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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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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禾 -【閨秀不近男神(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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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9 00:04: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司馬妗下帖子的物件果然挑剔,除了昌毅侯府幾位到齊外,全都是閔京城中出名的嫡貴女。容菱雖自視甚高,但作為唯一的庶女混在其中難免還是有些不自在,為了掩飾落單的尷尬,提前便拉起容芬裝作熱絡的交談起來。

    “阿瑩你終於來了,女學入學的試題要增新的事可聽說了?”這邊還未走近,一位紅衣姑娘就風風火火地迎了上來,也不管其他人,眉頭蹙起拉過容瑩道。

    “聽說了,似乎是要新添面試國事論。”

    “能不能不這麼淡定啊……咱們哪家的族學給女兒家家教過什麼國事的?這突然加設一項,也不知得怎麼難為人……”

    “既然大家之前都沒學過,又能難到哪裡去?總不會一個學生都招不進去吧?”容瑩抿嘴笑笑,安慰道,“阿蘭你別急,我覺得新增國事論只是想讓閨中女子不要目光局限在詩詞歌賦上,也需大致瞭解下如今外面都發生了而已,不會多問的。”

    “話是這麼說,但也著實讓人心慌……要是我大哥還在就好了,他在禮學監時的策論一向最好……”紅衣姑娘歎口氣,情緒瞬間低落了下來。

    “哼,小丫頭現在知道你哥哥的好了吧?”庾邵不知何時繞了過來,隔空敲了敲那姑娘的額頭。

    容蕪一個人無事,四處閑看時正好撞見,不解地看去。

    “我妹妹,庾蘭。”庾邵介紹的倒是快,又小聲嘟囔道,“都快上女學了,怎麼還是這咋咋呼呼的性子,也不知隨誰……”

    隨你啊。

    容蕪忍不住腹誹著,但見兄妹倆如今這種相處方式,心裡又很不是滋味。明明近在咫尺,卻再也觸碰不見,明明心懷想念,卻不知自己口中的兄長其實就站在身邊……

    庾蘭感受到視線,轉頭看了過來,對上容蕪眼中的同情和憂傷一愣,再看去時就見那小丫頭已經低下了頭。

    “好阿蘭,庾大公子也不希望你這樣的,今兒個公主生辰,咱們說點高興的吧?”

    庾蘭收回視線,抬眼瞟了容瑩一眼嘟囔道:“罷了罷了,就讓我先去給你探探底吧……”

    容瑩過了年便十一歲了,離女學的入學考試還有一年時間,可庾蘭已滿十二,到了春季就要參加考試了。在這個節骨眼裡又要新添從未接觸過的國事論,著實讓這一批準備入學的女學生都很焦慮。

    回到方才的座位上,庾蘭又忍不住看向容蕪,見她面色平常,好似那一瞬的同情只是幻覺而已,側目見司馬妗的神情有些怪異,不由推了推容瑩湊近道:“哎,公主為何一直盯著你那幾個妹妹看?”

    容瑩神色淡淡,沒有多言。

    這時,有宮女進來向司馬妗低聲稟告了什麼,就見她匆匆走了出去。

    “阿蕪,過來。”趁這個空檔,容瑩將一個人靜靜站著的容蕪喚了過來,拉到了人前,“這就是我的四妹妹容蕪,今後見了你們可要多多照顧。”

    庾蘭、謝紜等人紛紛看過來,同時被這麼多人盯著容蕪身子僵硬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早就聽你姐姐提過多次了,今日終於得見,果然粉妝玉砌的煞是可愛。”謝紜笑著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粉妝玉砌?

    容蕪扯了扯嘴角,她被說過神經叨叨,被說過面容駭人,卻還是第一次被誇讚到粉妝玉砌。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今天出門是被崔氏好好拾搗了一番,難道真的挺可愛的?

    “噗——四丫頭你夠了,人家隨口客氣一句,你還當真了?哈哈哈哈……”庾邵的嘲笑聲適時在身後響起,容蕪唰地放下手,小臉又板了起來。

    容瑩倒是與有榮焉的模樣:“我家阿蕪不光模樣好,性子也討喜。”

    容蕪茫然抬起頭,只覺得今日所有跟她全不著邊的形容都接二連三地按了上來。

    “看這呆呆模樣,方才那大眼睛還活的很呢!”庾蘭湊近了來。

    容蕪沒防備,嚇的向後退了一步撞進容瑩懷裡,被她摟住道:“好了,阿蕪都被你們嚇著了。”

    “瞧你寶貝的,姐姐們這不是跟她親近呢嘛……”庾蘭撇撇嘴,還想說些什麼,就聽外面再次傳來動靜,幾人扭頭看過去。

    “來人是是靖甯侯府的……姬洳?”

    “是姬洳。”謝紜接道,不解地歪歪頭,“靖甯侯府的大小姐和三小姐都是庶出,一向不受公主青睞,而這位二小姐年紀又小,平日裡也不見多接觸的啊?”

    說話間,司馬妗臉上掛著笑走了進來,在她身邊的是一位五六歲大的小姑娘。

    紫衣白裘毛,眉眼精緻,面色卻是冷若冰霜。小小年紀渾身散發著生人勿擾的氣息,無意間被眼神掃到就是一冷,讓周圍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這位是靖甯侯府的二小姐姬洳,不知你們之前見過沒有?”司馬妗打破冷場,笑著介紹道。

    “遠遠見過,倒不曾有機會交談,今日倒是借了公主的福。”庾蘭捧場道,主動跟姬洳打了招呼。

    “嗯。”姬洳抬頭,認真地看了眼說話的人,算是回應。

    眾人頓了頓,氣氛又冷了下來。

    司馬妗面上也閃過尷尬之色,繼而側身親熱地拉起姬洳的手,好似自己人一般地提議道:“一會兒膳房便能備好了,先坐這裡跟大家聊聊天吧?”

    “嗯。”默默將手抽了出來,環顧四周,最終在容蕪身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司馬妗本是驕傲的性子,絕不可能為了誰伏低幾次,見狀也就不再多言,轉而走去與容瑩等人說話。

    這裡一時就留下了容蕪和姬洳。

    兩個人陷入了沉默。

    對於姬洳的性子,在上輩子容蕪就早已有所領教。

    曾經的她,也像司馬妗一樣因為姬晏的關係想要跟姬洳套近乎,毫無疑問被冷冷兌了回來。當時以為姬洳眼高於頂,如今想想,其實她的性子還挺合自己胃口的。

    不管怎樣,這一世她是不會再為了姬晏去做什麼丟臉的事了,討好搭話什麼的更是……

    “我哥哥前些日子去接的,可是你?”

    “……哎?”容蕪驚悚地轉頭,正見姬洳靜靜地看著自己。

    她這是……被主動臨幸了?

    在姬洳的注視下,容蕪沉默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轉而怕有什麼誤會,又趕緊解釋道:“本是我二哥去接我的,正好那天是禮學監放年假,公子晏興許無事便跟著去散散心……”

    “無事而為,並不是我哥哥的習慣。”

    “或許有時……”

    “你不必解釋了,哥哥做事總有他的道理,無需我多言。”姬洳打斷她,“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澍玉公主好像對此很在意,方才進來時就問過我那日的人是誰。”

    “那你告訴她了?”容蕪驚。

    姬洳抬眉,淡淡道:“沒有。”

    “……謝謝。”

    容蕪沒想到那天的偶遇會讓澍玉公主如此介掛,聯想到這次生辰宴邀請的對象,心下不由了然。

    今日姬洳會主動提醒,也在她的意料之外。依照澍玉公主的性子,若成為她的眼中釘,日子就別想好過了,細細想來更覺感激。

    “真是謝謝你了。”再次認真地道謝。

    “嗯。”

    容蕪心裡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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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9 00:04: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姬洳這個性格比起前世的她也好不到哪兒去,小小年紀就跟她哥哥一個冰窖裡走出來的一般,做姑娘時有家人和姬晏罩顧著,但嫁人後好像過的並不順遂。印象中她是嫁進了將軍府,至於為何侯門貴女會嫁進只有官位並無世襲爵位的寒門就不得而知了。

    兩人接下來並沒再說話,並排坐著,一直等到宴席開始。

    席間主要是幾位年長些的姑娘們在聊天,容蕪幾人都是以悶頭吃飯為主。

    庾蘭最關心的還是女學的入學考試,詢問容瑩無果後,又拉著已經進入女學就讀的謝紜打聽個不行,直把謝紜鬧的沒脾氣,連連道:“我入學時又沒考國事論,具體情況也不知呀……”

    看著庾蘭失望的神情,庾邵摸了摸下巴道:“不就是國事論麼,哥哥去給你找來試題不就行了!”

    容蕪眼睛倏然睜大,脫口而出道:“你這是作弊!”

    殿中的人都側目而來,就連姬洳也停下了箸。容蕪臉紅的快要滴出血來,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的盤子。

    “……阿蕪?”容瑩輕聲詢問到。

    “沒……沒事,我剛剛走神了……”

    待眾人重新轉開注意力後,容蕪才緩緩抬起頭來,狠狠瞪了一旁笑的花枝亂顫的庾邵一眼,自己生著悶氣。

    司馬妗作為皇家公主,自然有專門的先生教授課業,無需參加女學,此時只是事不關己地把她們抱怨當熱鬧聽,間歇打量著昌毅侯府的幾個小姑娘。

    姬洳已經確認過了,既然不是她,那麼就只能出自昌毅侯府了。

    容芬是個悶葫蘆,存在感低的基本可以忽略;那個容蕪年紀小不說,方才又一驚一乍的又好像腦子有問題,也不像有什麼本事。

    那麼就只剩下容菱了。

    司馬妗的目光凜冽的投到她的身上。

    浮誇虛慕,怎麼看怎麼討厭,怎麼看怎麼覺得就是她。

    容菱吃著東西,感到強烈的視線,不由順著看過去,見是澍玉公主正盯著自己,不由受寵若驚地回了個大大笑容。

    “哼。”司馬妗冷笑著移開臉。

    若真是這等貨色,她也真是一點也無需擔心了。公子晏那日的維護,想必是有什麼誤會在裡面,又或是只是單純地在與她鬥氣。

    這樣一想,司馬妗心裡又生出了幾分甜蜜來。倒不再糾結此事,專心投入在了生日慶生上。

    席散後,容蕪幾人隨著容瑩與眾人告別,上了馬車。

    一直到回了侯府,杏春才從粗使丫鬟中鑽了出來擠到容蕪身邊,撅著嘴道:“小姐,幹嘛讓奴婢藏起來呀?那傳話之人也不說清楚緣由,害得奴婢一直擔心小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哦?既然擔心,為何還是信了那人的話?”躲過一劫,容蕪好心情地想要逗弄下她。

    “本來是不信的,後來那人拿出了靖甯侯府的信物,奴婢這才聽了進去。”杏春得意道。

    “……為何靖甯侯府的你就信啊?”

