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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飯團桃子控] 貴女重生記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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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0:25:03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六十章 案中有案

  今日長安城裡的大理寺衙門口,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因為要三司會審朝華王。

  現如今這案子還沒有開庭,周圍的百姓都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同。

  十八娘一早就出了宮,和兄姐一起過來搶佔了個好位置,擠在人群之中,既能看見庭審,又不是那麼的顯眼。

  「哎,我先頭裡還以為朝華王是個好人,種出了那麼好的糧食,沒想到,當官的都是為富不仁啊!」其中一個老嫗痛心的說道。

  她旁邊的一個膀大腰圓的大娘,將瓜子皮朝天一吐,笑道:「那壞人哪裡會把壞字寫在臉上啊!都逼得人家破人亡了,聽說連人家的相公都搶,簡直是不守婦道。聽到昨夜裡頭的爆炸聲了吧,就在我家旁邊,可把我兒子嚇壞了。」

  一提到爆炸聲,周圍的漢子們也來了精神,「老娘們知道什麼,那是唐炮,唐炮你曉得吧,當年天子打下長安,就多虧了這唐炮吶,嗖的一下,城門就砸了個大窟窿!」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朝華的功過是非,又從唐炮說到了風流韻事,那活靈活現的樣子,好似他們從來都是長在朝華床底下似的。

  聽得沈琴一張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

  不一會兒,秦相就過來了,連帶著三司最高的長官。朝華王穿著紅色蟒袍,頭戴金冠,並無面紗遮面。她淡定自若,好像只是來旁聽的,並非被告,看到周圍的人,還親切的笑了笑。

  「帶原告蕭然。」秦相也不廢話,直奔主題。

  蕭然很快就被人抬了上來,她身上並無誥命,以民告官,先就被打了個半死,自己已經走不上來了。她穿著一身孝服,一雙眼睛紅腫得像是胡桃夾子一樣。一見到朝華,就狠狠的吐了一口痰。

  「妖婦,還我公婆命來,還我相公來。」說完,淚如雨下,她本來就生得好,又哭得雨帶梨花的,很快在場就有人跟著她小聲的抽泣起來。

  「蕭然,本官問你,你狀告朝華王,可有憑證?」

  蕭然重重的的磕了一個響頭:「大人,民婦苦心鑽研三年,方才有了玉黍釀,每一次釀酒都有詳細的記錄,直到最後一次成就。大人可以看看筆墨新舊,就知道如今這朝華閣裡大賣的玉黍釀的確是出自小婦人之手。」

  說完,她從懷中拿出一個包袱,遞給了一旁的衙役。

  又接著說道:「另外,當日朝華閣強買酒方子不成,來我們酒坊裡打砸搶之事,我亦尋了酒坊裡的夥計,鄰里鄉親以及蘭陵當地的酒商,共同寫下了證詞。」

  「還有我公公被打傷之後,小婦人尋了回春堂的大夫為他診治,確認是鈍器毆打傷醫治無效身亡,有回春堂的大夫的證詞。還望大人明鑒,還我一家公道。」

  朝華這才認真的看了看蕭然,這姑娘顯然是有備而來。

  「手下的人辦事過分了些,若是真打著我的名號做下這等事,不消蕭娘子告狀,朝華也會懲處他們。只是蕭娘子,人心叵測,你可別中了某些人的計,當了別人手中的刀。」

  朝華對著蕭然,一副毫不知情,卻又通情達理的樣子。看得周圍的人又是議論紛紛。

  「的確啊,蘭陵和長安這麼遠,下頭的人怎麼辦的事,朝華王也不知道呀。」

  蕭然卻是冷笑出聲,「王爺把人命當什麼,就是過分了些?鄉親們,今日是我蕭然,改日就會是你們,到時候朝華王一句下人過分了,咱們的親人就白死了嗎?」

  「朝華王的產業涉及萬萬千千,她一人之力能夠想出那麼多方子嗎?你們可曾想過,這些方子都帶著我們這些創造者的血淚。她就是這樣強取豪奪,奪去了我們的全部。」

  秦相看過證據,點了點頭,「這事認證物證俱在,玉黍釀的確是柳氏酒坊所有,朝華閣蘭陵酒坊的掌櫃的,已經在獄中全部都招了,他承認是眼紅這酒坊,才派人搶了過來,只是完全是他個人所為。所以蕭然,你並無證據證明,此事與朝華夫人有關。」

  百姓們聽到說此事竟然是真的,都有些面面相覷,原來朝華閣竟然真的會搶人的方子……

  朝華也回過頭去,看了秦相一眼,又回過頭來。

  蕭然哈哈大笑,指著朝堂上的大匾額,罵道:「你們看到了嗎?這就是所謂的清明盛世,主人放縱惡犬咬死了人,只要用狗償命就可以了,和主人毫無關係。所以,百姓命賤如狗嗎?這個我沒有證據,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我的相公,可還在朝華王府的後院裡待著呢。」

  朝華站起身來,抖了抖袖子,「不可理喻,本王人美多金,天下什麼樣的男子尋不到,要搶你一個鄉野村婦的男人。」

  蕭然站起身來,直直的看著朝華的眼睛,「若是我的夫君,是蘭陵城最厲害的鑄造師,尤其擅長兵器製造,那你覺得這樣的男子,值不值得搶呢!」

  此言一出,滿堂寂靜。

  蕭然又接著說道:「我的夫君柳彥,能造出最好的兵器,便是唐炮也不在話下,這樣的男子,你還覺得他是鄉野村夫嗎?」

  秦相也愣住了,明明是審奪產案,怎麼和唐炮案扯上了關係呢?

  「你的夫君真的可以造唐炮?」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默默無名。

  蕭然點點頭,「的確是可以。他從小聰慧,任何東西只要看過,立刻就可以還原出一個來,只是我婆母不愛他弄這些,硬逼著他繼承了酒坊。他曾經親手給我造過一個小型的唐炮,大人請看。」

  說著她從脖子上拉出一根繩子,繩子上赫然掛著一個縮小版的唐炮。

  蕭然又拿出一顆小小的彈藥,填了進去,只聽得砰的一聲,那小彈藥正好打在朝華先前坐的椅子上,一陣黑煙,把那椅子打了一個窟窿洞。

  當真是絕世奇才!

  在場所有的人,再也沒有人懷疑蕭然的話。朝華被黑煙熏得有些狼狽,她一雙眼睛像是利劍一樣的看著蕭然。

  到現在,她若是還覺得這蕭然只是告她奪產,那就是傻子了!

  這奪產分明是假的,要把唐炮往她身上推才是真的,這蕭然背後的人,才是送唐炮給杜彪的人啊!

  這個人,想要她朝華的命!她的命,就放在這裡,也要看別人,是否有命來拿!

  「她說的這個人,我根本就沒有見過。」朝華轉過身來,恭敬的對著秦相說道,到現在為止,她不得不認真應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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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0:51:15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六十一章 老娘反了

  秦相猶疑不定,卻聽到背後傳來兩聲敲擊聲。

  他摸了摸自己的白鬍子,對著朝華王說道:「王爺若是有冤屈,本官自會為你洗清。來人啊,將朝華王後院裡的男子帶上堂來。」

  朝華一愣,終於臉上變了顏色。

  不一會兒,一群穿著華服的少年郎全都被帶上了堂,這諾大的堂前竟然容不下朝華王的後宮,也是讓百姓們嘖嘖稱奇。

  其中一個穿著藍色錦袍的男子,猛的衝了出來,抱著蕭然嚎啕大哭:「然娘,讓你受苦了,都是為夫沒有用。」

  原來,在她的內宅裡,真的有這麼一個柳彥!朝華仔細一看,這不是前些天她封王,別人送過來的男寵嗎,說是一個乾淨的書生!送禮的人太多,她都還沒有來得及寵倖這麼一個特殊的賀禮。

  秦相拍了一下驚堂木,問道:「你可是柳彥?你是怎麼進的王府?進了府之後,又做了一些什麼事情?」

  柳彥撲通一聲跪下地,回答道:「草民正是柳彥,蘭陵人士。我與妻子蕭然來長安告狀,誰知道剛進城就被人套著麻袋抓走了。他們把我帶到一處宅子裡,給我換好衣服,就把我當成賀禮,送進了王府。」

  柳彥看了朝華王一眼,低下頭,說道:「王府非常大,我雖然是新送進去的,也單獨住了一個院子。守著我的那個小廝拿了一些鐵礦石給我,說在晉陽挖到了這種鐵礦山,讓我想辦法把唐炮改小,變成一種火銃,說是朝華夫人想出來的,但是太容易炸膛了,一直沒有成功。哦,對了,還讓我畫了一些鎧甲的圖紙。」

  「你可知道他們說的鐵礦山是那座山?」秦相沒有理會朝華王的欲言又止,繼續問道。

  「好像是紅石山,因為我聽到他們說那座山紅紅的,寸草不生,因為含有豐富的鐵礦。你們來找我的時候,那個小廝正準備把我帶走,說要把我關去紅石山。看你們來了,他就跳牆跑了,對了,我這裡還有朝華王讓人送來的火銃圖紙。」

  秦相一看,整個人大驚失色。不因為別的,只因為這火銃,皇上前幾個月還給他看過,說是朝華王想出來的新武器。若是成功了,邊關何愁?

