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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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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禾 -【閨秀不近男神(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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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9 00:06:1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放心吧,我一定等到有人來接你了,再答應去上路……既然這次替了你,那麼這個饅頭就也替你吃了,飽一些還可以壯膽。”容蕪自言自語地替姬洳撥了撥頭髮,說著說著一頓,忽然反應過來道,“不對啊,既然都等到有人來救你了,當然可以把我也救了啊!端了這個賊窩,我們一起走!”

    想到這裡瞬間打起了精神,感覺一切又都有了轉機,或許結果還不會走到最糟糕的一步。

    這時,門又被推開來,一個外族女人走了進來,要把容蕪帶出去。

    “我們兩個不分開。”容蕪堅持道。

    如今姬洳的“昌毅侯府四小姐”身份,是她們兩個的保命符,要待在一起隨機應變。

    女人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伸手將姬洳抱起一起離開了這裡。她將容蕪帶進了一間有床的乾淨房間,把姬洳放在床上,又指了指桌子上的水壺,便留她二人在這裡離開了。

    容蕪有些渴了,打開壺蓋聞了聞,感覺沒有什麼味道,就喝了一小杯。房間不大,容蕪坐在桌邊的凳子上,支著腦袋發呆。

    這種等待上路的感覺實在是太遭了。

    好在沒有等太久,女人又回來了,這次要單獨帶容蕪出去,說是要見一個人。

    容蕪回頭看了看還不見醒的姬洳,咬咬牙還是獨自跟她離開了。

    兜兜轉轉的,穿過幾條小徑,來到了一座小院前。

    之前見到的兩個男人站在門口,見容蕪來了,對視一眼,替她打開了門。

    “進去吧。”

    容蕪忐忑地邁步踏進院門,一抬頭,目光霎時凝住,渾身都動彈不得了。

    院落中的柳樹下,背對著站著兩個少年,其中一人聞聲倏地轉過頭來,如雪白衣上風塵僕僕,發帶也不復從前整齊,幾縷散發打在臉上,遮擋住了那幽深的黑眸。

    “阿……”

    還不等姬晏開口,容蕪大喊一聲:“哥哥!”就跑了過去,直直撲進了他的懷裡,掩人耳目地用手在他的腰間掐了掐。

    可以感受到姬晏的身子僵了一瞬,就在容蕪怕露餡時感到頭上一暖,溫熱的手掌輕輕撫了上去,低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怕,已經沒事了。”

    就在這一刹那,容蕪腦子嗡地一響,外界的一切都好像離了好遠好遠,只能感知到姬晏帶著塵土味的衣衫,以及那溫柔的手掌。

    像是帶有特殊效果的符牌般,一下下地驅散了她的惶恐與不安。

    雖然跟她預想的有些差距,但是這是不是說明她跟姬洳都不用上路了呢……

    姬晏身邊站著一位身量很高的俊朗男子,年紀不大,樣貌卻也是外族人模樣。見狀,他哈哈笑了笑,開口道:“恭喜公子晏尋得令妹,也算是有驚無險!”

    “此事多虧驍兄相助,晏感激不盡。”姬晏說話的時候,容蕪貼著耳側可以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動,雖知不該如此,但她此時真的想要有個依靠。

    “本是我族人犯下的錯事,公子晏能既往不咎已是萬幸,穆驍回頭定會好好告誡他們。”

    “今日是晏相信驍兄為人,希望沒有下一次。”

    “公子晏放心,穆驍向你保證。”

    “如此,晏告辭了。”姬晏淡淡道,單手自然地將容蕪抱了起來,向外走去。

    容蕪沒有想到,一聲輕呼溢出口中,繼而感到後背被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著,也不知是安撫還是警告,臉漲的通紅。

    來到院門口時,又遇見了之前的那兩個外族人。此時他們看見容蕪,都低下了頭去,退開來讓在兩邊。

    “昌……昌毅侯府的四姑娘還在房間內,麻煩你們把她送過來!”容蕪對他們道。

    “既然昌毅侯府的小姐也在,自然要跟我們一起走。”姬晏說的面不改色,眼神一遞,立刻有護衛和隨行婆子走了上前跟了過去。

    很快安排好此事,姬晏腳下不停,一路來到馬車前。

    容蕪剛爬進去,一口氣松了一半,就見姬晏也進跟著鑽了進來,一撩衣擺坐在了對面,眉峰微挑,一副等待解釋的模樣。

    容蕪低下頭去,裝作沒有看見。好在此時姬洳被婆子抱上馬車,轉移了兩人注意力。

    “阿洳?”姬晏柔下面容,在她耳邊輕喚道。

    容蕪也期待地看過去,這麼久還不醒過來,著實讓人放心不下。

    姬晏將她放在榻上,像之前對待容蕪那般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著她的背,模樣耐心而專注。容蕪看的心裡羡慕,眼神正好被姬晏抬頭時看到,不由覺得尷尬,堪堪別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對面有聲音傳來,低低道:“可有受驚?”

    容蕪以為他這語氣似是在自言自語的輕歎,便繼續勾著頭摳手指沒有理會。

    等待片刻,沒有得到回應的姬晏抬起頭來,直接點名道:“阿蕪?”

    “……哎?”容蕪抬頭,撞進他帶著擔心的目光中,心裡微顫,鼻腔裡嗯了聲應道。

    “那些拐走你們的,是羌族人。”姬晏看了看她,主動解釋道。

    “羌族人?”

    “嗯。他們主要聚居在晉國邊境,雖屬晉國人,但基本不受管制,生活很是窮困。”

    “那為何……會來我大周?又為何抓我們?”

    “他們的目標並非只有你們……”姬晏開口,竟有些難以啟齒,頓了頓,又閉了嘴不想再講。

    容蕪暗暗打量他,越發肯定他與此事有關,再加上與那外族男人相熟的模樣,簡直已經腦補出了一整套的江湖恩怨來。

    “你……”姬晏見她的神情,氣頓地直起身來,皺眉道,“別亂想!跟在你跟阿洳身邊的暗衛來報失蹤消息時,我正在梅嶺。還好穆驍也在,這才很快查到了線索尋了過來。”

    “那個人好像很厲害?”

    “他是晉國皇商,也與大周有生意往來,出身羌族。”

    “羌族不是很窮困嗎?不也出了這等富商?”

    “鳳毛麟角罷了。”姬晏淡淡道,“不過穆驍此人……的確不簡單。”

    容蕪對他並不好奇,但每次把話題引回究竟為什麼抓她和姬洳時,姬晏都及時止住了話,嘴嚴的很。

    一路閒聊著,容蕪的精神逐漸放鬆下來,年幼的身子經此大起大落已是疲憊不堪,不知何時已悄悄合上了眼。

    姬晏見到後唇角勾了勾,將大氅輕手為她蓋上。看著車裡安靜睡著的兩人,他也靠著車壁閉上眼。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一個顛簸,容蕪最先驚醒過來。首先入眼的是姬晏安靜的面容,心裡微微安定下來。他的臉上帶著倦意,俊眉還微微皺著,睡的竟有幾分熟。她不知梅嶺在哪裡,但是馬車已經行了這麼久了,怕是從打聽到消息到趕過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一個人無聊地胡思亂想著,車夫突然籲了一聲,將車停了下來。姬晏一下子睜開眼,有護衛來報導昌毅侯府的人在外面了。

    姬晏對容蕪點了點頭,讓她在車裡等一會兒,自己先走下了車。

    不多時,外面傳來崔氏帶著哭腔的聲音:“阿蕪!”

    “娘親!”容蕪聽到後猛地掀開門簾,容三爺將她從車上抱了下來。

    “我的阿蕪沒事吧?嗚嗚以後可再不能離開娘的身邊了……”

    崔氏拉著她左看右看,見除了衣衫髒了些其他沒什麼問題,這才微微放下了一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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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9 00:06:2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娘親,我沒事……”

    “夫人不必擔心,今日來的人都是靖甯侯府的私衛,不會對此事多言。”姬晏在一旁道。

    “如此……那便最好了。”崔氏又放下了些心,畢竟女兒家的名節極為重要,這般被不明人士攫取怕會遭人詬病。如今同行的還有靖甯侯府的嫡姑娘,想必更會對此事守口如瓶的了。

    “小女也受了驚,我們這就將她接回去了,改日再上門道謝。”容三爺也是松了口氣道。

    “阿蕪也如我妹妹一般,這都是晏該做的。”姬晏淡笑開,有禮地將他們一直送上了昌毅侯府的馬車,看著馬車離去。

    回身時,身後有快馬追來,護衛下來在他耳邊細聲稟報,就見姬晏的神情由開始的一瞬訝然,漸漸收起了情緒讓外人看不出端倪,但仍可從他的眼中看出暗湧。

    護衛說完退開來等待回復,姬晏有些失神地看向容蕪離去的方向,半晌喃喃囈語:“她竟……”

    “回公子,是從看守小姐們的羌族人口中得來的。”

    “……嗯。下令……”

    “容蕪?!”馬車裡突然傳來姬洳的哭喊聲。

    姬晏趕緊走過去,又停下腳步對護衛冷聲吩咐道:“傳令下去,盯著那群羌族人,也盯著穆驍,注意別被發現。”

    “是。”

    姬晏柔下面龐,快步走回到馬車,輕聲道:“阿洳,哥哥在這兒。”

    “哥哥?你終於來了!”姬洳撲進他懷裡,哭了一陣,忽然道,“容蕪呢?她跟我一起被抓了,哥哥你快救她……”

    “她已經被昌毅侯府接走了。”

    “她也沒事,太好了……哥哥我好沒用,剛剛竟然,竟然暈了過去……留下了她一個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啊……她很勇敢。”姬晏拍著姬洳的背,輕聲道。

    “下一次……下一次換我保護她!”姬洳紅著臉抬頭看向兄長,堅定道。

    “哪裡還有下一次。”姬晏刮了刮她的鼻子,微微笑開,“哥哥會保護你啊。”

    “那容蕪呢?哥哥把容蕪的份也算上吧?”

