鏡,一如往昔。

    可當縱地金光梭飛到湖邊之時,因這飛行法寶速度極快,遠超音速,故而帶起一陣轟隆隆的音爆之聲,猶如雷響,震得湖面微波蕩漾。

    緊隨在音爆之後的,是縱地金光梭飛馳之時,掀起的滾滾狂風,也吹到了湖面,頓時這弱水湖波濤翻滾。

    當幾人從湖面跳下,站在岸邊之時,已能看到,湖面上眾人的倒影,已經不再像是照在鏡子里一樣,清晰無比,而是被湖面的波濤,沖得極為模糊與扭曲。

    橫江指著湖面,道︰“荒赤道友,你既是龍龜血脈,可有驅水之法?仙門典籍當中記載,上古真龍天生就能行雲布雨,哪怕剛剛出生的幼龍,沒有修煉過任何仙門法統,也能興風作浪。”

    荒赤道︰“那是自然!”

    橫江道︰“還請道友分開湖面!”

    荒赤大喝一聲道︰“看我的!”

    轟隆!

    一束雷霆,自荒赤掌中出現。

    他手持雷霆,一掌拍在腦門上。

    頓時荒赤魁梧壯碩的人身,變作了一只巨大的龍尾烏龜,腦袋上雷光不絕,轟鳴作響,緊接著就有兩只小角,雨後春筍一樣,從烏龜的腦門上冒了出來。

    啊呀呀呀……

    荒赤張開嘴巴,呀呀怪叫,話音里蘊含著一種很是奇特的韻律,隱隱有著與天地相合的跡象。

    橫江雖歷經千世萬世夢境,見多識廣,又有著喜歡閱讀仙門典籍的習慣,卻也全然聽不懂荒赤在說些什麼。

    一瀑青光,似匹練,落到湖面上。

    青光貼著湖面,緩緩下沉。

    湖面則似豆腐一樣,從中分開,湖水朝著清風左右兩側,退潮一樣洶涌而去,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湖底已經露了出來。

    數不清的冰盒,平鋪在湖底,一個一個,整整齊齊,如砌牆的磚頭。

    也許是因為在弱水當中,泡得太久,這些冰盒,全是透明狀態,似純淨無暇的水晶。

    至于冰盒里的東西,也就自然而然,清清楚楚的落入眾人眼中。

    這哪里是什麼冰盒,分明就是一座一座寒冰棺材!

    冰棺之內,裝著一具一具屍首。

    有些屍首尚且能看清楚面目與體型,有些則已經化作了森白的骸骨,有些甚至連骸骨都已經消泯,只剩下一些尚且殘存著體型輪廓的粉塵骨灰。

    棺中屍首有些是人身,有些則是狼蟲虎豹,不一而足。

    唯一相同的是,棺材里不論是人,還是狼蟲虎豹,身上都穿了衣裳。

    尋常狼蟲虎豹,哪里會穿衣服?

    唯有妖修一類的仙門弟子,才會變化成人,才需要在身體上穿一件衣服。因為仙門弟子的衣服,並非僅僅是遮蔽身體與御寒以及增添美感之用,諸如橫江身上穿著的鳳凰羽衣,乃仙門法寶,有著防御法術之功效。

    此情此景,荒赤已不需橫江多說。

    “起!”

    他揮手一抬,湖底冰棺,一座一座離地而起,似是飛在空中的麻將牌,全從湖底飛了出來,一座接一座,落到了岸邊。

    “此地一不宜久留!”

    橫江朝荒赤點點頭,見荒赤身邊荒橙正在朝湖中弱水施法想要收取弱水,橫江又道︰“弱水能收則收,若不能收,則不可耽擱時間!”

    荒橙皺眉道︰“我再試試。”

    橫江不予理會,只對荒赤道︰“道友若再不走,那我便先行一步。”

    一言至此,橫江已轉身離去。

    獨孤信看著荒橙一門心思只想收取弱水的模樣,禁不住暗暗搖頭,卻什麼話都沒多說,只隨著橫江,朝遠方飛躍而去。

    啪!

    荒赤變回人形,一棍子敲在依舊是烏龜形態的荒橙腦門上,怒道︰“弱水雖好,可那綾波真君神通廣大,法力無邊,等她回到弱水湖,必會用弱水將你凍住,讓你為湖底增添一座冰棺!”

    荒橙猶然不肯罷手,可不論他如何施法,就算他本體是一只龍龜,有著遠古之時的真龍血脈,卻也只能操控弱水在湖中翻滾,卻無法讓弱水離開這一座湖泊。

    施法良久,卻毫無效果,荒橙竟一狠心,來到湖邊,對著弱水湖,長大了嘴巴,用力一吸。

    “住口!”

    荒赤見此,大吼道︰“荒橙你不想活了嗎,竟對弱水湖,施展虹吸之術。弱水何其凶蠻,若侵入你五髒六腑,哪怕祖母就在你身邊,也救不得你!”

    荒橙頭也不回,用仙門法術,腹語發聲,道︰“大好機緣就在眼前,怎能視而不見!大兄你休要管我,若因為你的阻止,讓我沒能取到這一湖弱水,即便你是我大兄,我這輩子也會恨透了你!”

    荒赤只得停了手,稍稍退後幾步,凝神戒備。

    一道水流從湖中飛射而來,在湖面上彎成一條弧線,似長虹懸掛水面,一端源自于湖水深處,另一端則直飛向荒橙嘴里。

    就在此刻,一道黑光,自遠處迸射而來,直達湖中。

    荒橙一門心思都在施展虹吸之法,沒有見到那一道黑光襲來,荒赤雖見到了那一道黑光,趕緊去阻止荒橙施法,可荒橙早已有所防備,龍尾一甩,就將荒赤打得倒飛出去。

    龍尾巨力如山,直接抽打在荒赤腦門,打得他頭暈目眩,眼冒金星,一瞬間就跌出數十丈,當荒赤想要施法阻擋之時,為時已晚。

    黑光沿著湖面弱水長虹,直達荒橙面前。

    這一刻間,荒橙也發現了眼前即將吞入口腹的弱水,顏色陡然變黑。他想要停下虹吸之術,卻已經來不及了。

    “速退!”

    橫江暴喝一聲,當先往後方飛躍而去。

    荒赤則不退反進,來到荒橙身邊,身上光芒一閃已經化作了大龍龜,再伸出烏龜腦袋,一口咬住了荒橙的龍尾,將荒橙拉拽著往後方飛去。

    荒橙心中念想著先前他大兄將手臂伸入湖中,被一只發著黑光的爪子掐住脖頸的情景,本以為必死無疑,可嘴巴前方卻突然多了一個黑漆漆的盤子。

    這盤子模樣似裝菜的碟子,閃耀出黑色火光。

    因距離極近,荒橙能清楚的看到,盤子正中央,畫著一只長得很是奇怪的鳥兒,至于籠罩整個盤子的火焰,正是從這鳥兒身上散發出來。

    轟隆隆!