  這圖紙當真是一模一樣!

  十八娘勾了勾嘴角,李子期真的是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厲害,連這麼隱秘的圖紙,都能弄得到,如今朝華想必是百口莫辯了,這圖紙除了她,就只有趙義有了!

  這簡直就是當年的舊事重演,朝華私自開鐵礦,造兵甲,按照大楚律例,罪同謀反!

  當年趙義可以辯稱是朝華為了更要的改進唐炮,所以先私下裡試驗,並未上報,可是現在,趙義可是讓兵部圈了老大一塊地,讓朝華專門試驗新武器的,有源源不斷的礦石,最好的工匠在那裡等著她使喚。

  她為什麼要私下裡造兵器,除了謀反,實在是想不出第二條理由!

  秦相派出去的衙役很快就回來,拿著薄薄的一張紙,回來稟告道:「大人,在朝華王府找到了紅石山的地契,並未在官府備案,是私契。也在這位柳先生的院子裡,發現了鐵礦石和熔爐,以及一些打造兵器的工具和圖紙。」

  朝華王水袖一打,怒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無一兵一卒,為什麼要私造兵器。什麼紅石山,什麼柳彥,我壓根兒就不知道,你們這是陷害我!趙義,你還躲在屏風後面做什麼?你這是想要卸磨殺驢,置我於死地嗎?」

  而大理寺的崔大人,突然開口說道:「據老夫所知,您手中並非無一兵一卒。」

  「老匹夫,當年若不是我相讓,就憑你的女兒,也能當上皇后?我無心你女兒的位置,你又何必害我?」

  「朝華王,玲瓏樓這個名字你不陌生吧?」崔大人這話一出,朝華王整個人也都愣住了。

  若是說朝華閣是朝華明面上的生意,那玲瓏樓就是暗地裡的勢力了。

  玲瓏樓在江湖中也是極有名氣的,主要是做著一些暗殺,調查之類的生意,號稱是只要你出得起錢,就沒有買不到的消息。

  「更何況,誰不知道,朝華王門客過萬,又有多少看家護院?朝華閣那麼多下奴,只拿著大木棒子就能打砸搶的,若是給他們長矛,給他們唐炮,誰又能說,他們不是兵卒呢?」崔大人言語輕輕,句句誅心。

  秦相沒有接話,他是主審,卻不能隨便的宣判朝華王,趙義還在屏風後頭坐著呢。

  「帶杜彪!」

  杜彪穿著囚衣,待著鐐銬,見到朝華,狠狠的怒視著她,不用問話,就全部招了:「大人,朝華王是五年前尋上我們漕幫,讓幫著販賣私鹽的。她至少有三處私鹽場,我們把私鹽混雜在朝華閣其他的貨物裡,一直沒有出過差錯。就算是遇到了漕運史,他們也不敢查。」

  「我們之前都交易得好好的,可是這個毒婦的胃口越來越大,竟然想要造反,我們兄弟雖然是在刀尖上搶飯吃的,但是也上有老下有小的,這等殺頭的事情,是不敢做的。這個毒婦就想借著漕運司的手,把我們都除掉了,真是最毒婦人心。」

  「你說她想造反,可有證據?」

  杜彪點了點頭,「在晉陽大平窪裡,朝華王養了私兵,我們兄弟前些天,才去那裡給送了一船的貨。雖然朝華閣的人說是布匹,但是我們漕幫運了多少貨了,一看就知道裡面根本就不是布,而是刀。大人只要一查便知。」

  十八娘聽著,也是驚住了,她原本的計劃,是讓天下人都覺得朝華王要造反,讓趙義出手殺了她。可是她沒有想到,朝華王,是真的想造反。

  朝華王笑著鼓了鼓掌,「趙義,你真的是長本事了!還躲在後頭當什麼縮頭烏龜,你不是希望我反了,你好有藉口殺了我嗎?現在我就滿足你的要求,反了!」

  說完,她將手放到腰間輕輕一抽,只見一根長鞭出現在了她的手中,朝華輕輕往地上一甩,發出一聲巨響。

  突然,那幾個弱不經風的男寵一下子全都圍了過去,將他保護起來。

  而門外,驚起了一片馬蹄聲。整個大理寺都被包圍起來了。

  擠在公堂旁看好戲的老百姓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嚇傻了眼,騷動起來,拼命的想要擠出去!一時間之間,現場全是哭爹喊娘的。

  十八娘和沈庭也驚覺起來,兩人將沈耀和沈琴圈在其中,他們也沒有想到,朝華是這麼瘋狂的一個人!

  「趙義,你今天做的最大的錯事,就是出了皇宮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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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0:51:26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六十二章 黃雀在後

  秦相見狀大喊一聲,「護駕」!

  這下子周圍的人才回過神來,一下子,整個公堂之上,成了涇渭分明的三個陣營。

  趙義此刻才從屏風之後站了出來,他穿著金光閃閃的龍袍,眼神銳利的看著朝華王。秦相拿著長劍,警惕的站在他的身前。

  「朝華,我自問待你不薄。你不過是李世民的婢女,是我給了你機會,在大戰之中,我也是幾次三番的救了你的性命,建國之後,我給了你一個女人最大的權勢,你為什麼還是不滿意?」

  趙義說著,滿眼都是悲痛,好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朝華卻是笑了:「趙義,你演什麼好人呢?你也不看看當年那些跟隨你的兄弟,有幾個有好下場的。若不是因為明珠,你早就想把我給殺了,是也不是?」

  明珠?什麼明珠?

  十八娘突然想起,她和沈琴進了宮,趙義賞給她們的也是明珠。如今朝華又說明珠,明珠到底有何玄機?

  還有剛才,朝華雖然束了腰帶,但是她的腰間癟癟的,是怎麼藏下那麼粗一根鞭子的!

  雖然她的動作很快,可是一直看著她的十八娘,卻是分毫不差的看到眼睛裡了,那鞭子明明就是憑空出現的!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尋這麼個所謂的大師來改造火銃的,卻以此來當作我謀反的證據,真的是太可笑了?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感謝你們送了我一個武氏女,貴主天下的好命格。這下我造反不是也有理由了麼?」

  「趙義,我待你情深意重,還為你生下了榮陽,你當年答應過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可是你看看,你現在那滿當當的後宮。皇后?王爺?這些在我心中,都是一文不值的!我只想要你一顆真心,你卻對我起了殺心!我只想當你唯一的妻子,你卻偏偏要逼著我當皇帝!我朝華走到今天這一步全是你逼的!」

  朝華說著,眼睛直直的朝著十八娘看過來,冷笑了一聲,又轉了回來。

  十八娘只感覺自己背上的汗毛全都豎了起來,朝華壓根兒就知道她想怎麼逼死她了!也是,她的所作所為,全是陽謀,並非陰謀!

  她設計的不是別的,是趙義想要殺死朝華的心。

  不一會兒,門外的人全都衝了進來,他們穿著各色的衣服,看起來不像是一支軍隊,而像是江湖草莽。

  十八娘鬆了一口氣,情況比她想的好一點,朝華想反,可是沒有想過現在反,所以這群人,也是臨時集結的,那這個造反就並沒有那麼容易成功。

  她,絕對不能讓朝華成功。

  想著,已經有一個男子提著大刀衝了過來,十八娘伸出長劍,立馬迎戰,對著一旁的沈庭說道:「哥哥,你去護駕。」

  沈庭和沈耀都是有官身的,如果站在這裡不去護駕,日後清算起來,就是重罪,所以這個姿態是一定要做的!