    “噗,小姐又糊塗了,靖甯侯府有晏少爺在,還有什麼不可信的呀?”

    “……”

    容蕪的好心情沒有了,悶著頭鑽進了自己的房間,把這一根筋的丫鬟擋在了外面。

    馮媽媽端水進去伺候梳洗時,還以為姑娘在外面受了欺負,問杏春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急的一晚上沒有睡好覺。

    年末近了,侯府內在張燈結綵,裝扮成一副喜慶的模樣。

    大夫人沈氏住持中饋,這段時間忙的不可開交。容瑩年紀雖還小,但沈氏有意開始鍛煉她,便常常將她帶在身邊,讓她學習觀摩。

    相比來講,二房和三房就輕鬆多了。小桓氏得了空閒,有事沒事的就愛來崔氏那裡坐一坐,有時會拿來容芬的畫本讓大家一起看看。

    杏春見狀,小聲地在容蕪耳邊抱怨道:“小姐,我聽三夫人身邊的丫鬟說,咱們不在府裡的這段日子裡,二夫人也不怎麼過來,不知怎的現在又跑的勤了!”

    容蕪心裡有數,但也沒有對杏春講。

    還不是因為小桓氏能拿出來比一比的,就只有如今容芬比容蕪強上一些了?容蕪不在的時候,她也沒什麼好能占得上風的,總歸自己又抱不出一個兒子來跟茂哥兒比……

    這些瑣事容蕪還都不放在心上,自從朝恩寺回來後,她倒是養成了早起的習慣,平日裡沒事也會抄寫一些經文,全當是一邊練字,一邊為家人祈福。

    太夫人見容蕪本本經卷字跡端正工整,不說多麼好看,但足以看出是認真的下了一番功夫的,心裡歡喜,也常常將她喚到身邊,看著她伏案抄寫。

    是以,容蕪變成了正院的常客,老侯爺遇見了,還會親自指導她一番。

    日子也是過的忙忙碌碌,眨眼間年節便到了。

    除夕之夜,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了團圓飯,席間容蕪被提到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再也不似從前的無聞陪襯。這種成為家裡一份子的心情,讓容蕪有了不一樣的體驗,膳食也用的格外香甜。

    領完壓歲包,容瑩和容菱本是要跟著少爺們一起守夜,拉著容蕪也不讓走。但姑娘們還未堅持到午夜便直打瞌睡了,被各自的奶娘給抱了回去。

    就在容蕪迷糊著打算上床睡覺時,杏春喜氣洋洋地推門抱著一捆東西走了進來,笑著道:“小姐,你猜這是什麼?”

    “……嗯?”容蕪趴在床上,閉著眼哼道。

    “老規矩,靖甯侯府又送來禮物啦!”

    “……禮物?”容蕪睜開眼,抱著被子坐了起來。

    杏春小心翼翼地拆開繩子,打開包紙,只見裡面竟是一個精緻的木盒。

    莫名的眼熟。

    容蕪接了過來,打開盒蓋的手指微微有些顫抖。

    果然,木盒裡面躺著的是一卷經文,封面所書——《淨物經》。

    上好的青檀木,工整的筆記和標注,一如記憶中的模樣。

    “四海八方,五行皆空,淨源所至……”

    輕輕撫摸上一句句熟記會背的字句,他是覺得自己前些時候的行為過於怪異,想要為她“淨一淨”的嗎?

    這卷經文曾經是她日日夜夜愛不離手之物,沒想到兜兜轉轉,在這一世又已這等形式出現在了她面前。

    “……小姐,你怎麼哭了?”杏春訥訥道。

    “無事……熬夜久了,眼睛有些幹。”容蕪仰起頭,用手背擋住了眼睛,“把這東西拿下去放好吧。”

    “是。”

    待關門聲響起,容蕪終是有些忍不住,隱隱抽泣出了聲。她把臉埋進被子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就是單純的想哭一場而已。

    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抬起頭來,卻差點被嚇的噎過氣去。

    “咳……咳咳……庾邵!你也是世家公子,如何不知姑娘的閨房不能亂進?!”

    庾邵沒有嬉皮笑臉,只是坐在床角,安靜地看著她。

    “你為何哭的如此傷心?”

    “不關你的事,出去。”

    “小丫頭,你除了能看見鬼,是不是還藏著什麼秘密?”

    “我能還有什麼秘密?”容蕪抬起頭來,“光能看見鬼這一項就夠我受的了,難不成還得看見神你才滿意?”

    “……”庾邵愣了愣,垂下了眼,“罷了,今晚來找你,確實是有事。”

    容蕪抿著嘴,等待著他繼續說下去。

    “你看那個男孩,他已經透明的快要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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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9 00:04: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庾邵指了指門口,容蕪看過去,心裡一震。小男孩依舊抱著木人站在那裡沖他們笑著,可周身已經透明的可以看到身後之景了。

    “這是……怎麼了?”

    “鬼魂若因執念在人世停留太久而不吸取什麼來維持形態的話,是會漸漸變得透明,最終魂飛魄散徹底消失的。”庾邵道,表情是難得的認真,“這孩子錯過了頭七,也錯過的最近的初八投胎夜,若再任由他這樣下去,過不了幾天,他就會再無轉世的機會,徹底泯滅於這個世間。”

    兩日後,容蕪得知容瑩要隨著沈氏一同去量衣鋪選定今年府中的新衣款式,便去求著容瑩把她也捎帶了上。

    往年這個時候,量衣鋪的掌櫃總會帶人親自上門拿著樣式供夫人們挑選,但今年新進的種類格外多,從布料到花樣都來不及做出范圖,沈氏怕拖久了待到年關還送不到府上耽誤事,便決定親自去鋪子中早早定下來圖個安心。

    在鋪子門口下了馬車,見旁邊還等著兩輛馬車,沈氏笑著對容瑩和容蕪道:“看來有人和咱們想到一起去了,本想搶個先,卻還是落了人後。”

    容瑩挽起她的胳膊,親昵道:“總歸樣式多,不愁選不到好看的衣服了!”

    “你這丫頭,跟著出來可別竟想著自己好看,全府上下那麼多人,要做到每人的衣服都既符合身份又得偏愛,可不是那麼容易。”

    “這些都有娘親操心,我和阿蕪顧著自己的就好啦,況且我們的自己選好了,不也是給您省心嘛?”

    “你們兩個……”沈氏哭笑不得地搖搖頭,“罷了罷了,今兒個阿蕪看上了什麼,嬸娘自己掏腰包也給你們買下。”

    正在思索怎麼脫身的容蕪猛然被提到了名字,並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只得咧嘴沖她們笑了笑。

    容瑩口中雖這般說著,在掌櫃搬出各種布匹花色時,還是懂事地跟在了沈氏身邊一同去挑選。

    “阿蕪別愣著了,快過來一起看看!”

    “……哎。”

    慢悠悠地起身,湊了過去。

    “你看這件藕荷色的,好看嗎?”

    容蕪點了點頭:“大姐姐穿什麼都好看。”

    “就聽你小嘴動了,也不知眼睛到底看沒看!”

    “自然是看了……”為表真誠,目光掃了掃,指著一匹紅色的布料道,“我覺得那個也很適合大姐姐。”

    容瑩臉硬了硬,默默別開了頭。

    顏色豔麗醒目,定會襯出大姐姐的美貌與氣勢,好看的緊啊?

    “噗……四丫頭,你選的那匹,估計你家太夫人穿還算合適!哈哈哈哈……”耳邊傳來庾邵的悶笑聲,容蕪愣了愣,扭頭看了過去。

    接觸到她懵懂且認真的眼神,庾邵都有些不忍心再笑了,摸了摸鼻子,指向另一匹淺瑰色的布卷道:“你可以重新跟你大姐姐改口,那個才是你想說的。”

    “大姐姐,我指的是這一匹。”容蕪在這種時刻向來是從善如流,專門拿手指戳了戳。

    容瑩臉上瞬間如暖春融雪,笑了開來。

    掀開一角,看了片刻欣喜道:“阿蕪好眼光,這一卷初看尋常,細細觀來卻雅致而不落俗,別有韻味呢。”

    容蕪也探頭上去看了看,不過就是粉底小花,並不能欣賞出個所以然來,但還是裝模作樣地跟著點了點頭。

    “那我就聽阿蕪的,選這一款了!”容瑩滿意地沖丫鬟示意,立即有人做下了記錄,又回頭笑著道,“準備給自己挑哪一個?”

    容蕪自覺地再次向庾邵看去,只見他正閑閑地在鋪子裡晃蕩,面上表情卻顯得有些認真,不由支吾道:“我……我再想一想……”

    等了一會兒庾邵還在轉著,容蕪感覺指望不上他了,便準備隨便點一個了事。手指剛伸出來,就聽到他終於開了口:“這款紫色的適合你。”

    容蕪看去,顏色有些深,這次她倒真的在太夫人的衣領處見過與這個很像的了。

    被懷疑的眼神看著,庾邵面上有些掛不住,瞪眼道:“收起你那表情!小爺我當年的眼光水準可是風靡閔京城的!”

