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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飯團桃子控] 貴女重生記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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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0:57:02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九十章 狗咬狗

  十八娘鬆了口氣,她突然覺得,有沈澤這樣的父親,也不算運氣差到底了。

  許是想得太多,到了夜裡,十八娘忍不住咳了起來,北流說什麼也不肯回房間去睡,非要在一旁的小榻上給她守夜。

  聽到她難受,北流趕忙端了一盞梨水,擔憂的說道:「小娘切莫再貪涼了,如今已經入了秋,季節交替,最是遭罪了。」

  十八娘喝了一口梨子水,往年她可重來沒有在換季的時候生過病,想來那些大夫們都沒有看錯,她的身體的確是越來越差了。

  「今兒個李世子是不是送來了恒泰銀樓的新圖樣子,你拿來給我看看。」

  北流一愣,趕忙將那圖冊拿了過來,遞給了十八娘。這恒泰銀樓在長安城裡很有名氣,內宅婦人們都以提前得到圖冊為榮。李世子送過來的時候,小娘是看也沒有看,怎地這大半夜的,卻要來看了。

  十八娘接過冊子,北流又將燈芯挑亮了一些。

  十八娘翻了翻,翻到其中一張停了下來,嘲諷的笑了笑,「你看這對手鐲如何,白玉無瑕,上頭還罕見的雕刻了白玉蘭,崔表姐若是見了,一定會想要買下來的。」

  說著,她翻身起床,提筆模仿著崔蘭芝的筆跡,在那紙後頭,寫了一個小小的蘭字。

  「明兒一早,你去尋侯府的老花匠譚老頭,他的兒子剛娶了我們院裡小恬,受了我的恩惠。你讓他將這張圖放到侯爺的書桌上。」

  北流點了點頭,接過圖紙,細細的用布包了起來。

  十八娘眯了眯眼,終於沉沉的睡去。

  等到第三日一大早,十八娘便穿戴整齊了,揣上四隻恒泰新出的煙紫色玉鐲,領著東珠和南枝一齊去侯府給老太太請安。

  才在院子門口,就聽到了沈琴和十六娘的說話聲,逗得老太太是哈哈直樂。

  十八娘邁進門去,先是給老太太和大伯母請了安。這才掏出玉鐲子,遞給沈琴一隻,又遞給崔蘭芝一隻,偏偏漏了十六娘。

  十六娘嘟著嘴,笑駡道:「你這丫頭,也忒小氣了一些,買玉鐲子才買一隻,我可是眼巴巴的等著呢。」

  十八娘沖著她眨了眨眼睛,「我這窮兮兮的,去恒泰也就圖個新鮮,買隻煙紫色的鐲子送姐妹們戴著玩兒了。」

  「哎呀,恒泰的手飾我可是沒有幾件,十八娘你不厚道!不行,我也得有一隻。」

  十八娘將鐲子往她手上一套,笑道:「少不了你的。不過你們猜我去那兒見到誰了?」

  「誰啊?別賣關子了,莫不是我未來的姐夫?」十六娘笑著打趣著沈琴,直將她鬧成了個大紅臉。

  「才不是呢。是大伯,他可是一出手就定了一對最貴的玉蘭花羊脂白玉鐲子。這鐲子可是天價,定是買來給你做嫁妝的。十六,大伯可真疼你。若鐲子來了,可一定要讓我開開眼啊。」

  十八娘話音剛落,只見十六娘臉色大變,一把抓住十八娘的手,「那圖冊,你可有?」

  十八掙扎著抽出了手,愣道:「自然是有的,這長安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家都有一份,想來侯府裡也是有的。我一會讓人給你送去。很好認的,那玉特別的白,一點瑕疵都沒有。還就著紋理雕著玉蘭花呢,很是清新典雅。一共才出了三對,聽聞一對被王貴妃買去了,還有一對被鎮平王世子買去送給他母親了。」

  這剩下的那對,可是在崔蘭芝的手上戴著呢。也不枉費,她特意讓李子期給她留著的了。

  十八娘看著崔蘭芝不停往袖子裡縮的手,心中暗笑。誰的兒子,誰自己個養去。

  十六娘一聽,果然深深地看了崔蘭芝的手腕一眼。這世家貴女們沒有別的本事,辨認首飾衣衫絕對是請嬤嬤細細地教導過的,這白玉鐲子如此特別,只要崔蘭芝敢戴,十六娘就絕對會注意到。

  眼見著主座上的老太太臉色陰沉,十八娘暗爽不已。沒良心的老妖婆,你不仁別怪我不義。她就不信,大伯母和沈十六知道了這事還能忍氣吞聲。

  「咳咳,你們這一大早的,鬧得我腦仁子疼。不就是一對玉鐲子嗎?也值得十八娘你大驚小怪的,沒得小家子氣。」老太太拖著頭,咳了兩聲,緩緩地說道。

  十八娘低下頭,悶悶地說道:「是孫女無狀了。十八娘羨慕的,不是這鐲子價值連城,而是大伯父對十六的一番慈愛之心。」

  老太太沖著她揮了揮手,「你們且都下去吧,蘭芝留下來給我捏捏腿。」

  眾女一道出了門,十六娘面色鐵青,一把抓住十八娘,問道:「你明知道我父親將那鐲子送給了崔蘭芝,還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別以為就你一個是聰明人。」

  十八娘驚訝的捂住了嘴,「有這等事,我才剛來,沒有看到崔表姐手上戴著玉鐲啊。大伯父怎麼會……」

  十六見她神情不似作偽,崔蘭芝秀玉鐲的時候,她的確是還沒有來,心中信了三分。

  只是父親好端端的,為何要給崔蘭芝送鐲子,平日裡有很多蛛絲馬跡,她只當是舅舅疼愛外甥女兒,如今有了懷疑,仔細一想,簡直是要了命了。

  十六娘心思再深沉,如今也不過是個尚在閨中的少女。她忍不住扭頭看了一下神情呆滯的母親,她都能想得到,執掌中饋的母親,又怎麼會想不到?

  她不忍心的喚了一聲,「母親。」

  大伯母聞聲猛地抬頭,一把拽起十六娘的手,大步流星的就走掉了。

  只留下暗暗高興的十八娘,和一頭霧水的沈琴。

  現如今,她就等著看賢惠的大伯母,此番如何的不賢惠了。便是泥人都有三分脾性,更何況她不是泥做的,是鐵塑的。

  沈琴喃喃地問道:「十八娘,剛剛你說的那對白玉鐲子,如今正戴在崔表姐的手上,就在你來之前,她還給我們看了。真的有人能夠疼別人的女兒,比疼自己的女兒還多嗎?」

  十八娘不知道她又想歪到哪裡去了,懶得回復,直接就帶著南枝和東珠回了尋梅院。

  剛一進門,就看到北流迎了上來,笑眯眯的說道:「小娘,大人給你送了一套頭面首飾呢。」

  十八娘有些驚訝,「你說的那人是沈澤?」

  說完,她快步的走到桌子前,打開盒子一看,裡頭放著一套粉晶的首飾,水頭十足,正是合適她這個年紀戴。再一看,裡頭還有一張小紙條兒。

  沈澤龍飛鳳舞的寫著:聽說你羨慕別人的父親?如今不羨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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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0:57:12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九十一章 一嘴毛

  話分兩頭。大夫人越走腳步越重,簡直是氣得七竅生煙,拽得十六娘的手生生地疼。

  「娘,你拽疼我了。你也莫著急,指不定父親只是因為崔表姐沒了父親,所以便疼了她一些,不過是一對鐲子罷了,算不得什麼的。你莫氣壞了身子。」

  大夫人手一鬆,看到十六娘的手紅腫了一圈,心疼的掉下淚來。

  「這麼多年的夫妻了,我還不知道他。從來就是個色胚子,我說他先頭裡還嫌你姑母久住娘家丟了沈氏的臉,後面怎麼又不提了,原來他……這話說出來,我都怕髒了自己的嘴。」

  大夫人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復又挺直了腰杆子,繼續快步往主院裡走。

  她嫁來沈家這麼多年,為他生兒育女,從未做出過任何不符合女戒女則之事,在族裡,也是人人稱讚的宗婦。可是他呢,美人一個又一個的往屋子裡抬,她為了不失賢惠名兒,為了維護他宗子的聲望,忍氣吞聲,甚至還幫他遮掩一番。