  十八娘護著沈琴也跟著過去,正在這時,一陣淩厲的風聲從她的耳邊擦過,發出唰唰的聲音。

  十八娘一個側身,那長鞭幾乎擦著她的臉頰而過,是朝華。

  朝華一邊打一邊笑:「上次我就提醒了你,小小年紀,手不要伸得太長了,不然連爪子被剁了都不知道。沒想到,是我小瞧了你。讓我想一想,我的倒黴,好像是從萬民傘開始的。萬民傘是山陽縣送的,那麼和你這個大水之前,就轉移走了許多老百姓的謹記老闆,有沒有關係呢?」

  她竟然知道了!十八娘悶頭迎戰,不一會兒又平復下來心情。她雖然心狠,卻沒有辦法看到那麼多的老百姓活活的被淹死,所以才出手相救,沒想到,在這裡留了破綻。

  也是,如果朝華的背後站著玲瓏樓,那她想得到什麼消息,實在是太容易了。

  「你為什麼要殺我娘?」十八娘把心一橫,今天在這裡非得要了朝華的命不可。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若是讓她今天跑掉了,下次再想報仇就難了!

  朝華卻是嘻嘻一笑,「說你小,還真是單純。我若是想殺她,沈耀又怎麼會只中毒殘疾了,還活得好好的呢?要怪只能怪,你的母親,太不識時務了,連懷璧其罪的道理都不懂。」

  她說著,仔細的觀察著十八娘的表情,見她的確是一無所知,果斷的沒有了興趣,提著鞭子,直奔趙義。

  懷壁其罪?朝華在試探她,十八娘皺了皺眉,母親當年手中到底握了什麼寶貝,讓朝華覬覦。

  還有那個毒!她怎麼就沒有想到,若是同一種毒,怎麼母親當場就死了,哥哥卻能拖著麼多年。分明就是有兩撥人,下了兩種毒!

  朝華下的毒比較輕微,因為她想逼問寶貝的下落,武歸的人下的毒重,因為她只想要魯氏的命。她不知道寶貝的事。

  「臭丫頭,等我解決了那個王八蛋,再來解決你。」

  因為朝華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大理寺這裡除了幾個衙役,就是文弱書生,還有到處亂串,需要保護的老百姓,很快趙義這一方就落了下風。

  十八娘一看,沈庭和沈耀已經滿身是血了,不能藏拙了,不然,皇帝真的要死了!

  她一提氣,正想用上輩子的武功,卻聽到破門的聲音。

  只見李子期穿著一身血衣,騎著高頭大馬,逆光而來,宛若天神。

  他看了十八娘一眼,高聲喊道:「臣李子期救駕來遲,陛下贖罪。玲瓏樓朝華閣一眾黨羽已經全被被拘,逆賊還不束手就擒。」

  只見他大手一揮,一群像是血烏鴉一樣的黑羽衛全都衝了進來,他們都是殺人的好手,分分鐘就控制了局面。

  朝華見狀不好,剛想要溜,卻只看到眼前寒光一閃,趙義手中竟然藏著一個薄薄的刀片,將她脖子上的紅繩割斷了。

  她驚慌失措的伸手去搶,卻見趙義眼疾手快的一抓,已經將那紅繩子抓到手中了。

  十八娘一看,果然是一顆明珠。

  只見趙義哈哈大笑,高聲說道:「朝華,這麼多年,我實在是受夠你的壞脾氣了!你說你怎麼就那麼天真呢?竟然相信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鬼話,還妄圖鉗制我。」

  突然,他捏著朝華的下巴,認真的說道:「沒有人可以共享我的江山,即便是你,也不能。現在,你連最後的籌碼,都沒有了。子期,把她關到黑牢裡去。昭告天下,朝華王意圖謀反弒君,明日午時,斬首示眾。」

  朝華想要上前去打他,手卻被李子期牢牢的抓住了,反鎖在背後。

  李子期大聲回道到:「諾」!

  說完,對著沈十八,無聲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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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0:51:37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六十三章 樂極生悲

  十八娘心中歡喜,卻突然覺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在倒地的那一瞬間,她感覺有一個冰冰涼的懷抱,接住了她,然後就放心的睡了過去。

  沈耀看著李子期懷中的十八,黑著臉跑了過來,一把就將妹妹奪了回來,冷聲道:「多謝李世子了。皇上受了驚,李世子還是趕緊護駕吧。」

  李子期藍色的眼睛一轉,趙義明明就是欣喜若狂,哪裡受了驚?

  「十八不是暈了,是睡著了。」李子期看著十八娘蒼白的臉,想要伸手摸一摸,卻被沈耀一巴掌打了回來。

  他低咳了一聲,剛想說,你這個哥哥當得真沒有用,什麼都要靠十八費心。但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大哥,十八她太累了。大哥是男子,應該多擔待些的。」

  沈耀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李子期,冷哼了一聲,轉身就去了沈庭旁邊:「阿庭,你保護皇上,我先送十八和琴娘回去。」

  他說著,就讓沈庭把十八娘放在了他的背上,背起就走。路過李子期的時候,又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李子期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適才那麼好聽的話,真的是他說出來的麼?真是不可思議。可是,他未來的大舅哥,好像並不喜歡聽好聽的。

  也是,他們的母親是武將出身,更喜歡直來直往吧。早知道,他就直接罵他了。

  這邊李子期在愣神,那邊趙義已經恢復了往日那喜怒難辨的樣子,只是手裡緊緊地抓著那顆明珠。

  一群黑羽衛將朝華五花大綁的捆了起來,準備押入牢中,等候明日處斬。

  朝華看起來有些狼狽,眼睛卻還是亮亮的,她輕輕的說道:「趙義,我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你想不想聽。關於明珠的……」

  趙義冷笑一聲,「你又想耍什麼花樣?」

  他說著,走到了朝華旁邊。朝華在他的耳邊說了一句話,趙義瞳孔微微一縮,說道:「子期,把她帶走吧。朝華餘黨,一個不留。」

  ……

  十八娘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熟悉的尋梅院裡了。一抬頭,就看到蚊帳上繡著的春江花月,一派怡然。

  沈琴坐在一旁,低著頭打著瞌睡,頭一點一點的,像是在釣魚。

  「阿姐,回房裡去睡吧。」

  沈琴一聽,驚醒了過來,伸出手摸了摸十八娘的頭,已經不燙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下次我們再也不去聽什麼審案了,竟然遇到了這麼驚險的事情,十八你都嚇暈了,受了驚,燒了三天才醒來。真是佛祖保佑。」沈琴雙手合十,不等十八說話,就讓西屏和東珠,去通知沈耀和沈庭了。

  十八娘撫了撫額頭,有些無語。這些都是她謀劃好的,怎麼可能被嚇暈呢。

  她只是高估了自己這個十三歲的病弱身體,看起來好似快刀斬亂麻,實際上,她已經想了不知道多少種方法,以備完全,好在,她運氣不錯,朝華真的自尋死路了。

  這麼快就開始生病了,她怕是真的時日無多吧!十八娘伸出來來,她的手指修長,對著光一看,白得近乎透明。手指甲沒有塗鳳仙花汁,看起來也是一種不健康的白。

  不一會兒,沈耀和沈庭就急衝衝的跑了進來。

  沈耀黑著一張臉,沒有說話。沈庭卻是一巴掌拍到十八娘的後背上,得意的說道:「我還以為十八你多能,原來是個膽小鬼。」

  十八娘被他一拍,猛的咳嗽起來。沈庭嚇得手一縮,想給她拍拍背,卻又不敢再動手。

  沈耀將他往一旁一推,說道:「阿庭給十八倒杯水。」

  說著自己給十八輕輕的拍著背。他的手又暖又輕柔,像是在給小嬰兒拍嗝一樣,有些癢癢。

  十八娘順了氣,終於能夠開口說話了,「朝華被處死了嗎?」

  沈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午門斬首。我去看了。」

  「真好,很快就輪到下一個了。」十八娘眉眼裡都是笑,「今天我們吃蝦吧,前些天我莊子裡的莊頭說,蝦肥了,要給送過來。朝華不是弄出了什麼盆盆蝦,蒜蓉粉絲蝦,油淋大蝦嗎?今兒我們吃全蝦宴,用荷花當碗。」

  「好。琴娘去讓廚房弄蝦吧,順便摘些荷花荷葉來;阿庭去尋幾壺好酒來。十八娘這裡有我照料著就行。」

  沈庭一聽到要喝酒,高興得不得了,扭頭就跑,沈琴看了看沈耀,又看了看十八,咬了咬嘴唇,輕輕地說了句:「好」。

  等他們二人一出去,沈耀就變了臉。

  他將手裡的杯子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擱,怒道:「我知道你報仇心切,可是你怎麼能和黑羽衛攪合在一起?李子期殺過的人,比你吃過的米都多,與這樣的人為伍,無異於與虎謀皮!」

  「你這次是運氣好,冒險行事才成功了。你有沒有想過,萬一趙義不想殺朝華,萬一朝華沒有反,萬一她改朝換代成功了,你怎麼辦?她不死,你就要死。」

  「唐炮漕幫蕭然柳彥張問天,全都是你設計安排的吧,你當真是好大的手筆!你一個閨閣女子,唐炮和火銃的圖紙哪裡來的?李子期給你的對不對?你允諾了他什麼?你為什麼就不能等一等,等哥哥們都出息了,咱們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之下,再殺了朝華。」