    “好,都算上。”

    “哥哥我有些累,先睡一會兒……”

    “嗯。”

    回到府中,容蕪便徹底被崔氏禁足了。

    每當想要跟容瑩她們出門時,崔氏都會一副欲哭的模樣,捧著胸口看著她,讓人再也不好開口。

    於是接下來的年慶期間,容蕪每日除了練練字,就是去主屋找茂哥兒玩兒。茂哥兒如今正在學話,容蕪便抱著他不厭其煩地重複著“姐姐”兩個字,腦中回想著前一世記憶中最後的那聲撕心裂肺的“姐姐!”,不知何時才能再聽到少年清涼的聲音暖暖地叫她。

    若說容蕪孤僻到不近人情,那麼容茂則如一輪暖陽,無論何時都是燦爛的存在。閔京城中盛傳的新四公子,容茂榮登榜首,其他三人是誰容蕪並不關心,就好像原先的四公子,她也只記得一個姬晏而已。

    算計著時間,再過幾年姬晏年歲長一些,便又會被人推上公子榜的榜首了。

    “除了姬晏,還有誰來著?……”閑著沒事,容蕪一邊晃著茂哥兒入睡,一邊自顧自絮叨著,“大哥嗎?應該是有大哥的吧……二哥也在榜嗎?”想到這裡不由汗顏地拍拍自己的臉,竟然連一家人的情況都不知曉,也是太不該……

    “好像有句歌謠是怎麼說的來著……桓家墨少足風流,蟾宮月,慕容賦,公子無雙數姬郎?”容蕪細細回憶著,當年那歌謠聽過不少,卻只記得這零落的幾句,“啊,慕容……容慕!慕容賦應該說的是大哥!”

    猜出這一句後,容蕪更是打起了精神,繼續分析道:“桓家墨少……桓家的公子都有誰啊?墨……”

    搖了搖頭,大周公子大多二十弱冠之年取表字,但也有個別表現出眾的在禮學監結業之年,監長會親自為之賜字,這個“墨”或許就是表字代稱呢……

    放棄了“桓家墨少”,容蕪又瞅向下一句,嘀咕道:“蟾宮月……蟾宮……月?”

    正思索著,耳邊突然貼近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你叫我?”

    “……啊!”容蕪驚的蹦起來,捂著嘴看過去,只見許久不見的庾邵彎著腰,見她被嚇到又哈哈哈地嘲笑起來。

    “你跑到哪兒去了!能不能別總是悄無聲息的……”

    “這麼久了還沒習慣,怪我嘍?”

    容蕪瞪他一眼,扭過臉去不再理會。

    “好了好了再給你賠個不是,小爺奔波多日,你看我這俊朗的模樣都憔悴了。”

    “你這模樣還會再變?”容蕪沒好氣地哼道。

    “會呀。”

    聽他答的認真,容蕪不禁瞥眼向他看去,這一看不由愣住。

    “你……你的臉色怎麼變的更蒼白了?”

    “不都說了嘛,跑的累的了!”庾邵無所謂地擺擺手,在她對面的凳子上坐下,伸出一個指頭去戳茂哥兒的臉。

    “別動我弟弟。”容蕪拍來他的手,嬰孩對鬼魂有些天然的敏感,此時小嘴撇了撇想要醒過來,容蕪趕緊再去哄他接著睡。

    想到之前那個男孩最終變的透明,心中不由不安,問到:“你……你會不會……”聲音有些顫抖。

    “怎麼,捨得不得小爺?”庾邵嘿嘿一笑,挑眉道,“放心吧!還有許多事沒搞個清楚,我是不會放棄的。”

    容蕪看著他的眼睛,明明口中說著那麼認真的話,模樣卻還是那麼沒個正形,讓人怎麼放心啊!

    “對了,你剛剛叫我啊?”

    “叫你?誰叫你了,自作多情……”

    “別狡辯啊,我明明聽見了蟾宮月!”

    “蟾宮月?你說你是蟾宮月?!”容蕪下巴快要掉下來,結巴道,“你,你,你……你有何證據說你就是蟾宮月?”

    “這還需要什麼證據?一個名號而已,大家都知道啊!”庾邵嫌棄地看她一眼,“哦,不信你可以問你家姬哥哥,從小是不是聽著蟾宮月的名號長大的?在還上族學時,是不是就聽說了禮學監中蟾宮月的大名?”

    見他越說越得意忘形,容蕪依舊難以置信,傻傻道:“可是你不是叫庾邵嗎?為什麼大家流傳的卻是蟾宮月啊?”

    “想知道?”

    “想啊!”

    “嘿嘿,先答應幫小爺辦件事怎樣?”

    “我被禁足了。”容蕪如是說。

    “禁足?你背著我做了什麼壞事?”

    容蕪將年燈節的事情講了,庾邵吊兒郎當的神色漸漸收了起來,皺眉道:“羌族……你怎麼會跟羌族人扯上關係?”

    “哪裡是我要扯上的啊?難不成是我站在那裡求著他們來綁走我的……”容蕪不滿地噘嘴道。

    “總之,以後絕口不要再提此事,全當沒見過他們。”庾邵難得表情認真地囑咐道,容蕪只得悶悶地點了點頭。

    沉默了片刻,庾邵輕咳一聲,撓撓後腦道:“怎麼樣,嚇著了?”

    “……”

    “其實不必太擔心此事。羌族人是不識得你們才誤抓了去,若知曉你們的身份,他們恨不得避之甚遠的。”

    “這又是為何?”

    “小丫頭問題真多,知道太多可是會被……”庾邵沖她呲牙做了個鬼臉,恐嚇道。

    容蕪面不改色地看著他。

    開玩笑,她就算再怕鬼,也不可能被一張鬼臉嚇到那麼多次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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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發表於 2018-10-19 00:06:3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丫頭膽兒變肥了啊……”庾邵訕訕收回舌頭,嘀咕道,“這招不管用了,以後還得再練個別的效果……”

    “……”容蕪忍無可忍,抱著茂哥兒去了里間,並喚來奶娘看顧著,而後轉身出了屋子。

    “咦,你要去哪裡?”庾邵跟上。

    “回自己院子!”容蕪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娘親這裡人多,省的一不留神被人當成自言自語的瘋子。”

    “嗯嗯好啊,那我們回去再細談讓你幫我做什麼事……”

    “幫不了!我都說了我被禁足了!”

    “禁足這也算事兒?想當年小爺一月被禁足二十天的,不也什麼沒耽誤嗎?”

    “……”

    “安啦安啦,小爺幫你出主意啊……”

    也是老天都在幫庾邵。

    在第二天,容蕪竟然收到了崇安侯府大小姐庾蘭的帖子,邀她過府賞花玩耍。

    庾邵聽說後,摸著下巴讚美道:“真不愧是我的好妹妹,沒枉哥哥從前疼你!”

    “邀我有什麼好玩耍的……再說我娘也不讓我出門……”容蕪倒提不起什麼精神,把精緻的帖子往桌子上一丟就不再理會。

    “你當我那個妹妹什麼人都請啊?她人雖大大咧咧的,私交卻小的很,不信我敢打包票,你們姐妹四人只有你跟容瑩拿到了帖子。”

    容蕪一聽,趕緊又把桌子上的帖子藏起來,一會兒幾位姐姐說是要來坐坐,可不能讓人都看到。

    庾邵笑笑,打著哈哈道:“機會難得,這下總能聽聽我的請求了吧?”

    容蕪剛想開口,外面就傳來了丫鬟的通報道幾位小姐到了。容瑩幾人走進來,笑著打過招呼坐下。

    閒聊過程中,容瑩果真絕口沒提崇安侯府的請帖之事,只是隨意挑著這幾日的趣事講給容蕪聽,容菱因為容蕪的禁足而有些得意,故意誇大年節間去過的地方,講的繪聲繪色。

    時辰不早後,容瑩帶著妹妹們起身告別,卻在離去時突然道:“哎呀,差點忘了娘親有事讓我交代阿蕪!你們先回去好了,我說完就走。”

    待兩人離開後,容瑩沖容瑩眨眨眼,笑著道:“阿蕪也收到你庾姐姐的請帖了吧?她專門在我的那張上寫了要帶你一起去。”

    “嗯,收到了……”容蕪點點頭。

    “其實本不該瞞著阿芬和阿菱的,只是擔心阿菱聽說只有我們去會鬧脾氣,而庾家姑娘也是個直性子,沒有邀請的一概不接待,怕到時候會尷尬。”說完又補充道,“不必擔心,你庾姐姐很好相處,你會喜歡她的!”

    又保證會代替她去向崔氏求情,容瑩這才離開了。

    容蕪將她送出院子,轉身見庾邵翹著二郎腿躺在牆頭上閉目養神。

    這是她跟他特意達成的協定,以後她與別人談話時,他不得靠近偷聽,也不可突然闖進嚇人。

    庾邵對此倒無異議,並且遵守的還算嚴格,這也讓她省下不少心。

    容蕪仰著脖子看了一會兒,見他還沒動靜,起了惡作劇心思,從地上撿起一顆石子朝他腦袋扔去。

    “啪嗒——”

    石子當然砸不到庾邵,穿過他的頭直接砸在了牆上,但發出的聲響還是驚醒了他。只見他一個激靈地坐起來,身子一歪差點掉下牆頭,腳下急忙在牆壁上一點,最終穩穩落在了地上。

    動作竟有些俐落地小帥氣。

    容蕪撇撇嘴,沒找到什麼樂趣,轉身往屋子裡走去。

    一步,兩步,七八步……

    都快要走進房間了,還沒有聽到叫住她的聲音,有些忍不住地回頭偷瞄了一眼。發現庾邵長身立於庭院中間,揚起頭來不知呆呆地看向哪裡,逆光下整個人好像快要被陽光穿透,蒼白而落寞。

    容蕪心裡莫名一緊,脫口而出叫道:“庾邵!”