    容蕪撇撇嘴,還是指了過去。

    “顏色會不會老氣了點?”容瑩顰眉細看了看。

    ——對吧,我也是這麼覺著的。

    容蕪歎口氣,還是本著速戰速決的意思定下了那一款。

    容瑩見她態度堅決,也就不再說什麼。

    選好了自己的,容瑩就去尋了沈氏,幫她一起參謀。

    過了半個時辰,沈氏與容瑩非但沒有疲憊,反而越選越興奮,還要跟著掌櫃進裡面去看些別的。

    容蕪終於找到機會,插嘴道:“嬸娘、大姐姐,我有些累,就在這裡等你們出來好了。”

    “小懶蟲,自己要跟出來,這才多大功夫就想偷懶啦?”

    容蕪吐了吐舌頭。

    沈氏囑咐杏春道:“好好陪著小姐,別亂走,我們一會兒就出來了。”

    “是。”杏春應了下來,見二人進去後,俯身問容蕪道,“小姐,想吃點什麼嗎?奴婢出門帶了些點心。”

    “我不餓。”容蕪眼神閃亮亮地看向她,“杏春,咱們出去轉轉吧。”

    “這可不成!大夫人剛說了,不讓咱們亂動……”

    “就在這附近隨便走走,屋裡待的都悶了,總之趕在大姐姐她們出來前回來不就好了?”

    “可是……”

    “你去不去?不去我就自個兒出門了。”容蕪板起小臉,站起身就往外面走去。

    “哎小姐!等等奴婢啊……”杏春一跺腳,追著也跟了上去。小姐如今是越來越有主意,她都只能是順著了。

    終於逃了出來的容蕪長舒了一口氣,偏頭見庾邵拉著小男孩也跟了出來,出聲問到:“咱們現在去哪兒?”

    “咦?奴婢跟著小姐走啊……”

    容蕪沒有理她,心想杏春帶著也是個麻煩,還是再找個機會甩掉的好。

    庾邵低頭對小男孩說了些什麼,便見男孩小臉上漾起笑容,點了點頭,走在了前面。

    庾邵縛手跟在後面。

    寬肩窄腰,藏藍色的單衣在穿著臃腫的人群中竟顯得有些挺拔倜儻。

    容蕪心中不知他們究竟要做什麼,見狀趕緊提步跟了上去。

    幾人順著街邊走著,庾邵步子漸漸慢了下來,等著容蕪跟他並排。

    “找個機會,把你的丫鬟給支開。”

    容蕪瞥他一眼,小聲哼哼道:“你當這事很容易嗎?”

    “容不容易,你都要這麼做。”庾邵道,“除非你想被你的丫鬟發現什麼?”

    容蕪心知他說的其實都對,只得歎口氣,眼睛向四周尋找著機會。

    “杏春,你看那個斜對角的點心鋪子沒,去買些玫瑰餅回來吧。”在路過一個街口時,容蕪突然道。

    “好的!”杏春應道,走出兩步後又回頭不安道,“要不小姐和奴婢一起去吧,現在就咱們兩個人,奴婢怕小姐一個人留在這裡……”

    “大白天的不礙事,我不亂走,你快去快回好了。”

    “那……那好吧……”杏春說著提起裙角,快步跑過了馬路。

    “快走。”轉身間,庾邵拉住容蕪的手,大步向另一邊走去。

    等拐進一個小巷後,才漸漸慢下了步伐。

    “真是個聽話的乖丫鬟。”庾邵邊走邊輕笑道,“放心吧,那家點心鋪子是京中規矩最多的,什麼不□□份都要按先來後到排隊啊,什麼定時出爐保證新鮮啊,總歸你那丫鬟進去了,就一時半會兒出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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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容蕪沒怎麼理他,淡淡道:“反正是你指的路,對錯都這樣了,趕快辦正事要緊。”

    “小小年紀,成天說話裝大人,累不累……”庾邵嘀咕著,見容蕪跟著小男孩已經快要穿過小巷,搖搖頭快走兩步趕了上去。

    從巷子另一邊走出,看著有些熟悉的街道,容蕪突然反應過來這就是回京時被澍玉公主馬車險些撞到的地方,也正是在這裡初遇了男孩。

    “果然又回到了這裡。”庾邵站在她身後,若有所思道,“他的記憶已經越來越模糊了,如今只能記得讓他印象最深的場景。”

    容蕪回頭,看著他問到:“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唯有從這裡為引,找出何為他心中的執念了。”

    “印象最深的場景?執念?”

    “沒錯,之所以能夠讓他印象最深刻,無非就是經常來這裡、家住在這裡、父母在這裡工作……亦或是,死在這裡。”庾邵說著目光轉動,定格在了容蕪身上,“四丫頭,搞清楚這件事,只有靠你了。”

    父母……住址……死因?

    容蕪站在喧鬧的街口,身邊雖站著庾邵和小男孩,在外人眼中卻好像只有她一人茫然地四處看著,孤零行單,倒是引人回頭。

    “四丫頭,向附近擺攤的商販打聽一下,無論哪種情況,都應該知道些情況才是。”

    “嗯……”容蕪正不知該如何做時,聽到庾邵的話,立馬行動了起來。

    她選擇了一位路邊賣簡單首飾的大嬸走近問到:“請問,能向您打聽個人嗎?”

    “去去去,小丫頭一邊兒玩,別擋著我做生意。”大嬸正低著頭整理被前一個客人放亂的飾品,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容蕪也是第一次主動像陌生人詢問,騰地臉紅了起來,站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

    “市井之人修養難免差一些,別往心裡去,直接向她描述下這男孩的樣貌便是。”庾邵拍拍她的頭,在一旁指點道。

    “那……那個孩子大概五六歲的模樣,眼睛不……”容蕪定了定心,為了那男孩,只得硬著頭皮繼續說著,卻見那大嬸把手中木盒使勁往下一放,在車架上發出乓地聲響。

    “我說你是誰家的孩子啊?沒見人正忙著呢!怎麼這麼討人厭……”嘴裡朝地上呸了一口,別過了身去。

    容蕪腦子嗡了一下,那嫌棄厭惡的神情才是她前世看慣了的,一時間仿佛又回到了過去,沒有機會重生、沒有去過朝恩寺、也沒有庾邵和小男孩……這一切只是她貪婪的幻想,待她醒來,仍然還是那個被視為不祥的怪物。

    “丫頭!……四丫頭?”耳邊傳來庾邵的陣陣呼喚。容蕪回過神來,見面前正蹲著一位裹著頭巾的婆婆,擔憂地看著她。

    “孩子,你怎麼哭了?”

    容蕪眼睛一抬,這才發現自己已是滿臉淚水,匆匆拿起袖口抿了抿。

    “百勝家的,你生意不好,沖一個孩子發什麼脾氣?看把人家嚇的……”另一邊賣繡活的大嬸開口道。

    “我……我也沒說什麼啊?”賣首飾的大嬸瞥了容蕪一眼,抱怨道,“是這丫頭自己哭的,我可是沒打也沒罵!”

    “你那臭脾氣,光沉個臉都夠讓人受的了。”

    “哎呸,我這臉又怎麼了?”

    兩人說著幾句就吵了起來,容蕪不願在這裡多待,扭頭想找別人再打聽。

    “孩子,你可是走丟了在找什麼人?別哭,來跟婆婆說說,婆婆幫你找啊……”裹頭巾的婆婆拉著容蕪安慰道。

    容蕪轉頭看了看小男孩,試探性地開口道:“是一個五六歲樣子大小的男孩,眼睛不大,愛笑,有兩個酒窩,喜歡……喜歡玩木人?”

    婆婆越聽笑容越僵,最終緩緩收了起來,盯著容蕪道:“你認識他嗎?”

    “婆婆知道他?!”容蕪捕捉到關鍵,立馬回過頭來瞪大了眼睛。

    “你可能還不知道……那孩子,已經沒了……”

    容蕪心裡澀澀的,看著身邊跟她個頭差不多高的男孩仰頭笑著,好像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看到對面那個木匠鋪子了嗎?裡面的男人正是那孩子的父親。”婆婆伸手指了指,又小聲道,“不過你最好別過去提起這事。”

    “這是為何?”

    “那孩子……說實話,是死在他父親手上了!唉,真是造孽啊……”婆婆說著,不忍地皺眉搖了搖頭,一副不願再說的模樣,囑咐她快些回家,便轉身離開了。

    “怎……怎麼會這樣……”容蕪喃喃道,目光移向男孩,不由自主輕問道,“你為何還對這裡念念不忘呢?是不甘心嗎……”

    “先過去看看情況,不要直接問出來什麼。”庾邵道,眼神微眯,將容蕪拉了過來,“跟在我身後,如果見那男人感覺不對,就快跑。”

    “嗯!”容蕪也緊張起來,乖乖地躲在了他身後,兩人慢慢地過到了街對面。

    走著走著,容蕪突然反應過來,如今庾邵只是個鬼魂,外人看不見也觸不到的又能抵擋什麼?自己這般弓著身子貼著他過馬路的怪異姿勢,在別人眼裡還不知怎麼個好笑呢……

    如此想著,輕悄悄地直起了身子,庾邵察覺後回過頭來,見到容蕪的神情也明白了過來,愣了下,嘴角抿成了一條線。

    調整好情緒,正待準備把容蕪推進木匠鋪時,手突然被軟綿綿的握住了。

    低頭看去,容蕪小心翼翼地圈住了他的三個手指,臉有些紅地囁嚅道:“我有些害怕……”

    庾邵心裡好似被倏地燙了一下,灼的冰水快要溢到眼眶,不由微微仰起些臉,眼睛死死盯住了頭頂的房檐。

    半晌,才輕哼一聲狠狠回握住了她的手,吊兒郎當道:“罷了,看你膽子這麼小的份兒上,小爺我就再陪你一程!”