  「你有沒有想過,娘真正的心願是什麼?我尋過娘身邊的袁阿嬤了,她說娘的遺言,是讓我們平安喜樂,不要報仇。仇要報,卻不能拿自己的命去換,你明白嗎?」

  沈耀劈裡啪啦的一大堆,罵得十八娘心裡暖暖的。她知道他為什麼生氣,不過是擔心罷了。

  「大兄,我是母親剖腹取子的,在胎裡就中了毒,活不過十八歲。所以,祖母才給我簪了曇花,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要這麼急切的除掉朝華了。因為我怕我死的時候,大仇未報。」

  沈耀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寬大的袖子將桌子上的碗掃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砸碎了個杯子,不礙事,一會再進來收拾。」

  門外的西屏聞言,住了腳,「諾」。

  沈耀的臉刷白的,像是陡然之間被什麼抽去了血色,他的脊背挺得直直的,過了一會,才艱難的問道:「崔閩能不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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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六十四章 不能嫁他

  十八娘搖了搖頭,崔閩最後給沈耀治腿的那次,十八娘問過他了,「我還有得治嗎?」

  崔閩卻是不答,只說,「你這病,我不接。」

  怪醫崔閩,只醫能醫之人,他不接,也就是治不好了。

  沈耀一聽,腿一軟,跌坐在椅子上,他伸出手去,捂住了十八娘的眼睛。

  「都怪哥哥們沒有用,不但不能為你遮風擋雨,連幫忙都力所不能及。你允諾了李子期什麼,我去還他。」他的聲音有些潮濕,沙沙的。

  十八娘想,沈耀大概是哭了。

  「所以,哥哥要替我嫁給李子期嗎?」十八娘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像是刷子一樣,耍刷在沈耀的手心裡,他覺得更加酸楚。

  「啪」的一聲,沈耀一掌打在窗棱上,怒道:「無恥小人,乘人之危,你才十三歲,他都多大的人了!」

  十八娘一愣,脫口問道:「李子期到底多少歲了?這我確實不知。」

  沈耀一算,啞聲了,咬牙切齒,那兩個字像是擠牙膏一樣的從嘴裡擠出來:「十六。」

  「不可能吧!他才十六歲,我一直以為他已經二十六了……」十八娘也驚了,李子期是黑羽衛副使,僅在段齊一人之下,可謂是位高權重。

  而且他雖然嘴欠,辦起正事來還是非常可靠的,她當真沒有想到,他還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那他長得實在是……太著急了。

  轉念一想,二十六的話,也不能還沒有娶妻,甚至口裡還說著什麼喜歡的姑娘之類的話了。

  沈耀咳了咳,「那他就更可怕了,才十六歲,就殺人不眨眼,而且他還有胡族血統,不是什麼好人。你不能嫁給他。」

  原來,李子期是這麼一個貓嫌狗棄的人。

  「好好好,既然大兄不滿意,那就不嫁。」她活不活得到嫁人那一天都不知道呢,和沈耀因為這個起爭執,不值得。

  沈耀這才滿意,說道:「以後,大兄會從別的方面補償他的。你的病也要治,崔閩治不了,總有人治得了。大兄一定會讓你幸福平安一世的。」

  說到最後一句,他又有些哽咽,伸出手來,捂住十八娘的眼睛。

  十八娘心裡軟軟的,她的哥哥不但心軟,還喜歡哭,而且在哭的時候還怕丟臉。可就是這樣的沈耀,也挺直了脊樑,想要給她依靠。

  過了會兒,沈耀又開口說道:「十八最近不要動武歸,朝華剛倒,父親不會同意在這個時候處置她的,會顯得他急功近利,薄情寡義,畢竟他對武歸已經一往情深多年了。」

  十八娘點了點頭,她也是這樣想的,沈澤很好面子,不會留下這麼個把柄。

  「另外,父親說已經在給阿琅議親了,他雖然現在有些不著調,但是卻是一個很好的人,和沈瑜他們不是一路人,所以,我想等他娶了妻之後,再懲治武歸。當初阿松給我用的那些藥,還有我那院子裡的吃穿用度,很多都是阿琅偷偷給我送過來的。」

  沈琅大約只在沈耀面前,才是一個好人。不然,怎麼對著親弟弟沈瑞,說扇耳光就扇耳光。

  「知道了,大兄。我們有仇報仇,有恩報恩。」十八娘說著,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錦盒,遞給沈耀,問道:「大兄,當年你在母親身邊,有見過什麼特別的明珠嗎?」

  趙義那麼緊張的搶朝華的珠子,還對沈琴和十八娘都多番試探,朝華又說魯萍不知道懷璧其罪的道理。那麼應該,魯萍也有一顆特別的珠子。

  沈耀打開盒子一看,裡頭躺著的正是趙義賞賜給十八娘的那顆明珠。

  這珠子十分的圓潤,散發出淡淡的粉色光澤,一看十分的貴重。

  「讓我想想,我好似是見過的。」沈耀握著珠子皺著眉頭,突然恍然大悟,說道:「的確是有一顆。剛開始的時候,母親都給我當彈珠子玩,後來有一次,母親的一個指環,戒面掉了,就用那顆珠子給補上了。」

  十八娘心中一凜,果然是有的。

  「那大兄還記得那指環長什麼樣子嗎?不知道是不是還在母親的梳妝盒裡。」十八娘有些著急的抓住了沈耀的袖子,問道。

  沈耀突然想起了在大理寺,趙義割掉了朝華脖子上的一顆明珠,整個人都不好了,「你是說母親也……」

  十八娘鄭重的點了點頭。

  「不要急,千萬別讓人看出了不妥。母親並不喜歡戴首飾,所以那指環也很少戴,我記得是請了一個老師傅,給雕成了一朵花兒。如果沒有被偷走,那應該還在,我悄悄的去取來。」

  沈耀說著,就回去了自己的院子,魯氏的嫁妝,十八娘交給他之後,就全部拖到這邊來了。

  不一會兒,沈耀又回到了尋梅院,從袖籠裡取出了那個指環。下面是用素銀當底托,上面綴著一朵花兒,除此之外,並無其他裝飾。

  這戒指太素,在魯萍的首飾盒子裡,一點都不起眼。便是趙義和朝華來尋,也萬萬不會想到,竟然有人捨得把價值連城的明珠,大刀闊斧的雕成了這副模樣。

  十八娘將指環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的看,也並沒有發現什麼神奇的功效。朝華可是憑空變出了一條鞭子的,那這顆明珠,到底要怎麼使用呢?

  兩兄妹面面相覷,實在是看不透其中的玄機。

  「十八,這戒指給你收著吧,放在我那兒,不太合適。秦昭嫁進來之後,我打算把母親的嫁妝都交給她來打理。」

  十八娘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這東西是個禍害,留在她這兒,未必不是一樁好事。

  她接過戒指,將它戴在了自己的左手食指上。

  「哈哈,我騎馬跑遍了長安城,終於讓我尋到了最好的女兒紅,今兒我們幾兄妹,一定要不醉不歸。」沈庭還沒有進門,嚷嚷聲就穿堂過室,傳到屋子裡來了。

  沈琴也緊隨其後,笑著說道:「十八想吃的菜都已經準備好了,滿滿當當的一桌子呢。」

  她說著,走過來扶十八娘,看了看她手上的戒指,垂了垂眸。

  「十八,快更衣吧。就等著你了。」

  四兄妹圍坐在桌子前,沈耀端起酒杯說道:「我們兄妹,日後定會越來越好,讓阿娘含笑九泉。敬阿娘。」

  四人將杯子一舉,認真的說道:「越來越好,敬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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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0:51:58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六十五章 長亭送別

