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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飯團桃子控] 貴女重生記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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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0 21:06:29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四十章 歸家

  轉眼科考的九日就已經過去了,十八娘早早的就帶著沈琴和沈庭在貢院的大門口等著。

  沈庭有些不明白:「十八,今兒我還約了長孫小將軍飲酒呢,你怎地莫名其妙的拉我來這兒了!咱家又沒有人科考。」

  十八娘神秘的笑了笑:「阿哥莫急,上次不是說有個天大的驚喜要告訴你們嗎?再說了,這裡頭指不定還有能當我姐夫的英傑呢!」

  這話一出,沈琴的臉都紅透了,跟個大蘋果似的。而沈庭則睜大了眼睛,仔細的看著走出考場的人。

  「十八,你開玩笑了吧,這一個個面黃肌瘦,風一吹都要倒了,哪裡能當我妹夫了。」

  可不是麼,奮戰了九天,別說四體不勤的書生了,就是沈庭,把他關上一關,也得像奄巴了的小白菜兒,打不起精神。

  「哈哈哈,你看那個弱雞,居然被抬了出來!」沈庭看著,忍不住大笑出聲,他聲如洪鐘,竟然在貢院門口嘲笑學子。

  不一會兒,就收到了文弱書生們的集體怒視,如果目光可以殺人,沈庭都已經死了上百遍了。

  沈庭睜大眼睛,狠狠地瞪了回去!他常年戰場廝殺,本來就帶著濃重的血氣,還這麼怒目而視,有幾個虛弱的書生,頓時兩眼一翻,嚇暈了過去。

  沈庭大笑起來,整個貢院門口都是他的笑聲。

  「阿庭,不可無理。」

  沈庭定眼一看,只見貢院門口走出來了一個穿著青色長袍的年輕人,他腰懸碧帶,頭戴玉冠,神采奕奕。

  這模樣,這聲音,沈庭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來人,兩行眼淚落了下來。

  他猛撲過去,差點兒將沈耀撲倒在地,大哭起來:「大哥,是大哥對不對。我是不是在做夢?」

  小時候大哥經常拉著他的手,教他識字,他不喜歡,大哥就教他拉弓。

  沈澤一直就不喜歡他,所以沈耀在他心中,真的就是長兄如父。這些年,他們受了那麼多的委屈,如今一見到沈耀,便覺得有了主心骨。

  沈耀拍了拍他的背,他本來想摸摸他的頭的,可是沈庭不知不覺已經長得這麼高了。

  「上馬車去說吧,別人都要笑話你了。」

  沈庭抹了抹眼淚,沖著四周罵道:「看什麼看,沒看過兄弟相見嗎,哼!」

  說完拽著沈耀就上馬車了。

  沈琴看著沈耀,愣愣的,出事的時候,她年紀不大,對於沈耀,已經不太記得了,只知道是住在角落裡的瘋子。

  如今一看,哪裡不明白,都是武氏的詭計,要敗壞哥哥的名聲,可恨自己竟然都相信了。

  「大哥……」她不好意思的喊道,滿心愧疚。

  「這是琴娘罷!一晃都長成大姑娘了。這些年,你們受苦了。」沈耀摸了摸她的頭,又轉手要摸十八娘的腦袋。

  十八娘捂住腦袋,大喊:「頭可斷,血可流,頭髮不能亂,哥哥你快把手放下。」

  她突然來這麼一招,其他三個人都愣住了,終於笑出聲來。

  十八娘鬆了一口氣,她實在是不想看到四人抱頭痛哭的場景。

  「大哥,可是十八娘請的那個神醫治好了你?真是太好了,母親在天有靈一定會很開心的。你好了,就有人給我撐腰了。」

  沈庭這些天也是過得撓心撓肺的,自從和十八娘一起去請神醫之後,十八娘便不讓他插手這事情了。

  說什麼大家都去,目標太大,萬一引起武氏注意,再想下毒耽誤治療,那就不好了。

  「你的腰這麼粗,我可撐不住!」沈耀看著沈庭虎背熊腰的樣子,忍不住調笑道。

  沈庭卻不以為意,高興的說道:「大哥,這下我相信你真的是好了。」

  十八娘抽了抽嘴角,所以沈耀以前到底是一個怎樣惡劣的人啊……

  「大哥,你現在好了,可是孔景嫻卻已經嫁人了!」沈琴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說道。

  沈耀一愣,「我都知道了,女子本來就應該嫁人的,更何況我們早就退婚了,你們莫難為於她,她沒有錯。」

  沈庭卻是說道:「她那是有眼不識金鑲玉,這種女人不娶最好。想當年,她還常以我們嫂嫂自居呢,大哥受傷之後,剛開始祖父還給請名醫醫治,孔景嫻以為治得好,那衷心表得,隔三差五的給大哥寫信,後來呢?御醫都說治不好了,她就再也不來了,還寫了一封信,讓大哥趕緊來退婚,這種女人……也只配沈瑜。」

  十八娘看著沈耀,這些大哥都沒有說過,上次也只是說不要她出手對付孔景嫻。

  「阿兄們不知道,現在家裡急飛狗跳的,三日回門,沈瑜被孔景嫻的哥哥們胖揍了一頓呢!說他騙婚,沒有廉恥,正妻還沒有進門,就讓妾室有孕了!」

  這事兒,已經都快成醜聞了,年輕人年少氣盛,打起架來不管不顧的。雖然兩家人極力掩蓋,但是在圈子裡還是不小心傳開了。

  連御史都上摺子告了一狀,氣得沈澤幾天沒有出門,臉都沒了!

  十八娘想起來都樂呵,有些事情,你只要蝴蝶翅膀輕輕一扇,就能造成意想不到的後果。

  「不說她了。怪沒意思的,大哥回家了好好洗個澡睡一覺,明日整個長安城裡的人,就都知道,沈耀回來啦!」十八娘笑眯眯的,四兄妹這麼團團圓圓的在一起,真的是太好了。

  阿哥阿姐們都到了許婚的年紀,這樣的團圓,已經不多了,要好好珍惜。

  沈耀點了點頭,他雖然心裡如波濤洶湧,但是架不住已經好些天沒有睡好了,真的是有些睏了。

  四兄妹相攜下了馬車,大搖大擺的走了沈府的大門。

  府裡頭的那些下人們,年輕的一些,疑惑著是哪家的公子來做客。年老一些的,跟見了鬼似的,嚇得趕緊去彙報。

  沈澤正在書房裡,聽到下人的稟報,快步走了出來,看到是沈耀,也愣住了:「耀兒,你好了!」

  沈耀點了點頭,朝著沈澤行了個大禮,沉聲說道:「父親,我回來了。」

  沈澤老淚縱橫,趕忙走上前來扶起沈耀,連聲道,「好!好!好!」

  沈庭和沈琴又偷偷抹淚了,十八娘心中呵呵的,沈澤真是她見過的最會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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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0 21:22:25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四十一章 紅燒肉

  等沈耀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了。

  小院裡還是只有阿松一個人,他動了動自己腿,好在還能動。他並不是在做夢。十八娘真的將他從泥潭裡拉起來了。

  「公子,大人讓您醒了之後,去碧波閣用膳。」阿松扶著沈耀起身,替他一邊更衣,一邊說道。

  沈耀點了點頭,有些人,他也很久沒有見了。

  碧波閣並無水波,反而全栽的柳樹,風一吹,柳樹齊齊飄搖,就好似水波一般。

  等沈耀進門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坐好了。沈澤下首第一個位置正是給他留的。

  「聽說你去參加會試了,怎麼也不提前告訴我們呢,瑜郎是探花,可以給你指點一二的。」武氏用手帕擦了擦嘴,笑著開口說道。

  得知沈耀好了,她簡直要氣瘋了,還是孔景嫻安慰她說:「沈耀好了又怎麼樣?他都廢了十多年了,哪裡比得上沈瑜,是探花郎。」

  這還是一陣雞飛狗跳之後,孔景嫻第一次好聲好氣的說話。胖揍不過是一時之氣,她都已經是沈家婦了,這麼一鬧,氣是解了,她反而舉步維艱。

  沈耀勾了勾嘴角:「聽聞阿瑜最近受了傷,我這做兄長的,又怎麼好意思再煩擾他呢。你說是不是,姨娘。」

  武氏臉一陣紅一陣白的。

  沈瑞看到母親難過,大怒,站起身來,喊道:「你個殘廢,叫我母親什麼!」

  他話音剛落,就只聽到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扇在了他的臉上。

  只見坐在他身旁的沈琅悶悶地說道:「我說過,他是我的大哥。你若再這樣說他,別怪我抽死你丫的。」

  沈瑞看著陰沉沉的沈琅,捂著臉忿忿地坐下了。

  十八娘這才看著沈琅,他今日與往日格外不同,衣襟都繫得整整齊齊的,頭髮也仔細的梳了起來,紮在腦後,身上一點兒脂粉氣都沒有,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正常的世家子。