    容蕪低著頭唇角彎了彎。

    別人看不到又怎樣,還有她在啊。

    她能感受到他身體傳來的力量帶來陣陣安心,知道他的存在,也就夠了。

    “哧拗——哧拗——哧拗——”

    走進屋子,光線陰暗發黑,裡面傳來鋸木頭的聲音。

    聽到動靜,一個臉上有道斜疤的男人抬起頭來,冷冷看了容蕪一眼,又低下了頭,手中活計不停。

    “哧拗——哧拗——哧拗——”

    容蕪不禁後退兩步,抓著庾邵的手緊了緊。

    “怕啥!小爺在呢。”

    有人陪著,膽子總是大了些,容蕪點著腳尖挪到了牆邊站著,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男人幹活。

    默了一會兒,男人沙啞的聲音響起:“要買什麼?”

    “我……我家人去對面買東西了,讓我在這兒等一會兒……”容蕪沒防備被嚇了一跳,腦子轉的卻還算快,結巴道。

    “哧拗——哧拗——哧拗——”

    男人又鋸了兩截木段,才淡淡開口道:“門口有凳子,自己坐著吧。”

    “……哎,謝謝大叔。”

    容蕪找到木凳,隨意拍了拍灰,坐了上去。目光尋到小男孩,見他不知何時已經蹲到了一個木架下,側著身子伸手朝裡面夠著什麼。

    “那個木架……”容蕪咽了口口水,壯著膽子問到,“木架下面好像有東西露出來了,看起來挺有趣的……”

    “哧拗——哧拗——哧拗——”

    容蕪捂住耳朵,簡直覺得心都要被劃啦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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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發表於 2018-10-19 00:05:1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好在男人鋸完最後一段後,終於放下了工具,站起身,朝他們走了過來。

    看了容蕪兩眼,蹲下身子從木架底下抽出了一個扁長的盒子,裡面竟然滿滿的都是木人。

    這些木人大小不一,連動作形態也都不一樣,雕琢精細,比男孩手中的要強上許多。

    “喜歡哪個,拿走一個玩兒吧。”男人看著木人,語氣和表情都柔和了不少。

    “大叔,為何會有這麼多木人?”容蕪察覺出男人並非外表看的兇惡,漸漸放下了心,細細觀察著他和小男孩的神情。

    男孩眼中雖仍如往常一樣像是隔了一層紗般朦朧,卻可以看出隱隱透著幾分興奮,一步步地走到近前,蹲下身子愛不釋手地撫摸著躺在盒子中的木人們,雖然手指每每都透過木人觸到了地上。

    “喂,進來吃飯了。”這時,裡屋的門簾被挑開,一個女人走了出來,面容憔悴,透著病態,見到放在地上的木人們,眼睛突然睜大,尖聲叫道,“你又把那些東西拿出來做什麼?你還有臉拿出來?!兒子之前心心念念地求你給他做個木人你不好好做,現在兒子都沒了!你做再多又有何用?!啊——”

    男人面上顯出痛苦,好像瞬間老了好幾歲。

    “鋸木頭!成天就會鋸木頭!你那工具怎麼就不能拿牢點……好端端的怎會飛到了小寶的頭上去啊?……嗚嗚嗚嗚……我的兒子啊……”女人被這些木人勾的情緒崩潰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哭起來。

    男人肩膀也抽了抽,哽咽聲溢出,抱起頭小聲重複地說道:“我不知道兒子在我身後,我不知他什麼時候跑過來的……我不知他什麼時候跑過來的……”

    “什麼時候……兒子木人壞了後,天天等你給他做個好一點的,然後能陪他玩兒一會兒……”女人拍著地道,“而你呢?整天都那麼忙,最後還把小寶的命給忙沒了……你說你圖什麼呀啊?圖什麼……”

    “我也是想多賺些錢給你們……”

    容蕪捂住嘴,已經大致聽明白了。

    喪子之痛已是極難熬,更何況是由於自己造成的。

    容蕪還發現,每當女人叫出“小寶”這個名字後,男孩眼睛都會亮一下,神色也好像能清醒了不少。

    “……小寶?”

    小男孩笑著回頭看向她。

    “原來你叫小寶啊。”容蕪對他笑笑,趁著夫妻二人無暇理會時趕緊問到,“還記得這裡嗎?他們你都認識嗎?”

    小男孩點頭。

    “那你可知自己還有什麼心願未了?想要一個木人,再跟父親玩兒一會兒?”

    小男孩接著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容蕪看著他走到了兩人身前,探出小手認真地擦著他們臉上的淚水,一下一下的,哪怕讓人感覺不到,也依舊努力擦著,小臉上笑容一如既往。

    容蕪只覺得自己眼眶也濕潤了,吸了吸鼻子,輕聲道:“莫要哭了,小寶其實從來就沒有怪過誰,你們這個樣子,讓他走的都不安心呢……”

    夫妻二人這才意識到還有個外人,有些不自然地回過頭來:“小寶還那麼小,他懂什麼?我連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這輩子都原諒不了……”

    “小寶是個好孩子,你怎知他就沒有自己的想法,為何不問問他呢?”

    “我兒子死了!他已經死了!”女人突然高喝道,“你又是從哪兒來的?不要對我家指手畫腳!”

    “他是死了!卻並沒有離開!你們心裡有疙瘩,就讓他親自來解開,也好放他一條輪回路……”容蕪看著男孩完全不受外界干擾,一直蹲在地上笑著替他二人擦淚的模樣,堅定了想法,抬眸道,“如果這盒子中的木人掉了下來,就代表小寶不曾怪過你們,從此以後就好好生活好不好?”

    “這怎麼可能……”

    “是真是假,就讓小寶告訴你們。”容蕪眼神鼓勵地看向了男孩,低聲笑著道,“小寶,就看你的了。”

    男孩站起身來,幾欲透明的身影脆弱的讓人不忍心看。他搖搖晃晃地又來到木盒前,認真地伸手掃向最外面的一個木人。

    一次,兩次,三次……

    每一次都直接穿透了過去,,他卻仍然執著地一下下地掃過去。

    “小寶……加油……”容蕪喃喃道,心裡揪成了一團,“小寶……小寶……”

    她忽然發現,在叫出“小寶”時,男孩的身影好像也變得更深更實了一些,不由喊的聲音更大了些:“小寶!小寶!小寶!——”

    “你……”男人吃驚地看著她。

    “你們也別愣著了,一起幫幫小寶啊!他為你們做了多少事,你們根本想像不到!”容蕪秀眉豎起,第一次因自己能看到鬼魂所做所雲而感到慶倖,又看著男孩繼續喊道,“小寶!小寶!小寶!”

    這個孩子正在這麼努力著,她一定要幫幫他……

    或許是被容蕪臉上的決然所震撼到,夫妻兩人不知不覺地也跟著念了出來:“小寶……小寶……”

    漸漸的跟著容蕪的節奏,聲音變得大了起來。

    男孩一邊用力用手掃著木人,一邊嘴裡也囁嚅地動了動,像是在叫著:“爹爹,娘親……”

    “小寶!小寶!小寶!”

    “爹爹!”隨著男孩一聲明亮的嗓音爆了出來,小手用力一掃,木人“砰”地被打了出來,在地上倒了兩下,正好落入了男人的衣擺中。

    容蕪松了口氣,看著男人呆呆地垂頭盯著懷中的木人,忽然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大哭出了聲:“寶兒他娘……我剛剛好像聽到兒子在叫我了!他又在喊我爹爹!他不怪我了是不是,他不怪他沒用的爹了是不是……”

    “木人動了……木人動了……”女人嘶啞著哭腔撲倒在地上,爬過來將那木人緊緊地摟進了懷裡,就如同從前無數次抱著小寶哄他入睡。

    男孩的身子重新又變的透明,而且比之前更加的清透。

    “小寶……”容蕪心中害怕,不知他這是可以入輪回了,還是即將魂飛魄散。

    “不怕。”庾邵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沉聲道,“這孩子終於執念已解,可以投胎了。”

    男孩目光就留戀地一一看過幾人,嘴唇動了動,話還沒說完,就連同懷中的木人一起消失在了視線中。

    “他最後……說了什麼?”

    “誰知道呢,可能又是讓你陪他玩兒木人吧!”庾邵聳聳肩。

    屋內,夫妻二人依舊在痛哭,卻帶著一份酣暢淋漓,哭過之後應該就能重新開始生活。

    容蕪趁此機會悄悄離開了木匠鋪。

    外面陽光正好,好像跟屋子裡是兩個世界。

    張開手臂,向兩邊舒展了一下,轉臉間卻僵在了半空中。

    只見街道盡頭,一人白衣身騎高馬勒過韁繩,看到她後頓了頓,接著驅馬快奔到了近前,帶來的那一身冷氣也愈發讓人冰寒入骨。

    在他身後還緊跟著一少年,見到容蕪後苦著臉長舒一口氣:“就是這小丫頭吧?可算是找著了……”

    容蕪仰起頭,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渾身泛著冷氣的某人端坐馬上盯著她。

    ——這捉賊的架勢又是從何而來?

    看著看著,直到脖子都酸了也不見他開口,不由低下頭來用手揉了揉,殊不知這一舉動在姬晏眼裡就是服軟,終是聽到了冷冷道:“為何自己跑到這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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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發表於 2018-10-19 00:05: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我沒有自己跑出來,今日是跟著嬸娘和大姐姐一起來的。”

    “哦?那你大姐姐又在何處?”