    水火相拼,陰陽相悖為雷。

    雷光電閃耀暈了荒橙的眼楮,當他再度恢復視力之時,距離弱水湖,已有上百丈之遙。凝神一看,正見得一只黑乎乎的盤子,從弱水湖泊邊緣,飛馳而來,直達橫江身邊,再被橫江手臂一甩收入了衣袖之內。

    至于湖面那一道被荒赤以虹吸之術,吸出來的湖水,則僅僅是灑到了湖岸邊上,就失去了力道,落到地面,再一滴不剩下,流回了弱水湖中。

    雷光漸散,雷聲漸消。

    弱水湖卻未恢復平靜。

    水幕沖天而起,化作噴泉瀑布,其中顯現出綾波真君的水人身影。她那深邃的眼眶里雖沒有顯現出眼楮,可神色已是冷厲猙獰,抬手指著橫江等人,怒吼道︰“本真君好心好意,送你們見面禮,你們卻恩將仇報,趁著本真君一時不查,來我修行道場,毀我根基,本真君定要將你們碎屍萬段!”

    怒吼聲蘊含震人心魂之力,荒氏兄弟雖修為最高,乃純陽仙人巔峰,可兄弟倆卻因剛剛歷經一場生死危機,驚魂未定,如今被凌博真人一頓怒吼驚得有些失魂落魄,臉色發白。

    不過轉瞬之間,荒赤便回過神來,他卻沒有心思去和綾波真君做口舌之爭,只走到橫江面前,拱手抱拳,施禮致謝。

    橫江點點頭,卻對也在拱手施禮的荒橙道︰“我救你,只因你大兄是我道友,與你無關!”

    荒橙氣得不知該如何回應,只得轉過身去,朝綾波真君怒吼道︰“有朝一日,我必要奪了你的弱水湖,吸光這一湖弱水,斷了你修行的根基!”

    綾波真君陪著荒橙叫囂了一陣,便不再多說,沉入水中,消失不見。

    諾大一座平湖,再度恢復先前景象,光潔如鏡。

    “罷了罷了,走吧。”

    荒赤施展法術,牽引著諸多冰棺,遠離平湖,在玉石地面上一路遠行,直到空氣里的水汽,漸漸的淡了,他才停了下來,將冰棺擺放地上,準備仔細參研一番。到了這個時候,荒赤也已斷絕了立刻離開這座仙府的念想,準備多留一陣,再仔細探查一番。

    “風來!”

    荒赤揮手一招,

     嚓! 嚓!

    一座座冰棺,被罡風撬開。冰棺里的骸骨與屍首,缺了透明棺材的阻隔,更清晰無比的袒露在眾人面前,數量多達眾萬。

    荒赤眼神有些波動,嘆道︰“二弟,將諸多屍骸,先收起來吧。等我們離開了這一座仙府,再尋一處風水寶地,再將他們下葬,也算是入土為安。”

    可就在此刻,有些屍骸,竟然自己動了起來。

    荒赤猛地轉身,盯著那一具動得最早的屍骸,駭然發現,那人他竟然認識,便喚了一聲︰“李阿壯!你怎會在此地?”

    李阿壯有些迷迷糊糊,搞不懂情況,在聽到人聲的第一時間,便從衣袖里掏出一柄狼牙錘,揮手就要朝荒赤投擲而去,當聽到聲音之後,他趕緊抓緊了錘柄,驚喜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沒想到在此地,又遇到了荒赤道友,正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荒赤看了看橫江,道︰“道友二字,不可亂說。道不同不相與謀,你我之間直呼其名就是。對了,你為何會在這仙府?那個讓你魂牽夢縈的廣寒宮女弟子呢?”

    李阿壯道︰“廣寒宮……你說的是魯巧指麼?”

    荒赤點點頭。

    李阿壯站起身來,目光搜尋四方,指著一個躺在地上的屍骸,驚喜道︰“在那里!巧指姑娘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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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救人、絕情


    那屍骸的冰棺也已融化碎裂,屍首躺在地上,絲絲縷縷白色蒸汽,從魯巧指的屍首上飄散出來,就好似夏天冰窖里剛剛運出來的凍肉,皮膚上也出現了細細密密的水痕,似汗珠一樣。

    魯巧指相貌上佳,兼之身材玲瓏小巧,看上去是小鳥依人的模樣,如今這等渾身凍僵,嘴唇慘白,身上濕漉漉的模樣,倒更有一番梨花帶雨、出水芙蓉的誘惑力,讓那本就對魯巧指很是惦記的李阿壯,眼神已有些痴痴傻傻,甚至忘了再和救他性命的橫江等人說話,只眼也不眨,盯著魯巧指看,而且他的呼吸也漸漸變得急促起來,臉色有些發紅。

    如此呼吸急促、面向發紅,絕非死人應有的表現。

    至此,橫江幾人已明白過來,這李阿壯尚未死去,也非是變成了一具僵屍,他只是被冰棺里的寒氣凍僵,如今被眾人救出了弱水湖,冰棺碎裂,寒氣消減,李阿壯自然而然就活了過來。

    “巧指姑娘!”

    李阿壯怔了片刻,便飛向魯巧指,又是施法救助,又是掐她人中,又是給她喂食藥物,魯巧指雖遲遲沒有醒來,口鼻間卻隱隱意識有了一道氣若游絲的呼吸。

     嚓!

     嚓!

    寒冰碎裂之聲,從周遭傳來。

    橫江朝聲音傳來之處,掃視一眼,只見周遭碎裂融化的冰棺之內,有不少人醒了過來,融化了凍住身軀的寒冰,驅散了寒氣,一個個一邊整理著儀容與裝束,一邊朝橫江幾人走了過來,紛紛致謝。

    這些人當中,有好幾個橫江較為面熟,可他叫得出名字的,卻只有一個,此人就是稷下仙宮弟子桓京,曾在王玄應道君的慶功宴里,和橫江同坐一張桌子,也算是有過一場酒肉交情。

    “多謝幾位相助!”

    桓京勾手抱拳,很有風度的彎腰作揖,長身一禮,將高門大派仙宮弟子的氣度,顯現得淋灕盡致,又道︰“幾位道友救我性命,是我桓京的大恩人,桓京必定銘記五內,不敢忘懷。以後幾位道友,若有事相邀,只需給我一個音訊,哪怕刀山火海,肝腦涂地,我也絕不會推辭!”

    荒赤道︰“希望真到了那一天,閣下莫要忘了今日之言!”