  沈耀有些懷念的笑出聲:「阿琅也長大了啊!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十三年前我都是叫姨娘的,卻也不知道,現在應該叫什麼了。」

  沈澤皺了皺眉,「好了,耀兒,坐下用食罷。」

  食不言,寢不語。

  一下子整個碧波閣裡,鴉雀無聲。

  孔景嫻站在武氏的身後,伺候著她,替她夾菜。眼睛卻忍不住偷偷的去看沈耀。

  這個人,還像以前一樣,站在那裡,就讓人仰視。

  明明沒有風,他卻好像要羽化升仙一樣,這是她無數次夢中憧憬的男子。

  她愣著神,一不小心將一滴湯灑在了武氏的手上。武氏大叫一聲,站了起來:「一點小事都做不好,有你這樣做媳婦的嗎?」

  孔景嫻咬著嘴唇,那個人卻好似沒有聽到似的,給一旁的沈庭,夾了一筷子紅燒肉。

  沈庭咧著嘴笑,夾到嘴裡,樂呵呵的。

  「大哥,我也要吃紅燒肉。」沈琅突然抬起頭來,直直的望著沈耀。

  沈耀笑了笑,也夾起一塊紅燒肉,放到了沈琅的碗裡,「阿琅以前喜歡吃瘦肉,不知道現在還是不是?」

  沈琅卻是臉也紅了,眼也紅了,悶嗯了一聲,將紅燒肉放進了嘴裡,細細的嚼著。

  「景嫻也去吃飯吧。母親快喝湯罷,不然湯涼了。阿琅,這家裡還虧了你一塊紅燒肉嗎?」沈瑜神色不善的看著沈琅,這個弟弟從小時候起,就是這樣,屁顛屁顛的跟在沈耀的身後,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沈琅卻像是沒有聽到似的,毫不在意。

  十八娘看著這樣的場景,心情無比的舒暢,連飯食都覺得香甜起來。

  「父親,我們這府裡是不是要進一批人了呀?你看姨娘身邊的得力嬤嬤死了,大哥身邊也只有阿松一個人,前些日子瑜哥哥的婚事辦得一團亂的,氣得嫂嫂都哭了。咱們到底是世家,不如從范陽要一撥家生子吧,省得墮了父親的威名,萬一有人心思惡毒,要毒害父親可怎麼辦啊?」

  孔景嫻蠕動了嘴巴,想要開口說話,又有些發怵,喃喃的住嘴了。

  沈澤想了想,還真是,上次他已經發現了,這個府裡已經漏得像篩子一樣了。這大宅門裡哪裡能沒有齷齪事,捂嚴實了都不算事,滿城風雨才令人恥笑。

  「就按照你說的來吧!世僕到底可靠一些。」

  十八娘得到了滿意的答覆,也不說話了,只眯著眼吃菜。多好,武氏的人走了,換了她的人進來。連帶著也有藉口,將沈琴身邊那些不三不四的爛東西,換了去。

  用過晚食之後,沈耀和沈庭一起送妹妹們回去。今晚只有一彎淺淺的上弦月,北流挑著燈籠,走在最前頭引路。

  「大哥想找個什麼樣的大嫂?你如今好了,父親應該會很快為你定親的,此番武歸掌家,我中毒了,父親也成了笑話,他正惱著呢!正好尋個長媳來掌家。」

  更重要的是,從沈瑜的婚事,他明白了武歸在朝華夫人心裡,並沒有他以為的那麼重要,不然,為什麼不讓沈瑜娶榮陽呢?

  沈耀愣了一下,笑道:「最好是娶個厲害點的,才能護住你們。」

  十八娘點了點頭,「知道了。」

  沈耀和她想的一樣,若是娶個溫柔賢淑的,還不被武歸和孔景嫻給生吃了,就是要娶個厲害的,才能壓得住這個家,最好是高門貴女。

  「若是哥哥能考上狀元就好了,那我們就不愁嫂嫂了。」十八娘想了想,說道。

  「狀元哪裡那麼好考?何況這狀元最多三年一次,有的時候加開恩科,幾乎年年都有,算得了什麼?沈瑜不也是探花出生嗎?」沈耀沒明白十八娘的意思,狀元對於寒門子弟而言,是鯉魚跳龍門,對於他們這些世家子,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十八娘也不說破,其實她心裡也覺得沈耀離那狀元之位怕是有些遠,若他明後年再考,倒是極有可能。

  日子就這樣過去,沈耀回歸的事情,像是一陣風一樣傳遍了整個長安城,人們又開始回憶起,當年那個引領風騷的少年郎。

  轉眼,就到了放榜的日子。沈庭按耐不住,一大早就跑出去看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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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0 21:22:39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四十二章 放榜

  十八娘坐在聽蘭院裡,正和沈琴一起繡著花。

  沈耀日後要出門行走,怎能沒有行頭。十八娘上輩子苦練過繡工,這會兒正在給他繡錦袍,真是綠竹,取了節節高升的好兆頭。

  突然,沈庭就像是一陣風一樣的衝了進來,高聲大喊:「中了中了,大哥乃是頭名,等殿試過後,指不定就是狀元郎了!」

  他欣喜若狂,好似考中的人是他一樣。

  十八娘被他一嚇,針紮在了手指上,滴了一滴血在那竹子上。

  「哥哥,大喊大叫個什麼,你瞧我繡了半天的竹子,差點被你毀掉了。可記得第二名是誰?」

  沈庭突然想是卡殼了一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忘記了,光顧著看大哥的名字了。」

  這時候,北流走了進來,補充道:「第二名是巴蜀張問天,第三名是匹黑馬,名不見經傳的,叫張景年。第四名是趙郡的李謙之。後頭的都不怎麼出名,姓張的尤其多。」

  十八娘皺了皺眉頭,這百家姓,張姓雖然多,但一次考試,榜上有名的那麼多都姓張,也算是奇景了。

  哎呀,她突然想到秦昭的事,又高興起來。

  「姐姐你可聽說了,秦相爺放出了話,要將秦姐姐嫁給今年的新科狀元呢,若是哥哥考了狀元,那秦姐姐不成了我們嫂嫂了?」

  沈琴一聽,也高興極了,這些天她被教養嬤嬤嚴厲的管教,遇到事聽到話,再也不是一頭霧水了。

  「秦相爺是父親的上官,極得皇上信任。秦妹妹品貌出眾,便是太子妃都能做得。若哥哥真能娶她,那就太好了。」她說著滿心歡喜,連帶著沈庭也高興起來。

  「你喚她秦妹妹?那她得有多小啊!怕是……」後面的話被沈庭及時的吞了下去,大哥已經二十有三了,卻還沒有子嗣,因為之前受了傷,連通房丫頭都沒有一個,秦昭要是太小,那他的侄子何年何月才能生出來啊!

  只是面前的是兩個妹妹,不是軍營裡的糙老爺們,他實在是說不出口。

  十八娘白了他一眼,「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呢,先幫哥哥準備殿試的事吧。」

  雖然假裝淡定,但是十八娘心裡還是格外的高興,她幾乎已經可以想到武歸那被打腫了的臉。不是炫耀沈瑜嗎?沈耀還是站在沈瑜的頭上。

  殿試結果毫無變化,狀元沈耀,榜眼張問天,探花張景年。

  這頭三名可是要打馬遊街的,十八娘一大早就和沈琴一道,去了皇城根兒下的小茶樓。剛一進去,就看到了一身紅衣,嬌俏的站在那裡的秦昭。

  她沖著十八娘招了招手,「十八,阿琴快些過來,我這裡有包廂。」

  來看遊街的小娘特別多,包廂都被訂出去了。十八娘雖然在這裡留有一間,但是沒有秦昭這間位置好。

  十八娘眨了眨眼睛,「哎呀,某人怎麼連琴姐姐都不叫了呢?阿琴是誰呀!」

  秦昭俏臉一紅,用手點了點十八娘的額頭,罵道:「你這個促狹鬼,看我以後不教訓你。」

  十八娘假意求饒,說道:「嫂嫂嫂嫂,我錯了,你別教訓我。」

  秦昭的臉更紅了,呸了一聲,走到了窗邊,輕聲說道:「誰是你嫂嫂了,胡說八道。」

  沈琴在一旁看得直樂呵。

  不一會兒,只聽得鑼鼓聲震天,沈耀穿著一身大紅袍,整個人神采奕奕,好似要發光一樣;他的身後,一匹大白馬上,坐著一個烏漆麻黑的榜眼張問天。

  張問天抿著嘴,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他的眉毛比一般的男子要長一些,顯得十分的淩厲,雖然五官都生得極好,可是那黑色的皮膚,一點兒也不符合世家姑娘的審美。

  「這是誰想出來的,給榜眼這麼一匹白馬騎。」沈琴奇怪的說道。

  十八娘笑了笑:「若騎的是黑馬,那大家豈不是找不到榜眼郎在哪兒了!」

  大家一聽,都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來。

  再來的是探花郎,都說探花是前三名裡最美的男子。這個張景年,果然不負眾望。

  他一出現,就有許多小娘推開窗子,將鮮花瓜果全往他的身上砸去,那情形,簡直就像是沈澤當年進長安一般。

  只是十八娘沒來由的覺得油膩,這張景年一股子的風塵氣,那臉上的粉,都快要掉下來了。

  白得不像人!而且,好像看起來很眼熟!