    容蕪撇撇嘴,既然是來找大姐姐的,幹嘛對她凶著個臉……

    低著頭不想搭理,余光瞟向庾邵,卻被他的表情給嚇到。

    鋒眉斜蹙,嘴唇緊抿著,身上不知不覺透出了一股煞氣,趁著蒼白的臉龐有些駭人。

    見容蕪模樣可憐,一旁的的少年打著哈哈緩解道:“好了好了,小姑娘既找到了,就趕緊帶她去容瑩那兒吧,我也去知會庾鄺他們可以回來了!”

    聽到庾鄺的名字,容蕪又條件反射地看向庾邵,卻見他臉色更沉。

    “嗯。”姬晏應了聲,那少年便打馬先行離去。

    “……大姐姐,在找我?”容蕪小心翼翼問到,姬晏挑眉,回給她一個“你以為呢”的表情。

    容蕪默然。她覺得沒一會兒的功夫,竟然已經被人發現了。

    “走吧,再不回去,整個閔京都要被翻個遍了。”

    “好的……”容蕪趕緊點頭,卻看著他遞來的手遲疑著不知如何是好。

    “上來。”

    “可是……”容蕪咬著嘴唇,在他眉頭蹙起時終於梗著脖子道,“男女有別,我們不能共乘一騎!”

    “咳——”

    聽到頭頂傳來一聲悶笑,容蕪不敢置信地抬頭,正見他嘴角一閃而過的笑意。

    再看去時,姬晏已經恢復了神色,閑閑道:“小小年紀,想的倒是多。你比阿洳年紀還小,我大周還不至於管束至此。”說著伸手將她提到了身前,一踢馬腹向前跑去。

    速度並不是很快,但對於第二次騎馬的容蕪來說還是很是緊張,尤其身後之人還是姬晏。

    一路走著,周圍行人並沒有對他們過多側目,容蕪心裡小小赧然,看來真的是她想多了。

    姬晏從來都是只把她當成妹妹,不管是前世決裂前還是如今這般。決定遠離他的心雖然已經建立,但還是忍不住酸澀了一下,果然有些感情不是嘴上說說就真的能做到的。

    不過現在親口聽他這麼說了,倒是一下子又堅定了許多。

    就這樣吧,阿蕪,這回總該看明白了吧。

    兩人回到了那家量衣鋪,只見門口已被昌毅侯府的護衛團團圍住,掌櫃站在門口焦急地向外張望。見到容蕪回來時眼睛一亮,扭頭朝裡面喊道:“哎!那位小姐回來了!”

    容蕪這邊剛被姬晏扶下馬,就聽身後傳來容瑩的呼喚。

    “阿蕪!你跑哪兒去了!”

    “大姐姐……”

    “不是說好了在外面休息嗎?怎麼一會兒就不見了……年關外面亂,我們都快急死了!”

    見一向端莊的容瑩在街上就忍不住掉了淚,容蕪心裡愧疚不已,急忙上前伸手去幫她擦拭,嘴裡不住道:“姐姐不哭,阿蕪錯了……阿蕪知錯了……”

    “小姐……你可回來了……”杏春也在旁邊哇地哭了出來。

    沈氏擔心站外面讓人看了笑話,在門口叫住她們:“阿蕪也累了,先進來再說。公子晏也請進來喝口茶吧。”

    進屋後,見除了沈氏她們,還坐著一位裝扮講究的夫人,目光相遇時還沖她和善地笑了笑。

    “阿蕪,這位是晉和侯府的鄭夫人,聽說你不見了,立馬就叫人去尋你了,還不快來道謝。”

    “阿蕪多謝鄭夫人。”容蕪上前福禮道。

    “不必多禮。正巧阿戎送我過來,留下來幫把手也是應該的。”鄭夫人說話柔柔的,絲毫沒有架子。

    杏春給容蕪倒了茶,捂在手心裡暖暖的。

    當著外人的面,沈氏只是簡單地問了下在哪裡找到的容蕪,姬晏也簡單地答了幾句,並未細說。

    總算是平安歸來,沈氏也是松了口氣,轉頭認真叮囑道:“阿蕪,以後切不可如此了。這此多虧遇到了鄭夫人和公子晏,下次可就不知是何情況了!”

    “是,嬸娘。”

    正說著話,門外傳來喧嚷,幾位勁裝少年前後走了進來,頭髮高束,背後還背有箭筒。

    “母親,容夫人。”方才和姬晏一道的少年首先走上前行禮道,身後其他人也跟著隨了禮。

    “阿戎,這位就是昌毅侯府四姑娘阿蕪,你該喚聲妹妹的。”鄭夫人讓他們都坐了下來,指著阿蕪介紹道。

    鄭戎笑著看過去:“方才就見過了,阿蕪妹妹也是受了驚,好在並無險,如今可覺好些了?”

    “已好多了,多謝鄭公子。”

    “叫聲公子多生分,直接喚哥哥好了。”鄭夫人玩笑道,“可惜我沒有女兒福,每每看著阿瑩阿蕪這種漂亮的小姑娘,就恨不得帶回家。”

    容蕪抿嘴笑了笑,微微垂下了頭。

    哥哥這種親切稱呼,她還不是隨意就能叫出口的。

    “你家阿戎如此優秀,也是很讓人羡慕了。”

    “還說我呢,你家中兩位公子都是人中龍鳳!”

    兩位夫人開始了互誇互贊,大家默默聽了一陣,幾位少年的目光便轉移到了容蕪身上。

    “鄭戎,這位就是那個走丟的小丫頭?”有人附在鄭戎耳邊道,嗓門卻並不小,惹的容蕪都聽見了,忍不住側目看過來。

    此時的容蕪如果知道自己在很多年後,流傳於公子哥間的稱號還是“走丟的小丫頭”,不知會不會現在就出聲把它泯滅掉。

    “長的很是可愛啊!怎麼之前從沒聽說過昌毅侯府還有這樣個四姑娘?”

    鄭戎埋怨地揉了揉耳朵,有些歉意地沖容蕪笑笑,回頭低聲道:“桓籬你要不就大大方方講,要不就把嗓門給放小了,真丟人。”

    被稱作桓籬的少年扁扁嘴,安靜了片刻,又湊了上去道:“你看那眼睛,真大!”

    “……”鄭戎目光直視前方,已經並不想再搭理他。

    被無視的桓籬不甘寂寞,又尋到了另一邊,拿胳膊肘撞了撞那人道:“哎,庾鄺你有沒有覺得小姑娘總是看你啊?”

    庾鄺抬眼朝容蕪看去,嚇的她趕緊移開了目光。

    原來這就是庾鄺。

    眉眼與庾邵有些五分相似,卻比庾邵多了份邪氣,尤其是唇角一邊彎起的樣子,讓人總覺得有些難靠近。

    方才被姬晏騎馬帶走時跟庾邵分開,也不知他有沒有再見到自己的弟弟……

    “怎麼,嫉妒啊?”說話也怪裡怪氣的。

    “你才嫉妒……今日本是打算去冬獵的,沒想到獵物還沒尋,先尋到了個走丟的小丫頭,算不算是個開門紅?”

    “對於你來說是的,起碼不必擔心一無所獲了。”

    “……庾鄺你是不是想打架?”

    容蕪聽著談話,明白過來他們原來是打算結伴出去狩獵的。果然見姬晏也與平日裡的寬衣廣袖不同,一身白衣勁裝看起來乾淨而俐落。

    “時候不早了,既然阿蕪妹妹已平安回來,我們也該趁著天亮出京了。”鄭戎怕桓籬再說出些什麼不著調的話,起身道。

    眾少年起身告辭,沈氏再次道謝,將他們送出了店門。

    “哎!庾鄺,那小丫頭當真一直盯著你看呐!”出門時,桓籬眼珠子一轉,又忍不住湊上去小聲道。

    “嗯?”庾鄺身著緋邊的騎服,聞聲駐足回眸看去。

    容蕪正想著事情,目光被人抓個正著,趕緊躲閃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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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發表於 2018-10-19 00:05: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庾鄺嘴角勾出一絲弧度,緋色在他身上傳來只覺醒目,並無女氣,輕笑著施施然道:“哪有看我,我看是你一直盯著人家吧!”說著餘光掃過姬晏,見他正抬眼看來,笑意更甚。

    桓籬低頭嘀咕著上了馬,回頭又看了眼保持垂頭姿勢的容蕪,撇了撇嘴,率先驅馬到了前面,姬晏、庾鄺等人也跟了上去。

    在眾人都離去後,量衣鋪的掌櫃和夥計都送了一口氣。這一鬧騰,今天的生意可算是做不成了,好在最後人找了回來,不然怪罪到他們小店身上可是擔當不起。

    “娘親,我們也回吧?”容瑩擔心容蕪累著,該選的東西也都定的差不多了,便提議道。

    “嗯。”沈氏點點頭,又對掌櫃囑咐道,“就按方才說好的來準備,下人們的標準與以往一樣,主子的還需掌櫃的儘快上門去量下尺寸。”

    “是,夫人放心,小的明日就派人上門。”

    都交代完了,沈氏對鄭夫人笑著道:“今日我們四丫頭受了驚,就先帶她回去了,改日定當上門向夫人道謝。”

    “道謝就免了,上門坐坐還是很歡迎的,最好把府上的幾位姑娘都帶上,也好叫我熱鬧熱鬧。”鄭夫人抿嘴笑的和樂,順勢從手腕上卸下兩個鐲子,給容瑩和容蕪一人套上了一個。

    “這可使不得,她們年紀都尚小,如何禁的起夫人的這份厚禮……”

    “我還擔心禮輕了呢,若知道今日出門還有這等緣分,定要好好準備一下。”

    見鄭夫人神色愉悅,沈氏也不好再拒絕掃了她的興,只得讓兩人道謝。

    “謝過鄭夫人。”

    “謝過夫人。”容蕪也學著姐姐福禮。

    這一耽擱,時辰也不早了,沈氏便帶著兩位姑娘上了馬車回了府。

    容蕪險些走丟的事被三房知道了,自是又一頓教育。憋了一肚子苦水的容蕪想要對著庾邵吐一吐,卻不知為何這幾日都見不到他的人影,真是無事時纏的人煩,真要用到了又指望不上。

    日日瑣碎,終是到了年關。

    一大早,容蕪換上了那日量衣鋪選的深紫絨衣,邊上縫了一串白絨球,綿綿軟軟的煞是可愛。深紫極挑膚色,這段時間容蕪調養的肌膚雪白,也紅潤了許多,明眸大眼,當真極襯這等顏色。

    “這都要過年了,也不知那傢伙到哪兒去了……不會碰到了鬼差給抓回去了吧?”坐在桌子前,有一勺沒一勺地挖著白粥,小聲嘀咕著。

    馮媽媽正好走過,聽到動靜問到:“姑娘說什麼呢?”