    “哈哈……忘不了!”桓京在說話間,已驅散了渾身陰冷的水汽,滾滾仙氣如同白煙一樣,籠罩著他的身軀,當那雪白仙氣漸漸消散之時,桓京已經換了一身衣裳,就連濕漉漉的頭發也重新打理了一番。使得他看起來賣相更加,儼然一個濁世佳公子,就連他說話的語氣,也變得瀟灑了許多,道︰“我桓京最喜歡交朋友,所謂朋友,正是人情往來,一來二去就成了朋友。今日幾位救了我,我心中惦記著幾位的恩情。等到下一回,幾位有事要找我幫忙,我再去助幾位道友,幾位又會惦記著我的情義。如此,一來二去,交情日漸深厚,豈不正好?”

    “說得好!”

    荒赤豪氣道︰“我輩仙門弟子,修行一世,正該如此!”

    周圍那些被救的仙門弟子,也一個個擁了過來,一時間眾人贊譽不覺。

    漂亮話誰不會說?

    橫江卻不說話。

    見慣了人清冷暖,歷經了千世萬世輪回里的生離死別,真情與假意,橫江的心性千錘百煉。

    他不說話,獨孤信更是默默不語。

    嗖!

    一道冷風,自遠處吹刮而來。

    眾人神色乍變!

    他們剛剛才從弱水湖里被救出來,不知道被冰棺困住了多久,如今再遇到寒氣,頗有幾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驚駭。

    不料,飛來的是一個渾身冒火之人。

    左護法疾馳而至,落到橫江身邊,手中捧著一個磨盤大小,圓溜溜的水球。

    橫江朝左護法點了點頭,二人本一體同源,很多話語無需說出,已是心意相通。

    桓京見眾人皆盡沉默不語,便問道︰“諸位道友,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麼?”

    荒赤道︰“早些年月,我在一處古代修士遺跡當中,得到了一張地圖,其中畫著有關這一處遠古仙府的消息,就打算要來此探訪一番,只因那時候修為尚低,手段尚微,我與二弟又勢單力孤,故而遲遲不肯動身。上一次我和二弟,偷偷跑出三寶宙船,要來此探訪一番,卻被我家祖母,半路上抓了回去。這一回好不容易,才撒了個謊,來到此地。如今既然已經人了仙府,若不探索一番,空手而回,豈非白來了?”

    桓京沉思片刻,又看了看橫江,問道︰“不知閣下心中是何打算?”

    橫江指了指荒赤,道︰“我陪他來此,他既然要仔細探訪一番,我只有舍命陪君子。”

    桓京笑道︰“正好我也不想就此離去,不知我能否與諸位同行?”

    荒赤看了看荒橙,見荒橙不言不語,于是又問橫江,道︰“橫道友不反對麼?”

    橫江道︰“道友做決定就是。”

    荒赤點點頭,道︰“我們在此地相遇,也算是一場緣分,不如結伴同行,也有個照應。”

    眾人正商量著。

    旁邊又有人道︰“我奉勸幾位,無需在這仙府多留,此地仙府,除了那一座弱水湖里,藏著一湖弱水之外,余下的地方,皆是空空蕩蕩,遠古之時留下的諸多物件,因歲月太久,光陰磋磨,已經化為了灰灰。我等先前,就曾經仔細探查過好幾回,最終還是一無所獲。于是我們不得不再回到弱水湖,卻遇到了湖中那個自稱為綾波真君的高手,結果一時不查,被她困住。”

    又有人道︰“道友說笑了,哪里只是一時不查被綾波真君困住!我身上有師門賜下的法寶,哪怕是道君高手施出最強手段,對我全力一擊,我也能全身而退。可當初我站在湖水里,面對綾波真君之時,完全來不及反應,就已被綾波真君抓進了水里。至于我那件師門賜下的法寶,竟被綾波真君用水法隔空一擊,就化作了碎片!”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敘說當初之事。

    有些人是飛到了湖面,或是站在了湖水里,反正是進入弱水湖湖水範圍,則被綾波真君抓了進去。也有些人,是在湖面照鏡子,一時不小心,把手伸入了湖面,則被掐住脖子,拉入湖水當中。

    也有些人,是因攜帶綾波真君贈送的冰棺禮物,當初那綾波真君也說,要他們離了這一座仙府之後,若是遇到了甦南泉,則給甦南泉帶一個口信。未曾料到,眾人在等待仙府大門打開的時候,冰棺突然異變,于是眾人紛紛中了暗算,被抓回了弱水湖中。

    桓京傾聽著眾人之言,等待眾人漸漸平靜下來,他才提議道︰“諸位道友回到師門之後,還請將這仙府里的事情,說給師門長輩聽,再將此事宣揚出去,也好讓天下道友,莫要再誤入此地,中了算計。各方仙門高手,在得知此地消息之後,必會前來,誅滅這個殘害仙門弟子的綾波真君。”

    眾人紛紛言是,點頭應承,皆說還是桓京想得周全,不愧是仙宮弟子,果真不會尋常仙門子弟能夠比得上的。

    接下來,許多仙門弟子,紛紛道別,叮囑留在仙府中的幾人一定要事事小心,切記不能因一時貪念,想著要謀取湖中弱水,再去招惹綾波真君。

    隨即,眾人朝遠方飛去。

    眾人進來之時,選擇的仙宮大門位置不一樣,如今要從此地出去,若原路返回,也應該朝四面八方飛去,飛向各自來時的大門才對。可如今卻群聚在一起,飛向同一個地方。只因眾人被綾波真君困上一回之後,已然心中忌憚,不敢再單獨行動,這才秉承人多力量大的理念,團結在了一起。

    留下來的仙門弟子,已是不多。

    除了橫江五人之外,橫江能叫得出名字的,也就桓京,以及將魯巧指摟在懷里不肯放手的李阿壯。余下還有十余人,全都跟隨在桓京身邊,其中有純陽仙人,也有的是神魂境修為,橫江雖曾在王玄應的慶功宴里,和這些人有過一面之緣,卻一個都不熟悉。

    “啊!”

    一聲尖叫,從李阿壯懷里響起。

    緊接著就是啪的一聲,耳光響亮。

    打人的是剛剛清醒過來的魯巧指。

    李阿壯被打懵了,尚未回過神來,魯巧指已經飛身而起,落到桓京身邊,眼中含著淚水,小聲抽噎著,道︰“我本以為,會死在湖中,沒想到今日竟然能脫離大劫,多虧我廣寒宮歷代祖師保佑啊!”

    她竟渾然不理那個將她摟在懷里,給她喂藥,替她療傷的李阿壯,只顧著和桓京說話。

    桓京卻搖頭一笑,朝橫江等人拱手一禮,道︰“你我能大難不死,還要多虧了他們。”

    魯巧指臉上出現暖暖的微笑,朝眾人拱手施禮︰“多謝荒赤道友,多謝荒橙道友,多謝獨孤信道友……”

    一番致謝,卻忽略了橫江。

    獨孤信冷然道︰“你非我道友!”