  兄妹四人散了之後,十八娘便帶著西屏出了府,騎著馬直往長亭棧道而行。

  通常遠行的人都選擇早晨出長安,像如今夕陽西下還要離開的人,卻是不多。

  因此這路上幾乎是一個人影兒都沒有,十八娘和西屏一路疾馳,遠遠的看到兩個人影站在那兒,正是那柳彥和蕭然。

  十八娘一個翻身下了馬,走上前去,對著蕭然和柳彥鞠了一躬,「此番多謝兩位義士相助了。」

  蕭然搖了搖頭,「我與朝華本來就有殺父奪夫之恨,若不是小娘,定然上告無門。此番能報了仇,小娘對蕭然有大恩。」

  十八娘從西屏手中接過一個包裹,硬塞到蕭然手中,「姐姐此去蘭陵,路途遙遠,這是妹妹準備的一點儀程,可千萬要收下。」

  蕭然還要推脫,柳彥卻接了過來,「如此多些小娘了。然娘,我們前路艱險,就不要推脫了。」

  蕭然卻是睜大了眼睛,吃驚的看著柳彥:「柳公子莫不是要與我同去蘭陵?」

  柳彥點了點頭,「那是自然,你一個弱女子,孤身上路,萬一朝華餘黨想對你不利怎麼辦?既然我們扮了假夫妻,就善始善終,讓我護你一程吧。」

  蕭然歎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這二人原來不是一對真的夫妻。

  這蕭然是十八娘遍地尋訪偶得的妙人。她的確是蘭陵蕭氏旁支,酒和殺父之仇也是真的。只是她與夫君前來告御狀的路上,遇到了山匪,真正的柳彥早就被殺害了。

  而現在出現的柳彥,則是李子期尋到的一個奇人異士,家族世代尤善火器。他的父輩們,就是給朝華造唐炮的工匠,只是他們並非奴籍,沒有賣身契不受管制,柳彥的祖父不滿朝華將唐炮送去趙義軍中,卻隱瞞唐王。

  連夜要將唐炮的圖紙送過去,朝華殺人滅口,屠盡柳氏滿門。柳彥被祖父藏在樹上,目睹了全家人慘死的一幕,也得了那沾滿鮮血的唐炮鑄造圖紙。

  是以,柳彥真名叫做柳三刀。

  十八娘看著柳三刀,又看了蕭然,總覺得二人之間多了什麼牽連,若是能成,也算是她做下的一樁好事。

  「柳兄,你送然姐姐去了蘭陵之後,且避一避風頭,你的手藝這次大白於天下,定然有很多人想尋你,你可小心了。」

  十八娘說著,拿出一塊黑乎乎的牌子,說道:「你若是遇到什麼事,拿著這牌子,去尋謹記店鋪,掌櫃的能幫就會幫你的。」

  柳三刀卻是搖了搖頭,「我們並非為小娘報仇,而是為自己。大仇已報,就是死了,也是含笑九泉。銀子可以收,這牌子卻是不能拿。若是拿了,萬一被抓,會給小娘留下無窮後患。更何況,李世子已經為我們安排好退路了。」

  李子期他……

  十八娘沖著二人拱了拱手:「即是如此,我也不多言了,二位,後會有期!」

  柳三刀和蕭然翻身上馬,沖著十八娘拱了拱手,一溜煙兒跑遠了。

  漸漸地,夕陽裡,只剩兩個越變越小的黑點。

  十八娘歎了口氣,如果可以,她也想要策馬揚鞭,笑傲江湖。

  「西屏,我們回去吧!」十八娘緊了緊手中的馬鞭,一腳踏上馬鞍,輕輕一點,就坐了上去。大馬仰頭噴出一口熱氣。

  「小娘,那裡好像有一個人!」西屏說著,指著遠遠的山坡,緊張的說道。

  十八娘趕忙扭頭一看,一見那高大的身影就鬆了一口氣。雖然隔得稍微有些遠,可那麼高的個子,還有微捲的頭髮,一看就是李子期。他也來送柳三刀和蕭然了,卻沒有走上前來。

  一陣風吹過,樹葉唰唰的響,長亭內外長長的雜草紛紛彎了腰,官道上的塵土猶如黃沙,滿天飛舞。

  十八娘能感覺得到,李子期送給她的那支蜻蜓髮簪,正在風中跳躍,好似下一秒,就要升空而去。

  她舉起手,沖著李子期揚了揚馬鞭,大喝了一聲,「走!」

  西屏遠遠的看了一眼,打馬跟上。

  十八娘此刻還不知道,她和蕭然,柳三刀還有得是相聚的時刻,也不知道,李子期給柳三刀竟然做出了那樣的安排。

  回到尋梅院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百兩一聽到十八娘的腳步聲,歡快的撲了上來。

  狗兒長得很快,百兩已經不是來的時候那副軟糯糯的樣子了。他長得很是威猛,不像狗,倒像是狼。

  聽說有一個晚上,還對月長嘯,嚇得隔壁院子裡的沈琴,一晚上都沒有睡著。

  十八娘伸出手去,摸了摸百兩的頭,暖暖的。百兩心中歡喜,又在十八娘的手心裡蹭了蹭。

  「我出去的這段時間,可有什麼事。」十八娘逗著百兩,開口問道。

  北流一邊接過十八娘的披風,一邊回道:「七郎來過了。說明兒邀小娘去馬場騎馬,也遛遛百兩。」

  十八娘樂了,「偏他有那窺心之術,我今兒剛犯了癮,想要騎馬,他就巴巴的來邀了。」

  「要不說是兄妹連心呢。」北流說著,細細將那披風收了起來,不讓上面沾染的塵土揚起,拿下去讓僕婦清洗去了。

  「百兩,來吃個大骨頭。今兒你的主人做了件好事,這是賞你的。讓你受委屈了,長這麼大,都沒有撒丫子跑過,明天去馬場,我們比比賽好不好。」

  百兩好似聽懂的似的,歡喜的搖著尾巴,汪汪直叫。

  「你的主人要是有你這麼機靈,也不會讓大兄討厭了。」十八娘說著,站起身來,南枝已經將浴桶準備好了。

  北流看著,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百兩的主人,不就是小娘嗎?沈耀怎麼可能會討厭小娘?她都被整糊塗了。

  東珠撇了撇嘴,鄙視的說道:「你忘記了,這狗兒為啥叫百兩了!說起來,這還是小娘做的第一筆虧錢的生意,真是心疼死我了。」

  北流擰了擰東珠的臉,罵道:「你以為小娘跟你似的,成天裡掉進錢眼子裡了。」

  東珠也不惱,驕傲的挺了挺胸膛,「要不說我是小娘的錢袋子呢?叫我說,夫郎什麼的都是不可靠的,靠山山會倒,靠樹樹會枯。還是靠錢的好,我幫小娘賺多多的錢,小娘以後就什麼都不怕了。」

  北流被她這番話逗樂了,「就你歪理多。有這耍嘴皮子的功夫,還不如帶百兩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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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0:52:07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六十六章 一見傾心

  翌日一早,十八娘就換了一身輕便的騎裝。她本來就生得英氣勃勃,比起襦裙,這騎裝竟然更加適合她。

  南枝給她將頭髮高高的豎起,用一個紫金環束著,又戴著了一個細細的抹額,額心綴著一顆貓眼石。

  「小娘如此裝扮,簡直與大人一般無二。」可不是,這簡直就是十三歲時候的沈澤,好一個雌雄莫辨的翩翩少年郎!

  十八娘滿意的點了點頭,取了一條繫著紅纓子的馬鞭,在院子裡抽空揮了揮,笑道:「今日且讓我也奪個頭籌。」

  百兩高興的「汪汪」了兩聲,好似在說:主人你說得對!

  十八娘看著它脖子上的皮繩,開口說道:「今兒讓百兩好好耍耍,不被它栓繩子了,繫個銀鈴鐺吧。」

  一人一狗裝扮滿意了,出了院門,就碰見了一身紫色騎裝的沈琴,她的衣衫上細細的繡了柳葉兒,煞是好看。

  她一邊走著,一邊拽著衣服,看上去有些局促。

  「十八,這可如何是好,我不會騎馬,也沒有自己的馬。」

  十八娘過去拉著她的手,安慰道:「無妨,今兒大約是來不及了,過幾日我送姐姐一匹好馬。馬場裡會有專門為小娘準備的溫順的小馬,姐姐騎那個準沒有問題。我這裡有很多馬鞭,姐姐可以選一條自己喜歡的。」

  沈琴看了看,選了一條和衣服顏色相近的紫色馬鞭,東珠動了動嘴,被十八娘一看,又閉上了。

  「琴娘,十八,你們準備好了沒有。」沈庭大嗓門的喊著,看起來分外的急迫。

  「這就來了。」兄妹四人齊齊出門,沈庭的是一匹大宛良駒,棗紅色的,十分的健壯,名叫追風。

  十八娘的是一匹黑色的馬,名喚踏雲,因為它的四隻蹄子是白色的,看起來好似踩在雲端。

  沈耀病了多年,騎的是沈琅的馬。

  十八娘伸出手去,一把拉起沈琴,將她拉上了馬,嚇得她閉著眼睛不敢看。

  「阿姐,沒事,踏雲溫順著呢。」東珠聽著,心中暗暗的翻了一個白眼。

  小娘真的是越來越會睜眼說瞎話了,踏雲是一匹野馬,被小娘馴服了的,性子烈著呢。

  不認識的人上去,非得被撅下來不可,這也就是十八娘在上頭坐鎮,沈琴才能坐得上去。

  馬場在長安城郊外的一處莊子上,這裡因為經常會有許多好馬,舉辦一些拍賣會,因此來往的都是一些王公貴族,世家子弟。

  沈庭遠遠的就沖著門口的人揮手,「子期,阿武,小豆子,你們都來啦!」

  那姑娘一聽,憤怒的甩了甩手裡的鞭子,「沈庭,你丫又欠抽了不是,叫誰小豆子呢!」

  沈耀坐在馬上,黑著臉,陰測測的問道:「阿庭,你怎麼沒有告訴我,你還約了李世子。」

  沈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本來就是子期約了我來賽馬啊,我沒有告訴你們嗎?啊哈哈,我忘記了。」