    “奶娘,你說這世間真有鬼差嗎?”容蕪抬頭看向她。

    “說什麼傻話呢!”馮媽媽笑著道,“就算有,也是去捉那些在人間作亂的小鬼的,關咱們什麼事?”

    容蕪小臉垮的更很了,喃喃道:“不會真被抓走了吧……”

    “姑娘?”

    “嗯……奶娘我吃好了,收了吧……”

    “也好,今日好吃的多著呢,早上就隨便墊墊罷了。”

    馮媽媽收拾的功夫,容瑩帶著容芬和容菱來尋容蕪。

    “四妹妹可收拾好了?該給祖父祖母請安了!”

    “好了好了!”容蕪一邊應著,一邊擦了擦嘴從椅子上跳下來迎出去。

    幾人在門口相遇,容瑩眼睛一亮,拉著她轉了個圈贊道:“阿蕪這一身可真好看!先前我還擔心顏色老氣,可這上身後就跟畫裡的童女似的!二妹妹、三妹妹你們覺得呢?”

    “我也覺得甚配四妹妹,顯得氣色更好了。”容芬笑著細聲細語道。

    倒是容菱哼了一聲,垂下眼掩去一絲嫉妒,不甘道:“還不是她吵著要跟出去自己挑的?若我也能自己挑,定能……”說著說著察覺到自己失了言,急忙閉了口。

    她的這身衣裳,自然是沈氏挑選的。

    幼黃的暖色,穿起來也是既溫暖又大方活潑。

    果然見容瑩沉了下臉:“三妹妹這套布料可是店中新晉的一品布料,若論價格還比阿蕪這套貴上幾分,沒想到還會遭到抱怨。”

    “好啦大姐姐,我……我開玩笑的嘛!你可別跟母親說啊……”容菱急著晃了晃她的胳膊。

    容瑩也就是想壓壓她的心性,沒打算難為她,見狀也換上了笑臉,一手拉著一個往主院走去。

    大周的風俗是小輩要在年三十的早晨向家中長輩磕頭,意為感謝一年來的養育,並且可以領到壓歲的紅包。是以這一日再賴床的孩子都會起個大早,一圈長輩下來,得到的紅包數量可是相當喜人的。

    容蕪她們進了院後,見容慕、容芥已經侯著了。

    容瑩眨眨眼俏皮道:“沒想到大哥二哥領紅包也這麼積極啊?”

    “哦~原來阿瑩是為了紅包而來的啊?看來我們目的不一,我和大哥可是為了感謝長輩們一年的栽培特意起早來磕頭的!”

    “你!……”一向聰敏的容瑩在二哥那裡碰了壁,紅了臉瞪他一眼扭頭走開來。

    不一會兒,崔氏抱著茂哥兒也進了院,容蕪開心地湊過去接過茂哥兒抱進自己懷裡逗弄著,幾位姑娘也都圍了過來。

    容蕪年紀雖小,但每每對待茂哥兒都沒有大意過,崔氏對她抱孩子也是相當的放心,見他們關係好,不由與三爺相視一笑。

    “茂哥兒還不會自己磕頭,待會兒我就抱著他一起,你們說會不會得到兩份紅包?”

    她說的認真,把其他人都逗的笑了起來,容芥更是哈哈哈的眼淚都要出來,揉揉她的頭對容瑩道:“看看我們阿蕪,多誠實啊?阿瑩你就該好好跟人家學學……”

    “明明是二哥口是心非!”

    外面小輩們鬧的歡快,裡面丫鬟出來稟報道老侯爺和太夫人已起身梳洗完畢,請眾人進去。

    容蕪正了正衣服,等父母伯嬸們先行走進,才跟著姐姐們走在最後。

    老侯爺和太夫人也著了喜慶顏色的衣裝,看著一大家子走進來,平日有些嚴肅的面容今日也多了幾分慈和笑意。

    幾位爺和夫人行過禮後紛紛落座,容慕、容芥首先在當中跪下磕頭,容瑩帶著妹妹們也來到他們後面跪了下來。

    “孫兒/孫女念祖父、祖母養育教識,恭祝新年身體康泰,福祿雙安。”

    容蕪規規矩矩地磕了頭,排著隊領了紅包。

    剛揣進懷裡,就聽見旁邊一聲悶笑,轉頭一看是容芥抵著嘴忍的辛苦。

    “芥哥兒這是笑什麼呢?”太夫人問道,話一出口,見其他人也都面色露笑,不由更是好奇。

    “咳,祖母,是這樣的……”容芥沖容蕪擠擠眼,把在院中的事講了,逗的老侯爺也高笑出聲。

    “哈哈哈此事在理!阿蕪,還不快把茂哥兒抱來?”

    容蕪尷尬地哎了聲,回去從崔氏懷中接過茂哥兒,重新到了中間跪下磕了頭。

    待從正院出來後,容蕪摸了摸鼓鼓囊囊的口袋,心中感慨萬千。

    “阿蕪今日收穫最豐,可得請客啊!”容芥仍然不放過她,摸著下巴走在一旁道。

    “請呀請……”容蕪心不在焉地應道。

    “這麼大方?那我可得好好選個地方。”

    “選啊選……”

    “……”

    容芥目送著容蕪神情飄忽地往三房走去。

    這也怪不得她,要說得了雙倍紅包也不至於高興成這樣,而是老侯爺今日特意提了道容蕪天資聰穎又勤奮好學,准許她破格明年與容瑩她們一同進入族學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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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9 00:05:4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大周規定公子五歲可入族學,姑娘則要七歲。

    讓個女娃娃五歲就入族學?這是在哪個府上都沒有過先例的。

    三爺和崔氏也是高興壞了,原先容蕪表現的一直不討長輩歡喜,也擔心她會越來越孤僻。沒想到這一年來變化甚大,雖說還有些膽小,但竟被允許提前進入族學,這著實是一件倍有榮光的事。

    這般盤算著,好像都已看到了容蕪順利從女學結業,又風光嫁人一生順遂的模樣了。

    相比來說,二房小桓氏笑容就不那麼能掛的住了,一回去就拉著容芬進了屋。

    拋開她們不提,晚間容蕪舒舒服服地泡在浴桶裡,滿腦子想的都是進入族學後該怎麼辦。

    上輩子她極為排斥上學,對那幾位先生記憶也基本無了,使勁回憶了半晌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乾脆放棄,就當是一個全新的開始吧。

    這就是她第一次去族學,第一次見到先生們,第一次接觸那些東西,沒有什麼捷徑,只有努力用功。

    正想著,房門那裡突然動了下,有人破門而入:“我說四丫……呃!”

    容蕪立馬扯開嗓門尖叫出來。

    馮媽媽跑進來急問道:“怎麼了怎麼了?”

    容蕪咬著嘴唇支吾道:“水……水有些熱……”

    “啊?那快些出來,杏春怎麼這麼不小心……”

    容蕪被馮媽媽抱住浴桶,裹上衣服後一把撲進她懷裡嗚咽著,眼角瞟向背對著她抱頭蹲在牆角努力縮小存在感的某只,心裡苦水直冒……

    身邊有這麼個行為隨便不講規律的鬼出沒實在是太討厭了啊……都要被看光光了嚶嚶嚶……

    忙過了過年的前幾天,崔氏終是給晉和侯府上了帖子,打算親自登門對鄭夫人那日的出手相助表示感謝。

    晉和侯府很快就回了話,於是拜訪的日子就定在了初五。

    一大早,容蕪便被馮媽媽叫了起來,迷迷糊糊地梳洗打扮完,就帶去了三房主屋。

    崔氏又檢查了一下,見她的穿戴並無失禮之處,這才放心地上了馬車。

    馬車駛動後,容蕪後知後覺地問道:“娘親,大姐姐她們不去嗎?”

    崔氏輕瞪她一眼:“犯錯的是你這個小丫頭,不能總讓姐姐們陪著你。”

    “可是,鄭夫人明明說了想見她們的……”

    “人家的客氣話你也當真。”

    容蕪噘嘴,不服氣道:“那可不是客氣話,鄭夫人說的時候可認真了!”

    “好了好了……”崔氏摸摸她的頭道,“過年期間家家都忙的很,你大姐姐今日就要跟著你嬸娘去安晉侯府,沒功夫陪著你。”

    “唔……”容蕪歎口氣,認命的死了心。

    之前出門都可以跟在容瑩她們身後當背景,別人問什麼許多都是容瑩替她答了,省心的很。這次就只有她自己,可算是偷懶不成了。

    “到時候別人問了什麼,要大大方方地回答,不可太過膽小,記得了?”

    “……嗯,記得了。”

    想到從前容蕪的表現,崔氏還是不甚放心,又細細叮囑教導一番,這才下了馬車。

    跟隨丫鬟走到後院,見到花園的涼亭中除了鄭夫人,還坐著一位姿容奪目的貴夫人。

    聽到動靜,那人轉過頭來,沖她們露出一個絕美的笑。烏髮低挽,散在雪白的披風上黑白分明,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她的面容保養得當,遠觀著倒像是只有二十歲出頭。

    崔氏先是一怔,繼而發自內心地笑開來,加快了步子走過去,把容蕪都給落在了後面。

    “今日真是巧了,沒想到在這裡還能見到你!”