    魯巧指臉上笑容一僵,見橫江和獨孤信並肩站立,心中暗恨,嫉妒橫江與獨孤信關系如此親密,口中卻只得不情不願言謝,雙手也不情不願的拱手施禮。

    橫江把眼楮一閉,渾然不理。

    魯巧指為之氣結,又道︰“剛剛各位道友說要再探訪這仙府,我也聽到了,不如加上我一個,可好?”

    橫江不等眾人開口,斷然回絕︰“不好!”

    魯巧指眼中淚水未干,如今輕輕一搖頭,眼淚便淌落而出,帶著哭腔說道︰“閣下何必如此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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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雞蛇演法


    魯巧指很漂亮。

    尤其是漂亮且身材嬌小的女人,很容易獲得男人的憐愛。

    尤其是這個女人眼中含著淚水。

    眼淚並不是女人最強大的武器,卻是最原始的武器。

    即便荒氏兄弟與桓京這樣的純陽仙人,看到魯巧指眼中含淚楚楚可憐的模樣,也有些心軟。

    這種武器對橫江沒用。

    鐵石心腸也好,冷面無情也罷。

    橫江斷然回絕︰“不行!”

    魯巧指哭道︰“以前在拓錦殿的時候,人家只是誤信了別人的讒言,把你當做了殘害少女的邪魔外道,可你不是沒有吃虧嘛?你一個大男人,把我抓起來,在眾目睽睽下羞辱我,難道還不解氣,為什麼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你還耿耿于懷?”

    橫江搖頭,“道不同,不相與謀。”

    荒氏兄弟見橫江如此果斷,便不多說,就連那稷下仙宮弟子桓京,也在心中盤算了一番之後,欲言又止,卻不多說半句。只有李阿壯,對橫江好言相勸,可惜橫江只對李阿壯搖頭一笑,算是給了個答復,卻沒有半點改變主意的態度。

    “你!”

    魯巧指本想再糾纏幾句,可當她發現橫江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之時,也只得咬咬牙,跺跺腳,轉身而去。

    魯巧指雖不是純陽仙人,卻也是神魂境,修為比橫江更要高上幾分,飛行速度也不慢。她循著先前各方仙門弟子離開的方向,急速飛去,過不得片刻,已飛出了二三十里,隨後停了下來,落到地面,細細想了想……

    “好你個橫江!竟然如此小雞肚腸,將一點點小矛盾牢記在心,執意要把我趕走。那荒氏兄弟不肯幫我說話,倒也罷了,可稷下仙宮那個桓京,竟然也沉默不言。桓京必定是見那獨孤信俊逸不凡,是人中龍鳳,值得結交一番,于是直接將我魯巧指放棄了!哼!你們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好過!李阿壯雖然在替我說話,可他一門心思想要和我結為道侶,區區一個大黃牛修煉成精的妖修,也配得上本姑娘?”

    魯巧指神態陰晴不定,眼珠里閃過一絲惡毒,旋即施展御風飛行之術,朝弱水湖方向,飛馳而去。

    她走之後,橫江等人稍作休整,準備繼續探訪這一處仙府。

    “閣下的性格,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果決啊!”

    一道聲音,從附近躺在地上的屍首當中,響了起來。

    眾人回頭看去,只見一個純陽仙人,緩緩從地面站了起來,正朝橫江等人拱手施禮,道︰“在下陸沉舟,諸位有禮了。”

    橫江和陸沉舟有過一面之緣,卻不甚了解,只依照著仙門禮數,還了一禮。

    陸沉舟又道︰“幾位救我離開了弱水湖,這恩情我陸沉舟牢記在心。我行走四方,做的本就是替人幫忙辦事的生意。幾位要是有什麼事情,只需通知一聲,我陸沉舟免費給幾位幫一次忙。不過,幫了一次之後,以後若還有事情找我,則不能免費了,但我可以給幾位打個八折!”

    陸沉舟說話之時,“免費”與“八折”二字,語氣很是沉重,尤其是在說“免費”之時,他臉皮都有些抖動,似是身上掉了一塊肉,疼痛鑽心。

    “一言為定!”

    荒赤當先回應。

    橫江亦是點了點頭。

    獨孤信則不聞不問,仿似陸沉舟所言所指,和她沒有半點關系。

    桓京則道︰“我這一次為了請陸沉舟出手,可謂是大放血,開了大價錢,才把他請來。沒想到如今他被你們救了,卻願意不計代價,助你們一回。早知道我就和你們一起行動,也能來到這遠古仙府,把陸沉舟救上一回,讓他欠我一個人情,以後也能免費幫我一回。”

    荒赤笑道︰“難怪他也在此地,原來是你把陸沉舟請來的。”

    陸沉舟臉上出現一抹很是肉疼的笑容,道︰“這一回我來幫桓京,算是虧大了,不僅沒有撈到多少好處,反倒還要欠下債務,要給你們幾個,白打工一回。”

    眾人說笑幾句,氣氛融洽了不少。

    先前被綾波真君算計的驚駭心緒,以及桓京陸沉舟等人大難不死的激動之情,也慢慢的消減。

    再無仙門弟子,從地面那些屍體中站起。

    骨粉、骸骨、屍體,成千上萬,躺在地上,紋絲不動。

    荒橙施展出青風大幕,將骨粉、骸骨、屍體承載在青風大幕上,隨即眾人再在這遠古仙府里,四處探訪。

    有了先前弱水湖遇到綾波真君,險些喪命之事,眾人心中更加警惕,小心翼翼。即便那些離去的仙門弟子里,有人說過,在這遠古仙府里,雖沒有什麼機緣,找不到什麼寶物,卻也沒多大危險,眾人依舊沒有絲毫放松。