  說著他跳下馬,飛奔過去,一隻手摟住李子期,一隻手摟住徐武,親密的說著什麼。

  李子期雖然面無表情,但是是人都能感覺他現在的愉悅。

  十八娘有些無語,李子期是什麼時候和沈庭這麼熟悉了?明明來長安的路上,沈庭還對黑羽衛萬分的憎惡。

  十八娘跳下馬,又接住了沈琴,方才拉著她走了過去,「徐竇,好久不見了。」

  徐竇眨了眨眼睛,「可不是。沈庭是沈庭,你們是你們,放心,我不會混為一談的。聽說十八娘武藝超群,我早就想試試了,一會咱們去練練?」

  十八娘笑著點了點頭,「好。」

  徐竇心花怒放,「十八果然豪爽,我就不喜歡那些扭扭捏捏的。琴娘也一起來吧。」

  等幫沈琴選好馬,那群小郎已經開始跑馬了。李子期首當其中,沈庭和徐武與他只差了一個馬頭,緊緊跟隨。而沈耀則被拉在了後面。

  跑完一圈,沈庭和李子期難分勝負,又繼續你追我趕的跑,沈耀和徐武卻是停了下來,向眾女走了過來。

  徐竇笑著對十八娘和沈琴介紹道:「這是我的哥哥,徐武。」

  「久聞徐小將軍大名,今日一見,果然英武非凡。」十八娘笑著誇獎道。

  而那徐武竟像是傻了一般的看著沈琴,直看到她紅著臉低下了頭,「這位是?」

  沈耀輕輕一邁腳,將沈琴不著痕跡的擋在了身後,「這是舍妹沈琴。」

  徐武竟然臉紅到了脖子那,結結巴巴的說道:「我看你是才選的馬,想是不會,我教你吧。」

  徐竇噗呲一下笑出聲來,「哈哈,呆鵝,你還是去和沈庭那傢伙一起賽馬吧,你皮糙肉厚的,別嚇到人家小娘了。當我和十八是死的呢!去去去,一邊兒玩去。」

  說著又拉了拉沈琴的袖子,眨了眨眼睛,說道:「看我哥哥緊張得,話都說不順溜了。琴姐姐,我教你騎馬。」

  徐竇拉著沈琴到一邊學騎馬去了。徐武還癡癡的看著,像是入了魔一般。

  十八娘垂下眼眸,不知該喜還是該憂,徐武這表現,分明就是將沈琴看入眼了,也不知道沈琴是怎麼想的。

  她正想著,沈庭興高采烈的跑了過來,「哈哈哈哈,阿武,我後來居上,贏了子期。」

  見徐武沒有反應,沈庭伸出手來,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阿武,阿武,你傻了。」

  徐武回過神來,望著沈庭眼睛都亮了,嚇得沈庭直往後跳,「你怎麼這樣看我,跟百兩看到肉骨頭似的。」

  徐武卻是一把抓過他的手,把他拉到一邊嘀嘀咕咕去了。

  李子期騎在高頭大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沈十八,冷冷地說道:「十八,賽馬嗎?」

  沈耀猛地抬頭,神色莫名的看著李子期,就聽到他說:「大兄你就不用賽了,不是我的對手……」

  沈耀只覺得萬箭穿心!

  李子期想求娶十八娘什麼的,大約只是個玩笑吧。不然怎麼會有人這樣對自己的大舅哥說話,眼中的鄙視簡直就要溢出來了。還有,如果他心悅十八,又怎麼會約她賽馬,分明是不把她當女子!

  不對,他這話的意思是說,他連十八娘都不如嗎……

  十八娘一笑,翻身上馬,「來戰!」

  說著小皮鞭一甩,像一根離弦的箭一般,直接衝了出去,踏雲腳上的雲,簡直成了殘影。

  李子期也是風馳電掣般的追了出去,像是一道劃破天空的閃電……

  沈耀突然覺得,李子期的鄙視沒有錯,他騎馬的確不如十八一個小娘……大兄的臉早就餵狗了!

  剛想著,只見一條肉嘟嘟的狗,扭著屁股,直奔主人而去,完全不在意馬蹄濺起的塵土,撒開腳丫子跑得真歡……可不就是百兩!

  沈耀低下了頭,他覺得,自己大概跑得還不如百兩快……一定是沈琅的馬不好!也是,有一個流連煙花之地的主人,馬能不腿軟跑不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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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0:52:18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六十七章 朝華餘黨

  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十八娘卻覺得,心裡頭痛快極了。

  像踏雲這樣的好馬,就應該去戰場上,這樣她可以直入中軍,於萬人之中,直取敵將首級,豈不快哉?

  李子期緊跟在她身後,趁著她分神之際,一個甩鞭,跑到了十八娘的前頭。

  一圈跑完,他勒住韁繩,笑道:「我贏了。」

  「贏了便贏了,還想要什麼獎勵不成。」十八娘笑著下馬,摸了摸踏雲的脖子。

  「要獎勵,我想要讓踏雲和閃電生匹小馬,可好?」

  十八娘一愣,看著李子期身下的大黑馬,「你的閃電是母馬?」

  李子期也愣了,「不是。」

  性別相同怎麼生崽?

  十八娘捧腹大笑,擺了擺手,「你且換一個吧。」

  「我想要一個扇套。」

  十八娘遲疑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好的。不過我繡花的手藝並不出眾,你可有喜歡的樣式?」

  「曇花。」李子期說完,就被百兩撲倒在地,大約是很久沒有見了,百兩親熱的舔了他一臉的口水。

  十八娘看著他跟個孩子似的,與狗玩鬧,突然想起沈耀當初說的那句話,他才十六歲,就不知道殺過多少人了……

  「好。不過你不是說,百兩只認一個主人,若是我把它送還給你,它就會死嗎?」

  那現在這親人相見,兩眼淚汪汪的是什麼……

  李子期脊背一僵,認真的說道:「那是因為你站在這裡。」

  十八娘啞然失笑,這人真是讓人無言以對。

  幾人一起用了些點心,又跑了幾圈馬,到快要離開的時候,沈琴都能騎在馬上,小跑一會了。

  話分兩頭,十八娘兄妹這頭騎馬興高采烈,那頭沈宅裡可是淒風苦雨。

  沈瑜黑著臉,跪在書房的地板上,沈澤坐在上頭,手中拿著一把戒尺。

  「孽子,你當初上書給朝華請封,我幾次三番暗示你不要說下去了,不要說下去了,你便要做那出頭鳥,這下可好,被御史台打了個正著。若不是出身范陽沈氏,今日闔族都要與你陪葬。」

  沈瑜心中火冒三丈,當初朝華封王,他可是風光了好一陣子,沈澤也並未說他的不是。

  自從朝華倒了之後,皇上徹查黨羽,他每日就戰戰兢兢的,終於張問天今日向他發難了。

  像瘋狗一樣的盯著他咬,又將他請封的舊事翻了出來,生生的把他打成了朝華餘黨,皇上當下就將他的官職一擼到底。

  背上了這樣的罪名,除非皇帝的位置換一個來坐,不然他幾乎沒有了起復之日。

  沈瑜咬著牙,緊緊的刺著自己的手心,鮮血順著手指縫流了下來,滴在了木地板上。

  沈澤歎了口氣,「你當日是腦子被門夾了嗎?我們堂堂世家大族,需要靠吹捧一個女人上位嗎?朝華是你的大姨,我們平日裡給她幾分顏面,並不是怕她,要巴結她,而是沒有必要交惡,守望相助即可。你連這都不明白嗎?」

  沈瑜張口想要說是沈耀騙了孔景嫻,讓他去這樣做的。可是他開不了這個口。

  證據在哪裡?更何況,如果一說,他想搶兄長功勞的齷齪心思也就曝光了。

  沈澤將戒尺往地上一扔,「滾回去反思吧。」

  沈瑜站起身來,他跪了太久,站起來的時候腿有些輕輕的發顫。他快步的走出沈澤的書房,急匆匆的去了武歸的院子裡。

  武歸正坐在窗前,一邊賞荷,一邊喝著綠豆湯,看到沈瑜來了,趕忙迎上去,心疼的說道:「我的兒,日頭這樣大,你怎麼就來了?」

  沈瑜神色莫名的看著他娘,「這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有心情賞荷?朝華王倒了,皇上翻舊賬,把我的官職擼了。」

  武歸歎了口氣:「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虧得我姓武,她們為了往臉上貼金改姓了隴西李氏,就算是除九族,也除不到我們的頭上。你姨媽也是命好,嫁了皇帝的弟弟安南王,怎麼著也砍不到她那兒去。等風聲過了,我再去尋她幫你起復。」

  自從朝華王倒了之後,整個京城風聲鶴唳,黑羽衛天天抄家殺人,一不小心,就會被御史台咬一口,變成朝華餘孽。

  武歸心有戚戚,她不明白,明明是恩寵有加的朝華王,怎麼著就突然死了呢?