  她想著,就問出了口,「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個張景年長得有些眼熟,好似在哪裡見過一樣。」

  秦昭一聽急了,「你莫不是對他一見鍾情了吧,我看這小子塗脂抹粉的,比女人還嬌媚,不是可靠的,肯定就是個繡花枕頭。」

  十八娘噗嗤一下噴了秦昭一口茶,趕忙拿出帕子慌亂的幫她擦了起來,「對不起,嫂嫂教訓得是。不過我怎麼可能中意長得沒有我好看的男子呢!」

  秦昭圍著她上看下看的,點了點頭,「的確沒有你好看。你長得和沈大人那麼像,簡直就是長安第一美人。」

  沈琴卻喃喃自語著什麼,突然轉過身來,說道:「我想起來了,桃花宴,朝華夫人身邊的那個男子,你還記得嗎?十八?」

  十八娘皺了眉頭回憶了一下,「還真是,那次秦姐姐你沒有去。當時在朝華夫人身邊坐了一個穿著大紅色衣服的年輕男子,一看就是她的男寵,當時很多人都看到了。沒想到,他竟然成了探花郎……」

  沈琴和十八娘能認出來,當日在場的那些小娘,自然也有不少人認了出來,一時之間,閒言碎語變得多了起來。

  十八娘的手指在床棱上瞧了瞧,直到遊街的隊伍走遠了,她還沒有回過神來。

  男寵變探花,這還是大楚頭一朝。明明這麼有才華的男子,怎麼可能願意做那等下賤之事呢?

  「我總感覺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十八娘輕聲說道。

  那麼,這算不算是她掰倒朝華夫人的一個契機呢!

  然而,十八娘還沒有出手,就出事了!再一次應證了她的烏鴉嘴。

  張問天在遊街之後,去了御街前,擊響了登聞鼓!

  「皇天在上,臣張問天,狀告朝華夫人,科舉舞弊,泄題並遵循暗號,讓張氏門人共二十八人榜上有名。臣請陛下,徹查此事,以慰萬民。」

  這一陣鼓聲,打亂了長安城局面。此番榜上有名的所有學子,一時之間全被下了大獄,包括張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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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0 21:22:51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四十三章 下獄

  如果不是沈耀也被抓了,十八娘簡直覺得,這個張問天是她自己安排的了。

  從狀元郎到階下囚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沈琴哭得昏厥了過去,沈庭急吼吼的出了門,尋朋友相助打探消息去了。

  十八回到府裡,果然看到武氏真春風得意的站在門口,嘲諷的說道:「考不上就罷了,反正也沒有人指望他,可是作弊就不好了,你父親的臉都讓他丟光了。」

  「你是傻子麼?張問天狀告的是朝華夫人,你有這空,還不如去操心一下,自己是不是靠山山倒。」

  說完,十八甩了甩袖子,大大的廣袖那麼一甩,直直的打在了武歸的臉上。

  「十八娘,你不敬長輩,我要去告你。」武歸捂著臉,十八的那一下,甩得她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十八娘回過頭來,驚訝的看著她:「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洗腳賤妾拿自己當長輩的,真的是笑掉大牙了。」

  雖然他們離撕破臉已經不遠了,可是她還是第一次聽十八娘這麼直白的說話。

  武歸鬧了個沒臉,跺了跺腳,轉身就去沈澤那裡哭訴去了。

  也不怪十八娘著急,沈耀的腿才剛剛好,這一下大獄,萬一又有什麼損傷,那可怎麼辦?

  「南枝,準備些棉被吃食,將我才給哥哥做好的護腿帶上,我要去探監。北流可探查清楚了,這案子歸哪裡審了?」

  南枝點點頭,自去準備不提。北流開口回答到了,「因為是直達天聽的,交給黑羽衛了。」

  十八娘了然的點了點頭,段齊和朝華,早年都是趙義的死忠,定然是相識的,聖上這是根本就不想讓朝華傷筋動骨。

  若是這張問天能再等等多好,等她……那朝華就死定了,可惜了。

  「一些防蟲蟻的藥也別忘記帶了,再帶些傷藥,參片。」十八娘想了想,又自己開了箱籠,將從崔閩那兒買的大藥丸子包了一顆。

  然後領著西屏直直的去了黑羽衛北司,也不知道李子期此刻是否在長安。

  主僕二人剛行到黑羽衛北司門口,就看到一個年輕男子一隻腳撐在牆上,站在那裡。他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十八娘走上前去,朝他行了一禮,輕聲說道:「有勞李世子了。」

  李子期睜開眼睛,看了十八娘一眼說道:「問天果然不是好東西,你因為他,來看我了。」

  ……什麼鬼……

  我來是因為我哥哥,誰沒事來黑羽衛這個墳場看你……並且總覺得,他和張問天早就認識了,為了洩憤,才給狗狗取了問天這個名字!到底有多大的深仇舊恨?

  「不知道世子可否通融一下,讓我去獄中見一見哥哥,他舊疾初癒,我擔心會出什麼事兒。」十八娘有些著急,他們這些世家子,那裡受得了蹲監獄。

  李子期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示意十八娘跟上。

  三人一直往地下走,越往裡走,血腥味越重。這黑羽衛的大牢裡,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冤魂了。沈耀應該不會被打吧。

  走到裡頭,只見沈耀和一個年輕男子正在獄中拿著小石子兒下棋。他們的身邊圍了一群學子,正賣力的叫著好。

  看到李子期來了,都紛紛禁了聲,其中一個男子開口嘲諷道:「怎麼,李世子要拖我們出去用刑了嗎?」

  李子期搖了搖頭,認真的說道,「你太不經打了,我怕碰一下就碎了。打死你不要緊,可是太原王氏的人很煩。」

  那男子氣得跳起腳來,「無知莽夫,流著骯髒的血,也敢說我太原王氏!」

  「嗯,你是很高貴,高貴的階下囚。」李子期說著,轉過頭對十八娘說道,「不要太久了,這裡寒涼。」

  那語氣態度簡直是天壤之別。

  沈耀聽得冷了臉,用一種莫名的眼神看著李子期。李子期卻是沒有感覺到似的,站在一旁的陰影裡。

  十八娘戴著幃帽,讓西屏將準備好的東西都給了沈耀,又對著李謙之笑了笑。

  李謙之也在青山書院求學,他是趙郡李氏嫡子,此次的二甲傳臚。兩人也算是有一面之緣。

  沈耀走了過啦,十八娘小聲的說道:「哥哥的腿要注意保暖,別再受傷了。我看這裡關的都是世家子弟,上頭應該並不是懷疑你們,只是姓張的有事。」

  沈耀點了點頭,他心中也明白,他們不過是被波及的,只是這次的考試成績會不會全部作廢,就不好說了。

  十八娘送完了東西,也不多留,跟著李子期就出去了。

  黑羽衛獄裡陰暗潮濕,上頭卻是一個百花齊放的大花園。李子期走著走著突然就不走了,只站在那裡百無聊賴的扯著一朵牡丹花。

  爺,你又犯了什麼病?

  「世子,這事大概會如何?」站在一起不說話,實在是有些尷尬。

  「張景年是朝華夫人的男寵,今年的科考題目是朝華夫人出的,他偷看了,然後告訴了其他張氏族人。不管真相是什麼,答案就是這樣的。你哥哥很快就會放出去的。」

  這麼一來,趙華夫人除了一個失察之罪,壓根兒就啥事也沒有!