    庾邵回頭,模樣怔怔,沒有開口。

    “你……你別這樣啊,我都答應幫你了……”看著他這幾天都怪怪的,容蕪還是更習慣之前那個不著調的庾邵,不安道,“你這種紈絝公子沒事就不要裝憂鬱了吧,看的我心裡毛毛的……”

    “唉,小丫頭就是不懂欣賞,白瞎了能看到小爺的機會了……”庾邵輕歎一口氣,撥弄頭髮道,“你不覺得小爺如今的氣質,更適合這種病弱濁公子形象嗎?”

    “……”容蕪無聲吐了吐,扭頭毫不猶豫地走進了房間,啪地關上門。

    外面庾邵見狀彎了彎唇,收起了嬉皮笑臉,低頭看了看自己愈發蒼白的手掌,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兩日後,容蕪跟著容瑩坐上了馬車,一路上都在想著庾邵交代她的事。

    “也沒有什麼困難的,到時候見到我妹妹,多跟她打聽下我死後都發生了什麼就好。”

    走進崇安侯府,一路亭臺樓閣裝點雅致,隨著丫鬟來到了後院。

    前幾天剛下過雪,除了人走的小道,花園中的積雪都沒有動,白花花的蓬蓬軟軟仿如幻境。涼亭中,庾蘭披著火紅的披風,站起身來沖她們揮手。

    走到近前,發現庾蘭身邊還坐著兩個姑娘。容蕪眼睛一亮,因為她發現自己上輩子最羡慕的謝家二姑娘正在其中。

    謝家二姑娘出身安晉侯府,閨名單字纖,與容蕪同歲,今日也是隨著姐姐謝紜一起來的。她生的白白胖胖,一張圓臉被凍的有些發紅,煞是可愛。見到容蕪來了,有些羞澀地沖她笑了笑。

    “今日特意讓阿紜把纖纖也帶來了,正好跟阿蕪做個伴。”庾蘭招呼她們坐下,熱茶隨之推到了手邊。

    “你有心了。”容瑩也是第一次見到謝纖,笑著互相介紹了一番。

    容蕪坐在了謝纖身邊,兩人還不熟稔顯得有些局促,只是捧著茶杯聽姐姐們聊天。

    有庾蘭在,她們的話題還是多圍繞在開年的女學考試上,聊了一會兒,怕容蕪和謝纖聽著無聊,便提議讓丫鬟帶她們去園子裡玩兒。

    容蕪忙以外面冷為由拒絕了。開玩笑,離開了庾蘭身邊,還怎麼打聽庾邵的事啊?

    “本是邀你們來賞花的,誰知突然下了一場大雪,這般好的雪景倒不忍破壞了。”庾蘭不好意思道,目光飄向外面層疊起伏的白色世界,竟透出了一絲懷念。

    “這麼多年了,倒不知你這麼喜愛下雪。”容瑩道。

    “不是我喜歡雪,是我大哥……”

    “阿蘭,對不住……”

    “沒關係,事情過去這麼久了,也沒有剛開始那般難以接受了……”庾蘭低頭轉著茶杯,扯了扯嘴角。

    容蕪看著她的模樣心裡也覺得難過,直覺認為不好再提及此事給她傷口上撒鹽,但為了弄清庾邵的事,又不得不硬著頭皮裝傻問到:“庾姐姐,你的大哥怎麼啦?”

    “阿蕪!……”容瑩輕呵道。

    庾蘭沖容瑩安撫地搖搖頭,微微笑著對容蕪道:“我的大哥庾邵……在半年前去世了……”

    容蕪心裡愧疚更甚,咬咬牙,繼續追問道:“怎麼會這樣……是因為生病嗎?”

    “不是……嗯,也應該算是吧……”庾蘭抿抿嘴唇,“大哥身體一向健碩,不知怎的突然連著幾天時不時有些心口疼,大夫看過後也查不出什麼問題,只道要靜養,可突然某日早上丫鬟進去服侍時,就發現大哥已經……”

    “阿蘭……”容瑩和謝紜輕拍著她的肩膀柔聲安慰,容瑩沖容蕪遞去一個眼神,讓她不要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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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9 00:06: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庾姐姐,對不起……”容蕪低下頭,真心地道歉。

    “沒關係的,其實我一直不敢相信大哥會這麼去了,心裡憋的難受罷了。”

    “你們的關係真好,家裡人應該都很難接受吧……”

    “是啊,娘親之前不准大哥入軍營,大哥走了後,她就一直以為是她的緣故造成心裡積鬱而暴斃,哭暈過去好幾次,眼睛都險些壞掉……”庾蘭喃喃道,“還有二哥,他將自己關在屋子裡整整半月,出來時整個人都憔悴的不成人樣,他向來以大哥為榜樣,這個打擊對他來說太大了……”

    “阿蘭不哭了啊,庾大哥那麼疼你,看到你這個模樣如何能放心?”容瑩見她說著說著掉了眼淚,連忙掏出絹帕替她輕拭。

    “瞧我,讓你們看了笑話……”庾蘭自己抿了抿眼睛,笑著提議道,“這裡坐久了也冷,我帶你們去逛逛園子吧?雖說花草都被雪蓋住了,說不定就有哪株冒出個角呢!”

    容瑩她們跟著庾蘭起身,順著小路往亭下走去。路上的積雪雖是被清了,但也難保不會滑,顧幾人走的都很慢。

    容蕪慢吞吞地跟在最後,腦子裡消化著剛剛庾蘭說的話,模樣有些心不在焉。謝纖默默走在她身邊,時不時好奇地瞄向她,反覆多次後,終於忍不住小聲道:“前面有臺階,小心……”

    “……嗯?哎,謝謝……”容蕪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沖她笑了笑。

    “不,不客氣……”謝纖聲音細若蚊蟲,紅著臉低下了頭。

    話頭既已打開,接下來兩人就放鬆了許多,一邊走也一邊搭著話閒聊。

    拐過一處假山時,謝纖突然指著前方驚喜道:“看,有秋千!”

    容蕪看過去,只見一架藤制的秋千掛在最粗壯的樹幹上,上面也堆著厚厚的雪。

    “小時候吵著要話本裡的那種秋千,父親和母親怕有危險不給我請工匠制,大哥便親手為我編了一架。”庾蘭笑著道,帶著幾人走了過去,伸手剝開坐板上的雪,也不在乎會弄濕裙擺,就這麼坐了上去。

    “藤編的……結實嗎?”謝紜有些不放心道。

    庾蘭以身示範,腳一蹬蕩了起來,哈哈笑的隨意:“你看,我都這麼玩兒了四五年了,還從未摔下來過!”

    “你呀……”容瑩幾人見她難得笑開了臉,便陪她在這裡玩兒了一陣,並且被她慫恿著每人都上去弄了一身濕。

    看著大家裙擺都變了色,始作俑者卻樂呵呵地毫不自知,直到謝纖打了兩個噴嚏,這才帶著她們回了自己房間取暖。

    容蕪褪去外裙,搭著庾蘭有些寬大的罩衣跟謝纖並排坐在榻上,目光隨意打量著她的閨房。陳設不似一般姑娘家的溫婉,倒多了幾分整潔俐落。

    “阿蕪,纖纖!過來喝姜水了!”庾蘭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來了!”容蕪應道,和謝纖跳下床趿拉著鞋來到外間。

    “快趁熱喝了,天氣冷可別受了寒。”

    容蕪接過滿滿的一碗,捏著鼻子灌了下去。許久不喝藥,這點怪味都有些受不住了。

    “那幅畫上的哥哥長的真好看……”謝纖推了推容蕪,小聲說道。

    容蕪看過去,瞬間怔住了。

    畫上之人她認得,正是庾邵,卻也不是她認識的庾邵。

    畫中的庾邵正揚鞭策馬,意氣風發的笑容是那麼的耀眼。就好像一團火焰撲面而來,全然不似如今仿佛隨時都會消散般的蒼白虛弱。

    “原來他曾經是這個樣子的……”容蕪喃喃嘀咕道,想到遭受了如此大的反差,庾邵還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嘻哈模樣,心裡生出了幾分不是滋味。

    “你說什麼?”謝纖沒有聽清。

    “嗯?沒事……我是說這幅畫畫的真好……”

    “是啊,畫上之人就是我大哥,這一幅我最喜歡,是公子晏的手筆呢!”

    “公子晏?”不止容蕪沒反應過來,容瑩和謝紜也湊了過來細細觀賞。

    “是了,的確是公子晏所畫……”容瑩點點頭,又詫異道,“倒不知公子晏和庾大哥的關係這般好?”