  「娘,你若是因為自己的身份,不出去結交貴人,那就中了十八娘的奸計了。你大概不知道吧,皇上賜了孫家的一個庶出女兒,給安南王做平妻,姨母自顧不暇,哪裡有功夫管我們。還有榮陽公主,被皇上軟禁宮中,指不定要送去和親了。這是在清算啊!」

  大廈傾倒,瓦礫無存。

  朝華王只有三個姐妹,無九族可誅,可若是造反,僅是一人砍頭,那豈不是讓更多的人蠢蠢欲動?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漂櫓。

  安南王妃也是女婢出生,除了朝華,無人可依仗。想要鬥過年輕貌美,又是貴族出生的孫家小娘,並非一件容易的事,而且這小娘分明就是奉旨去搓磨她的。

  武歸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道:「沒事的,錦娘那麼聰明,又生了安南王世子,不會有事的;而且,不是還有你父親麼?你父親待我情深意重,又甚是喜愛你,不會扔下我們不管的。我曾以為背靠高山,一輩子不想不顧都不愁,沒想到,這高山竟是紙糊的,一戳就破了。」

  沈瑜蹲下身去,看著武歸的眼睛,認真的說道:「娘,父親已經不只有我這麼一個入得了眼的兒子了。這些年的養尊處優,讓您忘記了當初我們在內宅裡的手段了嗎?十八娘來了之後,你還沒有發現嗎?父親待您,一日不如一日了。」

  武歸閉上眼睛,她又何嘗不知?

  她曾經多次想對沈耀下手,只是十八娘太奸詐了,借著上次中毒的事情,將內宅裡的下僕們換了一大波,現在她能夠使喚的人已經不多了,做起事來,自然是束手束腳的。

  「你放心吧。娘這就給你爹送綠豆湯去,十八娘再厲害,還能做得了她父親的主?再說,珂娘的事情,我還沒有以牙還牙呢,我早就下好了一步棋,就等著收網了。」

  沈瑜垂了垂眸,告退了出去。

  一旁的小廝張口提醒道:「公子,你的手還在流血呢,給您包紮下吧。」

  沈瑜嘲諷的勾了勾嘴角,「回去罷,讓廚房裡端些菜上來,我想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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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0:52:29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六十八章 一女百求

  夏日的清晨天亮得早,十八娘寅時起身,在水榭練完一套劍法,又打了套拳,才不過是卯初。

  今日是朝堂休沐,並不上朝,是以沈澤與沈耀正在亭子裡下棋,沈琴和沈玉在一旁煮著茶。

  「澤郎,徐常春的夫人來了。」武歸匆匆而來,看了一眼十八,神情頗有些尷尬。

  沈澤頭也不抬,「徐常春?他是武將,與我們府中並無往來。他的夫人來了,你接待便是,尋我作甚?」

  武歸咬了咬嘴唇,紅著眼,「她說是來求親的,我並非當家主母,做不得這個主。」

  沈澤皺了皺眉,有些不耐。這徐常春是魯國公的副將,天子讓魯公卸甲歸田之後,邊關的事情,由徐常春代管。

  徐常春是魯家直系,他的夫人自然對武歸不會客氣。

  「走吧,琴娘和玉娘留下。耀兒跟我來,十八,十八也來吧。」沈澤站起身來,淨了淨手,又用軟棉綢布擦了擦手,往前廳而去。

  徐常春的夫人是一個圓臉的婦人,臉上有兩個梨渦兒,徐竇長得與她有七分相似。

  見到沈澤,喜上眉梢,張口就來:「沈大人,我家老徐遠在邊關不能前來,徐家便派了我來向大人提親了。我家老二徐武,您知道的吧,是個老實厚道的孩子,想求娶你家琴娘。不知意下如何?」

  這是一個性子極其爽利的人,說話的語速很快。

  十八娘讓丫頭給她沏了茶,又上了一些新鮮的果子,便站在沈澤的身後不言語。

  看來這徐武當真是把沈琴當眼珠子了,這天才剛剛亮,就心急火燎的上門求親了。

  沈澤有些尷尬,這提親一般都是遣了中人,暗中打探一番,哪裡有男方親娘直接上門提親的?還好她沒有直接帶官媒上門,不然若是拒絕了,豈不是雙方都沒臉。

  徐家真是有些不講究。

  沈澤咳了咳,看了身後的十八娘一眼。

  十八娘趕忙開口說道:「能得徐伯母厚愛,真是我姐姐的榮幸。徐二郎少年英才,美名遠揚;只是這嫁娶乃是人生大事,半點馬虎不得,伯母容我父親思量一番,體諒他一片慈父之心。」

  徐夫人恍然大悟,笑著拍了拍額頭,「看我真是太心急了,生怕琴娘這麼個好孩子被人搶了,沈大人千萬好好考慮一下我們家徐武。若是行,我立馬就讓媒人上門提親。」

  兩家原本沒有什麼來往,沈家又沒有主母,徐夫人喝了幾口茶,又急匆匆的走了。

  沈澤剛要起身,卻又聽到沈耀開口說道:「父親可知道滎陽鄭松平?他的父親是兵部侍郎鄭九霖,鄭大人日前叫我尋機會問問父親,可願將琴娘,嫁與松平。」

  沈澤沉吟片刻,「鄭九霖倒是你的頂頭上司。鄭家可說為何求娶琴娘?」

  「這鄭松平是鄭家大房嫡出幼子,今年二十,剛考了舉人。他尤善書畫。鄭夫人在桃花宴上相中了琴娘,覺得他們志趣相投,又多方打探了數月,方才有此一提。」

  「知道了,你們先回去吧。」

  十八娘歎了一口氣,看來沈澤是想乾坤獨斷,壓根兒不想著問沈琴的意思了。也是,這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沈澤這樣做,只是缺少慈愛,並無什麼大過。

  兄妹二人出了門,十八娘懊惱的看著沈耀,問道:「這個鄭松平又是怎麼回事,哥哥怎麼沒有早說?」

  沈耀笑了笑,「又不是求娶你,你心急個什?前幾日你不是發熱不退嗎?我哪裡有心思說這個。」

  「這鄭松平,哥哥可認識?是個什麼樣的人?」

  沈耀沉吟了片刻,「松平是我的知交好友,當年我們同拜在雲道子門下學畫……後來我受了傷,松平倒是一直學了下去。他性情溫和,是個畫癡。鄭家家風清正,松平又是幼子,頗得寵愛,他並不在老宅中住,自己搬出來了方便作畫。如今松平的一幅畫,已經價值千金了。」

  「看來哥哥很是中意這個鄭松平了。那麼徐武呢?」

  沈耀卻是搖了搖頭,「就憑徐家出生草莽,父親便不會同意的。而且古來征戰幾人回?徐武若是沒了,憑琴娘的性子,也肯定是活不了的。」

  也是,沈氏是書香世家,不愛與武將聯姻,看魯萍的下場就知道了。

  「徐家人口簡單,徐武又心儀姐姐,也未必不是良緣。總歸不是我們嫁人,還是得問琴娘的意思。」

  「是這個理兒。我是男子,不太好說,你去問問琴娘的意思。我再去打探下徐武。」沈耀將十八送至二門那,便轉身又出門了。

  十八娘行到聽蘭院,院子裡靜悄悄的,僕婦們有條不紊的做著事兒。

  沈琴正坐在窗前,拿著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連十八娘進來了都不知道。

  十八娘捂住她的眼睛,尖著嗓子喊道:「這位小娘可真是貌美如花,猜猜我是哪家的小郎君?」

  沈琴身子一抖,將十八娘的手扯了下來,惱道:「就你頑皮。父親他沒有應吧?」

  十八娘點了點頭,「看來姐姐是不中意徐武了。徐家一共只有二子一女,長媳是武將程家的女兒,長期隨軍;徐竇你認識的,很好相處,而且過不了兩年就要出門子了;徐家規矩不多,可惜是武將,父親說考慮考慮。八成是不會應的。」