  趙義乾坤獨斷,還不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事實上,題目是朝華夫人給張景年的吧,只是她沒有想到,張景年還告訴了別人。黑羽衛明明就知道真相,卻不揭露。這樣好嗎?」

  李子期看著十八娘的眼睛,非常的驚訝,他開口說道:「我真是沒有想到,十八你竟然是這麼正直的一個人。」

  ……

  好吧,她的確不正直,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都帶有目的,絕對做不出什麼與人申冤,大公無私的事!她只是想要弄倒朝華而已。

  可是,這話要怎麼接啊!

  「今晚的事情,多謝李世子了。改日一定設宴,感謝李世子相助之情。小女就先回去了。」

  「改日是哪日?我聽說有的人,不想請客,所以才說改日。」

  十八娘往前走的腳,生生的紮根在了地上,有生之年,還能見到這麼奇葩的人,十八娘覺得,自己的運氣實在是有些不好。

  「待我哥哥出獄那日,一定請李世子喝酒。」

  「哦,那就是三日後了,我想去你的屋頂上喝。我會帶牛肉和花生米的,酒就你準備吧。」

  ……

  十八娘咬了咬牙,「好!」

  說完,頭也不回的加快腳步走了。

  剩下李子期站在那裡,看著她的背影,一雙藍色眼睛裡,滿滿都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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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四十四章 約定

  黑羽衛審案的速度很快,才三日,就有了結論。

  張景年偷盜試題給張氏族人,朝華夫人毫不知情。判卷的大人溜鬚拍馬,見到給朝華夫人歌功頌德的文章,就給優,朝華夫人毫不知情。得到試題的所有張氏族人,剝奪身份,永不錄取,被判流放。張景年當場砍頭。

  涉案的有官職的人,殺頭。朝華夫人,罰了十年的俸祿。

  其餘的人照樣好好的,只有李謙之占了個大便宜,直接從第四名變成了探花郎。

  再怎麼著,史書裡也不能寫著,今年探花沒有啊!

  而十年的俸祿,對於金大腿朝華夫人而言,簡直就是毛毛雨。

  對於此事,朝中議論紛紛。趙義坐在書房裡,緊緊地拽著手裡的筆。

  「今年會試,考的題目是治水。為何學子文中會提到朝華夫人呢?子期你可聽到了什麼事?朕坐在這高位上久了,竟是耳也聾了,眼也花了。」趙義正值壯年,又是武將,聲如洪鐘。

  李子期毫無思索的開口說道:「水患,百姓全靠朝華夫人的紅薯玉米土豆過日,他們聽聞朝廷開倉放的糧,都是朝華夫人私庫裡的。有人在考卷上這樣寫的。黃河沿岸的百姓,對夫人感恩戴德。」

  「哦!」趙義看著李子期,眼神晦暗,不知道在想什麼。

  李子期卻是也不多言,等著趙義繼續發問。

  正在這時候,鄭公公在一旁欲言又止。

  「小喜子你有什麼就直說吧。」趙義的聲音低低的,讓人聽不出他的情緒。

  「老奴家裡正是那山陽縣的,有老鄉親,求到老奴這兒來了,想給朝華夫人送柄萬民傘。」

  趙義的聲音還是平平的,「既然求到你這裡了,就給朝華送去吧,也別浪費了鄉親們的一片好意。她向來心善,收到了怕是又要感動落淚了。」

  鄭公公笑道:「這天下,那裡有比皇上更加心繫萬民的人呀。」

  趙義半晌沒有說話,過了很久才開口說道:「賞給朝華夫人,一個金土豆,一個金玉米,一個金紅薯。」

  鄭公公點了點頭,安排了下去。

  「子期可有心儀的姑娘,若是有看中的,都來告訴伯伯,伯伯為你作主聘了她。」趙義看著李子期,笑著說道,十分的和藹可親。

  李子期搖了搖頭,「我要娶一個比我好看的姑娘,現在還沒有找到。」

  趙義哈哈大笑,「榮陽公主就很美啊,你看如何?」

  「太矮。」

  「那秦昭呢?趁著秦相那個老狐狸還沒有把她訂出去,先為你聘了如何?」

  「太厲害。」

  趙義又哈哈大笑起來,「你是說秦昭厲害,還是秦相那個老狐狸厲害呢?好了,不逗你了。回去說與段齊聽,三姓家奴可不是那麼好當的。」

  說最後一句的時候,明明是笑著,卻讓人陣陣發寒。

  李子期點了點頭,告辭出了宮,看著天邊的落日,他伸出手抓了抓,勾起了嘴角。

  天已經大黑了,十八娘躺在屋頂上,今兒月黑星疏,壓根兒就沒有什麼可以看的。微風輕拂著面,帶來荷塘裡的陣陣泥土氣息。

  李子期還沒有來,十八娘拿出一壺桃花釀,給自己斟了一杯,細細的品了起來。

  大哥一大早就已經出獄了,十八娘讓阿松燒了一鍋艾草,讓他好好的去了去晦氣。

  一晃來長安已經數月了,武氏如今已經被打上了妾室的烙印,在貴婦圈子裡,早就不如以往吃得開了。

  若是利用李子期告訴她的秘密,便是朝華夫人不倒,武氏也要死無葬生之地。

  可是,殺母仇人真的就是武歸嗎?

  祖父特意的提到的毒藥,崔閩在治療的時候可是說了,這毒非常罕見難制,只有用毒高手才能製得出來,而與這事情有黏連的醫藥高手,就是朝華夫人。

  那是不是可以說,武氏的情人恰好是聖上派去的殺手之一,她利用舊情,讓殺手殺掉魯氏以及沈耀。

  但是其實,這個殺手早就接到了朝華夫人的命令,所以在刀上餵了奇毒。

  不然為什麼別的受傷的人,都沒有中毒,只有魯氏和沈耀中了毒呢?

  當然也有一種可能,是朝華夫人將藥給了武氏,她們是親姐妹,給她幾顆防身的藥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是朝華夫人下毒殺人,那她又為什麼要致魯萍於死地呢?她們一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交集。

  十八娘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就有些貪杯,迷迷糊糊的,連李子期坐在她的身旁都沒有發覺。

  而李子期一來,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美人醉臥圖。

  「十八,你為阿娘報了仇之後,打算幹什麼呢?」李子期將帶來的牛肉花生放在瓦片上,自己給自己倒了酒,輕輕的問道。

  「報了仇之後,說不定我都要死了,還能幹什麼呢?」

  「我幫你弄倒朝華夫人,若是她倒了,你還沒有死,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今晚的李子期格外的正常,好似腦子裡的病一夜之間痊癒了。

  「我今天試探了那位,朝華夫人科舉舞弊,賣官結黨,他都能忍,沒有你想的那麼好對付。榮陽,也是他的親女兒。」

  「那位心還真是大,能夠容忍自己的女人養男寵。其實我挺羨慕朝華夫人的,活得精彩萬分。枉費我一身好功夫,最大的用途,也就是飛上屋頂和你喝酒了。」十八娘說著,滿眼都是落寞。

  不管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都學了很多,卻毫無用武之地。

  「好啊,反正我那時候也快死了,有什麼不能答應的。總歸不是把說過你壞話的人,都殺光吧。」李子期父母都健在,位高權重,實在是想不出,他還有什麼需要她來做的。

  「那天下可能沒有幾個人了。我那麼招人恨。」李子期說著,自嘲的笑了笑,「你這酒一點都不好,太淺了。」

  「我其實也挺遭人恨的,沈珂和孔景嫻都是不懂事的小姑娘家,我卻看著她們往火坑裡跳,還添了一把柴。未來我若是想要拉朝華夫人下馬,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可能我死了之後,會下地獄吧。」

  十八娘說著,拿起酒壺,大大的喝了一口。

  「你殺的人,哪裡有我殺的多?可是有些事情,不去做,到底意難平。哪怕是別人死了,甚至是自己死了,我也還是有,想做,也一定要做到的事情。不然,那些為我們而死了的人的冤屈,還有誰來幫他們申呢?」

  十八娘開懷的笑了起來,她的眼裡滿是星光。

  「所以,我們是在比,誰更壞嗎?」她將手裡的酒壺遞給了李子期。

  李子期接過來,直接放到嘴邊,喝了一大口:「遇知音,當浮一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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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0 21:23:18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四十五章 下聘

  第二日沈澤下朝回來,走路都帶笑,惹得府邸裡不論男女老少,都滿臉通紅的。

  沒辦法,大人笑起來實在是太好看了呀!