  可是這次,實在是太過了。

  大夫人剛進邁進主屋門,揮了揮手,想讓十六娘下去,復又泄了氣,「罷了,你也留下聽一聽吧。你就要嫁人了,王家也少不了這樣烏煙瘴氣的事情。」

  「柳嬤嬤,最近表小姐那兒都點了些什麼吃食?可曾請醫?月事帶按時領了嗎?」

  柳嬤嬤是一個很精明的婆子,長著一對吊稍眼兒,看起來頗為兇悍。

  「剛來的時候,住在那邊府裡,這時節正適合吃魚,表小姐才嘗了一口,就吐了,說是水土不服。請了醫來看,開了些湯藥。月事帶按時領了,不過用沒有用,就不知道了。」

  大夫人憤怒的將杯子往牆上猛地一扔,「我說她為何要我去哄好十八娘,讓她將沈庭引過來,與崔蘭芝玉成好事,原來她的肚子裡都已經有了孽種!好好的世家貴女,偏偏要自甘下流,難怪不敢堂堂正正的談婚論嫁,要使出這樣不入流的手段。」

  「柳嬤嬤,你替我去煎一碗墮胎藥。這種怪物,怎麼可以留在世上?她崔蘭芝,莫不還能躲在老太太那兒一輩子麼?你兒子不是在前院當跑腿的小廝?去尋崔蘭芝,就說大人約她在花園裡見。」

  柳嬤嬤也被大夫人這猙獰的樣子嚇到了,心疼的喊道:「是,夫人。不過這樣,就和老太太以及姑太太徹底撕破臉了。」

  她是看著夫人長大的,當年閨閣裡的嬌嬌女,如今已經被搓磨成這樣了。

  大夫人冷笑出聲,「我忍氣吞聲,她們也沒有給我臉。」

  很快,一件轟動整個候府的大事就如同狂風暴雨一般的襲來。

  雲英未嫁的表小姐崔蘭芝在花園子裡小產了,鵝卵石小徑上全是血,還是那打掃花園的婆子發現的,忍不住尖叫起來,那叫聲,整個府裡的人都聽見了。

  老太太握著崔蘭芝的手,看她疼得滿頭大汗,姑太太在一旁抹淚,站起來就要去撓大太太的臉,卻反被柳嬤嬤扯散了頭髮。

  崔蘭芝吧嗒吧嗒的掉著淚,「舅舅呢,我要舅舅來看我。」

  大夫人哈哈的笑了兩聲,「表小姐可真夠不要臉的,你的舅舅如今正摟著姑娘在前頭喝酒呢,哪裡有那功夫,來看你這個殘花敗柳。連舅舅都不放過,說出去可真是嘖嘖……」

  老太太的手猛一拍床杆,罵道:「你這個惡婦,你這樣做,蘭芝還怎麼嫁人啊?」

  「我雖然是沈家的宗婦,可還管不了崔家的女兒嫁不嫁人。」說完她又轉向小姑子,「雲娘,我要是你,就尋一根繩子將這孽畜吊死了,一乾二淨,一了百了。不然別人知道了你女兒的醜事,又怎麼看你這個死了丈夫的俏寡婦呢。」

  沈雲娘臉色一白,這話雖然說得毒,卻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她不由得抱著老太太的大腿,嚎啕大哭起來。

  她也不知道,女兒為什麼會做出這等醜事!她是看到女兒被抬回來,才知道這事的啊!她似乎看到她的那座貞節牌坊眼見的就要倒下來,將她壓得喘不過氣。

  大夫人拍了拍自己的手,「母親,你還是早做決斷吧。不然這府裡頭的流言,我可是管不住了。您也別怪我,要怪就怪您生的兒子太荒唐。也莫要說我忤逆不孝,反正我的兒子都娶了好媳婦,女兒也要嫁回我娘家。這事兒傳出去了,沈氏一門臉上都要蒙羞。」

  說完,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老太太用手指著門,憤怒的咆哮道:「你,你……」

  話還沒有說出來,就氣得撅了過去。一下子,這屋子裡簡直是人仰馬翻。哭聲,喊聲,銅盆落地的聲音,嘈雜一片。

  大夫人拉著沈十六的手,走在花園子的路上,剛才的氣勢好像一下都沒有了,整個人像是蒼老了十歲。

  「我的兒,只希望你嫁人之後,沒有這麼多糟心事兒。好在王六是我看著長大的,他君子端方,就是性子冷淡了一些,他心悅十八娘的事,你也莫放在心上。這男人的心大著的,不會只看到那麼小小的一個人的。」

  沈十六點了點頭,「娘,我知道了。父親他……」

  大夫人搖了搖頭,「他做了這等事,自是沒臉聲張,你以為隔壁府裡的叔叔是吃素的麼?還敢將這麼個破爛貨塞過去。你放心吧。一會你去把銀子還給琴娘吧,就說我病了,沒有氣力替她置辦嫁妝了。」

  十六遲疑了片刻,問道:「那她送給我的那些首飾,需要還嗎?那可都是好東西,便是帶去了王家,也很有臉面。」

  「既然你喜歡,那就不送回去了吧。雖然是她求我們辦嫁妝才送的禮,嫁妝沒有辦成,但送的禮也沒有拿回去的道理。更何況,我們才幫沈庭解決了一樁麻煩事,她應該感謝我們。我累了,想要回去休息一下,你快去辦了這事吧。」

  聽蘭院的沈琴,看著眼前的一堆銀票,整個人都不好了。大伯母不替她幫嫁妝了,她先前又那樣說了十八娘,那誰來替她辦嫁妝呢?難不成要她這個新嫁娘親自上陣?可是要準備什麼東西,她是一概不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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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0:57:23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九十二章 秦昭進門

  時間一晃就到了十月底,一場冷霜下來,讓整個長安城都彷彿變得乾淨了幾分。

  侯府裡前些日子來報,說是崔家的表小姐游湖的時候,失足落水沒了,她雲英未嫁就早喪,也不能大辦,只悄悄地叫人尋了個庵堂停了,再尋塊地給掩埋了。老太太和大夫人都傷心欲絕,病了好些日子。

  而那位姑母沈雲娘去了佛堂,再也沒有出過門。

  十八娘請人盯緊了那頭,以防老太太又出什麼妖蛾子,也沒有讓沈庭回來,只是今日,他卻是不回也得回了。

  整個沈府都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的,沈耀今兒就要娶秦昭進門。

  他今日穿了一件緋紅色的喜炮,圓領窄袖,上頭繡滿了九十九個各種字體的喜字暗紋,這麼多樣式卻不顯繁雜,可見繡衣衫的人手藝高超。

  頭戴羽冠,冠前鑲嵌著大大的明珠,這是誰家的玉面俏郎君?

  沈耀翻身上了馬,沈庭和沈琅緊隨其後,更有一眾知交好友一溜煙兒的跟著。十八娘遠遠地看著,只見李子期也在其中,見她看過來,沖著她揮了揮手。

  十八娘不由得扶額,這廝也不知道是怎麼混進去的,居然沒有被沈耀趕出來。

  他長得十分的白,承托得一旁的徐武和沈庭,越發的黑。

  說起來,最近很少見到他了。黑羽衛事情頗為繁雜,李子期總是在往來的路上,每次回長安,都帶著各種土儀,借著沈庭的手,送來沈府。

  送給沈澤的,都是些各地罕見的碑拓,古籍字畫的複刻本,算不得金貴,卻很雅致;送給沈耀的,筆墨紙硯;送給沈庭的,胡人的匕首,兵書之類的應有盡有;到了十八娘這兒,全都是些各地的吃食。

  連南枝都打趣她,貼了秋膘,圓潤了不少。十八娘照了照鏡子,隨即將李子期送來的各色吃食給各處都分了一份。

  這一來二去的,便是沈耀也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了。送一次禮容易,這次次都送,就讓人不好黑著臉對他了。

  見眾人走遠了,十八娘也鬆快不得。這娶妻娶妻,對於娶的一方而言,那是添丁進口的大事,還有滿堂賓客在等著呢。

  這種時候,家中便是有再多的嫌隙,也得擰成一股繩兒,免得在外人跟前丟了臉面。

  賓客們吃著果子嘮著嗑,過了不多時候,迎親的隊伍便回來了。

  秦昭穿著綠色的衫裙從八抬大轎裡款款而出,上頭繡的大朵國色天香的牡丹花像是活過來了一般,在風中搖曳。正是所謂的紅男綠女。

  如今這大楚婚嫁,男子穿緋紅,女子原本是穿綠,但是朝華夫人改了紅色,說是穿了喜慶,於是紅綠均可。

  秦昭這一身就是嚴格的按照古制來做的。這綠色並非什麼人都能穿,可是秦昭穿起來卻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那白瓷般細膩的小手從綠色的衣袖裡伸出來,像是荷葉下頭悄悄藏著的蓮藕,鮮嫩欲滴。