  「只是我阿姐太優秀了,一家女百家求,除了徐家,還有別人登門求娶呢!」

  沈琴眼睛一亮,急切的問道:「是哪家?」

  十八娘心中咯噔一下,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是滎陽鄭氏,鄭松平你知道吧?他的畫很有名氣,阿姐喜愛畫,應該與他談得來。」

  沈琴有些失神,「鄭松平我知道。他那副長安春居圖,當真是毫髮入微,值得黃金千兩。拍賣的時候,我去看過一次,回來之後,還臨摹了一次,只是怎麼畫都畫不出那種感覺來。」

  「那阿姐覺得,鄭松平如何?他是哥哥的好友,聽說性情溫和,而且是獨居,阿姐一嫁過去,便可以自立門戶,不必與婆婆妯娌日日攪和在一起。」十八娘越說,越覺得這個鄭松平當真算是一個不錯的良人了。

  鄭家家風好,鮮少有妻妾成群事,寵妾滅妻更是談都不談。

  沈琴卻是搖了搖頭,突然又好像醒悟過來了似的,低著頭輕聲說道:「這婚姻大事,還是父親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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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0:52:39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六十九章 夜會情郎

  「阿姐,可是有意中人了?若是有,且告訴我與大兄,讓那人快些上門提親吧!不然父親可能會應了鄭家了。」

  十八娘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沈琴的神色。

  果然,她突然有些慌張,結結巴巴的說道:「沒有的事。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能有什麼意中人。」

  見她不肯說,十八娘也不好繼續追問下去,又胡亂的說了些別的事情,便憂心忡忡的回了尋梅院。

  南枝一見十八娘回來了,趕忙端上了朝食,一碗銀耳蓮子羹,荷葉蒸甜板,外加做得小巧玲瓏的肉夾饃,配菜是切得細細的榨菜絲兒,和辣酥小銀魚。

  十八娘用勺子攪了攪銀耳粥,沖著北流招了招手,輕聲說道:「你去打聽一下,琴娘最近見了什麼外男,大約是意外遇見的。」

  沈琴性格溫順,又喜靜鮮少出門,僅有的幾次還是和十八同去的,除了徐武,幾乎沒有見過其他的外男。

  北流點了點頭,她性子外向,嘴巴皮子遛,不管在哪裡,都能有個極好的人緣,是以打聽什麼消息,一般都喚北流去。

  北流回來的時候,臉色有些不好,她走到十八娘的耳朵旁邊,輕聲說道:「是今科探花李謙之,那日與大公子飲酒之後,在後花園裡閒逛,偶遇了琴娘。琴娘的帕子掉進了荷塘裡,是李郎君幫她勾出來的,二門那日沒人守著。奴失職了。」

  十八娘搖了搖頭,這怪不得北流,她之前一心對付朝華,覺得剪了武歸的臂膀,她便不成氣候了,沒想到,她竟然還敢對琴娘出手。朝華被砍頭了,武歸就想狗急跳牆,害一個算一個嗎?

  這李謙之其實她也替沈琴打算過,還試探著問了問沈耀,可是沈耀說李謙之謀了外放,又四處說自己並不在意功名利祿,就是探花,也是隨便一考就考上了,她便覺得,此人有些輕浮。

  再後來,聽聞他母親看中了孔景嫻的小妹孔美嫻,她就更是不提了。

  沒想到,沈琴竟然與他生了情愫。

  這事,十八娘也不能替沈琴拿主意,「我大兄可回來了?若是他回來了,請他來我這兒一趟。」

  這一等,就等到擦黑了,沈耀方才回來。

  十八娘將李謙之的事情同沈耀說了,沈耀卻是搖了搖頭,「李謙之不行。他這次外放,在長安城附近做了縣令,走的是安南王的路子。趙郡李氏人才濟濟,謀個外放,族裡人卻無一援手。」

  安南王是趙義的堂弟,早年在鄉間務農,後來趙義當了皇帝,他才雞犬升天,走了鴻運,被封親王。安南王雖然沒有什麼本事,卻很得趙義青睞,他的妻子,便是朝華的親妹妹,李錦素。

  十八娘歎了一口氣,說道:「就怕阿姐已經情根深種。李謙之這是想要左右逢源?投了安南王,又想娶我阿姐。還是壓根兒就是替武氏害琴娘呢?」

  沈琴沒有見過幾個男子,前一個議親的又是孫連成那種渾人,又怎能經得起李謙之的撩撥?

  兄妹二人說著,都沉默了。

  不一會兒,只見北流心急火燎的衝了進來,壓低聲音說道:「小娘不好了,琴娘在聽蘭院會李謙之,李公子剛翻入院牆,奴就看到武氏帶著家僕衝過來了。」

  十八娘和沈耀飛快的站起身來,輕輕一躍上了牆頭,果然看見不遠處一大堆人舉著火把氣勢洶洶的朝聽蘭院走。

  十八娘垂了垂眸,暗罵一聲賤人。

  這李謙之雖然秉性一般,但是到底是世家子弟,還是探花郎,前程不會太差。武歸又何必這樣興師動眾的讓琴娘嫁給他?這不符合她的做派,要不李謙之有他們不知道的爛事,要不武歸就是另有它謀。

  只是此刻也容不得她多想,十八娘一手提起沈耀,用腳輕輕一點,一個夜鷹飛撲,竟然憑空飛出了數十米的距離,落入了聽蘭院中。沈耀看著她,滿是詫異之色,十八娘這一手,便是當年的魯萍也做不到,非常人所能。

  說起來,她一個小娘,在范陽老宅裡,到底是誰教了她這麼高深的功夫?此刻卻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

  果然那大樹暗處,沈琴正仰著頭與李謙之說話。

  沈耀一看,氣得個倒仰,這年頭,總有那麼些良心狗肺的東西,覬覦他的妹妹。

  他二話不說,衝上前去,對著李謙之的臉就是一拳,沈琴看著沈耀和十八,捂住嘴,眼淚著急的往下掉,簡直就是一團亂。

  十八娘低聲說道:「大兄,現在不是找他算帳的時候,武歸就要帶人過來了。」

  她這話一出,李謙之和沈琴都驚訝的張大了嘴。十八娘鬆了一口氣,看情形,李謙之並不知道武歸的所作所為。

  正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了砸門的聲音,「開門,快開門,有賊闖進院子裡了,別汙了小娘的清白。」

  十八娘一聽,簡直氣得七竅生煙,這武歸抓到機會就往沈琴頭上潑髒水。

  她伸出手去,只一掌就把李謙之給劈暈了。沈琴吃驚的看著她,「十八,你這是做什麼?」

  十八娘只對著沈耀說道,「哥哥把他嘴堵了,吊在房樑上。我去開門,姐姐準備些點心,擺好棋盤,就說我們幾兄妹在下棋。」

  說完卻聽到進門準備棋盤的沈琴一聲尖叫,院子外的拍門聲越來越響了:「小娘,是不是有賊人?」

  十八娘搶先一步進去一看,只見沈琴的床上,赫然躺著一個衣衫不整的男子,那男子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下流胚子,武歸這是要置沈琴於死地啊!

  他們壓根兒就不是想讓琴娘嫁給李謙之,而是想要先毀了她的心,再毀了她的人!

  若是十八娘兄妹不在,沈琴情急之下,一定會先讓李謙之在樹叢裡藏起來,或者乾脆翻牆逃走,然後自己去開門,不會進房間看自己的床上有什麼。

  十八娘一不做二不休,將那男子也劈暈了,往他們嘴裡塞了個入口即化的藥丸,與李謙之捆在一起,用繩子掛著扔進了水井裡。

  做完,就大聲說道:「大膽刁奴,還有沒有規矩了,在小娘的院子門口,也容你吵吵嗎?」

  接著走到大門口,打開了院門,她冷冷的環顧了下眾人的臉,看得他們打了一個寒戰。

  方才嘲諷的笑道:「哎呀,這不是武姨娘身邊的管事嬤嬤嗎,我倒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入了黑羽衛,做起了那抄家的勾當了。」

  那婆子沒想到開門會看到十八娘,也是慌了,「小娘說笑了,實在是這府裡頭進了賊,我怕擾了小娘,就陪著夫人一起抓賊呢。」

  她說著探出頭去,東張西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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