  「耀兒,秦昭可是秦相唯一一個嫡出的孫女兒,你可要重視起來。日後有了秦相和為父相助,你何愁不青雲直上。」

  沈耀點了點頭,「父親所言甚是。兒子一定好好用心。」

  沈澤想了想,又說道:「我在南街有一個古玩鋪子,就給你了罷,挑些好的,給秦昭送過去。明日,為父就去相府下聘禮。」

  一旁的沈瑜緊了緊手,心中滿是恨意,為什麼沈耀會好?為什麼他一好,就能金榜題名,還娶到秦相的孫女兒。

  比起一手遮天的相爺,清水衙門國子監真的是算不上事兒了。

  他彷彿又回到了自己的小時候,娘總是讓他和沈耀爭,可是沈耀才華橫溢,又是嫡子,他拿什麼爭?

  沈耀哪裡看不穿他的心思,只是不說破,和沈澤又談論了幾件朝事,就直接去了尋梅院。

  十八娘坐在小桌面前,正和沈琴沈庭吃著點心喝茶,看到沈耀過來,高興的招了招手。

  「一大早聽到喜鵲在叫,原來哥哥雙喜臨門啊!」十八娘將印著紅色雙喜的奶糕往沈耀身旁一推,調笑道。

  「你與秦昭要好,可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沈耀問著,耳朵都紅了。

  「秦昭姐姐可厲害了,你不用擔心她被武歸害了。秦姐姐生得貌美如花,與大兄那是一等一的般配。」

  沈耀一聽,鬆了一口氣。若是秦相的孫女兒,在這府裡有了什麼損失,他可是不好交代了。厲害就好,不但能護住自己,還能護住弟弟妹妹。

  「對了,今天叫大家來,是要把母親的嫁妝交給大兄保管。之前在范陽,都是我守著的。我挪用了其中的五百兩做生意,後來又還了一千兩進去了。因著大家都在長安,我便自作主張,將范陽的產業賣掉了,在長安置了產。嫁妝清單和賬冊都在這裡,大兄收著吧。」

  這女人的嫁妝,本來就是留給子女的,便是沈澤,也沒有資格拿一分一毫。

  如今沈耀已經好了,就應該由他來掌管,不然在外行走,手中無銀,始終太拘束了。

  沈耀翻了翻,也沒有推脫,他將要向秦昭下聘,雖然沈澤會準備,但是自己手裡有的才是好的。

  「十八,大兄也不客氣了。阿娘產業很多,如今你們都長大了,大兄今日就在這裡分一分。當作你們的私產。」

  沈耀拿出紙筆,盤算了一番。方才開口說道:「這個酒樓和糧食鋪子,給阿庭,他朋友兄弟多,最是合適。」

  沈庭要拒絕,在長安城裡的酒樓,那可是日進斗金,他是次子,何況外祖父已經幫他置了很多產了。

  沈耀卻擺了擺手,繼續說道:「這個銀樓還有胭脂鋪子,給琴娘當嫁妝。」

  「這個繡樓和點心鋪子,給十八當嫁妝。莊子宅子每人一處。另外銀子,每人一萬兩。剩下的,我就厚著臉皮拿了。首飾盒字畫古董什麼的,大家按照喜歡的挑選就好。」

  「大兄,你是長子,這些都是你的,怎麼可以這麼分呢。你都沒有剩下多少了。」十八娘皺了皺眉,本來就應該是長子繼承大部分,沈耀卻分給大家這麼多。

  沈耀卻是搖了搖頭,「錢以後還能掙,只是有句醜話我要說在前頭,我們兄妹四人,歷經了千辛萬苦,才有今日。日後各自為家,很可能會生嫌隙,有什麼話都攤開了說,不要做出什麼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你們明白了嗎?」

  沈庭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怎麼可能呀,我們感情好著呢。」

  「為什麼不可能呢?牙齒還能咬著舌頭呢,我們三個做兄姐的,還不是曾經把小十八一個人扔在范陽,不管不問嗎?不要以為她有祖父祖母疼愛,當年祖母恨極了我們的娘,覺得她是莽夫之女,斷送了父親的前程,十八要在她的面前得臉,還不知道,受了多少磨難。」

  十八娘見說到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沈耀見大家不說話,又接著說道:「要怪的主要是我這個做兄長的,我曾經高高在上,接受不了自己殘廢的事實,沒有幫娘照顧好你們。」

  「阿庭性格魯直,容易得罪人,要小心被小人背後捅刀子。外祖父那邊的事情十分複雜,不是你一己之力能夠扛下來的,不要輕舉妄動。」

  「琴娘性格溫順,但是切記自己是世家嫡女,有哥哥們和家族撐腰,沒有什麼好怕的。遇事多想一些,讓十八幫你把這些大家族裡彎彎繞繞的關係理順了,就好了。」

  「十八,別的大兄不擔心。就是你小小年紀,為別人思考得太多,哥哥姐姐們雖然不是什麼厲害的大人物,或許還比不上你,但是也可以讓你依靠。慧極必傷,如果要犧牲你為代價,大兄寧願不報仇,也希望你能一世平安喜樂。」

  十八娘眼睛紅紅的,眼淚像是豆子一樣往下掉,這都多少年了,一直都是她一個人為自己謀劃,為家人謀劃。

  終於她十八娘,也是有依靠的人了。

  若是她能多活幾年,就好了。

  「大兄說的是,十八和琴姐,以後就靠兄長們了。對了,我看阿娘的嫁妝裡,有一套上好的祖母綠的頭面,世所罕見,大兄看要不要給秦姐姐當聘禮。」

  十八娘說著,東珠就已經將這頭面首飾端了上來,這是一整套完整無暇的祖母綠,在屋子裡都能感受到它的流光溢彩。它的原石打磨得極其光滑,配飾卻很簡單,完全展現出一種原始而高貴的美感。

  即使這麼多年沒有見天日了,它還是美得耀眼。

  十八娘見了那麼多好物,看到這套頭面,還是忍不住讚歎。

  「這麼好的東西,不如給你和琴娘壓箱底吧。」

  十八娘和沈琴同時搖了搖頭,她們已經得到的夠多了。

  「大兄,秦姐姐畢竟是相爺的孫女,她的一舉一動,京中貴女們的眼睛都看著呢。聘禮出彩些,也顯得我們的重視,娘在天之靈,一定也是這樣想的。」

  沈耀想了想,終於點了點頭。

  第二日,沈澤便帶著滿滿的聘禮去秦相府裡,為沈耀求娶秦昭。

  因著沈耀年紀已經不小了,兩人的婚事定在了今年年底。那套祖母綠的首飾,轟動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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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0 21:23:31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四十六章 求娶十八

  沈耀與秦昭的事情定下來之後,十八娘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騰出手來,幫沈琴準備嫁妝。

  雖然她還沒有說人家,但是世家貴女的嫁妝,通常從她們簪花之後就開始準備了,現在都已經有些晚了。

  「阿姐,你也莫光顧著繡嫁妝,眼睛還要不要了,以後自然有丫鬟婆子來做的。快點歇歇,給大哥送些糕點去。」

  十八娘拉著沈琴站起來,她本來已經弱不經風了,還這樣老窩在屋子裡,氣血不暢。

  沈琴點了點頭,沈耀去了兵部,雖然只是個小吏,但要學的東西不少,經常挑燈夜讀。

  小廚房裡新燉了冰糖燕窩粥,姐妹倆挑著燈籠去了沈耀那裡。才一進門,就愣住了。

  沈耀的房中有人,還不止一個。

  「不知大兄今日會客,冒然過來,我們姐妹失禮了。」十八娘沖著眾人行禮,又示意西屏將帶來的粥和點心放在桌子上。

  這屋子裡正坐著今科的榜眼張問天,以及探花郎李謙之,三人大有秉燭夜談的架勢。

  這晚上看,張問天顯得更加的黑了。便他穿了一件深色的衣服,坐在那裡,簡直像個鬼影一樣……

  誰知道他一看到西屏,就蹭的一下站了起來,「這位姐姐,不知道哪位小娘,是當日在馬車上救我母親的女子?」

  他這話說得有些唐突,但是卻很張問天。

  沈琴一臉的茫然。

  張問天明白過來,走到十八娘面前鞠了一躬,「多謝小娘仗義相助。今日我沒有帶那麼多銀子,明日一定送上門來。」

  他說著,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衣袖,顯得有些局促,臉也有些紅,只是因為太紅,根本就看不出來。

  「既是大兄的好友,不必如此客氣。你母親可好些了?」

  張問天點了點頭,「已經好多了。大夫說,若不是送醫及時,我娘可能就沒救了。所以小娘對我有救命之恩。」

  沈耀和李謙之都很好奇,就讓張問天把當日的事情再說了一遍。

  十八娘見他們聊得歡,忍不住開口問道:「不知道張大人如今在哪裡高就?」

  張問天聽到這話,挺了挺胸膛,「御史台!這次沒有告倒朝華夫人,小生繼續在收集證據,不信告不倒這個禍國妖姬。」

  李謙之有些好奇,「問天兄與朝華夫人可有深仇大恨?」

  張問天滿臉驚訝,「禍國妖姬人人得而誅之,需要什麼仇恨?朝華夫人於我大楚,就是那雞湯裡的一顆老鼠屎,臭不可聞。她擾亂了三綱五常,還不當誅?只可恨,陛下也被這顆屎糊住了雙眼!」

  ……兄台,你可真敢說!但是,說得真好!