  沈耀一看,臉都紅了。滿堂的賓客見狀打趣,都哈哈的笑了起來。

  比起沈瑜的婚事,今兒當真是太順利了,沒有武歸鬧什麼妖蛾子。那高堂主座上,端端正正的放著魯萍的牌位。

  不一會兒,新娘子便被送入了洞房,沈耀則被一群同僚們拉出去飲酒了。

  秦昭此刻已經摘下了紅蓋頭,即便大方如她,新婚之夜也忍不住紅了臉。

  十八娘見狀,捂著嘴笑了笑,「大嫂莫擔心,大兄特地讓我在這裡陪著你呢,餓了吧,我蒸了些餃子,都是一口一個的,你先用點。前頭一時半會兒的,怕是走不開。」

  秦昭見到只有十八娘一人,也鬆了一口氣,恢復了平日裡鎮定的模樣。

  「我還真有些餓了。沈氏不虧是大族,今兒我一緊張,就低頭數過來過去的鞋子,數到最後眼都花了。」

  「那可不,沈家族人眾多,若是將那些外放的族人都算上,這大楚朝堂怕是占了三分之一去了。再加上平日交好的崔王鄭李蕭氏之類的,可不就多了。」

  秦昭有些乍舌,她的祖父雖然是相國,但是秦家卻是不及范陽沈氏龐大的。

  她看了看四周,紅著臉,壓低聲音對十八娘說道:「還記得那次小樓聽雨,我與你說的麼?等我定親了,就告訴你,我心裡那人是誰,如今雖然晚了些,但總是要守承諾的。」

  她說著,從衣袖裡抽出一本書來,正是當日秦昭心之神往的那人的詩集。

  十八娘接過一看,才一翻開扉頁,就忍不住笑了起來,「秦昭,你真是……」

  她正想著,腦海中突然又出現了明珠的聲音: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幸得再逢君,日日與君好。皇天不負苦心人,沒想到我秦昭這輩子還能嫁給沈耀。

  十八娘有些苦笑不得,這明珠還當真是想人之所想。魯萍一輩子對情愛求之不得,所以她這顆珠子,也就只聽得懂情話。秦昭對沈耀,李子期對她……

  秦昭眼睛亮晶晶的,不好意思的開口說道:「我小時候識字早,有一次去哥哥書房裡,不小心在角落裡發現了這本詩集,一見就心喜。打探一番,才知道是你哥哥寫的。我兩人本是門當戶對,只是年歲有差,你哥哥那時候又定了孔景嫻,還傷了腿。我只當是有緣無份了,沒想到還能有今日。」

  十八娘也很高興,若秦昭心裡的是別人,以她的品性,也不會做出什麼荒唐事,只是到底不和美。如今甚好!

  「哥哥和嫂嫂可真是天賜良緣!」十八娘也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道:「我哥哥可是一個通房侍妾都沒有呢。因為武歸,哥哥被嚇怕了,說是以後不納妾,只守著嫂嫂一人。」

  這對於秦昭無疑是天上掉下了個大餡餅,她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此言當真?」

  十八娘點了點頭,「千真萬確。哥哥特意讓我告訴你的。」

  沈耀從小就見了武歸和魯萍的慘烈廝殺,十來歲又遭了罪,被沈家人給遺忘了,壓根兒就沒有人想到給他安排通房之類的事情,自然身邊乾乾淨淨的。

  他已經吃夠了內宅不寧的苦,自然不會再自討苦吃。

  十八娘陪著秦昭說話,不多時,沈耀就走了進來。

  十八娘和秦昭見他眼神清亮,均鬆了一口氣。

  「哥哥嫂嫂,春宵一刻值千金,祝你們早生貴子。」說完,她就眨了眨眼,飛快的掩好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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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0:57:35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九十三章 醉酒

  沈耀都回來了,前頭裡也散得差不多了。十八娘和大伯母王氏一道,送走了賓客,又安排好了後續事宜,這才揉了揉胳膊,回了尋梅院。

  這一進門,看著地上的情形嚇了一大跳。

  只見那李子期正躺在地板上,抱著百兩呼呼大睡。

  十八娘臉色一變,對著西屏和南枝擺了擺手,南枝正欲說話,西屏卻沖著她搖了搖頭,將她拉出去了。

  十八娘抬起腳,踢了踢,李子期翻了一個身,嘴裡喃喃道:「小十八,我不想玩蹴鞠。」

  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李子期,快起來吧。今兒個是我哥哥大婚,又不是你大婚,你怎地還喝醉了。」

  李子期聽到十八娘的聲音,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捂住了額頭,雙眼迷迷瞪瞪,他伸出手來,胡亂的抓了抓,「怎麼有好多個十八。兩個十八,就是三十六,三個十八,就是……」

  他掰開手指頭數了又數,怎麼都數不清楚,著急的撓了撓頭。

  十八娘扶額無語,真沒有想到,讓勳貴們聞風喪膽的黑羽衛首領,喝醉了酒之後,竟然變成了這幅小孩的模樣,簡直就是李三歲。

  過了一會兒,他好似又想起了十八娘的問題,傻兮兮的回答道:「你真蠢。我給大舅哥擋了酒,他自然記得我的好,以後要娶你就容易了。等過幾天,我就上門提親。我等著你,我們一起大殺四方。」

  說完,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嚇得十八娘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開玩笑,夜裡房中有男子笑聲,傳出去了,她還哪裡有臉見人啊!

  捂著捂著,李子期竟然一動也不動的。十八娘的手微微一顫,伸出一根手指頭,放到李子期的鼻息之下,還好,還有氣!

  萬一被捂死了,那她可真是太冤了。

  「小娘,給你送盞茶。」十八娘正看著地上的這個龐然大物,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聽到門口南枝的聲音。

  「進來吧。」南枝將茶盤放在桌子上,輕聲說道:「熬了些醒酒茶。小娘,世子在這怕是不妥罷。」

  十八娘點了點頭,一把擰起地上爛醉如泥的李子期,捏著他的嘴,給硬灌了下去。

  李子期被水一嗆,忍不住咳嗽起來,這一咳就醒了,「十八娘,你怎麼就來我家了,我還沒有上門提親呢?」

  十八娘猛拍了一下他的背,「大爺,你小聲點兒,你還在我們府裡頭呢。醒了就快些回去吧,難不成還要留在這裡與百兩洞房麼。」

  李子期踉蹌著站起身來,從懷裡掏出一塊紅色的絲巾塞到十八娘手裡,「我剛從邊境回來,看西域的姑娘們都戴這個,給你也買了一條。明天會讓人送馬奶葡萄,還送到沈庭那兒。」

  說完,他便準備跳窗子離去。

  「李子期,」十八娘想起自己早就繡好的扇套,如今已經是秋日裡,哪裡還用得著。而且,她不想擔著個私相授受的名頭,這繡品可不是隨便能送的。

  李子期回過頭來,看著她,滿眼期待,「你叫我?」

  十八娘怔住了,他的眼裡,在此刻,彷彿藏著整個星空。

  她突然覺得臉有些燙,低下頭來,搖了搖,「沒事,你路上小心。」

  「哦。我知道了。」李子期一個翻身,飛出了窗外。

  百兩感覺身邊空鬧鬧的,睜開眼睛,站了起來。看到十八娘手裡的絲巾,猛地跑了過來,圍著團團轉。

  十八娘笑著讓南枝將絲巾收了起來,拍了拍百兩的頭,「這個不能給你,明兒讓你南枝姐姐給做一套新的衣服。」

  南枝撇了撇嘴,「小娘養這狗兒,跟養孩子似的,哪裡有狗還穿衣服的。」

  「這人都如狗一樣撕別人肉吃了,狗怎麼就不能如人一樣穿衣服了。就給我們百兩做衣服穿,還要在上頭繡大大的杏花。」

  沈老太太可是最愛穿杏花了,對自己的孫子也能如此不留手,可不是良心被狗吃了。

  長者不慈,就別怪晚輩不敬了。

  這些日子她忙著操持沈耀的婚事,沒有騰出手來給那邊好顏色看,老太太別還當她好欺負呢。

  南枝這下笑開了顏,「這個好,奴一會就做。不過小娘,以後那李子期就是我們姑爺了嗎?」

  十八娘捏了捏南枝的臉,「你覺得呢?」

  南枝從小就在十八娘身邊長大,兩人感情非同一般,自然也比旁的人膽大一些,「長得好,家世也好,就是黑羽衛名聲不太好,而且李世子身上有胡人血統。」

  十八娘歎了口氣,「是啊,血統不純。」

  他就是再討好沈澤,光憑藉這一點,沈澤就不會同意的。

  大世家們只覺得自己的血統是高貴的,就是皇室都流著賤民的血,會汙了自家血脈。胡人就更加不用說了,胡姬是什麼,那是玩物!胡族公主算什麼?不過是個彈丸小國自封的貴族罷了。