    “大哥的交友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他從不跟我提這些……不過,在大哥去世前的一晚,他是與公子晏見面後回來的,唉,若是公子晏當時能發現些大哥的異常就好了……”庾蘭放低了聲音失落道。

    “這也是沒辦法,大夫也講了庾大哥是突然發的病,之前也是無跡可尋啊……”容瑩勸道,“總之一切都過去了,不要再難過了。”

    “嗯,我也就是感歎一下……世上沒有後悔藥,大哥也回不來了……”

    待衣服幹了後,時辰也不早了,容瑩和謝紜便起身告辭。

    互相道別後,容蕪上了馬車。

    車輪滾滾,外面聽不見庾蘭她們的聲音後,容瑩轉過臉來,正色對容蕪道:“阿蕪,你今日是怎麼了,總是引起你庾姐姐的傷心事……”

    “姐姐,是阿蕪冒失了……”容蕪有苦難辯,除了道歉也不知該如何彌補心中的愧疚。

    “唉,庾大公子曾經那般的人物突然就沒了,任誰都難以接受,更別提阿蘭了……”

    “他……曾經很有名嗎?”

    “嗯,阿蕪可聽說過蟾月?是了,你怎麼會聽過……”容瑩笑笑解釋道,“蟾月是禮學監總監長景約先生取的,雖不是正式的表字,但已流傳了多年,只等他結業時正式賜予了,可惜……”

    “為何叫蟾月?”

    “這個我也不是特別清楚,據傳好像是某年的中秋夜,庾大公子應景約先生之邀,和其他同窗于梅嶺賞月,醉酒後一曲劍舞驚豔眾人,景約先生當場高喝道:‘蟾宮之月!蟾宮之月當如實!’自此,庾大公子的蟾月之名便傳了出去。”

    “這樣啊……”容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不出那傢伙還真有兩下子。

    蟾月,蟾宮月……這名字還挺好聽的,起碼比什麼風流墨少要好!

    ——等等!

    蟾宮月!四公子!

    容蕪倏地睜大了眼睛,抓緊容瑩的袖擺,急聲道:“姐姐!你可聽說過大週四公子?!”

    容瑩被嚇了一跳,頓了下,不明所以道:“大週四公子?那是什麼,不曾聽說過啊……”

    她不曾聽說過……

    容蕪失神地靠回墊子上,嘴角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

    姬晏那一代是首次選出四公子的,之前不曾有人評過。容瑩既不曾聽說過大週四公子,則說明如今還未到評選之時,雖然蟾月之名已傳出,卻還不是歌謠中的那個蟾宮月。

    容蕪上輩子的記憶中,雖然不清楚四位公子分別指的誰,卻可以確切地知曉那四位公子都是活生生的存在的。

    也就是說,在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庾邵是還活著的!

    容蕪頓時渾身冰冷,她好想去問一問上輩子的容瑩,庾邵那時的結局是什麼?!

    究竟又是因為什麼,導致這一世的命運發生改變了?

    難不成是因為她的改變,也竄改了庾邵的命數?

    不該啊……之前她與庾邵並無交集。

    亦或是,除了她,還有別的推動這一世改變的存在?……

    容蕪一回到府上,就直接沖進了院中尋找庾邵,風風火火的模樣把馮媽媽和杏春都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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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9 00:07: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小姐,您在找什麼呀?奴婢幫您吧。”

    “不用……你們都下去吧。”容蕪沒心情解釋,不由分說就把杏春推了出去關上了門。

    “庾邵!庾邵你快出來……”容蕪滿院子找了一圈,將他平時最愛呆的幾個地方都翻了遍,也尋不見他的身影。

    “這傢伙到哪兒去了……”找的有些累,容蕪進房間倒了杯茶潤潤嗓子,準備進裡屋換衣服。剛走進去,腳步一頓,怒火噌地就竄了上來,緊走幾步,拽著庾邵的衣領就把他往地上拖。

    “你給我下來……誰讓你躺在我的床上的?!”

    “嘶——”庾邵呲著牙睜開眼,表情誇張地求饒道,“疼疼疼輕點,你又不在,就讓我休息下嘛……很久沒睡過床了……”

    “你還知道疼?!”

    “呃……多少還是知道的啊!”

    容蕪看著他裝可憐的模樣,也沒什麼辦法,只得氣鼓鼓地往他旁邊一坐,一個人生著悶氣。

    庾邵這時乖乖從床上下來,蹲在了容蕪的面前,輕輕戳了戳她的腦袋問到:“怎麼了?誰又惹咱不高興了?”

    容蕪白了他一眼,接著不吭聲。

    “別這麼小氣嘛,以後我保證不上你的床了好不好?”

    “……庾邵。”容蕪嚴肅道。

    “是小爺。”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庾邵臉色僵了一瞬,繼而恢復了正常,咧嘴道:“知道啊,這裡出了問題。”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可是庾姐姐說你身體向來健碩,為何會無緣無故的心口疼?你自己就沒有疑惑?”容蕪不放過他的表情,盯著他德眼睛逼問道。

    “還能如何?”庾邵淡淡看向她,“死都死了,我只想搞清楚一些事,死個明白而已。”

    “可是你本不該死!”

    “你……你說什麼?”庾邵見她情緒突然激動,跟著睜大了眼睛,“你可是聽說到什麼?”

    “你看,你明明還是在意的,不然為何不去投胎?”

    “……這你就不必操心了,是不是阿蘭說了什麼?”

    容蕪歎口氣,將從庾蘭那裡問出來的都說給了他聽。一邊說一邊觀察著他的神色,卻見他一直面容平靜,除了一開始的激動外不再有別的反應。

    “就這樣。”容蕪說完,一副你覺得該怎麼辦的模樣看向他。

    “唔……雖然沒有什麼有用的發現,但還是……辛苦了!”說著大發慈悲般地拍了拍她的腦袋瓜。

    “……!”容蕪氣惱道,“既然嫌棄我問不出什麼,為何不自己跟去?!”

    “我怕到時候見到妹妹情緒控制不住,會抱著她不撒手。”庾邵摸摸下巴,說的理所當然,回頭見容蕪已經黑了臉,伸著手指指向門外。

    “那我就先出去了?你好……好好休息啊!”庾邵躲開丟來的靠墊,幾步閃了出去,還不忘背對著她揮揮手。

    “我為何要為這種人操心啊!管他該死還是該活,以後都跟我無關了!也別想再讓我幫什麼忙!”容蕪恨恨道,撲進床裡,又爬起來去將靠墊撿了回來抱住。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因為年假不剩幾天了,之後容蕪就要跟著容瑩她們一起上族學,馮媽媽早上便不再叫她,放她睡到自然醒養好精神。

    當容蕪睜開眼後,感到胳膊碰觸到了一處溫熱,扭頭看去,一聲尖叫硬生生地被她給咽了回去。

    “啪!——”響亮的一巴掌響起。

    庾邵揉著腦袋盤腿坐到了地上,迷糊地看向容蕪。

    “你,你怎麼還在這裡!”容蕪醒來時就見他坐在地上,胳膊卻伏在她的床邊,枕著睡的正香。

    “……早啊!”庾邵揉著眼睛露齒一笑,本該是陽光燦爛的,卻因他蒼白無血色的臉龐而顯的有些陰森。

    “你不要轉移話題!”

    “唔……好巧啊,夢游也能正好遇到你。”

    “……”容蕪抓狂地扯扯頭髮,一字字地蹦出來道,“我要換衣服你給我趕緊消失……”

    “好啊,需要幫忙參謀嗎?我記得年節幫你選的布料很受歡迎的!”

    “……你需要的只有消失。”

    “得令!那待會兒見!”庾邵說完麻利地竄了出去。

    “……”容蕪又倒回床上,蒙著被子讓意識更清醒一些,這才慢悠悠地換好衣服,喚杏春進來伺候洗漱。

    接下來一天,無論她去哪裡,庾邵都好像個尾巴一樣粘著她,這一情況一直持續到進入族學。

    還好在容蕪的堅決態度下,早上起來不會再發現床邊趴著有人了,但誰也不知他是不是在容蕪睡下後才進來,天不亮就先離開了。

    入族學的前一晚上,容蕪興奮的有些睡不著。第二天要上的是書法和詩詞課,容蕪半夜起來好幾遍檢查自己的東西有沒有都帶齊了,折騰到了寅時才昏昏沉沉睡了過去,辰時又頂著倦容爬了起來。

    “小姐,今天咱們穿什麼衣服啊?”杏春看起來比她還要興奮,從衣櫥裡拿出了好幾件新衣擺在床上,比來比去覺得哪件都好。

    “都行。”

    “那就這件紫色的吧!覺得小姐穿這個顏色真是好看~”

    “……不要紫色。”容蕪舀著粥的手頓了頓,不想看到賴在對面的某人得意洋洋的模樣。

    “哎?”

    “除了紫色的,其他的都可以。”

    “那……這件藍色的怎麼樣?”杏春取過一件淡藍錦緞繡青絲袂裙。

    “嗯,這件也不錯,適合你。”

    聽到他這麼說,容蕪直覺地想接著換,但看了看時辰已經快要來不及,便皺著眉點點頭,跟著她到裡屋去換了上。

    收拾停當,杏春一直將她送到了學堂門口,容蕪便趕她回去了。

    還剩下了一人,容蕪堵住不讓他進去:“先生快要來了,你別來搗亂。”

    “好啊,那我可以回去睡覺嗎?”

    “可……不行!”容蕪秀眉倒豎,“你不許偷上我的床!”

    “那就讓我跟著你吧!小姑娘們上的族學是什麼模樣,說實話我一直都很好奇。”

    “你……”

    “四妹妹!”容蕪還想說什麼,被從另一邊走來的容芬打斷了,“還愣著做什麼,快進去吧先生就快到了。”

    “……嗯。”容蕪只得跟著一起走進了學堂,容瑩和容菱已經在了。裡面除了先生用的大書桌外,下麵還擺了四個小桌子,容芬坐下後,容蕪便自己坐到了後面的那個空著的位置。

    剛跟容瑩她們打過招呼,就見一位衣著素淡氣質溫婉的女子走了進來。

    “秦先生。”容瑩笑著問好道。

    “阿瑩早。聽說我們今天多了一位學生,那位就是阿蕪吧?”