  張問天說完,又想到這裡還有女子在,不要意思的低下了頭,「小生出生鄉野,說話粗魯,驚著小娘了。」

  十八娘與沈琴不好多留,便借機告辭了。

  第二日,這張問天果不其然的又來了,帶的不止是二十兩銀子,還有他自己的生辰八字一張。

  沈耀臉黑黑的坐在上面,下首就是十八娘。

  張問天今日穿了紅袍,像個新郎官似的,可惜襯托得他越發的黑。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所以沈耀兄,我今兒是來求娶十八娘的。」

  十八娘簡直想笑噴了,可是看到一旁兩個男人嚴肅的樣子,她又只好忍住了。

  沈耀簡直要氣炸了,不是說張問天不好,他滿腹經綸,前途也一片大好。但是沈十八娘是什麼人?這個臭小子,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就憑著一份恩情,想要空手套白狼,套走一個世家女,哪裡有這等好事?

  何況,這個恩情還是他欠別人的,不是別人欠他的!

  「十八娘年紀尚小,我家中並無為其擇婿之意。問天兄請回吧。」

  「我能等,雖然我娘急著抱孫子,但如果是十八娘,我願意等。」

  「十八娘是我的麼妹,我願她只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只有你們這些所謂的權貴,才會三妻四妾。我們農家,向來只有一妻。」張問天說著,鄙視的看了沈耀一眼。

  沈耀青筋爆爆,想打人。

  「這婚事吧,講究門當戶對,你明白的吧?」沈耀簡直想說,你去問我爹吧。沈澤那麼勢力,怎麼可能瞧得上張問天,可是他又不想將這事鬧得人盡皆知,給武氏可乘之機。

  張問天驚訝的看著沈耀:「沒想到沈兄竟然是如此勢利小人,算是小生看錯你了。不過十八娘能救我娘,就不是那起子嫌貧愛富之人,是一個善良的好人。」

  十八娘終於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聲來。前幾天她還在和李子期比壞,今天就被張問天說成了一個天大的好人。

  「大兄,讓我和張大人說上兩句吧。」

  沈耀捧著手裡的杯子,心想著這張問天,是萬萬不能要的。

  「張大人可聽說過何不食肉糜的典故?」十八娘摸了摸自己個手腕上的玉鐲子,笑著問道。

  張問天既然能中榜眼,自然是知道的:「晉惠帝執政遇饑荒,大臣說百姓們都沒有飯吃了,晉惠帝卻說,那為何不吃肉粥呢?」

  「是了,十八娘自幼錦衣玉食,與那晉惠帝一般無二,如此說,張大人應該明白了吧。若是娶了十八娘,張大人日日食肉糜,那世人豈不是要嘲笑張大人全靠妻族,自身不正,大人如何做言官?若是讓十八娘抱著肉糜卻不食,那張大人還覺得,是報了恩情嗎?」

  張問天看著十八娘的鐲子,比他曾經見過的任何一個都要好。她就這樣隨意的戴著,甚至重重的磕在桌子上,也不心疼。

  若說他對十八娘有什麼情誼,那也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張問天孑然一身,除了自己,實在沒有什麼可以報答十八娘的恩情了。

  「來日方長,張大人前途無量,若是日後十八娘遭了什麼難,還望張大人伸手相助。那十八娘,就感激不盡了。」

  張問天見十八娘這樣說了,也不強求。仍是開口道:「等到問天能讓小娘天天食肉糜,再登門求娶。若是小娘有難,問天在不違背天地良心的前提下,一定會出手相助。」

  說完又朝著沈耀說道:「沈耀兄,我還以為你與那些世家子弟有所不同,這才相交,沒想到,你竟然也是如此。哼,小生看錯你了,道不同不相為謀。」

  說完,就甩著袖子走掉了。

  沈耀苦笑道:「十八,我就說了一句門當戶對……與你的何不食肉糜有何不同?」

  十八娘看著張問天遠去的身影,笑道:「不同之處,可能就是你是男子,我是女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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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0 21:23:43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四十七章 外祖

  沈耀皺了皺眉:「那位讓張問天去了御史台,不是懲戒是褒獎。是不是可以說,那位對朝華夫人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的放心。」

  「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酣睡。張問天連天都敢捅個窟窿,的確是一把利劍。」

  「而且那位除掉世家之心來存已久,科舉就是為了寒門取士,張問天正是寒門子弟。大兄與他,天生立場不同,不能為友,也無需掛懷。」

  十八娘用手蕩了蕩杯子裡的茶,垂眸說道。

  她不能嫁張問天,壓根兒不是什麼門戶之見。而是她若嫁了,以後世家寒門拔刀相向,她該助誰?

  所以新貴能嫁,寒門卻不能嫁。

  「那位苦於沒有朝華夫人的把柄,對她心存舊情,那麼若是我們把把柄送到他的手上呢?鐵證如山,天下皆知,不願殺,也得殺。」十八娘的聲音輕妙淡寫,卻自帶著一股氣勢。

  沈耀聞言若有所思。

  「十八說得對,不過咱們要從長計議,並且一擊必中。不然反而是打草驚蛇。」

  「嗯,大兄,十八有一計,你看可不可行……」

  兩人正說著,就看到沈庭一陣風似的闖了進來:「大兄,十八,外祖回長安了。我們快去看他吧。」

  他滿頭大汗的,連衣衫都汗濕了。如今已經要進入夏初,長安的天開始熱起來了。

  魯國公被聖上召回,回長安述職,邊防之事,全交給了副將徐常春暫管。

  「阿兄先去換個衫,我去尋琴娘準備些禮物。外祖初回長安,定要進宮面聖,你這麼急吼吼的去了,能見著誰?」

  十八娘說著,站起身來,回了尋梅院。著人去通知沈琴,又開了庫房。

  「東珠南枝,幫我尋一些好的人參鹿茸之類的藥材,若是有虎骨最好。上次不是尋到了一副好的玉石棋子嗎,再帶上一些話本子。供我外祖消遣。」

  南枝嘴角抽了抽,沒見過拜見外祖,還帶話本子的。

  等她準備好東西,沈琴已經過來了,「我給外祖做了些衣帽鞋子什麼的,還讓小廚房做了些他愛吃的龍鬚酥。」

  十八娘胡亂的點了點頭,好吧,外祖父她也是沒有見過的。

  兄妹四人去了魯國公府,魯國公剛剛從宮裡頭回來,正坐在堂前生悶氣。

  這諾大的國公府裡,只有些殘疾了的老兵,和幾個洗衣服做飯的婆子。一眼望去,連一棵樹,一朵花都沒有。只有一個巨大的用青石板製成的演武場。

  「外祖,你看誰來看你了。」沈庭對這裡熟悉得不行,搶先就邁進門去。

  十八娘定眼一看,那老人虎背熊腰,毛髮豎立,臉因為整日裡風吹日曬的,全是一道道深深的紋路,古銅色。雖然是國公爺卻並沒有穿什麼綾羅綢緞,一身粗布麻衣。

  魯國公哼了一聲,罵道:「不就是你這個臭小子嗎,我這門口連隻臭蟲都沒有,除了你,還有誰登門。」

  這其實也不怪別人,魯國公一家子早在十多年一次大戰中全部死光了,女眷們剛烈的一起上了吊,老國公瞎了一隻眼,才從死人堆裡爬了回來。

  你說這一無婚嫁,二無喪事的,人家和你往來能幹點啥?