  過了一會兒,她又開口道:「李世子助我良多,是我的大恩人。」

  南枝沒有接話,想了想,又接著說道:「琴娘身邊的珍珠,找奴搭了個話。說是大夫人病了,將琴娘的嫁妝銀子又退了回來了。她們妄想讓小娘再接過來這事。」

  十八娘搖了搖頭,「琴娘的事情,我實在是不好管了。她不信我,硬拿了去,我又巴巴的去給她辦,哪裡有這樣的道理。大伯娘她,也的確是沒有這個心思管。」

  大夫人心裡憋著火,這次沈耀大婚,她能前來幫忙招待貴夫人,已經是很給沈澤面子了。若是她沒有猜錯,當初老太太想必是讓大夫人哄了琴娘去,然後讓她騙出沈庭,將崔蘭芝肚子裡的孩子栽到他的頭上。

  如今,崔蘭芝已經沒有了,大夫人又何必還攪這趟渾水,平白裡攬事在自己身上。

  沈琴的性子她還不知道?給了三千兩銀子,恨不得辦出像十六一萬兩一樣的嫁妝。若是不貼補了空缺,任誰來辦,她都不會滿意的。

  「你明日裡讓東珠把府裡頭的賬本子,人事冊子還有庫房的鑰匙,全都整理好了,送到品榴苑去,都交給嫂嫂處理,她若是問什麼,你們就如實的答了便是。」

  她頓了頓,接著又說道:「琴娘嫁妝裡的原委,你也與她說清楚了。有多少錢兒,自然就辦多大的事。」

  秦昭是嫡長媳,這府裡頭的事情,理應交給她管,給琴娘辦嫁妝這事,想必還是要落到她的頭上。只不過,她可不想秦昭因為抹不開臉面,拿自己的嫁妝來填了琴娘的嫁妝,那沈耀真的是沒有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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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0:57:46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九十四章 敬茶

  第二日一大早,十八娘出門去正廳的時候,就遇見剛從尋梅院出來的沈琴。

  她看起來有些憔悴,擦了厚厚的粉也掩蓋不了眼眶下的烏青。見到十八娘,她遲疑了片刻,有些不要意思的喊道:「十八娘早,謙郎任上有事,是以沒有過來道賀,但是李家是送了禮過來的。」

  十八娘淡淡的看著她:「姐姐無須與我解釋。不過聽聞孔家小娘偶感風寒,李夫人昨兒個回娘家了。」

  沈琴臉上一白,「到底是我婆母的親侄女兒,偏疼幾分,也是……」

  「我們快過去吧,若是讓大兄和嫂嫂等,就不太好了。」十八娘打斷的沈琴的話,直接說道。

  李謙之廢了那麼多心思娶沈琴,怎麼可能沈家有喜事不來。他的確是來了,只不過半道上聽聞表妹孔美嫻不大好了,這才又折去孔府,這一去,便沒個影兒了。

  沈琴昨兒個望了一天,也沒等到他,自然是夜不能寐了。

  等到正廳的時候,秦昭和沈耀已經過來了。

  她今兒穿了一身石榴紅的百褶裙,上頭繡著活靈活現的纏枝花兒,一張小臉俏紅,臉上帶著初為人婦的喜悅。

  十八娘沖著她眨了眨眼睛,就走到自己的位置,悄悄的站好了。

  沈府已經很少一家子齊聚一堂了。

  老太太坐在主座上,她的左邊坐著沈澤,右邊坐著沈霖,沈霖下首便是大夫人王氏。

  其他的都是小輩,按照年歲一字排開的坐著。

  秦昭先給老太太敬了茶。老太太接過茶去,笑著抿了一口,將一隻自己慣戴的鐲子給了秦昭當見面禮。

  十八娘皺了皺眉,這嫡孫媳婦和庶子媳婦給一樣的見面禮,老太太這是要打秦昭的臉?

  秦昭笑眯眯的接了過來,「多謝祖母。祖母這是教誨孫媳,雖然嫡庶有別,但我是長嫂,自然要和妯娌和和美美的呢。弟妹與我也曾是閨中舊識,如今又得幸同為沈家婦,孫媳定會好好關照她的。」

  老太太臉色一沉,她這話雖是好話,可聽起來怎麼這麼不得勁呢?

  只是一想到她是秦相唯一的孫女兒,今日又是敬茶的日子,便黑著臉,強忍了怒氣。

  秦昭也不在意,又給沈澤敬了茶。然後同兄弟姐妹們見了禮,給兄弟的都是上好的文房四寶,給姐妹們的是一對金桂花紋的臂釧,雖然種類相同,但是嫡庶的品相卻是大不相同。

  老太太一見,臉更黑了。

  武歸死了之後,她的幾個孩子都低調了不少。沈瑜沈瑞和沈玉都是面無表情的接了過來,只有沈琅笑眯眯的,看著厲害的秦昭,與有榮焉,好似那個娶的好妻子的人是他一般。

  看得秦昭都有些莫名其妙。

  眾人見完了禮,就各自散了,沈澤去了戶部處理公事,沈耀雖然放了大假,最近吐蕃蠢蠢欲動的,又有使者在長安,為娶榮陽公主做準備,一下子六部都不得閒。

  十八娘挽了秦昭的手臂,讓南枝和東珠召集了府裡的管事們,就開始要和秦昭交接府裡頭的事物。

  秦昭沒好氣的倒了碗茶,「好傢伙,你也得讓我喘口氣,喝口茶先,就這樣忙不迭的把一大攤子事全都交給我了,我連人都認不全呢。」

  十八娘吐了吐舌頭,「有嫂嫂在,哪裡有小姑子當家的道理。你快接了去,我也好去給你買胭脂燒鵝啊!」

  秦昭一聽胭脂燒鵝,臉一下子就紅了,「你作甚誆你哥哥,說我愛吃胭脂燒鵝。這幾個月,我們府裡頭都是一股子燒鵝味了,簡直要被祖父笑死了。」

  十八娘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沈耀獻殷勤的方法,比李子期高明不到哪裡去嘛!

  秦昭訓起話來,那是一套一套的,哪裡用得十八娘插手,這下人們就被她訓得服服帖帖的了,而且沈府人口相對簡單,不多時就交接完畢了。

  兩人說說笑笑的,不一會兒就到了朝食的時候,十八娘索性不走了,讓南枝將她的份例取了過來,要和她一起用。正在這時,沈琴也過來了。

  她手裡正提著一個食盒,沒想到十八娘也在,頓時有些尷尬。

  「琴娘來得正好,我正要使人去喚你呢,咱們一起用朝食吧,我這陪嫁的廚子可是巴蜀人士,尤其擅長烹魚。這麻辣魚皮配著碧梗米粥,是再好不過了。十八娘還帶了灌湯包子。」

  沈琴見她還像是以前一樣的親熱,鬆了一口氣,笑道:「我那的廚娘手藝凡凡,只做了些桂花糕和糖芋苗,咱們趁熱吃。」

  十八娘愛吃雙皮奶,卻不中意太甜的食物,只對著那麻辣魚片猛夾,「嫂嫂,你這魚太好吃了,一會讓廚上給我一份帶走啊,我就不和你客氣了。」

  「都是一家人,客氣個什麼勁。」說這話的不是秦昭,卻是沈琴,看著二人看過來,沈琴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小小聲的說道:「說起來,我還有一事想求嫂嫂。我的親事定在了明年三月裡,可是這嫁妝卻遲遲沒有開始辦,所以求嫂嫂幫忙置辦一番。」

  秦昭早就知道了這事的原委,這不是個好活兒,只是十八娘是幼妹能推,她是新嫁的長嫂,卻是不能推的。

  不能推,還不如大大方方的接了。

  「這是我的份內之事,琴娘儘管放心。」

  沈琴一聽,喜笑顏開,連忙將銀票拿了出來,放在桌子上。

  秦昭笑了笑,對著身後的大丫頭揮了揮手,那丫頭不一會兒拿著一本冊子走了上來。

  「你拿這本冊子回去看看,這是我娘傳給我的寶貝兒,各種嫁妝定例。妹妹想要辦幾千兩的嫁妝,裡面都寫得十分詳盡。比如三千兩的,又分甲乙丙丁數種,妹妹只管選自己喜歡的那種,嫂嫂都給你辦好了。」

  十八娘一聽樂了,這秦昭的娘也是一個神人,想必是早就料到沈府小姑子的嫁妝,最後都要靠女兒來置辦,就給寫了這麼本冊子。

  買什麼東西,花多少錢,能湊多少抬,那是一清二楚的,任君挑選。這可是你自己挑的,到時候怨不得別人。

  沈琴也沒有想到,不過她對這些事務沒概念,也沒有覺察出什麼問題。這才翻了幾頁,臉色就開始難看起來。

  這三千兩銀子,怎麼可能置辦出像沈十六和秦昭一樣豪華的嫁妝?要不要拿出沈耀給她的銀子呢?