    白玉地面似乎沒有邊界。

    荒赤和桓京幾人,眼神瞪得很大,不停的施展純陽仙人的破妄之眸手段,探查四方。

    橫江盤膝坐在青風大幕上,閉目養神。

    獨孤信拿著一個小酒壇,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

    陸沉舟的心態則和橫江差不多,橫江是荒赤請來襄助之人,陸沉舟亦是由桓京請來。

    搜尋一日,一無所獲。

    荒赤見這整整一日一夜,都沒有在仙府里遇到危險,于是膽子就大了一些,讓荒橙駕馭著青風大幕,快速飛馳。

    速度變快之後,只半日時間,就飛到了白玉地面的盡頭,前方已沒有了通路,陣法顯出的灰光隔擋在前,似一重鐵幕,遮住了去路。

    眾人回轉方向,在仙府中來去縱橫,卻依舊是一無所獲,未免皆有些喪氣。

    桓京提議再在仙府里逗留一段時間,荒赤算算橫江回到三寶宙船的期限,便決定再留幾日,靜觀其變,若幾日之後,還是一無所獲,便會離開此地仙府,回三寶宙船去。

    既在此停留,露宿在玉石地面上未免有些不合適。

    眾人各施手段,各顯神通。

    獨孤信拿出一座院落模型,丟在地上,化作院子,和橫江與左護法住了進去。

    荒氏兄弟則拿出了一個類似于硯台的法寶,丟在地上,變成一方水池,兄弟二人躺在池水里,身上仙氣來回翻卷,竟是在水中修行。

    那桓京不愧是仙宮弟子,師門是高門大派,就連暫住的方式,也是檔次不凡。他在于是地面上,弄出了一座府邸,再拿出了一個個紙人,擺在地上,隨即對著水人吹了一口仙氣,紙人一個個活了過來,變成了身材火辣,相貌姣好的侍女,服侍著桓京。至于那些追隨桓京的仙門弟子,則朝四面八方飛去,他們依舊不肯死心,要再在這仙府里探查一番,看看到底有沒有機緣。

    唯獨那李阿壯,直接躺在了玉石地面上,天為被地為床,很快就睡了過去,鼾聲如雷,轟隆作響。

    絲絲縷縷水汽,從荒氏兄弟那座水池里,升了起來。

    水汽越來越多,漸漸的聚成了濃濃的白霧,隨著時間推移,白霧的覆蓋範圍,越來越寬,將眾人的院落府邸罩住之後,再往周圍蔓延,往空中攀升。

    當水汽濃到一定程度之時,荒赤把那顆照亮四方的明珠,交給荒橙掌控,他自己則離了水池,來到橫江與獨孤信所在的院子,登門拜訪。

    雙方見面,分主賓坐下。

    荒赤問道︰“橫道友可認得那陸沉舟?”

    橫江道︰“有過一面之緣,不是很熟悉。”

    荒赤道︰“那陸沉舟和我師門三寶宙船,恩怨極深,他名字里沉舟二字的意思,就是要沉了三寶天尊的三寶宙船。這陸沉舟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毀掉我三寶宙船,要和三寶天尊一爭高下。”

    橫江疑道︰“陸沉舟既和你三寶天尊門下有仇,為何你和陸沉舟相見之時,對他卻不帶一絲一毫敵意?”

    荒赤道︰“陸沉舟師承華陽洞天主人,而那華陽洞天主人,對三寶天尊有恩在先。天尊念在華陽洞天主人的情面上,下令讓我三寶宙船弟子,要把陸沉舟當做同門師兄弟來看,在遇到陸沉舟之時,除非是陸沉舟先動手,否則不可對陸沉舟不利。我等對此很是好奇,甚至連我陽秋子師兄,都旁敲側擊問過天尊與諸位道君,只是無人肯回答。我們兄弟也問過祖母,祖母卻半個字都肯多說。”

    橫江道︰“三寶天尊既如此對待陸沉舟,想必那陸沉舟,定有過人之處。”

    荒赤道︰“這個陸沉舟,倒是可以結交結交。只是此人開口閉口將仙精掛在嘴邊,從不和人談什麼交情。你看,此番我們救了他性命,他雖對我們致謝,卻最終只說以後免費幫我們一次忙,如此算來,這陸沉舟終歸是用仙精來衡量情義,一身的銅臭味。”

    橫江不以為意,道︰“陸沉舟若一直秉承這種作風,倒也是一個光明磊落之人,比起世間某些人前一套,人後一套,陰險狡詐之輩,不知要好了多少倍。”

    荒赤笑道︰“如此說來,橫道友對我二弟那種人,也說不上是討厭?”

    橫江點點頭,道︰“我不討厭他,但也不欣賞他。”

    “哈哈……我就欣賞橫道友的直爽。”荒赤大笑,辭別而去。

    橫江和獨孤信在院中暫做休息,左護法早就將先前斬滅水人得來的水球,交給了橫江,如今用一個琉璃瓶裝著,此乃弱水,也是各方仙門弟子來到此地仙府里,唯一得到的天地奇珍。

    窗外霧氣,越來越多。

    荒赤回到荒橙身邊之後,施展一道御風法術。

    雪白**霜的水霧被風一吹,濃度變淡,彌散得更寬,鋪天蓋地而去。

    橫江知道,這是荒氏兄弟在使用獨門水法,以彌散的霧氣,來探查這一方仙府。

    嘶嘶……嘶嘶……

    隱隱有毒蛇吐信之聲,自空中傳來。

    喔喔……

    隨即又有雄雞打鳴之聲響起。

    眾人聽到聲音,立刻飛了出來,直達高空,只見淡淡的霧氣當中,出現了一條外形丑陋可怖的大蛇,以及一只色彩斑駁的大公雞,正偎依在一起,似兩個關系最為情迷的情人,在水霧當中,翩翩起舞。

    一雞一蛇,皆是虛影,非是實物。

    眾人見到雞蛇的舞姿,皆如痴如醉。

    就連獨孤信,眼神也變得迷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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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蜃蛋


    空中飛翔的雖是蛇與雞,可眾人多看了幾眼之後,那蛇雞影像,已在眾人眼中出現了變化,哪里還是什麼丑陋的麻蛇與五顏六色花花綠綠的大公雞,分明就是龍與鳳!

    遠古時代,至今已久。.

    龍鳳之類早已消失無蹤,如今已是活在了人間的神話傳說當中,無人見過真容,哪怕是仙門弟子,也只在仙門典籍當中,見到有關龍鳳形象的圖畫,卻沒有見過龍鳳真身。

    橫江來到這一方深淵地獄之後,途徑一處地方,遇到了守衛青龍天尊遺骨的石龍子,見到了那一條猶如山岳一樣巨大的青龍屍骨,方能通過那屍骨的形象,在心中揣度勾勒遠古之時的真龍,該是何種樣子。

    眾人皆盡痴迷,唯有橫江頭腦清醒,只晃了晃腦袋,視線就恢復了正常,眼中看到的不再是龍鳳景象,甚至連大蛇和大公雞,他也見不到了,只能看到淡淡的霧氣當中,有兩處地方武器濃厚,隱隱約約組成了蛇和雞的模樣。

    橫江眼中幻象盡散,眾人卻還沉迷不醒。

    他也沒有去打擾眾人,只因眾人雖眼中盡是一片痴迷之色,可身上卻隱隱有一種道性通明的狀態,這個跡象意味著“頓悟”。

    頓悟一事,可遇不可求,怎能輕易打斷?