  「外祖,不孝孫兒/女,沈耀/沈琴/沈靜來看你了。」這話一出口,魯國公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老淚縱橫。

  「耀兒,沒想道,外祖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你站起來。這就是靜兒吧,長得一點都不像你娘。反倒像沈澤那個討厭鬼。」

  ……

  她總算是知道,沈庭到底像誰了。

  行過禮之後,沈耀又和魯國公說了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直逗得他喜笑顏開的。

  「也好,也好。聖上憐憫我年紀大了,讓我不要再去邊關了,還允諾了我擇一嗣子,繼承這魯國公的位置。我本來是萬般不情願的,現在看來,也好,可以在長安看著你們大婚,等著抱重孫子了。」

  魯國公口裡說著也好,卻滿臉的落寞。

  沈庭偷偷的看了十八娘一眼,又被她說中了,皇上果然奪了外祖父的兵權。

  「是挺好的。我特意的給外祖父準備了些話本子,你閑來無事的時候可以看看,裡頭可都講的忠義之士的好故事呢。」

  魯國公果然有興趣,讓人搬到他的書房裡去了,和他的那些兵書擺在一起。

  都是好故事,忠義之士,最後沒有一個人落了好下場。

  若說看一本不覺得,本本都是,就讓人覺察出味道了。眼見改元了,魯國公一家就恰恰好戰死了,而且全家女子都不肯苟活,連年幼的小孫子都一起吊死,怎麼看,都是不自然的。

  若她是魯國公,恨不得砍掉趙義的腦袋,怎麼還能忠於大楚,俯首稱臣?

  所以即便前世的師傅說了,幸虧她不是男子,不然不是忠臣,反倒是個奸相。

  而魯國公,是一個正正直直的好人。

  「外祖,十八有一事相詢,這大楚若是發現了鐵礦山,可能私自開採鑄造?若是開了,罪當如何?」

  魯國公是武將,這等兵事相關,他最瞭解。

  「唉,說起來,當年就有這麼一個事兒。當年我們都隨著唐王起事,朝華夫人雖然年輕,卻機智近妖,她在晉陽大勢買山,就挖出了這麼一個鐵礦。尋了工匠,自行開採,造了私兵。」

  十八娘兩眼放光,「那後來呢?」

  「她在煉製武器上也很有天分,沒過多久,趙義率領的那支軍隊就全都用上了新武器,所向披靡!唐王發現不對,一派人調查,發現真相,當下就要處死朝華夫人。趙義苦苦求情,只說是新武器只是放在他的軍中檢驗,朝華徹底造好之後,便要送去唐王帳中。」

  「唐王信了。」

  「趙義是唐王義子,他說的話,自然可信。而且朝華當時是錢袋子,哪裡那麼容易被斬。這事就被掩蓋過去了。那私兵就是現在咱們用的唐炮。」

  「原來如此。」

  「十八你發現了新鐵礦?切莫要開採,需要上報朝廷,不然等同於叛國大罪。販賣私鹽,也是大忌。」魯國公怕十八娘犯錯,趕忙提醒道。

  十八娘笑著搖了搖頭,「鐵礦那麼難尋,哪裡是我這樣的閨中女子尋得到的。外祖且放寬心吧。」

  她說著,卻是沖著沈耀點了點頭。

  沈耀撇了撇嘴,又哄得魯國公哈哈大笑,完全忘記之前十八娘問的事兒了。

  幾人說著,只見一個穿得乾乾淨淨的僕婦走上前來說道:「將軍,飯食備好了,就在偏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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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四十八章 失寵王爺

  魯國公一聽,站起身來,豪邁的說道:「快快,我們一起去吃飯吧。今兒你們來,我特意讓人殺雞宰羊的。」

  這偏廳裡,不過是一張巨大的榆木桌子,就是原木的顏色,只是擦得乾乾淨淨的。

  牆上掛著的,也不是什麼名畫,是幾隻雞,歪歪扭扭的在上頭,一看就是小孩子的習作。

  看十八娘看著有趣,魯國公笑道:「這還是阿庭小時候畫的,才那麼豆大點的孩子,能畫成這樣就不錯了。你看這小雞還翹著尾巴呢。」

  沈庭一聽,傻愣愣的笑了,「外祖快別說了,你不知道,琴娘畫的畫,都名動長安了,連蝴蝶都辨不出真假。我這麼個醜畫,你快撤掉,別掛在牆上了,惹人笑話。」

  魯國公一聽,樂了,「那琴娘在外祖這裡小住一段時間,幫外祖畫個像吧,我如今年紀也大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去了,這魯國公府裡空曠曠的,畫個大的掛著,能辟邪!」

  沈琴聽得心酸,忙不迭的點了點頭,「吃過飯就畫。」

  十八娘坐了下來,那雞湯燉得極好,黃澄澄的,裡頭擱了幾顆紅棗,上頭飄著幾片嫩綠的小蔥,頗有農趣。

  再看那羊,是做的烤全羊,廚娘刀法極好,已經將羊片好了,只需一片片的夾下來。

  「外祖,這裡是你頤養天年的長安城,再也不是西域邊關了。您為趙家忙碌了大半輩子,現在該為魯家考慮了。我們的娘沒有了,爹又不是個東西,一家子都等著被人欺負呢,您若不好好的,給我們撐腰,那我們指不定被人賣了,嫁給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呢。」

  十八娘一邊說著,一邊拿勺子給魯國公舀了一大碗湯,細細的將上頭的油膩給去掉了。

  魯國公長年生活在邊關,全靠毅力支撐著,如今讓他卸甲歸田,他怎麼習慣得了?不給他尋點兒事情做,怕是過不了多久,就要舊傷發作,油盡燈枯了。

  他的頭髮,依然都要全白了。

  魯國公一愣,罵道:「你個小娃子,把我的油全扔了,那還喝個什麼湯喲。你爹不是個東西,那也是我這個當岳丈的說的,你個小女娃,瞎說什麼呢。」

  說話間十八娘又給他挑了一碗羊肉,多瘦少肥,「你可保重了身體,這些大油少吃一些,大兄年底就要娶秦相國的孫女,秦昭了,還等著你教重孫子武功呢。」

  魯國公來勁了,一巴掌拍在沈耀的背上,「好小子,一來長安,就聽說你中狀元了,現在可好,都要娶妻了。等你娶了妻,給阿庭也張羅一個,要會武功的。」

  他看了看沈庭,突然說道:「我想讓阿庭姓魯,繼承魯國公的爵位,你們看怎麼樣?」

  他這話一出,四兄妹都愣住了。

  就連沈庭也呆愣愣的,手裡夾著的一根大羊腿,都掉了下來,險些掉進了雞湯裡。

  十八娘皺了皺眉,「沈氏宗族不會答應的。」

  沈耀也搖了搖頭,「皇上也未必想要您的繼承人這麼大了。阿庭在軍中頗有威望,他若是改姓魯了,那烈火流雲還是魯家軍,皇上又何必讓您卸甲歸田呢。你看,現在皇上都讓阿庭在長安閒逛呢。」

  就是防著這一招。

  魯國公有些洩氣,擺了擺手,「不管皇上是好還是不好。我忠於的不過是大楚的百姓罷了。」

  「之前庭哥哥說他的第一個孩子要姓魯,其實也未嘗不可以,出生之後,直接不上沈氏家譜,這樣比改家譜容易多了。只是怕嫂嫂,不一定會樂意。」

  雖然說有爵位可以繼承,但是到底在宗法上,就不是她的孩子了。所以沈庭這婚事,可真是難為。

  正在這時,門口突然走進來一個英俊少年,只見他鼻樑高挺,鳳眼入鬢,唇紅齒白,頗有英氣。他身著藍色錦袍,腰間懸掛著一個明黃色絲絛掛著的龍紋玉佩。

  這是一個皇子。他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容姿出眾,身後也沒有跟著幾個隨從,想必就是燕美人的兒子,五皇子趙理了。

  「魯公,我來了,今日咱們還學刀法嗎?」他表現得極其熟念,看到十八娘兄妹愣了愣,紅了一張臉,「魯公,我不知道有小娘今日會來,理唐突了。」

  魯國公拍了拍腦門,「哎呀,忘記叫人和你說了,今兒我外孫和外孫女兒來看我,你用膳了嗎?」

  趙理行了個大禮,恭敬的說道:「小子已經用過了。魯公先吃飯,我且去演武場自行練習。」

  等他一走,十八娘皺了皺眉,魯國公自身難保,怎麼還和皇子扯上關係了,趙理雖不得寵,但是天子只有五個兒子,誰說他就笑不到最後了?