  她正想著,就看到自己的大丫鬟翡翠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大呼道:「小娘,不好了,李家上門來退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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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九十五章 退親

  被翡翠那大嗓子一嚷嚷,整個沈府的人都知道,李謙之的家人來退親了。

  沈琴滿臉是淚,差點兒昏厥過去。她一把抓住十八娘的衣袖,哭道:「十八,這可如何是好,謙郎待我情深意重,肯定是搞錯了對不對?我若是被退了婚,那日後還能尋到什麼好人家?」

  十八娘和秦昭對視了一眼,都覺得這其中必有內情。

  且不說李謙之對沈琴是不是真的,單說他娶沈琴,那就是高攀了。探花郎算什麼,三年一個,日後成龍還是成蟲都說不好呢。而沈澤是什麼官?吏部尚書啊,誰能做了他的女婿,在考評上還能有差?考評好了,怎麼可能不平步青雲?

  若不是沈家和李家雷厲風行的定了親,來求娶沈琴的人,還多著呢。

  苦心謀算來的岳家,李謙之為何要退婚?

  一行人去了前廳,這次別的人都沒有來,來的是李謙之的母親。

  她茶也沒有喝,秦昭她就算沒有見過,見她的穿著打扮,也知道是新娶的長媳,便開口道:「既然沈大人不在,我就與你說了,我們李家要退婚。這事兒是我們不對,所以對外可以由你們先提出來。」

  沈琴想要開口,卻被秦昭拉住了。

  十八娘皺了皺眉,嚴厲的說道:「李夫人,莫不是在羞辱我范陽沈氏?當初來求親的是你們,如今都定下了,又豈能說退就退?還不給出個明明白白的緣由。」

  李夫人四周看了看,面色尷尬,她一見到孔美嫻那幅樣子,便昏了頭,急衝衝的來退婚了,這托詞還沒有想好呢。

  秦昭見李夫人不開口,也悠悠地說道:「正是如此。李家便是想退婚,也得說出了四五六來吧。不然這長安城裡的人,聽說李家的人說翻臉就翻臉,以後誰還敢與你們結親呀。」

  李謙之下頭,可還有兩個弟弟,兩個妹妹的。

  李夫人歎了口氣,「這話說出來,你們也莫生氣。當初我們與孔家論親事,已經板上釘釘了,這往來密切的人家,都是知道的。可是你們家小娘在中間橫插了一杠子,我拗不過謙兒,這才上門提了親。對孔家小娘就失了信,那孩子是個實誠的,想不開,上吊了。」

  沈琴一聽,整個人都嚇傻了,她結結巴巴的問道:「可救回來了?」

  這話問得,若是沒有救回來,自然也不會有退親這麼一回事了。

  李夫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自然是救回來了。只是她受了驚,也只認得謙之了。你心悅謙之,自然是知道他的,他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美嫻如今這樣,謙之怎能棄之不顧?」

  原來如此,孔家竟然想出了這麼一招。若當真尋死,又怎麼會恰好趕在李謙之會長安參加沈耀婚宴的時候?怕是等著人去救,上演這麼一場好戲吧。至於傻了,真傻假傻,誰又能說得清呢?

  她正說著,卻見李謙之衝了進來,撲通一聲的跪倒在李夫人腳邊,痛苦的喊道:「娘,你這是幹什麼?我與琴娘是兩情相悅的,你怎麼能不問過我,就來退婚?這婚事我不退。」

  說著深情的看了沈琴一眼,沈琴一見,眼淚吧啦吧啦的掉了下來。

  十八娘和秦昭對視一眼,真是好一齣狗血大戲。

  李夫人卻是嚶嚶的哭了起來,「兒啊,娘知道你捨不得,我也知道琴娘是個好小娘,只是若不退婚娶美嫻,你怎麼和你舅舅家交代啊!美嫻她可是只認得你一個人了啊,她若是不嫁給你,還能嫁給誰去?你總不能把兩個姑娘都娶了吧?」

  李謙之一時無語,只低下頭來不說話了。

  李夫人銀牙一咬,站起身來,說道:「今日也是我唐突了。這事兒也等你們自己商量一下。美嫻是個可憐孩子,我一個信佛的婦人,做不出那逼死親侄女的事兒。如此,我先告辭了。」

  說完,她拉著李謙之快速的就走掉了。

  李謙之一步三回頭的看著琴娘,淚眼婆娑。

  秦昭咳了咳,讓沈琴回過神來。她轉過身來,竟然一下子暈了過去,直直地倒在了身後的大丫鬟翡翠身上。好一陣兵荒馬亂。

  等到沈琴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了。

  沈耀和沈庭,連帶著十八娘和秦昭都坐在聽蘭院裡等著,是以她一醒過來,四人便聽到了她在屋裡的哭聲。先是嗚咽著哭,到後來,卻是嚎啕大哭。

  沈耀蠕動了下嘴唇,艱難的勸道:「琴娘,強扭的瓜不甜,咱們還是退了吧。」

  沈琴紅著眼,「謙郎不想退,所以我不退。孔美嫻不是傻了嗎,她若願意當妾,我就允她進門。」

  她這話一出,十八娘簡直像被雷劈了一樣!

  姑娘你的腦袋裡裝的都是豆腐嗎?孔美嫻若是進了府,你還能有立足之地?她一個貴女當了妾,做姑母的李夫人還不得心疼死,然後將怨氣全都撒到你身上?

  簡直是傻到家了!

  何況,孔家的嫡女怎麼可以給一個小縣令當妾室?

  沈耀果然大怒,「簡直不可理喻!明知道是火坑,你怎麼還往下跳?這孔美嫻連自己的命都敢下手,可見是個厲害的,她鐵了心要嫁李謙之了。這事兒你別管了,過兩天就尋個由頭把婚事退了。」

  說完拉著秦昭就怒氣衝衝的走了,十八娘搖了搖頭,也跟著走掉了。

  沈琴咬了咬嘴唇,看向窗外,自打上次抓到了李謙之,十八娘便加強了府裡的巡邏,是以謙郎再也不能前來夜會了。

  她看著滿地銀霜,心中頗不是滋味。這一大家子,怎地就她一人時運不濟,命途多舛。

  大兄向來很少生氣,連一向最疼愛的庭哥哥前些天也因為嫁妝的事情,罵了她。

  十八娘更是管都不管她了。

  是不是她真的做錯了事,所以才這樣眾叛親離?李謙之,真的不值得她託付終生嗎?

  可是如果她退了婚,名聲壞了,又能不能再找到一個比李家更好的呢?武歸在死的時候,可是將沈玉託付給安南王妃了,指不定日後她就是安南王世子妃了。

  見她面臉躊躇,一旁的大丫頭翡翠悄悄地湊過來說道:「小娘如此憂心,不若尋老太太問問去。老太太可是最疼小娘了。」

  沈琴眼睛一亮,這點她倒是沒有想到,祖母和善又可親,還給了她一大匣子的首飾,一定能夠幫她解決問題的。

  她想著,立刻帶著翡翠,打了燈籠,就往侯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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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九十六章 密室

  等十八娘接到消息的時候,沈琴已經走到角門那兒了。

  她狠狠地將書往桌子上一擲,沈琴怎麼就非認準了那個李謙之呢?老太太如今正因崔蘭芝沒了的事情心裡頭傷心又窩火呢,沈琴一去,還不是羊入虎口。

  「西屏,把我的披風拿過來,我們一道去看看。」

  西屏拿了件深色的披風,給十八娘繫好了,又打了燈籠,在前頭引路。

  主僕二人才走了沒多久,十八娘就拽住了西屏,將那燈籠裡的火熄滅了。西屏順著十八娘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見不遠處,有兩個人鬼鬼祟祟的,正朝著武歸的舊院子裡走去。

  自打武歸死了之後,發生的事情太多,十八娘還來不及騰出手來清理她的院子,這兩人白天裡不去,大晚上的連燈籠也不提,卻是要去幹什麼?