    “不巧,是我聽鄭夫人道你今日會來,特地在這裡侯著的。”說著眼眸流轉,在容蕪身上看過,笑著道,“真是不公平,明明那天晏兒也出了力,你卻只來晉和侯府,我那裡該是早忘在腦後了吧?”

    “這才多久沒見,你就在這裡跟我泛酸,也不怕被人笑話。”崔氏抿嘴模樣無奈,回頭喚容蕪道,“阿蕪快過來,可得好好向你謝姨道謝啊。”

    容蕪腳步似黏在了地上,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挪動起來,走到了近前。

    這位夫人不是別人,正是崔氏的手帕交——姬晏的母親謝氏。

    “阿蕪見過謝姨。”容蕪低頭福禮,卻被人用手止住,輕輕拉進了懷裡。

    鼻尖充斥了好聞的桂花香,耳邊是謝氏輕柔的聲音:“阿蕪不要聽你娘親挑撥,在謝姨這裡多禮可就是見外了,許久不見,來讓謝姨看看瘦了沒有?”

    容蕪低著頭不敢與她對視,生怕一不小心就透漏出恐懼的神情。

    上輩子,她最終被送上敬天臺的致命因素就是謝氏的去世,當時她選擇了極端的方法去阻止,沒想到最終不僅沒能救下她,反而將自己推向了深淵。

    可若這一世同樣的事情再發生,她又該怎麼辦?

    謝氏待她如母,就算不考慮姬晏,她不可能眼睜睜看她一天天的消損。可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她也總不能再讓自己落得那個下場……

    “嗯……氣色是好了許多。要我說你這個娘親還真是狠心,竟把這麼小的姑娘送去寺廟一住就是小半年的,晏兒回來時只說了句一切都好,我這心卻是一直提著呢。”

    “哪個做母親的能忍心?還不是……”崔氏急道,說了一半卻又止住,生生咽了回去。

    此時一旁坐著的鄭夫人笑笑開了口:“你們兩個倒跟做姑娘時沒什麼變化,還是幾句話就快要吵起來。”

    “誰想跟她吵了?還不是她那張嘴太堵人……”崔氏說著瞪了謝氏一眼,謝氏無所謂地繼續摸著容蕪的頭髮。

    崔氏在昌毅侯府已是很少能如此放鬆地說話了,容蕪也是第一次見母親這般賭氣的模樣,不由覺得新奇,抬起頭細細觀察著。

    “是不是你發現了朝恩寺裡靈山秀水特別養人,這才將我們阿蕪送去的?看這效果的確好,要不我也將阿洳給送去住幾天?”

    “你看看她!”崔氏扭頭對著鄭夫人抱怨道,“三句話不到就能讓人說不出話來,還說我不去府上坐坐,去了也是供她消遣的!”

    “這麼多年也該習慣了,都不記得當年多少人被她的外表給欺騙了。”鄭夫人莞爾,烹的茶燒開了,伸手給她們一人倒了一杯,“喝點水,消消火。”

    謝氏和崔氏在做姑娘時是閔京城出名的雙姝,品貌才情俱是上佳,更難得是兩人形影不離,所以常常被人一同提起。

    其中,謝氏因姿容絕瀲,氣質出塵而被人當作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女神,殊不知熟稔些的閨友都知道她有一張愛戳人心窩子的嘴。上女學時,面無表情的幾句話就可以讓慕名前來的公子哥卸甲潰敗,並且還友情幫著崔氏抵擋了不少桃花。

    這些事蹟流傳開來,一度成為那個時代的風韻佳事,讓人樂此不疲。

    “怎會消遣你?明明巴結都還來不及,阿蕪這個兒媳婦我可是早早就看中了的。”謝氏笑的得意,眼中的光彩與她仙子般的外表很是不搭,說的話也讓容蕪渾身的不自在,若她真的只是五歲可能還不甚懂這話的含義,但她並不是,感覺想裝傻都好考演技。

    “你何時巴結過我?也只是對我家阿蕪慇勤些罷了!”崔氏也不避諱容蕪,直接頂回去。

    “也對,只要阿蕪滿意了就行,你這個娘親作用也不怎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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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9 00:05: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崔氏此刻好想直接抱著女兒回家去,讓她好好看看自己這個當娘的作用大不大。

    “都說女兒是貼心小棉襖,你可要當心總欺負人家娘親,最後小棉襖也不願理你了!”聽了鄭夫人的話,崔氏很贊同地點點頭,沖謝氏示威般眨眨眼。

    “小棉襖就算再貼心,也會用自己的眼睛看的,我明明對她娘親那麼好,如何能是欺負?是不是啊小阿蕪?”謝氏完全沒有感到任何威脅,還不忘補刀道,“不過這一點,像你這種沒有小棉襖的人,的確是不太好理解的。”

    “……”鄭夫人灌了一大口茶,她真是想不開才和謝氏一同坐在這裡聊天。

    沒有小棉襖怎麼了,有個乖巧的兒子也不冷啊!

    這般想著,就見花園路盡頭並肩走來了兩位少年,一人身穿棕色大氅,正笑著說些什麼。另一人白氅狐毛,面容清冷的幾乎融進了雪景中。

    同樣的俊秀挺拔,好似從畫裡走出來。

    姬晏與鄭戎走近時可看見大氅上還沾著一層薄雪,兩人在涼亭外停下腳步,拍落雪後方才邁了進來。

    見過禮,兩人隨意地在涼亭邊上的橫欄上坐下,有丫鬟將茶杯遞到了他們手上。鄭戎有些急地灌下一杯,吐出了一口熱氣:“今日真是冷,手指都快要不聽使喚。”

    姬晏倒是不緊不慢地在一旁輕嘬,熱水的霧氣氤氳而上,襯的他面容朦朧,整個人愈發清貴不近。

    “難得景約先生好興致,邀你們一同登南山賞景,這可不是人人都有機會的。”鄭夫人笑著道。

    禮學監總監長崔鏡,字景約,為人逍遙隨性。面上雖任職禮學監,實則並不願受到束縛,他最愛做的不是站在教堂上教授學識,而是約上三兩摯友外出行樂。即便如此,崔鏡的名望還是大周不可動搖的存在,不然也不會破格擬他為最高學府的總監長。禮學監的公子們無一不盼能有機會聆聽他的講授,若是能被選中一同外出,那更是對自身的極大肯定,是寧可放棄年考也不可錯過的。

    姬晏與鄭戎作為入學一年的新生,今日能夠與景約先生同游,足以令不少同窗眼紅。

    “今兒個去的人還真不少,慕師兄和容芥也都在,還有庾鄺、桓籬他們!”

    “桓家小子也去了?那可熱鬧了,這一路來想必能惹不少事……”謝氏眼波流轉,竟有些幸災樂禍地看向姬晏。

    姬晏放下茶杯,輕吐道:“然也。”

    “夫人有所不知,景約先生本就沒有邀他前來,是那小子厚著臉皮早早跑到南山底下等著裝偶遇,最終只好也把他給帶上。”鄭戎插嘴道,“這下好了,多了一個桓籬,就好像帶了一籠子的雀鳥,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一整天下來整個腦仁都是疼的……我都如此,估計景約先生回去就又要閉關休整了!”

    “噗……”一聲悶笑傳來,眾人看去,只見容蕪正捂著嘴,眼角的笑意還沒散去。

    鄭戎口中的崔鏡,不是別人,正是崔氏的大哥,容蕪的舅父。

    崔氏也是一副好笑的模樣,搖搖頭道:“大哥這麼多年了真是一點沒變,喜歡跟年輕人在一起熱鬧,卻又怕太過吵鬧,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

    “想必這等達到一定境界的雅士,都會帶著某種癖好吧?”謝氏挑眉,忽然又轉過頭去看著自家兒子認真道,“晏兒,學業這種事,隨便應付一下就好了,切不可給我養出一堆的怪毛病回來。”

    姬晏面不改色:“孩兒一向謹遵母親教導。”

    “……”鄭戎張著嘴幹瞪了這母子倆半晌,內心如同千軍萬馬奔騰而過。

    ——次次考核都摘取第一就是隨便應付的結果哦?

    ——那渾身上下數都數不清的大毛病小規矩原來也都可以不作數的嗎?!

    但看著兩人一副本是如此的理直氣壯的模樣,鄭戎默默合上自己的下巴,終是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

    容蕪卻是第一次見到姬晏與謝氏這樣的相處方式,上輩子雖也接觸不少,但那時的他們好像從未在她面前這般輕鬆過。回想起來,謝氏面對她總是費心地想逗她笑,結果收穫了了,她就好像一隻僵硬的小獸,你進我退,親近過了就會轉身嚇跑。

    現在想想,那些記憶都已模糊許多了,好像是在看別人的故事一般,情不自禁地覺得有些好笑。

    低著頭雙手捧著茶杯,唇角彎起弧度,抬眸間,正正落進了姬晏的目光中。

    兩人對視了片刻,還是容蕪笑了笑,先移開了視線。

    幾位夫人又聊了些閒話,謝氏忽然想起來問謝氏到:“對了,兩日後的年燈節阿蕪可有安排?”

    “這倒不曾,你可有事?”