    當初橫江與廖長空前往青碭峰斗魔洞府,橫江見到那一劍斬開青碭峰,留下一片懸崖與千年不散的劍氣之時,就處于頓悟狀態,領悟了一篇長生劍訣,那時候就是廖長空在橫江身邊護法,那洪都道場陳浮生與徐夜月也在一旁護持,也正因如此,當入了斗魔洞府之後,徐夜月算計橫江,施計引誘橫江飲血,如此惡行,橫江也沒有在心中記仇。一則是徐無忌對橫江有贈送精氣與金丹的恩情,二則是徐夜月曾替橫江護法。于是橫江只和徐夜月劃清界限,割袍斷義。

    清醒的除了橫江,實則還有一個左護法。

    只是左護法算不得正常仙門弟子,他不僅不算是人,就連妖修鬼修也算不上,若論邪魔外道,左護法或許還可其中一個魔字有些關聯。他本就是心魔,天性就能迷惑人暗害人,又怎會在此刻迷失心智?

    左護法悄然傳音,對橫江說道︰“尊上,要不要我去打擾他們,暗害他們一下?我看那個荒橙,平時就和尊上很不對付,不如借這個機會,壞了他頓悟的緣法,以解心頭之恨!”

    橫江搖搖頭。

    左護法不再去管荒橙,又道︰“尊上,那稷下仙宮的弟子桓京,和廣寒宮的魯巧指關系匪淺。魯巧指心思詭詐,又擅長亂搞男女關系,那妖修李阿壯,就被魯巧指迷得神魂顛倒,也許有一天桓京也被魯巧指迷住了,雙方結成道侶之後,魯巧指肯定會唆使桓京對付尊上,不如咱們先下手為強,害一害這個桓京。”

    橫江又搖了搖頭。

    左護法終于不再多說,額頭上的獨眼里,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動,也不知在打些什麼壞主意。不過,他如今已是橫江的左護法,言行舉止,皆要考慮橫江的態度,即便心魔本性難改,他一肚子壞水也難以付諸實踐。

    左護法不說話了,橫江卻傳音給他︰“你去那一處化作蛇和雞的雲霧下方,地底十丈以下的方位,探查一番,若有所獲,拿來給我。你探查之時,需小心謹慎,步步為營,切不可急功近利,一旦遇到危險,退回來!”

    “尊令!”

    左護法身軀一搖,化作一朵紅得紫黑的火焰,飛至白玉地面,沉了下去。

    不久之後,左護法所化火焰,又飛了出來,直達橫江身邊,變成沒有面目只有獨眼的身形,手掌攤開,掌心已多了一顆圓溜溜的蛋。

    左護法傳音道︰“尊上!這蛋中氣息,我似是在哪兒遇到過,卻又想不起來,到底是在何處遇到過這種氣息。”

    橫江點點頭,將蛋放進貼身收藏魔血瓶子的鳳凰羽衣內袋之內。

    對于左護法之言,橫江並不否認,因為他也有這種感覺,卻也和左護法一樣,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左護法又道︰“那蛇雞雲霧下方地底,有一座大陣,陣勢極其玄妙,只怕不比三寶天尊和法臣天尊布置的九岳大陣差!這顆蛋的位置,就在大陣正中央。”

    橫江問道︰“既有大陣守護,你是如何得了這顆蛋?”

    左護法道︰“不知為何,那大陣已停止了運轉,我取這顆蛋的過程,似探囊取物一樣容易。”

    時間流逝,霧氣越變越淡,一個時辰以後,白霧消散。

    第一個清醒過來的是獨孤信,也不知她在心思痴迷之時,見到了些什麼事情,眼眸變得越的柔情似水,就連呼吸也變得越的輕柔。

    余下人等,亦漸漸醒來。

    第一個開口說話的,是華陽洞天主人的弟子6沉舟,他道︰“桓京,這一次你請我幫忙的報酬,我不要了。”

    桓京搖頭道︰“你我早有約定,如今說不要就不要,豈非陷我于不義?”

    6沉舟面無表情,掐指算了算,道︰“剛剛那一番龍鳳翱翔的畫面,能錘煉我輩仙門弟子的道心,這般機會,千載難逢!你請我陪你來此之前,我們早已約定好了,這仙府當中的好處,我一樣都不要,我會一路護持你,離了此地之後,你再支付仙精給我。如今我平白無故,得了錘煉道心的好處,比起你我當初約定好的價錢,價值更高。剛剛我盤算了一番,得了這番好處之後,再扣除你給我的仙精報仇,我還欠你二十七片半的仙精。”

    桓京道︰“這如何使得?”

    6沉舟又道︰“以你稷下仙宮真傳弟子的身份而言,你礙于顏面,必不肯收我仙精。也罷,就當我欠了你仙精二十七片半,下次你若有其他事情,要找我出手相助,再將這個數目的仙精從報酬里扣除。”

    桓京皺眉,神色不悅,道︰“我找道友幫忙,是想交道友這個朋友。如今道友卻說欠了我仙精,道友莫不是看不起我?”

    6沉舟道︰“我沒有看不起任何人,而且,我也沒有朋友。”

    桓京一時語凝,甩了甩衣袖,嘆道︰“人心都是肉長的!若我天長日久,都一心一意待你,把你當做朋友,我便不信,你能自始至終,都不把我當朋友。”

    6沉舟抬起頭來,凝視著白霧散盡,深邃漆黑,只有荒赤那顆明珠還在光的仙府天宇,道︰“我沒有心。”

    桓京情緒有些低落,自嘲一笑,又道︰“也許,那二十七片半的仙精,6沉舟你是無法欠我。”

    6沉舟問道︰“此話怎講?”

    桓京指了指地面,再面帶微笑看了看周圍之人。

    荒氏兄弟對視一眼,這兩人也在觀察其他人的神態。

    唯獨那李阿壯,開口就道︰“你們打什麼啞謎,不就是個蜃蛋麼,難道在場之人當中,還會有誰不知,遠古之時蛇雞相配,空中演法,下方百丈以內,必有蜃蛋?你們一個個不肯說話,難道是想等那些不知道的人,先行離去,然後你們再獨吞?”

    “哈哈,李道友此言差矣。”桓京灑脫一笑,道︰“我只是在想,在場之人這麼多,若此地真有蜃蛋,也只有一顆蛋,該如何分。”

    李阿壯道︰“旁人都說我笨,依我看,你們比我更蠢!蜃蛋都沒到手,卻想著怎麼分,實在可笑!若等你們商量好了怎麼瓜分蜃蛋之後,再往地底一看,卻得不到蜃蛋,豈不是笑掉了別人的大牙?”

    桓京被嘲諷一番,不僅不怒,反倒滿臉笑容,朝6沉舟說道︰“你看,就連李道友都知道下方有蜃蛋。”

    6沉舟面無表情,道︰“若真有蜃蛋,只怕早已被趕在我們前面來此的仙門弟子帶走了,哪里輪得到我們?”