  這二人,分明就是沈瑜和孔景嫻。

  十八娘想到老太太一來,對孔景嫻的格外青睞,忍不住皺了皺眉,莫非是在這裡等著。

  她沖西屏點了點頭,小聲說道:「跟上去瞧瞧。」

  沈瑜和孔景嫻大約鮮少做這等事,東張西望的,看上去十分的緊張。

  走到武歸院子門口的時候,裡面烏漆麻黑的,門上還掛了一把鐵鎖。

  武歸死了,沈澤就一直住在書房裡,這裡都沒有再來過了。

  只見他從兜裡拿出一把鑰匙,插進去開鎖,十八娘乘著這個機會,帶著西屏嗖的一下,翻牆進了院子,躲在了荷塘旁邊的一顆大樹之上。

  沈瑜和孔景嫻進來之後,直接進到了武歸的臥室裡,開始翻箱倒櫃起來。

  他們在找什麼?

  孔景嫻直奔梳妝匣子,才一打開,就被晃花了眼睛,「瑜郎,我沒有看錯吧,這些都是母親的首飾嗎?」

  只見那裡頭琳瑯滿目,金玉珠寶堆滿了匣子。

  沈瑜有些不耐煩,「我是母親的長子,這些本來就是我們的,有什麼好稀奇的。還是先找信吧,找到了,我就起復有望了!」

  孔景嫻一聽,也將那梳妝匣子關上了,一心一意的找了起來,錢固然重要,但是她也不是沒有。還是夫君的前途更加重要。

  她一邊找著,一邊悄悄地問道:「瑜郎,我們找到之後,真的要將信交給祖母嗎?」

  沈瑜白了她一眼,「無知蠢婦!交給她?然後讓她拿去給大伯邀功?那可是李貞貞的遺書,裡頭寫了關於唐王案的真相,便宜她,還不如我自己交上去。就是不知道母親到底藏在哪裡了。」

  他說著,又仔細的搜索了一通,就差掘地三尺了,也沒有發現任何發現。

  沈瑜呸了一口,直道晦氣。他這些天來,淨顧著喝酒頹唐了,臉上都是青色的鬍渣子,看起來十分的狼狽,還真有幾分倒黴相。

  直到十八娘腳都蹲麻了,他才拉著孔景嫻,小心翼翼的離開了。

  十八娘從樹上跳了下來,心中卻是驚起了驚濤駭浪。李貞貞?不是當初武歸口裡說出來的,那個讓沈澤記掛了多年的姑娘嗎?

  她怎麼會和唐王案扯上關係?她姓李……再聯想沈澤在書房裡寫的那個唐字。

  這李貞貞怕是隴西李氏出身,還是唐王李淵那一脈的。唐王李淵當年起事之後,打到了長安城腳底下,全家卻不幸遭了難,只留下如今唐王府裡的一個傻子,傳宗接代。大好河山,在最後關頭拱手送給了趙義。

  世人皆言那唐王慘案大約內有隱情,若是李貞貞將案子的證據給了武歸……那這可真是一個燙手山芋。

  老太太怕是想要拿到這份信,交給當今聖上銷毀,給沈霖換一個錦繡前程!

  沈霖才華平庸,又貪杯好色,若不是長房長子,這宗子的位置,他可是坐不上去的。

  十八娘帶著西屏進了屋內,輕輕的掩上了房門,這屋子裡亂糟糟的,簡直無處下腳。十八娘站在屋子的中間,四處的張望,只一眼,就看到了有一違和之處。

  這武歸極其愛荷花,床帳都是耦荷色的,上頭繡著的正是並蒂蓮花。可偏偏床頭抬手就能摸到的地方,雕刻著單獨的一朵,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十八娘之所以能夠看到,還是托上輩子的福,見識廣博。

  她徑直的走到床邊,用手輕輕一按,只見那床竟然猛的出現了一個大洞,而那個洞往下延伸,是一道黑漆漆的樓梯。

  一旁的西屏簡直是瞠目結舌。

  「我下去看看,你在這上頭守著,若是我有事,會大聲的喚你。」十八娘從地上撿了一顆夜明珠,對著西屏說道。

  西屏搖了搖頭,「小娘,要不然還是讓我下去吧,這裡頭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

  十八娘笑了笑,「一個不會武功的內宅婦人,造這麼個暗室,能有什麼危險,我的身手你還信不過。你替我看著,防著那兩個人再折回來。」

  說完,她便舉著夜明珠,走了下去。

  這個密室如她所料,並不是很長,卻很大。

  十八娘一進去,就被裡頭的金磚照花了眼。這個密室裡竟然滿當當的全是金銀珠寶,古玩玉器,所積累的財富,令人咋舌。

  武歸是從哪裡弄到這麼多錢的?

  她走過去掂起一塊金磚,只見上面刻著大大的唐王府印記。這裡竟然藏著唐王的財富。十八娘毫不客氣的大手一揮,將這一箱子金磚收進了空間裡。

  只可惜,空間太小了,要不然,她一定將這所有的錢全都拿光了,畢竟誰也不嫌棄錢多不是?更可況武歸的錢,不拿白不拿。

  她瞧著這些金銀擱在這裡可惜,突然想起空間裡讓貴得上天的藥,便用空間裡的那箱金磚,有選擇的買了幾顆。這小小的一枚丸藥就耗費如此多的真金白銀,若不是別人的錢,不用白不用,她是決計不會買的。

  當真是太不值得了!

  十八娘挑挑揀揀的,專門選了那千金難尋的珍貴寶石,孤本收了,小小的空間一下子就快要塞滿了。突然,她發現在這堆金銀之中,竟然藏著一個普普通通的木盒子。

  這個木盒子不大,看起來像是一個梳妝匣子。

  十八娘打開一看,裡頭裝著的竟是大楚天子遍尋不見的傳國玉璽!

  而在玉璽的下頭,端端正正的壓著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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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0:58:19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九十七章 平妻

  這種燙手的東西真是讓人頭疼。她與唐王府並無交情,也不想多管閒事為他們申冤。

  也無意幫趙義的忙,讓他那個位置坐得更加名正言順一些。反倒是因為朝華,她還想過要不要推翻了這偷來的趙家王朝,只是推翻了,那個位置又讓誰來做呢?

  至於什麼傳國玉璽的,還是藏在她的空間裡,不見天日的好。

  十八娘想著,將那封信拿了出來,然後將玉璽連帶著盒子一起收進了空間。

  那信已經被拆開過了,十八娘拿出來一看,簡直不忍直視,心硬如她,也為唐王府的人掬了一把心酸淚。

  這李貞貞原來是唐王府的小郡主,她的姐姐就是當今太子的生母,已經死去的元皇后。

  這信中字字血淚,控訴趙義忘恩負義,勾結外族殺害了唐王全家,就連她也被一群無恥之徒糟蹋了。她寫下這封信的時候,已經是苟延殘喘,只好將唐王府的東西託付給了至交好友武歸,希望她將這事公之於眾。

  十八娘歎了口氣,這李貞貞是個硬氣的,只可惜所托非人。

  武歸可是朝華的親妹子,朝華是誰?那是鐵鐵的趙義黨。武歸怎麼可能幫助唐王,申討趙義呢?

  她將這遺書收好了,放進空間裡。飛快的閃身出了密室,西屏見她出來,也不多問,將這密室的門關了起來,床又恢復了原樣。

  這一折騰,沈琴都已經從侯府那邊回來了,十八娘和西屏只好打著燈籠回了尋梅院。

  而聽蘭院裡,沈琴坐在窗前,更加睡不著了。

  她去了侯府,抱著老太太好好的哭了一場。

  「祖母,你說這可如何是好啊?這婚我和謙郎都是不想退的。」

  老太太一聽,猛地拍了下桌子,怒道:「你那嫂嫂是如何掌家的,怎麼讓你一個好好的嬌嬌女,受了這樣的委屈。她李家也是大族,怎麼能說出這種退親的話來呢?這親事是萬萬不能退的。」

  沈琴被她一嚇,竟然打起嗝來。

  「嗝。祖母說得是。可是李家要退婚,還有那孔美嫻可怎麼辦呢?」

  老太太搖了搖頭,「傻孩子,不過就是一個女人,只要你坐穩了正妻之位,再生下嫡子,那些個玩意兒,算得了什麼呀。男子嘛,哪裡沒有三妻四妾的,不是說那姑娘已經傻了嗎?你替李謙之討了她過來,李家只有感激你的,一個傻子,能翻出什麼浪來。」