    看到先生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容蕪一陣緊張,連忙站起來自我介紹道:“先……先生好,我是容蕪。”

    “我是教授你們書法的秦甄,以後你叫我秦先生便好。”秦先生溫和道,“書法是個慢功夫,需循序漸進,若課上有哪裡跟不上的,可以隨時問我或者你的姐姐們。”

    “是,先生。”

    “好,那我們便開始上課了。首先,阿瑩、阿芬、阿菱先把留給你們的功課交上來,讓我看看一個年假過後,手都有沒有生疏。”

    “嘖嘖,這位先生還真是溫柔,要是放在小爺上族學的那會兒,一個字寫不好不吃十個板子,也得罰抄個十遍百遍的!”庾邵斜倚在牆上,一邊拿手指敲著容蕪的桌子,一邊閑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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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9 00:07:1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容蕪也看著秦先生檢查著她們的作業,看到容菱的那份後,眉頭蹙了蹙,但還是溫柔地將她喚到身邊,細細指出她的缺陷。

    回饋完每人的功課,秦先生拿起容瑩的字帖來作範本,將共同的問題又著重挑出來講解一遍,其中又配合著基礎地方詳細的解釋給容蕪聽。

    第一堂課結束時,她又發給每人兩頁新字,讓她們回去各自抄寫五遍。最後又單獨留下了容蕪,讓她寫一張字來看看功底,並且為她重新講解了書法最基礎的部分。

    待容蕪能夠收拾東西回去用午膳時,已經過了午時,要抓緊時間然後再回來上下午的詩詞課。

    “四丫頭,你看外面有人在等。”庾邵打了個哈欠,突然興趣盎然道。

    “是杏春啊,想必奶娘都等急了。”

    “不,是個書生。”

    “……書生?”容蕪一愣,順著他的目光向窗外看去,真的見有一頭戴綸巾的藏青書生打扮的青年在樹下癡癡地看著這邊。

    “哪裡來的書生?新來的先生嗎……”容蕪一邊將書袋挎在肩上,一邊往外面走去。

    庾邵自然地想從容蕪那裡接過書袋,卻在穿空時愣了下,默默收回了手。

    容蕪的注意力全在那個書生身上,並沒有發現庾邵的異常,在與秦甄道別時隨口問到:“秦先生,門外的那位先生也是教我們課的嗎?”

    秦甄順著她的手指向外看去,目光從那書生身上無波地掃過,卻見那書生在見她看來時眼神一亮,在她移開後又瞬間暗了下去,俊秀的面容透出強忍的扭曲。

    “哪裡有人?我怎麼沒瞧見呢……”

    “……咦?是的呢,可能是我眼花了哈哈哈!那秦先生我先回去了,明天見!”容蕪訕笑著揮揮手,跳著出了房間,不敢再看那書生,直接從他身邊跑過去。

    跑出很遠後才漸漸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回頭瞧了瞧,見庾邵不緊不慢地向這邊走來,不由緊張道:“秦先生看不到他!那……那他應當是……”

    “沒錯啊,我早就發現了。”

    “那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容蕪豎眉。

    “我叫你看就是去看那有個鬼啊?嘖嘖……誰能想到都這麼久了,有人還是人鬼都分不清。”庾邵嫌棄地沖她扁扁嘴,在容蕪拳頭拍來前又哈哈哈地大笑著躲了開。

    “庾邵!……”容蕪憤憤道,還想說什麼時,見杏春的身影跑了過來,便忍了下去。

    “呼……小姐,您跑什麼呀?奴婢剛剛給您招手您都沒理我……”杏春來到近前,喘著粗氣道。

    “咳,我沒有看見你……好了我們快回去吧,下午還要上課呢!”

    “是……”

    一路上,任庾邵如何挑釁鬥嘴,容蕪都目不斜視地無視了他。杏春時不時偏頭觀察小姐的神色,只覺得她今日表情格外嚴肅,心裡不由嘀咕是不是族學不太順利……

    午膳馮媽媽專門做了容蕪最愛的糖醋雞,或許是因為上學會比較費腦子,容蕪今日的胃口格外好,米飯都多下了半碗。

    “嗯嗯,真好吃……”

    “姑娘喜歡就好,上族學辛苦,奶娘每天都換著給你做!”馮媽媽見了高興的合不上嘴,並微微瞪了杏春一眼,姑娘這麼模樣哪裡向她剛剛偷偷跟她嘀咕的心情不好的?

    “奶娘手藝真好,這肉酸酸甜甜的剛剛好!”容蕪邊吃邊拿眼瞟庾邵。她本是對吃食沒什麼要求,這會兒故意吃出聲音來,也是想刺激下對面的某個不能吃東西的鬼。可卻見他自從回來,就這麼拿手支著頭,閉眸一副很疲倦的模樣。

    這般沒有回應,吃著吃著興致也就淡了下來。最終隨便扒了兩口米,就放下了筷子。

    馮媽媽見姑娘臉色順便就邊,心裡也跟著起起伏伏,連忙問道:“姑娘,可是哪裡不對?”

    “沒有啊……”容蕪搖搖頭,“奶娘,我吃好了,收了吧。”

    “再添碗湯吧?今日大廚房送來了新鮮的蝦米,正好……”

    “不用了,剛剛已吃的太多。”

    馮媽媽沖杏春遞了個顏色,讓她上前去收拾碗筷,自己則溫聲勸道:“姑娘才剛去族學,與其他姑娘比本是沒有基礎,不要想太多,慢慢的總會趕上的……”

    容蕪一愣,回頭見馮媽媽和杏春都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擔憂模樣,噗嗤一聲笑道:“我真的沒事啦……你們幹嘛一個個的這麼緊張?好了快收拾了吧,我休息一會兒還得去上課呢!”

    打發走了兩人,容蕪不由又看向了對面的一直很安靜的庾邵,咬咬嘴唇,伸手戳了下他的腦門。

    “……嗯!”庾邵突然被驚醒,用手抹了把臉噥噥道,“這麼快就吃完了?”

    “你很累嗎?”

    “……還好啊!只是光看你吃的話,肯定會被饞死的!”庾邵說著擺出可憐兮兮的表情,但見到容蕪眼中閃出的隱隱擔憂,怔了怔,漸漸收起神情輕哼道,“也是有一點累吧……”

    “那你下午就留在這裡休息吧,不要跟我去學堂了……但不許上我的床啊!”容蕪在他興奮前惡狠狠地拒絕道。

    “小氣……”

    “這是小氣不小氣的問題嗎?”容蕪被氣笑,“你也是侯府公子,禮學監的學子,有人教你姑娘家的床是想上就能上的?”說完覺得自己聲音有些大,擔心被別人聽到,紅著臉四處看了看。

    “……你這小丫頭,考慮的倒是多……”庾邵嘴角抽抽,“我又沒有真的上去,蹭個邊而已……”

    “外屋有床榻,你累了可以去躺啊!為何偏要跟我擠……”

    問到這裡,庾邵默默閉了口,別開了臉。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容蕪鼓著臉瞪了他一會兒,經這一打岔午休時來不及了,回屋裡收拾了下下午要用的東西,便起身趕往學堂。

    容蕪自顧自走著,耳朵卻豎起來聽著身後的動靜,猜測那人到底有沒有跟上來。在拐角處,她裝作掉了絹帕,在彎腰撿時偷偷向後瞄了一眼,當見到庾邵正打著哈切慢悠悠跟在她身後時,心裡莫名感到安穩了下來,拍拍衣擺站直身子,彎唇繼續向前走去。

    下午教授詩詞的先生姓徐,是一位五十歲往上的老者,留著幾寸的白須,臉上雖皺紋疊生,一雙狹長的眼睛卻明亮有神。

    詩詞不同于書法,容蕪對此可謂是一點基礎也沒有,聽起來不由仿若雲裡霧裡。再加上徐先生帶著些許的口音,一堂課下來容蕪聽的是相當辛苦。

    原本以為下課後徐先生會向秦先生一樣給自己開個小灶,卻見他直接夾著書本就準備離開學堂。

    容蕪急忙起身叫住他:“先生!請等一等……”

    “嗯?”徐先生停住腳步,回頭看向她。

    “容蕪有些地方不甚明白,想請教先生……”

    “我並未解釋於你,你若自己就明白了,還要我這個先生做什麼?”徐先生摸著寸須,晃著腦袋道。

    “……”容蕪被噎住,頓了頓,支吾道,“那……那先生何時解釋給阿蕪?”

    “你還沒有自己的見解,我又如何能直接將自己的想法告知於你?”

    “……”

    “噗……”下面傳來容瑩的輕笑聲,只見她走過來拉住容蕪的手,抿嘴道,“先生的意思阿瑩會解釋給妹妹的,就不多擾先生了。”

    徐先生哼了聲,直接轉身晃悠地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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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9 00:07:2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哎?”容蕪不明所以地脫口道,不解地看向容瑩。

    “徐先生教授詩詞,向來要求你先將它們都倒背如流,所謂讀的多了,其意漸顯。”容瑩笑著解釋道,“等你背熟了,將自己的看法講給先生,他自然會告訴你哪裡理解有偏差,哪裡是正確的。”

    “如此……”容蕪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心裡暗道族學的幾位先生各有各的教學方法,怎麼上輩子就沒能好好珍惜呢。

    若是自己從現在開始好好努力,不知以後會不會也成為大姐姐那樣才學頂尖的人?這般想著眼睛不由看向容瑩,見她笑的溫柔,自己也禁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瞎想什麼呢,大姐姐這麼好的人,哪裡是誰都能隨便趕得上的?就連身份貴如澍玉公主,到最後不是也沒能在祭祀典上爭的過她?