    桓京搖搖頭,道︰“蜃蛋乃天地之寶,哪能輕易得手,唯有機緣際會,才能獲得。天地之間,凡有至寶之處,必會有艱難險阻。諸如那弱水湖里,就有一湖弱水,可卻有一個綾波真君住在那里,我們個個都見到了弱水,又有幾人能將那弱水獲取在手中?此地仙府雖有其他仙門弟子比我們來得早,可蜃蛋卻未必能落入他們手中!”

    6沉舟道︰“有沒有蜃蛋,一探便知!”

    荒赤和荒橙對視一眼,兄弟倆已拿定了主意,荒赤道︰“諸位!不如我們一起下去!”

    桓京點頭道︰“善!”

    眾人紛紛施法,準備以土遁術遁入地底。

    荒赤見橫江原地不動,催促道︰“橫道友,一起下去!”

    橫江搖搖頭,道︰“我只有神魂境修為,若下方危險重重,只怕我實力太低,會拖了諸位的後腿。”

    荒赤點頭道︰“也罷,那橫道友你在此稍等。”

    眾人身上紛紛閃爍出法術光芒,沉入了玉石地面。

    獨孤信不為所動,站在橫江身邊,沒有和眾人一起土遁下去。

    那華陽洞天主人的弟子6沉舟,也留了下來。

    先前荒赤向橫江介紹6沉舟之時,說此人開口閉口都是仙精,滿身銅臭味,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不過,橫江對6沉舟,頗有好感。

    這種把利益得失掛在嘴邊的人,未必是個好人。可一個能將他欠別人多少東西記得清清楚楚,且一定要償還的人,必定壞不到哪兒去。

    尤其是6沉舟對桓京說的那一句“我沒有朋友”,讓橫江頗為欣賞。

    只有把情義二字,看得極重的人,才不願意輕易認可別人是他的朋友。否則,只需應酬幾番,酒肉往來,豈非江湖處處是朋友?

    轟隆隆!

    陣陣驚天動地的響聲,自地底傳來。

    橫江幾人飛在空中,卻也能感受到下方巨響之威,感覺到此地仙府在輕輕的震顫抖動,尤其是先前雞蛇演法正下方的玉石地面,似有一只無形大手在揉捏面團一樣,將玉石地面揉來揉去,拉長又縮短、捏起又壓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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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9 00:35: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零九章︰食糧!


    幾個時辰後。

    震顫不休的地面,漸漸平息。

    隨著一道道光芒自地底冒出,眾人紛紛飛了出來,卻一個個灰頭土臉。

    有幾個桓京身邊的仙門弟子,因只有神魂境修為,實力不夠,身上各有傷勢。

    “好玄妙的陣勢!”

    荒赤嘖嘖贊嘆,朝橫江說道︰“還好橫道友沒下去,此地陣法是一座遠古大陣,和當今天下的陣法一途,不論是布陣手段還是陣勢都截然不同!玄妙至極卻異常凶險,只怕陣法威能,比起三寶天尊和法臣天尊布置的九岳大陣,差不了太多。好在此陣是自行運轉,無人主導,否則一旦有人掌控此陣,要害我們,只怕我們一個都出不來!有這大陣在此,只怕道君高手,也難以在陣中找到蜃蛋。”

    桓京神色凝重,亦道︰“看來蜃蛋與我們無緣,不可強求。”

    眾人紛紛點頭。

    寶物雖好,可性命更加珍貴。

    橫江見眾人情緒低落,已有了離去之意,于是說道︰“這仙府空間方圓數百里,數日以來,我們也探訪得差不多了,諸位有何打算?”

    荒赤道︰“我們入了此地,雖沒能獲取遠古群仙留下的寶物,卻得到了一次頓悟的機會,算是賺了。”

    李阿壯則大喊道︰“多說無益,多留無益,走吧走吧!”

    荒橙掀起青風大幕,載著眾人與許多骨粉屍骸,朝來時的路,飛馳而去。眾人進入仙府之時,選擇的大門各有不同,如今算算時辰,恰好是橫江等人進來的那處大門,即將在不久後再度出現,于是眾人選擇了同行。

    飛馳不久,遠處一束精光飛射而來,載著那廣寒宮弟子魯巧指,來到青風大幕之上。

    李阿壯驚喜道︰“巧指姑娘,你不是早就和他們一起走了嗎,怎麼還在這里?”

    魯巧指朝眾人嫵媚一笑,隨即微微低頭,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去追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從門中離開了,我又記不得大門出現的位置,離不開此地,就只有回來找你們。我……我又怕你們會趕我走,就遠遠的跟著你們,直到發現你們準備離開仙府,這才跟了過來。”

    她一邊說話,一邊流淚,越發的楚楚動人。

    眾人憐她柔弱,也不多問,只讓她留在青風大幕上,答應帶她一同離去。

    橫江聽了魯巧指這一番言辭,心中暗忖道︰“魯巧指一直在暗處尾隨我們,必定也見到了空中龍鳳畫面。以她的資質和道心,多半不會比獨孤兄清醒得更早。可她身處的位置,卻離龍鳳呈祥之處更遠,也許受到的影響會小很多,醒來得也就更早。不知這個廣寒宮弟子,是否見到了我讓左護法收取蜃蛋之事……”

    魯巧指見橫江沉默不語,便走至橫江面前,拱手施禮,道︰“閣下不言不語,莫非心中還在怪罪巧指?”

    橫江微微皺眉,懶得理會。

    魯巧指眼皮顫抖,眼角竟滑落一滴晶瑩的淚水,以略帶乞求的語氣,道︰“人家只是一時沖動,做了對不起閣下的事情,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了,請閣下就不要再耿耿于懷了,好麼?”

    橫江道︰“你多心了。我不是惦記著你我的恩怨,我想的是其他事情。”

    魯巧指這擦了擦眼淚,拿出一張白玉質地的蒲團,擺在青風大幕上,盤膝坐了下來。

    她坐著的位置,正好位于橫江與獨孤信之間,將兩人隔開。

    這番舉動,讓獨孤信心中閃過一絲不快。

    獨孤信自**扮男裝,很擅長掩飾情緒,表面上沒有任何抵觸神態。可接下來魯巧指時不時找獨孤信說話之時,獨孤信根本不願意搭理。

    魯巧指以為是獨孤信受了橫江的影響,聽多了橫江在背地里講的壞話,才對她影響太壞,卻不知獨孤信對她魯巧指的厭惡,更多是源自于魯巧指說話之時,那略帶曖昧的語氣,讓獨孤信覺得有些惡心。