  沈琴聽後有所意動,十八娘對付妾室的手段,她可是見識過了,妾通買賣,地位低下,她可是正妻。

  老太太眯了眯眼睛,示意身邊的婆子去打了水來,給沈琴淨面梳妝。

  「我的孫女啊,生得就是美。那孔美嫻你也見過的,肯定不及你的半分。更加重要的是,那李郎君心中有你,可沒有她,對不對。」

  她這話一出,沈琴喜笑顏開,羞澀的點了點頭。

  老太太見狀,眼睛裡全是不屑,嘴上卻說:「只是怕就是怕,孔家的人,不會讓自己的嫡女做妾的。」

  沈琴突然想起十八娘說的,世家女兒不當妾室的,一下子又驚慌起來。

  「祖母,那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打開梳妝匣子,取出一隻金步搖,插在了沈琴的髮髻上。

  「這個啊,是我年輕的時候戴的,如今就送給你了。妾室做不得,可還有平妻呢。這平妻雖然也是妻,但是在正妻面前卻是要矮上一頭的,怎麼也囂張不起來。你是吏部尚書的嫡長女,她不過是國子監祭酒的孫女兒,孰重孰輕,李家人心裡有數的。」

  沈琴有些遲疑,「可是平妻也占了一個妻字,生的兒子,也算得上嫡子的。而且,世家非商戶,也沒有平妻這等事。」

  老太太歎了口氣,「那就只能當你們有緣無份,只能退婚了。你且放寬心,有祖母給你做主呢,誰都欺負不了你去。這娥皇女英,雖然是美談,但是到底會讓人心裡頭難受,祖母看著也心疼。」

  沈琴一聽,窩進了老太太的懷裡,她的懷裡暖暖地,帶著好聞的杏花味兒。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背,「傻孩子,夜深了,先回去睡吧,天塌下來,還有祖母給你撐著呢。」

  沈琴點了點頭,「多謝祖母」,然後就領著翡翠回了聽蘭院。

  卻不知道她剛一走,老太太就變了臉,唾道:「當真和她娘一樣,是個不要臉倒貼的下賤人。這老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是沒有說錯的。快給我沐浴更衣,鼻涕眼淚的,差點都糊到我身上了。」

  身邊的婆子一聽,呵呵的笑了,「早準備好了,就等著她走呢。」

  老太太笑道:「你這個老刁奴,還蹬鼻子上臉了。那個翡翠交代好了嗎?」

  婆子哈哈的打了個千,「哎喲我的老夫人,奴什麼時候把事情辦砸過呀,保管明兒一早,琴娘就要過來說同意了。」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沈琴就帶著兩個烏青的眼,去了侯府,說是同意了孔美嫻當平妻。

  老太太雷厲風行,在沈府裡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就與李家還有孔家敲定了這事,速度之快,讓十八娘乍舌。

  秦昭也是黑了臉,這叫幹的什麼事兒,這三朝回門,她都沒臉去了。

  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世家還有平妻這個詞的,沈澤當年多寵愛武歸,後宅僅有她一人!都沒有說抬她為平妻,這李謙之竟然也敢接受這等沒臉沒皮的事。

  偏偏這等丟人的事,還是沈家提出來的。這外頭的人明面上說沈琴賢惠,內裡指不定怎麼嘲笑這個大傻子呢!這上吊吊傻的了,不是孔美嫻,是沈琴吧!

  沈耀大怒,將沈琴禁了足,只是這退婚是萬萬不能提了,這事兒是祖母敲定的,沈澤是斷不會出爾反爾打自己親娘的臉的。

  他去問沈澤,沈澤眼皮子都沒有抬,「一個蠢貨,幸虧是女兒,要去禍害別人家了。」

  沈耀被他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帶著秦昭回門去了。

  十八娘坐在屋子裡頭,實在是無言以對,她不明白,沈琴是怎麼把自己陷入這麼荒唐的境地的。

  她搖了搖頭,沈琴是八匹馬都拉不回來了,可是沈太太使壞的這口惡氣,她怎麼著都要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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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0:58:30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九十八章 病重

  只是十八娘想的事還沒有做,她就被突如其來的一場重病折騰得欲生欲死。

  屋外的桂花已經落了滿地,下一步猩紅的梅花如滴血般就要綻放了。

  十八娘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只覺得喉嚨裡十分的麻癢,想要咳出聲來。回春堂的大夫已經來過好幾次了,王九也從宮裡悄悄的請來了御醫,只是十八娘卻還是並無好轉之色。

  沈耀坐在十八娘的床邊,兩眼紅紅的,床邊的蠟燭一跳一跳的,讓他的影子也不停的跳躍起來。

  「夫君,你先回房休息吧,明兒個還得去兵部。你若是倒下了,誰來看顧十八娘呢?十八若是醒著,定然不願見你病了的。」

  沈耀搖了搖頭,十分艱難的開口問道:「外頭的流言你都聽說了吧,現在長安城裡誰不知道,十八娘身患頑疾,活不了多久了,所以老太太才賜了她曇花。十八娘是在老太太跟前長大的,她怎麼就這麼狠心。」

  秦昭也紅了眼,「老太太前幾日辦了個花會,從那之後,就滿城風雨了。你且放心,等十八娘好了,謠言就不攻自破了。我也與以前的閨中密友說了,十八只是偶感風寒而已。」

  十八娘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好似被禁錮在這個軀體裡了,怎麼都發不出聲來,倒像是被鬼壓床了一樣。

  老太太這樣迫不及待的想要整死她,想都不用想,定然是發現崔蘭芝的事情裡,有她的手筆了。

  無知蠢婦怎麼可以執掌諾大的范陽沈氏後宅,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瞞過老太太,你裝傻充愣,久而久之,別人就真當你是傻子了。

  可是她沒有算到自己這突如其來的病,也沒有想到,老太太會趁她病,要她命。

  沈耀伸出手去,摸了摸十八娘的額頭,她的小臉紅紅,還是滾燙滾燙的,他拽緊了拳頭,輕聲說道:「十八娘她是活不過十八歲的。」

  秦昭大驚,猛的一下打翻了桌旁的杯子,壓低了聲音問道:「難道流言竟是真的。」

  「是。所以王家背信棄義,果斷的放棄了十八娘選了十六。我和母親當年被害,全仰仗十八幫忙報了仇,如今日子剛好了些,她就……都是我沒有用,只能眼錚錚的看著妹妹去死……」

  他的聲音痛苦至極,秦昭一聽,心酸的掉下淚來。

  正在這時候,門突然打開了,西屏滿臉風霜的走了進來,身後竟然跟著兩個男子。一個是李子期,而兩一個竟然就是久尋不見的崔閩,崔神醫。

  沈耀一看,眼睛都亮了,「崔閩,快快,快來給十八看看,我讓阿庭去尋你,門上卻說你出診去了,不在長安。」

  崔閩點了點頭,他神情看起來十分的嚴肅,「這次用的是李子期的玉牌。我的確是出診了,被他千里迢迢,快馬加鞭的拖回來了。」

  沈耀這才看到了李子期,不想才看一眼,就愣住了。

  李子期臉上身上都是血,想來剛辦完事情回來,他的眼睛通紅,頭髮亂糟糟的,臉上的塵土混著血跡結成了一塊一塊的,讓他白皙的臉,變得十分的難看起來。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手也在微微的顫抖,鞋底都磨破了,微微的露出一個大腳趾。

  儘管如此狼狽,他的眼睛裡卻只看得到十八娘。他就那樣直直的看著,好似要將十八娘看進他的眼睛裡。

  沈耀忍不住微微的側了側身,擔心自己不小心擋住了他的視線。

  李子期卻一見這縫隙,快速的穿了過去,走到床前。

  「崔閩,你一定要治好她,你答應過我的。」他的聲音嘶啞,不知道多久沒有喝過水了,說出來的聲音,像破銅鑼一般。

  崔閩沒有說話,只是鄭重的點了點頭。

  他替十八娘把了把脈,有些沮喪的說道:「發作了。」

  李子期身子往後一仰,跌坐在地上。他艱難的問道:「確定不是人下了藥嗎?比如和我上次一樣。」

  崔閩搖了搖頭。

  躺在那兒的十八娘,心中激起千層浪,和他上次一樣,李子期什麼時候給她下過藥?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這麼些年來,她甚少生病,這第一次是在快要簪花的時候,她突然覺得自己開始畏寒,血脈不暢,習武的時候總感覺到有阻滯,便請了一次醫,就是那一次,祖父說了她活不過十八歲,還給她簪了曇花……

  這第二次,是前些日子有些咳嗽……

  怎麼想,都是第一次更有可能一些。李子期為什麼要讓她假裝發作,然後被簪曇花?