    祭祀典……

    想到這裡,容蕪神色不由暗了暗。

    大周每四年會選出一位未婚的貴女擔當祈之女神,在任職期間作為溝通人間與神靈的梁界,會出席各種祭典和頌神活動。

    容瑩入選在十五歲從女學結業的那一年,原本四年後即可換代卸任,正常的嫁人,但她卻選擇了連任。又一個四年過去,她仍然固執的繼續擔任祈之女神,直到容蕪被送上敬天臺,她早已過了普通女子談婚論嫁的年紀,卻不知為何仍獨自守著那個位置。

    雖然祈之女神是每一位大周貴女嚮往的身份,但容蕪卻不願再見到那個高高在上卻孤獨落寞的大姐姐,只願她這輩子能夠覓得良人,能一直這麼溫暖美滿下去。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容瑩被容蕪呆呆盯了許久,疑惑道。

    “沒……沒什麼……就是覺得大姐姐太好看,不小心看的呆了!”

    “你這小丫頭!”容瑩紅著臉嗔她道,“好了快回去了,還有這麼多首詩要背,你今晚可閑不了了!”

    “嗯……”

    四人結伴一起下學,在花園處分開道別,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終於有了獨處的機會,容蕪回頭,看到後面不遠不近跟著的庾邵,沖他招了招手。

    “怎麼了?”難得被主動召喚的庾邵以為出了什麼事,大步走了過來。

    “你知道祈之女神是怎麼選的嗎?”

    “自然知道。能夠入選祈之女神的女子必須未婚,身份尊貴且容貌才學具上佳。”庾邵輕車熟路道,轉臉瞅了瞅容蕪,搖頭道,“你還太嫩,看不出有無潛質,還是別想太多了。”

    聽他語氣欠欠,容蕪也沒生氣,接著問到:“那你覺得我大姐姐如何?”

    “容瑩?”庾邵摸了摸下巴,尋思道,“小小年紀氣度已出,應是沒什麼問題,不過還得等她上了女學才能看出來。怎麼,容瑩想去當祈之女神?”

    “你別亂說!是我自己隨便想的……”

    “嗯,最好就想想罷了。”

    “……怎麼?”聽到他口氣中的輕視,容蕪不解看去。

    “這些虛名有何用?容瑩想去解救蒼生便讓她去,你還是給我省省吧!”庾邵說著拿手指輕輕扣了扣她的頭頂,“到了年紀就乖乖嫁人,這世道誰能救得了誰?你這腦子能管好自己也就不錯了!”

    容蕪的課程並不繁重,因年齡尚小,諸如琴棋和畫等都無需參加。書法她已練了許久,跟起來也不算太費力,只有詩詞感到有些困難。

    因為是與容瑩她們進程同步,教授的詩詞不再是簡單的律詩,那些大長句背起來著實很讓容蕪頭痛。再加上徐先生習慣待你背熟後再進行講解,幾堂課下來,容蕪解釋沒聽到幾句,被指責背的坑坑巴巴不過關的倒是不少。

    這日沒課,容蕪把詩集筆墨搬到了院子裡,最冷的時候已經過了,再外面坐的久些也不擔心會生病。

    “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信……”

    “……信難求!”

    斜躺在牆頭的庾邵忍無可忍,吐掉嘴裡叼的草根吼道。

    “唔對……煙濤茫茫信難求!”

    “是煙濤微茫信難求……”庾邵睜開眼,偏過頭來認真地問道,“四丫頭,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從小見鬼見多被嚇傻了?”

    容蕪放下詩集,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答道:“是啊是啊,都是你們的功勞……怎麼樣,是不是很得意啊?”

    “不得意,我覺得很愧疚。”庾邵拍了拍胸口,“小爺在此對天發誓,今後再也不隨便嚇你了!本來長的就呆,腦子再出點問題以後可怎麼辦……”

    容蕪乾脆不再理會他,埋頭繼續跟詩集奮鬥。

    沒錯,她是背書的記憶力不好,這在前世上族學時就已經發現了的。正是因為知道自己這個缺點,容蕪才什麼都趕在了前面,提前認字、提前練書法,就怕到時候還會跟不上。至於詩詞也是她偷了懶,平時寧願去抄經文,也不願看這些她著實不喜歡的東西,是以如今頭疼也是自食惡果了。

    “越人語天姥,雲霞明滅或可賭……”

    聽著容蕪老和尚誦經般地又念叨了一會兒,庾邵低歎口氣,從牆頭坐了起來,居高臨下地打斷道:“四丫頭,你的先生就是教你這麼背書的嗎?”

    “……嗯?徐先生沒有教過怎麼背書啊,只說了讓我儘快把這一本都背熟了……”容蕪苦著臉翻了翻後面還剩的頁數,只覺得要跟它過到天荒地老永不分離了。

    “那你已經會背多少了?”

    “三……三分之一?”

    庾邵挑眉。

    容蕪磕巴地又紅著臉道:“三分之一也……也不太到……”

    庾邵被氣笑了:“從我見你拿到這本詩集,已經最少過去半個月了,你現在卻跟我說連三分之一都沒背到?容蕪,你每天坐在這裡究竟都幹了些什麼?”

    容蕪自知他說的都是大實話,除了臉紅也沒有別的辦法,手指把詩集捏的都皺了起來。

    “給我。”面前伸過一隻手來。

    “……什麼?”

    “把書給我!”庾邵不知何時來到了近前,裝作惡狠狠地瞪她道,直接把詩集搶了過來,大眼一掃,輕咳道,“《南方遇秋白》,背。”

    “景……景年踏歌處,由有暗香來。舊人……舊人……”容蕪打了磕,咬著嘴唇想了半天,還是不斷地“舊人……舊人……”

    “舊人焉何處!容蕪,難的不會就罷了,這首最基礎的怎麼也背成這樣?”

    “這首我之前是背熟了的!真的!”容蕪急聲解釋道,在接觸到庾邵的眼神後又漸漸弱了聲音,“是很久沒看有些忘了……現在就又想起來了嘛……”

    “呵,若真的熟記於心,想忘也沒那麼容易。”

    “說的容易,那我考考你如何?看這些你‘熟記’的東西這麼久沒看到底會不會忘!”容蕪看不慣他冷笑的模樣,搶過書翻找著她覺得最難背的給他提問。

    接連問了三四首,庾邵都脫口而出,洋洋灑灑毫無壓力。再問也是給自己添堵,容蕪悶悶翻回自己剛剛背的地方繼續看去。

    “喂,不提了?”

    “沒勁,不提了。”

    “這下服不服?”庾邵用手指點了點桌子,想要重新吸引過來對面人的注意力。

    “服,服,特別服!好了你別鬧,讓我趕緊再背一會兒啊!”容蕪皺眉敷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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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9 00:07: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連最簡單的都記不住,還背什麼背……”

    “庾邵!”容蕪氣惱道。

    “我是讓你明白自己的背書方法有著多大的問題,照此以往情況只會越來越糟。”庾邵神色是難得認真,“不理解講的什麼,只靠死記硬背是沒用的。”

    “可是徐先生說……”

    “你家先生說世界上沒有鬼你信麼?”

    “……”

    沉默片刻,容蕪放下詩集盯著庾邵的眼睛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先理解很重要。就算不明白每個字的意思,也要大致瞭解這首詩的背景故事以及詩人想要表達的感情。”庾邵解釋道,“例如你現在背的這首遊仙詩,講的就是詩人夢中的事情。只需要明白都發生了什麼,這些長句子自然串下來就不是問題。”

    見容蕪還是懵懵懂懂的模樣,庾邵又歎口氣,認命地把這首詩給她完整地講了一遍。他的語調起伏好聽,用的語言也是淺顯易懂,就好像講故事一樣把容蕪聽的都入了迷,之後竟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通過庾邵給她串的故事,這些原本看起來前言不搭後語的詩句好像編好號的話本一樣,一句句地重現了夢中情景,竟然很順利地背了下來。

    背完後,容蕪自己也不敢相信困擾了她整整兩天的困難就這麼三言兩語地解決了。

    呆呆看向庾邵,只見他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嗯,看起來也不是真的傻,還有救。”

    “……那你救救我吧!”容蕪頓時很沒骨氣地求助道。

    “……”

    “徐先生五日後要抽查前三十首詩,我才背會一半而已……”容蕪扮作可憐巴巴地模樣,抬眼瞅著他道,“如果背不出來,恐怕會給先生的印象就不好,那我以後……”

    庾邵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容蕪麻利地起身過去小心翼翼垂著,還不忘問道:“力道可以嗎?”

    “再重一些。”

    “好的!”

    庾邵其實也感受不到什麼力度,只是覺得容蕪現在這幅狗腿模樣很是難得,便忍不住想要捉弄一下。似乎可以她在身後專注地給自己垂著背,庾邵閑閑又拿起那本詩集,隨手翻了翻,只見上面許多地方都工整地做了筆記,還標了各種他看不懂符號,可以看出著實下了一番功夫。

    “真是傻……”庾邵輕笑著喃喃道。

    “你說什麼?”容蕪沒聽清,從背後探過頭來問到。

    “我說,想讓我教你,打算怎麼報答啊?”

    “你想要怎樣?只要我能做到的,都答應你可好?”