  退一萬步,如果他是個炮灰,那就更慘了,害人害己。

  「趙理怎麼和外祖這麼熟悉?」沈耀問出了十八娘最想問的問題。

  魯國公還沒有開口說話,沈庭就嚷嚷道:「別看阿理年紀小,功夫好著呢。去年陛下讓他給大軍送糧草,那小子不但沒有被胡人嚇跑,反倒很是驍勇呢。之後陛下就讓他留在外祖身邊,當個小兵,這次也一同回來了。」

  都說五皇子不得皇寵,太子都沒有沾手軍事,怎麼陛下反倒是派他去了呢?還是悄悄的,長安的人,壓根兒不知道這事。這到底有什麼用意?

  「外祖,這皇子可不是好接觸的,您可得小心了,別當了別人的刀。」

  魯國公擺了擺手,「我這是奉旨帶兵,沒事的。」

  見他這樣說了,十八娘不好再多言。太子背後有隴西李氏,雖然不牢固;二皇子,三皇子外祖家是太原王氏;四皇子外祖家是清河崔氏,只有五皇子什麼都沒有,所以,天子是在給他積攢勢力麼?

  看來是打算讓他軍功起家了。

  沈庭吃完了飯,將碗筷一扔,抹了抹嘴說道:「你們這些人,就是不好好說話,七彎八繞的,不就是怕阿理借我們的勢力去謀那個位置麼?想太多了,阿理可是說要練好武功當遊俠呢。那個位置別人稀罕,阿理才不稀罕呢。」

  說完,他就朝著演武場跑了出去。

  沈耀和十八娘對視一眼,更加發愁了。這個趙理既然是皇子,又怎麼可能單純得像是一張白紙,他不想爭,也有人會推著他去爭。也只有沈耀,相信他想當什麼遊俠了。

  十八娘兄妹在魯國公府小住了幾日,趙理幾乎每天都來,來了也不去別的地方,就只在演武場練刀法,好像他真的是個武癡一樣。

  終於到了沈耀和十八娘覺得最合適的日子,她拿出幾枚銅錢,起了一卦,大吉!

  十八娘對沈耀說道:「哥哥,今日我們回府去吧,今晚去水榭吹笛,月光正好,定能一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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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0 21:24:08 |只看該作者
卷一 第四十九章 美男計

  這夜恰是月朗星稀,沈耀坐在水榭之中,拿著橫笛,吹著小曲,微風輕拂著他的髮絲,讓他的整個人都變得極其的飄逸。

  月光照在他的臉上,顯得格外的美。

  孔景嫻站在窗口,望著窗外,心中頗不是滋味。這麼美好的男子,曾經是定給她的夫婿。

  她扭過頭去,看著躺在床上的沈瑜,最近沈耀風頭太甚,沈瑜卻在同僚面前丟了臉面,越發多的出門與那些狐朋狗友們飲酒,每日喝到醉醺醺的才回來,一身的胭脂氣。

  窗裡窗外,天壤之別。

  「景娘,嬌姨娘說她腹痛,又鬧起來了,想吃冰鎮酥酪。」孔景嫻身邊的小丫鬟,有些緊張地說道。

  孔景嫻皺了皺眉:「這一個個的都會作妖。都腹痛了,又怎麼吃冰鎮的?萬一墮了胎,怪誰?為她請醫。」

  這後院裡的三個姨娘,一個比一個厲害,嬌姨娘是沈瑜同僚送的青樓女子,顏色極好,說氣話來,嬌滴滴的讓人起雞皮疙瘩;貴姨娘是沈瑜同窗的妹妹,她是良妾,知書達理;紅姨娘是當年沈瑜身邊的大丫鬟,武氏給她開了臉,當了姨娘。

  這三個,都有孕了,偏偏她哪一個都懲治不得。

  前些日子,武氏領著她去喜宴,她落座後看了一圈,卻也沒有發現相熟的閨中密友,開口一問,才知道,這堆兒全是庶子媳婦兒。

  偏她一個嫡女,嫁了庶子,哪裡還有臉吃得下飯去。

  她心中煩悶,轉過身去,猛的一腳踹到了床杆上。

  沈瑜哼哼唧唧的翻了一個身,又睡死了過去。

  「小楷,替公子更衣,我出去走走,你們別跟過來。」說完,她甩了甩袖子,摔門而去。

  她原本只是隨意的走走,不知道怎地,就跟著笛聲的吸引,走到這水榭來了。

  「孔姑娘,這些年你過得可好?阿瑜也算是青年才俊,就是愛玩鬧了些,委屈你了。」沈耀的聲音極其動聽,像是飄渺虛無的笛音。

  孔景嫻心中委屈,聽到這話,眼淚唰的一下掉了下來。

  「我不怪你,你別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嫁了沈瑜。你多好,可以娶年輕貌美的秦昭。」

  沈耀笑了笑,不接秦昭的話題,卻是說道:「你也莫與阿瑜賭氣,到底已經是兩夫妻了。得想辦法,收收他的心才是,不然你在這內宅裡的日子就難過了。小時候你就是這樣,看起來一身硬脾氣,實際上愛哭鼻子。」

  孔景嫻的心像融化的冬雪,若說她當年沒有滿心歡喜的期待著沈耀,那也是假的。

  這麼好的男子,怎麼可能不愛他。

  「只可惜我已經長大了。哭鼻子也不會有人來哄了。我對這家裡一無所知,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先前我以為他看中了我的家世,嫁進來才知道,原來朝華夫人都是他的靠山了,孔家也拿他沒有辦法。」

  「山不來就你,你不知道去就山嗎?你在內宅之中,不知道外頭的事。黃河沿岸的百姓給朝華夫人送了萬民傘,聖上大喜,要給朝華夫人封王呢,我也是在想著怎麼寫這個請封的摺子,才睡不著,來這裡吹笛的。」

  沈耀見孔景嫻若有所思,又接著苦口婆心的說道:「朝華夫人勢大,沈瑜也會水漲船高,你將脾氣收收,多退讓一些。阿瑜本性還是很好的,會成為你的良人。你天生聰慧,又是孔家嫡女,不要小瞧了自己,你有很多能夠幫到阿瑜的地方,不像那些妾室,不過是玩物而已。」

  孔景嫻神色莫名的看著沈耀,過了片刻,方才開口說道:「你們兄妹不是和婆母不對付嗎?為何要對我說這些。」

  沈耀歎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終究是我耽誤了你,這也算是我對你的一點愧疚吧。況且不管十八和武夫人怎麼鬥,阿瑜都是我的親兄弟,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

  孔景嫻點了點頭。

  沈耀說著從孔景嫻身邊擦肩而過,「我且回去繼續寫摺子了,你也早些回去罷。」

  沈耀擺著仙人姿態慢慢的走出了孔景嫻的視線,終於鬆了一口氣,快步的往自己的院子裡走去。

  十八娘從一旁的假山上跳了下來,捂住嘴笑得花枝亂顫,「大兄,你可真會說話。下次不讓你出馬了,不然秦姐姐要和我急了。」

  沈耀給了她一個爆栗,「都是你出的鬼主意。若是以後出了什麼事情,不知道會不會害了孔姑娘。」

  十八娘沒有接話,只是認真的看著沈耀的眼睛,說道:「哥哥,若是她是個好的,自然不會跟沈瑜說聖上要你寫摺子的事情,因為這可是皇上給你安排的活兒,若是被人搶了,你討得到什麼好?」

  「她若是沒有說,那你今天的話,不過是一陣風一樣,過了就過了;她若是說了,借機想在沈瑜面前得臉,讓他搶了皇上交代給你的差事,那她不仁不義的,出了什麼事,自然是後果自負。」

  十八娘說著,像是一根定海神針一般,站在哪裡。

  沈耀什麼都好,聰明又多謀,就是心太軟。而在世家裡,心軟的人,通常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十八,我知道了。」十八娘知道的,他又何嘗不知?「走罷,李謙之得了些好的君山銀針,也讓你嘗嘗大兄煮的茶。」

  十八娘轉了轉眼珠子,問道:「李謙之我聽過,好似在青山書院裡,他就有如玉君子的美稱,不爭不搶的。大兄和他關係不錯?」

  沈耀點了點頭:「我們是同年,他又是趙郡李氏的,倒是談得來。他品性不錯,就是胸無大志,這次科舉,也就是無趣才來考一考,已經讓家裡頭幫謀外放了。」

  無趣一考就考上探花?李謙之要不是真的淡泊名利,要不就是心機深沉,慣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而且還謀外放了!十八娘搖了搖頭,將原本想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另一邊的孔景嫻,回到了屋子裡,沈瑜正躺在床上呼呼的大睡。

  丫頭已經幫他清理乾淨了,睡著的他看起來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良人。

  孔景嫻坐在梳粧檯前,著看鏡子裡的自己,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髮髻,已經是婦人了。

  她咬了咬嘴唇,走到床前,將手伸向沈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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