  她這些想著,沈耀卻問出來了,他一把衝上前去,抓住了李子期的衣領,「你說什麼,你為什麼要給我妹妹下藥。」

  李子期的聲音有些顫抖,他悶悶的說道:「因為我不想她嫁給王六郎。她若簪了牡丹,就要嫁王六郎了,可是王六壓根兒配不上她。」

  果然如此,李子期之前還說沒有去范陽看她的簪花禮,現在想來,都是假話。還有什麼想娶她去給未來的真愛掃除障礙,也都是假話。

  他,根本就是早就思慕於她。

  只是,他們之前是在哪裡見過呢?她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沈耀的手一鬆,李子期扭過臉去,根本顧不上他,還是直直的看著十八娘。

  十八只覺得,自己的身體,都要被他給看化了。

  崔閩從藥箱子裡取出一顆紅色的小藥丸,塞進了十八娘的嘴裡。又拿出一排銀針,說道:「子期,我要開始扎針了,十八到底是女子……」

  李子期點了點頭,「儘管紮。」

  崔閩這才放下心來,將十八娘紮成了一隻刺蝟,不一會兒,其中的一支銀針便開始冒出一顆一顆黑色的血珠,帶著一股腥臭之氣,一看便是個了不得的毒物。

  崔閩帶著腸衣製成的手套,小心翼翼的將這些毒血都收集進了小玉瓶裡,直到那銀針再也不冒出黑血為止。

  就這麼一會兒,他整個人的衣服都已經完全濕透了,緊緊的黏在身上,整個人蒼白得像被放了血的人是他一樣。他站起身來,一個踉蹌,若不是李子期扶住了他,險些栽倒在地。

  沈耀沖著他行了個大禮,「崔閩,算我沈耀欠你的,今後你有所求,我沈耀絕不推辭。十八娘她,能治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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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0:58:40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九十九章 子期

  崔閩遺憾的搖了搖頭,苦笑道:「往後莫再喚我神醫了。十八娘這病,我治不好,只能減緩。」

  沈耀瞬間失神,喃喃道:「你都治不好,那天下還有誰能治好呢。」

  秦昭見狀,趕忙上前安慰道:「天下之大,總能尋到十八娘的機緣的。夫君,咱們還是先將崔神醫的診金付了,讓他給十八娘開藥了,然後送他回去休息吧。」

  「診金子期已經付過了,一會我的藥童阿來會來接我,我給你們開個藥方子,一日三次煎服了餵十八娘喝,大約明日早晨,她就能夠醒過來了。子期為了快點到長安,已經很久沒有讓我停下來用食了……」他說著,有些不好意思。

  秦昭一聽,趕忙說道:「我這就去準備一桌飯菜,神醫且等著。」

  感情這神醫差點暈倒在地,竟然是餓的……

  李子期伸出手來,想摸摸十八娘的額頭,可是看到自己滿手的繭子,又縮了回去。他只是輕輕地說道:「十八,你不能死,你欠我的還沒有還。我們說好了,要一起去打天下的。做人,不能背信棄義。」

  十八娘心裡一顫,鼻頭酸酸的。如果可以,又有誰不想好好的活著呢?

  「先喝杯茶吧,你的嗓子都要冒煙了。」沈耀端過來一杯茶,硬塞到了李子期的手上。

  李子期也沒有拒絕,一個咕嚕,將茶一飲而盡。

  「大兄,我要娶十八娘,你們同意自然是好,你們若是不同意,我就去聖上那兒請旨賜婚。」

  沈耀神情有些晦暗,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他就說黑羽衛的人怎麼可能喜歡逢低做小,這種強取豪奪,才是他的本性。果然看起來沒有那麼違和了。

  「十八娘活不了幾年了,你也要娶她麼?」

  李子期點了點頭,苦笑道:「不瞞你說,從十二歲那年起,我心裡頭的第一件事,就是娶十八娘。我是黑羽衛,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個種藥能治好十八娘,我是最可能找到的。」

  「這娶妻絕非是一個人的事情,你的家人,願意嗎?」

  「若是十八娘身體康健,我家裡的人是絕對不願意我娶她的;反倒是現在,他們恨不得巴巴的幫我娶了回去。」李子期說著,臉色卻無憤懟之色。

  「所以,你從給十八娘下藥的那一天開始,就想到這樣的情形對不對?」沈耀有些咬牙切齒,這個人竟然從那麼早就開始盯著他的妹妹了。像是一匹狼,找準了時間,就惡狠狠的將獵物叼走。

  他看了看李子期,又看了看十八娘,突然覺得心好累。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狠絕又心思深沉了,反倒是襯托得他一無是處,難怪沈澤老是語重心長的對他說,在這個世家裡,單純又心軟的人,是走不遠的。

  李子期沒有回答,因為一旁的崔閩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一下子將兩人驚醒了過來。

  「阿閩你怎麼還在這裡,你不是去填飽肚子了嗎?」李子期驚訝的看著他。

  崔閩揉了揉鼻子,「我也想去啊,沈家嫂嫂去準備了,我在這裡等著她來叫我。你們繼續說,不用管我。」

  沈耀和李子期都沒有什麼繼續說下去的心思了。

  秦昭很快就準備好了一桌好飯菜,放在了外頭的小廳裡。白白的米粥煮開了花,裡頭散發出淡淡的蝦鮮味;鯽魚燉得如同奶一般的濃郁,上頭飄著幾片綠綠的香菜,還有其他的大碟小碟滿滿當當的一桌子。

  許是考慮到崔閩和李子期很久沒有進食了,都是一些相對來說比較好克化的食物。

  崔閩一見食物,眼睛都放綠光了,也不客氣,拿起筷子飛快的狼吞虎嚥起來,哪裡有半點美人神醫的姿態。

  李子期和沈耀一見他的吃相,也覺得腹中空空,跟著坐下吃了起來。

  秦昭見狀笑了笑,走到十八娘跟前,乘著男人們好不容易都出去了,讓南枝端了水過來,細細的給十八娘擦了身子。

  十八娘心裡暖暖的,秦昭這個嫂嫂沒有娶錯,李子期這個兒郎,她也沒有看錯。

  只是老太太當真是太可惡了,也不知道她還會出什麼妖蛾子!魯萍當年到底做了什麼事情,才讓沈家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喜歡她,老太太甚至恨屋及烏,對沈庭沈琴,甚至還有十八娘,都沒有一點好顏色。

  當年她在范陽老宅能夠站穩腳跟,怕是靠的這張和沈澤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吧。

  眾人用過飯了,阿來便接了崔閩和李子期回去。沈耀得知十八娘這次沒有事了,也放了心,跟著秦昭回自己院子裡沐浴更衣了。為了守著十八娘,他和秦昭都幾宿沒有合眼了,鐵打的人都扛不住了。

  等到眾人都走了之後,李子期又悄悄地折了回來,用迷香迷暈了守在十八娘身邊的南枝,這才放心的在床邊的木榻上躺著。他側著身子,貪婪的看著在床上閉著眼睛的十八娘,輕輕地說道:

  「你聽得到我說話對不對?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范陽大青山上,比王六郎可早多了。你那時候約摸八九歲的樣子,比其他的姑娘要高出大半個頭,我坐在樹上,一眼就看到了你。」

  「你們一群人在那兒採花,我準備走。那群愛欺負人的小郎卻放了一隻鷹過來啄你們的頭髮,其他人都嚇得亂跑,只有你鎮定的站在那裡。我以為你嚇傻了,心裡還暗暗的嘲諷來著,看那個傻子。」

  十八娘聽著,總算想起來了當年的舊事。那時候她總奢望著能夠一覺睡醒了,又回到大晉去,壓根兒沒有想著在沈家站穩腳跟,所以才情不顯,是容易被人欺負和作弄的對象,畢竟只是一個死了娘,爹又不疼的小可憐罷了。

  連女兒節裡,別的小娘都將府裡定例裡的群衫賞給了身邊的大丫鬟,只有她百無聊賴的穿著,被人好一通嘲笑。

  原來,那時候,她就見過李子期了呀。

  「結果我就被啪啪打臉了,你毫不猶豫的拔出劍,只一劍就斬殺了那隻雄鷹,血甚至都濺到了我的臉上,溫溫熱熱的和人血並沒有什麼不同。那時候,我才第一次殺人不久,心中正是忐忑不安的時候。可是看到你,我突然就想,殺人也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那隻鷹是你大堂兄的心頭好,他當下大怒,要把你抓起來。你只說了一句話,不聽話的畜生,不如畜生的人,留著有什麼用呢,我就勉為其難的幫大堂兄你斬殺了。」

  「我當時就想,以後一定要與你,肩並肩,將那天下,殺個片甲不留。」

  十八娘:所以你因為看出了我和你一樣,想把我變成和你一樣的殺人狂魔……所以才深深的仰慕了我麼……

  怎麼覺得一點都不感動呢?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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