    “成交。”庾邵答應的之快讓容蕪反應不過來,愣愣地看著他懶洋洋地站起身,向房間走去。

    那個方向……

    “哎你往哪兒去呢?那是我的臥房啊!”容蕪急道。

    “沒走錯。”庾邵背對著她擺了擺手,腳下不停地走了進去,丟下句,“我先去睡一會兒,每日給你講故事也是很費心神,好了我知你感激,就不必送了。”

    “……!!”容蕪把牙咬的咯吱響,回頭把書砸在石桌上,引來杏春往這裡探頭。

    好在庾邵說話還算算數,每日臨睡前都會挑出幾首詩或幾位詩人來像講故事一樣講給容蕪聽。有時容蕪聽著聽著眼皮子就開始打架,不知何時就悄悄睡著了,早上起來時,已不見他的身影。

    聽庾邵嘴裡總說著要霸佔她的床,卻沒見真的鳩占鵲巢,最多就是見他坐在地上靠在床邊閉眼小憩。

    對此行徑容蕪一直不能理解,直到有一次容蕪剛午睡醒來,突然見庾邵破門而入,捂著胸口一副很痛苦的模樣踉蹌到床邊,用頭抵著喘息不止,任容蕪怎樣呼喚都沒有反應。

    豆大的冷汗順著庾邵額頭滑下,眉頭擰成疙瘩,無一不昭示著此時他所承受的痛苦。

    “庾……庾邵?”容蕪怔住,小心翼翼地在他身邊蹲下,試探性地伸手碰在他的臉上,微微一縮,“好燙……”

    鬼魂的身上為何會有溫度……還是這般灼熱?

    庾邵的身子,到底出現了什麼問題……

    “你怎麼了,我該……我該怎麼幫你?”容蕪顫著聲音推他,卻除了熱外得不到任何回應。庾邵就好像整個人都僵住了一般,若不是粗重的喘息聲還在,就好像死物一般無知無覺。

    “你說話呀……我能怎麼做你會好一些?”

    “過……過……”低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溢出。

    “什麼?”容蕪聽不真切,焦急地俯下身子貼過去細細聽,突然腰間一緊,整個人被力道拖進了灼熱的懷裡。

    “……!”

    壓住她的手臂是僵硬的,臉貼著的胸膛亦是,硌的有些生疼。

    耳邊呼吸聲越來越近,在容蕪還未反應過來時,就感到庾邵像是漸漸融化了一般,頭一頓頓地垂了下來,下巴最終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你……”容蕪緊張地一動不敢動,完全搞不清此時的狀況,只會結巴地蹦字。

    雖然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身子被壓著,容蕪只覺快要接不上氣來,但又不敢隨便推他。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好像不像方才那麼燙了,身子也軟了一些。

    就這麼僵持了不知多久,只聽耳邊響起一聲長長的呼氣,接著就見庾邵費力地用胳膊支著床邊緩緩直起身子。抬頭看向容蕪,眼神在憔悴的面容中襯的明亮,輕輕道了句:“抱歉,嚇到你了吧……”

    因為庾邵的高體溫,容蕪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水浸濕,濕漉漉地也很是狼狽。

    “你這是怎麼了……”她顧不得自己的狀況,見庾邵好像緩了過來,心裡也松了一口氣。

    “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在人間停留久了的反應麼!正常正常……”庾邵扯了扯嘴角,擺出輕鬆的模樣道。

    “……”

    容蕪無語地看著他,直看的庾邵心裡發毛,忍不住輕咳一聲辯解道:“那個……我這情況不是比那個叫小寶的男娃好多了?別緊張嘛……”

    “那最後……你也會像他一樣消失嗎?”容蕪沒心情跟他扯皮,表情認真地直接問到。

    “那也得是完成心願後啊!像我這種塵緣未了的,你就是趕也趕不走!”庾邵說著沖她呲呲牙,一臉壞笑道,“怎麼樣?若想早日擺脫小爺,就乖乖聽話啊,小爺讓你幹嘛就幹嘛,說往東就不……”

    “可是,你的心願究竟是什麼呢?”容蕪無情打斷他,目光直直地逼向他,“尋找你的死因?可你自己卻承認了是因為心悸。那是放心不下家人?如今崇安侯府上下雖對你的死仍難釋懷,卻也是在漸漸習慣,我不覺得你是那種放不下的人……國事抱負未平?別鬧了,就算你這麼說了我也是不會信的……那麼,你的心願究竟是什麼呢?到底是因為什麼,你才執著地留在此處不肯往生?”

    “……”

    容蕪問完很長時間都沒有得到回應。

    庾邵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幾次張了張嘴都沒有說出什麼,最終淡淡地移開了目光。

    見他如此,容蕪咬咬嘴唇,垂下了頭。

    “罷了,你既不願說,我也逼不了你。我只是覺得,你若不告訴我你的真實目的,我很難幫的上你……”容蕪說著,轉身爬上了床,背對著庾邵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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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9 00:08: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庾邵眉頭皺了皺,想說什麼又止了住,開口道的是:“衣服都濕了,去換了再睡,省的著涼。”

    容蕪默默地又爬起來,一言不發地進了裡屋去換衣服。等她再出來時,見庾邵正坐在地上靠著她的床邊閉目養神。

    她重新鑽進被窩,盯著庾邵的後腦勺許久,忍不住小聲道:“喂,你也上來吧。”

    “……嗯?”

    “聽不見就算了!”容蕪氣鼓鼓地調了個身轉到裡面,掖實被子不再理他。

    “咦,你真的讓我上去?”庾邵難以置信地眨眨眼,“怎會突然如此好心?”

    “……這,這不是能夠緩解你的症狀嗎?”容蕪悶悶道。

    之後就沒有聽到庾邵的回答,過了會兒,感到腳下的床墊陷了陷,有人輕輕從下面跨到了裡面,小心翼翼地貼著牆躺了下來。

    容蕪心裡噗通一聲,捂著被子又轉了個身,臉朝向外面,這才敢睜開了眼。

    她的臉色有些泛紅。不管怎樣,活了兩輩子這還是第一次跟男人同床共枕,雖然她現在還是個五歲的小女娃,雖然對方還是個鬼。

    “呼……”嘴裡無聲地吐出一口氣來,心裡不斷安慰自己這都是形勢所迫,總不能眼看著他就這麼一日日虛弱下去吧?反正他又不是人,更談不上什麼男人了……男女大防對他們倆這種情形好像也沒什麼作用吧……

    這樣自我催眠著,容蕪還真的很快就睡了過去。

    她睡的香甜,終於如願在床上佔據了一席之地庾邵卻開始輾轉反側了。

    感受到容蕪平穩下來的呼吸後,庾邵眼神複雜地看著她縮著的小小身影,心裡遠沒有表面上看著的這般冷靜。

    “你竟……竟然看出了讓我緩和疼痛的方法……”嘴裡喃喃道。

    沒錯,靠近容蕪或接觸她常用之物可以讓他的不適得到緩解,並且可以延長他留世的時間。這一點也是他最近才發現的,在摸索過容蕪所有常用之物後,發現床是帶有她的氣息最重之地,這也是他為何死皮賴臉地非要待在這裡的緣故。

    庾邵不是個會依賴別人的人,他本不願讓容蕪知道這些徒增負擔的,卻沒想到竟被她自己細心地發現了。

    枕著手臂仰躺在床裡側,腦中回想著容蕪的逼問,嘴裡不覺酸澀。

    “不是信不過你,而是……我自己也沒下定決心……”庾邵苦笑道,“究竟是為什麼呢?……終歸是,不甘吧……”

    如此過了幾日,在庾邵的幫助下,徐先生對容蕪也漸漸有了好臉色。再加上她本身就用功,如今有了正確的方法更是事半功倍,在詩詞上進步的很快。

    容蕪的這一轉變,最不願看到的就是容菱了。原本總算可以在一門上壓制她,如今也沒了優勢。有時被徐先生抽到不會背的東西,徐先生還會拿容蕪的進步來給她做例子,更是讓她難堪。

    容蕪自是察覺到了容菱對她的怒氣,可也無可奈何。

    這一世活到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努力得來的,不可能因為要顧及姐姐的面子而輕言放棄。至於進行勸說這種事情,容菱又如何會聽的進去她的?怕到時候關係會變得更差……

    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轉眼間到了這一學年的末尾,傳說中的末考即將來臨。

    容蕪對此既期待又緊張,畢竟這是對幾個月的學習的總評價,還會提交給侯府中的長輩們過目的。

    考前這段時間,容蕪每日都複習到很晚,庾邵也儘量放輕了動靜不如打擾她,只等有不懂的地方再去解答。經過幾個月睡床的美好待遇,他的臉色有了好轉,未再有那日僵住的情形發生。

    末考成績出來後,容蕪得到了不錯的評價,這也在她的預料之中。畢竟年中考她的成績就讓人眼前一亮,在書法和詩詞這兩項上甚至超過了容菱。

    “四妹妹,恭喜了呢!”容瑩笑著走來祝賀,“秦先生給你的評語可是最好的。”

    “大姐姐別取笑我了,我是新來的,秦先生當然是鼓勵為主!”容蕪不好意思地放下評卷,心裡也是美滋滋的。

    原來這種通過努力而得到的好結果,是這麼讓人有成就感啊!就好像做的每件事都是有意義的,渾身都充滿了幹勁。

    “大家都不錯,三妹妹也進步很多呢!”容瑩點點頭,見容菱正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學堂,急忙沖她招招手喚道,“阿菱,等下我們一起回去,母親那裡說是中午到主院用膳……”

    話音未落,就見容菱已經抱著書本匆匆走出了門,容瑩有些尷尬地放下手,不知如何是好。

    “哎呀大姐姐你說話總是這麼輕聲細語的,三姐姐都沒聽到呢!”容蕪回過神來,立馬找臺階緩解氣氛。這種狀況最近不止一次發生,她每次都要找不同的臺階也是很為難。

    “是……是麼……”