    獨孤信敷衍了魯巧指幾句,隨即長身而起,走至青風大幕邊緣之處,孤身站立,樂得清靜。

    魯巧指本想跟過去,可心中又有其他的念想,便留在了橫江身邊,端坐在蒲團上,一動不動,運轉廣寒宮修行法訣,周身冒出一股股寒氣,不久後寒氣就像是一個白色的蠶繭,將魯巧指全身罩住。

    青風大幕在仙府里疾馳。

    眾人因不久之前,才得了一次道心通明的頓悟機緣,如今也沒有多少心思閑聊,除了操控青風大幕飛馳的荒橙之外,余下之人皆盡盤膝坐下,回味當時那種頓悟的狀態,希望在修行一途能夠再有所進展。

    不知不覺間,魯巧指坐著的蒲團,漸漸產生了變化。

    玉石質地的蒲團似是融化了,變得有些柔軟,中間溢出一道流水,漸漸的蔓延到了魯巧指腿上。

    尋常情況之下,水往地處走。

    可蒲團里溢出的水,卻是往上蔓延,將魯巧指雙腿裹住,再緩緩攀升,而且這等流水似是無法打濕衣裳,絲毫不浸入魯巧指的衣裙,如同蠟油一樣,漸漸的將魯巧指渾身包裹住,片刻之後,她已成了一個水人。

    她被如繭寒氣裹住身體,故而周遭仙門弟子,包括橫江在內,都沒有看到魯巧指被流水覆蓋全身的樣子,直到有一只猙獰的水臂,從寒氣里伸了出來,閃電一樣抓向橫江……

    橫江察覺到魯巧指身上氣息有些不對,心中已經警覺,微微張口,醉里飛出一道猶如閃電的劍氣。

    太乙庚金劍氣!

    此劍沒有去管那只急速伸向橫江的手臂,而是直斬魯巧指。

    左護法不等橫江下令,已放出八寒業火,阻擋在那只水臂前方。

    水火相激,陰陽相悖為雷,電光閃閃,轟隆作響。

    “魯巧指!”

    荒赤暴喝一聲,吼道︰“你在作甚?”

     嚓!

    寒氣結成的冰霜蠶繭,碎成一地冰渣。

    蠶繭里的人站起身來,卻哪里還是原來的魯巧指。

    厚厚的水流組成一個高達數丈的身形。至于魯巧指的身軀,則被困在水人腹部,正愁眉苦臉,顯得極其痛苦。

    水人絲毫不理荒赤,只身撲向橫江,怒吼道︰“偷盜本君的冰棺,斷了本君的食糧,罪該萬死!”

    食糧!

    她莫非是以仙門弟子的屍體為食,行那深淵諸魔食人飲血吞魂之舉?

    至于水人的來歷,已呼之欲出。

    綾波真君!

    橫江對綾波真君的憤怒視而不見,反倒喝問一句︰“你和這仙府里的蜃蛋,有何關系?”

    綾波真君怒吼道︰“蜃蛋也是本真君的食糧,你們偷了冰棺,讓本真君饑腸轆轆,本真君早已將蜃蛋吃了!”

    怒吼之時,綾波真君欺身而上,追殺橫江。

    只可惜,這綾波真君上一次都沒能傷得到眾人,到頭來被左護法將碎裂的身軀所化弱水,盡數收走,此番周圍多了桓京與陸沉舟等純陽仙人,綾波真君又怎能傷到橫江?

    眾人一番圍攻,綾波真君所化水人轟然炸開,化作滿天霧氣。

    不過,水人身殞之時,體內散出的黑氣,卻再度遁走,不論眾人如何施法,想要逮住黑氣斬草除根,卻完全沒有半點效果。而且這一次水人死後,身軀化霧消散,也不像上次一樣留下了弱水,眾人可謂是一無所獲。

    先前被水人困在腹中的魯巧指,幽幽醒來。

    她一睜眼,就發現青風大幕上眾人全聚集在她身邊,將她團團圍住。

    荒赤當先發難,喝問魯巧指,為何綾波真君的水人,會出現在她身上,就連與魯巧指關系較好的桓京,也問她這幾日間,是否遇到了綾波真君。只有那李阿壯,一門心思袒護魯巧指,說此事肯定和魯巧指無關。

    橫江冷眼旁觀。

    獨孤信雖不說話,可她秀麗的瞳孔深處,已暗藏殺機。

    魯巧指見眾人都在追責她,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道︰“綾波真君那麼厲害,至少也是個道君高手,我怎麼可能知道她為什麼會出現在我身上。也許是因為綾波真君見我一個人行動,覺得我好欺負,于是偷偷附身在我身上。”

    李阿壯不等眾人開口,已當先說道︰“巧指姑娘只有神魂境修為,和綾波真君差距巨大,若綾波真君有心暗算她,她確實察覺不到。”

    此言不無道理。

    荒赤卻問道︰“那你為什麼不坐在其他人身邊,偏偏要坐在橫道友身邊?”

    魯巧指拉擦了擦臉頰上的淚珠,道︰“在場的人當中,只有他對我態度最冷淡,我想和他改善關系,希望多多了解,多多交流,以後能做朋友……”

    自從事發之後,橫江就未曾多問,也沒有多說,只冷冷看著魯巧指,如今聽魯巧指這麼一說,橫江雲淡風輕回應道︰“你我無緣,做不得朋友。”

    噗嗤!

    一口鮮血,自魯巧指口中噴出。

    她很痛苦的伸出手,捂著小腹丹田之處,彎下腰去,渾身顫抖,一層層冰霜寒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出現在魯巧指周身皮膚上。

    眾人見此,紛紛過來探查魯巧指的脈象,最終得出結論,都說這魯巧指是因被綾波真君附身,壞了修行根基,已元氣大傷,須得盡快救治。在場之人里,雖有好幾個純陽仙人,可魯巧指這般傷勢,仙人也救不了她,就算是生死人肉白骨的療傷靈藥也難以起到作用。除非有熟知她修煉功法的師門高手替她運功療傷,或者是仙門道君出手相救……

    半個時辰後,仙府大門開啟。

    青風大幕如同一道青色閃電,自門中一閃而出。

    眾人本來準備直接飛向九岳大陣或者直達三寶宙船,找尋道君高手搭救魯巧指,不料仙門道君,已在仙府之外,等候多時。

    曠野當中,一柄似大蘑菇一樣的黃羅傘蓋之下,擺著一張圓桌。

    王玄應孤身一人,坐在桌邊,正端杯小酌。

    眾人前去見禮。

    荒氏兄弟則拜稱王玄應為師叔。

    王玄應看了看青風大幕上載著的骸骨與屍體,又看了看毫發無損的荒氏兄弟,竟一臉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不愧為吾師三寶門下弟子,遇綾波真君能全身而退,且帶走了綾波真君的口糧,不錯!不錯!”

    此言一出,眾人俱驚。

    這王玄應道君,似乎對仙府的底細,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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