    “阿洳想上街去看花燈,不如兩人一起做個伴吧。”

    “聽說最近外面亂的很……”有了上次容蕪差點走丟的經歷,崔氏對什麼都提著十二分的心。

    “你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謝氏毫不留情地嘲笑道,“我們阿蕪以後該不是都會被你拴在眼皮子底下了吧?這種時候,就該問問人家自己想不想去。”

    呃,比較想待在家裡哎……

    容蕪咽了口口水,期待地看向母親。崔氏見她眼神濕漉漉的,心裡瞬間軟了下來,以為她這是在想要出去的意思。

    “也罷,那就一起去吧。”

    “這就對了。”謝氏笑開眼,“你若實在不放心,我就讓晏兒跟著。”

    容蕪一張嘴,一個不字差點就蹦了出來,卻被姬晏搶了先。

    “我已有約。”

    “這樣啊,跟誰的約比陪妹妹還重要的……不能改嗎?”

    “在梅嶺。”姬晏看了眼容蕪,見她小臉憋的通紅,也誤會了意思,唇角抿了抿道,“咳,也不是不……”

    “不用改不用改,多帶些護衛也就是了,梅嶺那麼遠,行程定下了不容易。”

    姬晏默默咽回了下面的話,若無其事的模樣端起茶杯輕抿一口,黑眸微微眯了起來。

    見事情定了下來,容蕪長舒了一口氣,卻莫名地有些不敢與姬晏對視。

    心裡嘀咕,明明也是替你解決了麻煩,這隱隱的不滿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兩日後的酉時,容蕪坐著馬車來到西市。得到通報,姬洳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下馬車,面容沒有一絲表情,看不出喜怒。

    容蕪不知她是願意跟自己一起逛花燈,還是被謝氏強綁來的,不由心裡有些沒底。只見姬洳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馬車旁看著她,鼓了鼓氣還是主動走了過去。

    “今天天氣不錯啊,適合外出走一走。”

    姬洳抬頭看了看已經開始微微泛黑的天,又看向容蕪,兩人沉默地對視一會兒,還是“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容蕪尷尬地想咬自己的舌頭,拚命地再思索話題,抬眼見前面街道兩邊的有些燈已點了起來,急忙道:“這些燈遠遠看著都還挺漂亮的!”

    “嗯。”

    “……”

    “你吃飯了嗎?”

    “嗯。”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最後還是姬洳身邊的媽媽笑著接過話來:“這會兒時辰還早,小姐們可以先找個安靜的地方用些餐,一會兒等燈都點起來了才會熱鬧!”

    “你不是吃過了嗎?”容蕪聞言扭頭問到。

    “……並未。”姬洳頓了頓,有些艱難的開了口。

    “那剛剛……”

    “下麵的還沒來得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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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9 00:06: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容蕪放棄了繼續交流的嘗試,兩人安靜地順著街道往裡走。有護衛早已打探好了地方,沒費什麼功夫就上了二樓,在包廂中坐了下來,窗戶正好通向外面,可以看到街上的人越來越多,有些人帶著面具,各式各樣的很是有趣。

    膳食很快送了上來,姬洳安靜地用了起來。她雖不說話,神態卻安然自若,並不見容蕪的局促。一頓飯用的相對無言,容蕪卻意識姬洳只是不願多言,她自己本身也不擅長尋找話題,這般相處著倒很合她的心意,漸漸放鬆了下來。

    等到天完全黑了下來,街道兩邊的燈都已點亮,紅火喜慶,比起府內更有過年的氣氛。容蕪和姬洳離開了酒樓,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邊走邊看。

    路過一家賣面具的攤鋪,姬洳停下了腳,目光認真掃過後,指向其中的兩個狐狸白色面具。

    “小姐好眼光,這款狐狸面具可是今晚賣的最好的!”攤主慇勤地將面具取下遞了過去。

    容蕪環顧四周,見戴這種狐狸面具的人還真不少,平均一行人當眾就有一個人戴著這個狐狸。

    姬洳卻不以為然,遞向容蕪一個。

    “……謝謝。”

    戴上面具後,好像更自如了些,連姬洳都精神了不少,見前面有人在耍雜技,拉著容蕪擠了過去。

    人群中是兩個異族男子在表演吐火圈,動作驚險,常引得人們連連叫好。

    容蕪正看著起勁,忽然吐火的煙霧撲面而來,嗆的人直咳嗽。不知用了什麼,煙霧越來越大,人們都捂住口鼻,視線也越來越差。

    當容蕪察覺到不對時,忽然頸後一痛,在失去知覺前想著:遭了,難不成娘親口中說的拐賣孩子的人牙子被自己給遇上了?

    陰暗,潮濕。

    容蕪被一陣腐朽之氣熏醒過來,對周圍環境得出了這個結論。

    她動了動被反綁住的手腕,或許是怕小孩子醒來哭鬧,繩子並沒有系的很緊。輕輕挪動了下位置,正好碰到了一處柔軟。

    “唔!唔唔——”嘴裡被塞著布,容蕪只能使勁地拿身子撞過去,撞了許久,才聽到一聲輕微的嚶嚀聲。

    “嗯嗯——”那人支著胳膊坐起來後,嘴裡發出了驚恐的嗚咽。

    容蕪蹭到她的正面,透著微弱的光,兩人看清了對方的臉。

    還好,正是姬洳……

    容蕪心裡松下半口氣,慶倖姬洳沒有被弄到別的地方,此時能有個伴陪在身邊還是壯了不少膽。

    兩人正相對淚眼無語凝噎時,外面傳來腳步聲,門吱啞地被推開,陽光猛的照射進來,刺的兩人別過頭去擠在了一處。

    “呦,都醒了!”一個高大的外族人端著一個碗走了進來,砰地放在地上,語調生硬地丟下一句,“吃!”

    起身時才意識到兩人嘴裡還堵著東西,惡狠狠道:“不許哭!”話音剛落就見她們眼淚閃出了淚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往下落。

    “呸——”那人的手停了下來,有些猶豫究竟要不要為她們摘取嘴裡的布。

    這時,另外又走進來了一人,兩人用聽不懂的外族語嘀咕了許久,時不時嫌棄地瞪過來一眼。

    此時容蕪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把眼淚努力往回收,不論如何都要把嘴裡臭臭的布給拿出去才好。餘光偷瞄見二人的這般神情,不由覺得奇怪。

    綁架求財?那為何要一副看累贅的仇視模樣……

    難不成是報仇?!

    想到這裡,容蕪眼淚再也忍不住地嘩嘩又流了下來……

    若是上輩子或許還可能被人惦記著,但這輩子一向安分守己,著實不應該啊……

    身邊也傳來姬洳溢出來的哭聲,容蕪偏頭見平日的冰美人成了淚人,心裡忽然想著會不會是姬晏得罪了誰,報復到他妹妹身上來了,自己也跟著遭了難。

    腦子正亂七八糟的,那兩個外族人像是商量完了,又轉向了她們。

    其中後來的那一個長的面善些,來到近前蹲下身,放輕了聲音問到:“小姑娘,你們可認識靖甯侯府公子晏?”

    ——果然!!

    容蕪瞪大了眼睛,開始拚命的搖頭。

    搖著搖著,就見那人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順著目光看過去,就見身邊的姬洳在拚命點著頭……

    “……”那人頓了頓,聲音厲了起來,“小姑娘,我勸你們最好說實話,不然面臨的結局可是不一樣。現在我把布拿下來,不許哭,想好了再開口,嗯?”

    說著伸手朝兩人面上探去,姬洳往後沒有躲開,眼睛突地一直,隨著口中的布被取出,身子也像是斷了線似的倒在了地上,竟是暈了過去。

    “姬!——激動什麼啊……”容蕪趕緊去把她扶起來,腦袋放到自己腿上,心虛地降下了音調。

    抬頭見那兩個外族人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突然好想自己也暈過去了事。

    “我們……真的不認識姬晏……”小聲重複道。

    “呵,這麼小的年紀能知道公子晏的名字,並且叫的這麼順口,若不是相熟之人還能有誰?”面善的那人冷笑一聲,戳了戳容蕪的額頭道,“小姑娘,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們二人誰是公子晏的妹妹?”

    “……”容蕪心裡一涼,咬著嘴唇緊緊觀察著他的神色。

    繼續裝不認識怕是瞞不過去了,要說實話嗎?

    把姬洳交出去,自己或許就可以脫身了吧……

    容蕪低頭看了看姬洳還帶著淚痕的面容,安安靜靜的就像睡著了,若是說出實話,不知道等待她的又會是什麼……

    說嗎?不說嗎?她畢竟是已經活了十八年,雖然活的亂七八糟,但也做不到這種時候把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給推出去……

    想著想著,心裡不由酸澀難受,好不容易可以重活一世,本是滿懷希望的細細規劃,一步步走的踏實,沒想到還是短短的就止在了這裡,甚至還活不過上輩子。

    又是因為姬晏麼……

    容蕪抽了抽鼻子,垂下眼眸低聲道:“是我,我是他的妹妹姬洳……”

    “真的是你?”面善的男子懷疑地看著她。

    “是我啊!你看看我跟他長的像不像?”容蕪鼓起臉。

    那兩人低頭細細看了她半晌,另一人問到:“你見過公子晏嗎?”

    “我哪兒見過啊?”

    “……”容蕪松了一口氣,感覺邁出這一步,整個人都有了底氣起來,又講條件道,“這位是昌毅侯府的四姑娘,身份尊貴!你們跟姬……跟我哥哥的恩怨由我負責,不關她的事,你們最好早些通知侯府來接她回去!”

    “啥恩怨?”那人有些懵,“……昌毅侯府?那又是啥地方……算了真麻煩,讓她跟你一起上路!”

    “一起上路?!”容蕪驚呼出聲,“你們還是人嗎?!”

    “我們咋……”最先進來的男子脖子一梗就要吵起來,被面善的那個攔住拖了出去。

    一邊走一邊用外族語說著什麼,留下碗裡的兩個饅頭,又關上了門。

    容蕪坐在地上,抱著依舊昏迷的姬洳掉眼淚,邊哭邊罵著姬晏,罵累了拿起一個饅頭,一咬還是熱的。

    一個吃完了,姬洳還沒有醒過來,容蕪又拿起另一個塞進了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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