    “那個……你們有沒有覺得,三妹妹這個月怪怪的?”這時,一直沉默的容芬忍不住開口道。

    “嗯……好像有一些,她已經很久沒跟我一起下學回去了。”容瑩蹙眉道。往常的容菱就好像容瑩的小尾巴,無時無刻不跟隨左右,而這一個月她總是一下課就獨自匆匆離去,也不跟其她姐妹一起說笑了。

    “難道是太用功了?”容芬遲疑道,“她的末考成績可比中考好上不止一點兩點,尤其是國事論,連先生都感歎不像是一個女娃能寫出來的東西……”

    因配合女學新增設的入門考試,昌毅侯府的族學也跟著開設了國事論的教授。其實這門課主要是給明年就面臨著進入女學的容瑩開的,容芬和容菱基本是旁聽,卻沒想到最終的成績確實容菱拔得頭籌,著實讓人大跌眼鏡。

    “這倒沒什麼,阿菱能用功是好事……我只是擔心,她為何會突然疏遠於我?就算她國事論成績第一,我也斷不會因此而有……有什麼不滿的……”容瑩說著聲音有些哽咽,眼圈紅紅地低下了頭。

    “大姐姐你別多想……三姐姐哪裡是針對你?她也沒跟我們親近呀……一定是因為最近複習功課太累了!”容蕪拉著她的安慰道。

    “呵,太累?笑死小爺我了哈哈哈!”庾邵不知何時坐到了旁邊的桌子上,翹著腿表情誇張地笑道。

    容蕪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無聲警告道不要添亂。

    “瞪我做什麼?那個丫頭啊……有古怪。”

    容蕪從老侯爺和太夫人的院落中出來,兩邊樹木嫩芽抽枝,微風拂面,一派春意。

    剛剛被考問過功課,精神終以放得放鬆,再加上天氣轉暖,整個人都好像舒絡了起來。容蕪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手肘打在了伸出來的樹枝上,啪地一疼,急忙縮回來放在嘴邊吹著氣。

    “呦,長個兒了啊。”庾邵閑閑地聲音從身後傳來,還是那身藏藍色的勁裝打扮,背著手踏綠而來。

    “疼……”

    “真抽到了?讓我看看。”庾邵蹲下身接過,只見白嫩的手腕上一道紅痕赫然顯眼,皺眉道,“傻不傻,人家樹枝沒動也要平白挨你一下。”

    “……”容蕪瞪眼,剛準備抽回手來,卻見庾邵垂下了頭,輕輕地沖著紅痕吹著氣,髮絲從側臉掃下,蹭著她的胳膊癢癢的。看著他難得認真的模樣,容蕪心裡一動,竟然萌生了一絲絲地貌似感動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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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9 00:08:1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你……多,多……你做什麼啊啊?!!”一個謝字還沒說出來,容蕪就大驚失色地蹦起來,甩著手臂躲了老遠。

    庾邵淡定地擦了擦唇邊,站起身來斜睨道:“沒見識,不知道唾沫可以治傷啊?”

    “……好噁心啊!”

    “你說什麼?竟然敢說小爺我噁心?”看到容蕪戒備地把手藏進懷裡,一臉嫌棄地瞅著他,庾邵狀似要撲過去,嚇的容蕪連跳幾下躲到老遠。

    “呀你這麼噁心別過來啊!”

    “……容蕪?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呃,三姐姐?你在這裡做什麼呢?”容蕪一震,急忙站好,收起表情回過頭去,卻又被見到的情形嚇的差點叫出來。

    “這是我問你的話,自然要你先答。”容菱揚起臉冷哼道。她在今日老侯爺的功課考核中出盡風頭,樣樣對答如流,將外人對她末考成績的質疑聲徹底打碎,老侯爺更是當著所有人的面贊許了她,這一切不禁讓她有些飄飄然。

    “剛剛有只毛蟲掉到了我的肩膀上,好可怕啊……還好已經甩開了!”容蕪說著掃了掃自己的肩膀,還怕她不信似的又仔細找了找地面,像是擔心那毛蟲還躲在附近陰魂不散。

    容菱撇撇嘴,繞過她徑直走了過去。容蕪呆呆地目光追隨著她的背影,只見那纖細的肩膀上竟沉甸甸地攀浮著一個人,綸巾布衣,單薄修長,正是第一日上族學時在樹下見到的書生。

    倏的——

    書生回頭,目光凜冽地投來,原本清秀的面容迅速地灰敗下來,屍斑蔓布於臉上,眼眶凹陷卻仍目不轉睛地盯著容蕪。

    容蕪緊張的嗓子都要冒煙,忽然聽身後庾邵的聲音響起:“放輕鬆,不要跟他的目光對上,就當看不見。”

    聲音壓的很低,卻好似可以安撫人心。

    “……”容蕪努力鬆弛下面龐的神經,眼神微微上抬像是無焦距地觀賞花園風景。

    這一姿勢一直維持到容菱的身影走遠,在拐角處消失不見,容蕪才長出一口氣,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

    “庾邵……那是什麼?”

    “嗯哼……傳說中的‘人鬼交易,以願換命’竟然可以在這裡見到,真是有意思……”

    “鬼魂為獲得更多的時間停留在人間,有時會選擇一種可謂捷徑的手段——與人類作交易。”

    “……作什麼樣的交易?”

    “傻不傻?無非就是你情我願,各取所需嘍。”

    “……”

    “……瞪我做什麼?小爺我又沒交易過,如何能知道那麼詳細?”

    容蕪撇撇嘴,懷疑地哼哼道:“我看你輕車熟路的,誰知道暗地裡都做了些什麼……”

    “博學也是我的錯?容蕪你講講理!”

    “哦?那你說說,既然不靠這個,你又是如何留在這裡的?”

    庾邵張了張嘴,臉上閃過一絲狼狽地轉過去。

    “瞧瞧,心虛了吧?算了這次姑且就放過你,快接著說那‘以願換命’是怎麼回事?”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庾邵小聲嘀咕著。

    “這樣啊,那你今晚就自己找地方睡吧。”容蕪淡淡道,施施然轉身往裡屋走去。

    “別!別別……容四姑娘我錯了,我這就給你解釋……來來您坐好,要喝茶嗎?”

    “茶就免了,突然覺得肩膀有些酸痛……”

    庾邵在背後沖她揮揮拳頭又呲呲牙,還是扯出笑臉狗腿地湊了過去,哼哼道:“怎麼樣,力道可合適?”

    “嗯,再重一點……哎呦你想掐死本姑娘嗎?”

    “……”

    感受著庾邵手中傳來的怨念,容蕪抿嘴偷笑,暗道峰迴路轉,終於也讓這個高傲的傢伙吃了一次憋。

    “好了,就按照這個力道繼續按著,嘴裡也別閑著呀!”

    “喳……”庾邵歎口氣,只覺得自己過早暴露了弱點導致如今被這小丫頭片子吃的死死的,若是讓從前的同窗得知向來只有占別人便宜的蟾月混到這種地步,還不得笑掉大牙。

    “顧名思義,‘以願換命’就是拿人類的陽壽為價,讓鬼魂為其實現願望。雖說這是留在人間的捷徑,但很少會有鬼魂選擇這條路。”

    “這又是為何?”

    “哼,選擇與人作交易的鬼魂,就等於把命寄存在了那個人身上,同生同息,不得離開。就像那個書生,為了那一點點陽壽,落得只能靠躲在小丫頭的肩上苟活,也是丟了做鬼的尊嚴!”

    “同生同息,不得離開……”容蕪喃喃念著,忽然蹙眉問到,“那也就是說那個書生纏上了我三姐姐,靠吸收她的陽壽來為自己換取時間?這會不會對三姐姐造成什麼危害?”

    “錯錯錯!”庾邵搖了搖手指,輕咳一聲道,“我剛剛說了,這是一項你情我願、各取所需的交易,只有雙方自願契約才能達成。容菱付出代價是一定的,但這都是她自己的選擇,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可是三姐姐並不能見到鬼魂,又是如何與書生溝通的?”

    “的確,容菱在清醒的時候看不到書生,甚至不知道如今有鬼正攀附在自己的身上。但到了夜間入睡後,書生變會進入她的夢,在黑暗中進行著交易。”

    “入夢?!”

    “沒錯。尋找執念過重的人類入夢,這就是入夢魂。”

    容蕪默默垂下了眼眸,容菱究竟是拿什麼去跟那書生作的交換?又有什麼願望……一定要讓鬼魂來實現不可?

    “以願換命……聽起來總是蠻嚇人的……”

    庾邵聽到身前聲音弱了下去,壞笑一聲,突然手下一用力,又趕在容蕪發火前豎起食指支在唇邊。

    “噓——外面有人來了。”

    容蕪一口氣憋在嘴裡,看向了門口,果然見不多時杏春推門邁了進來。

    “小……姐……呃對不起奴婢又忘了敲門……”杏春抬眼就接收到了容蕪眼神中未散去的怒氣,嚇得一激靈,支吾地站在門口不敢再動。

    “沒事,下次注意就好了,有什麼事嗎?”

    杏春聽到小姐的聲音還是溫和的,再偷看去也是面容帶笑,好似方才的眼神祇是自己的幻覺,這才松了口氣稟報道:“奴婢這裡剛剛收到了靖甯侯府二小姐遞來的帖子,這就趕緊給您送來了。”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封精緻的紙箋。

    容蕪接過來打開,上面的字跡雖仍顯稚氣,卻一筆一劃寫的認真,邀她三日後一同去祭祀典上觀禮。

    “是了,今年正是新一任的祈之女神評選……”

    容蕪收起帖子,對杏春吩咐道:“你去給傳信之人回話,就說我收到了,待問過娘親後就給姬小姐回帖。”

    “是。”

    杏春離開後,庾邵施施然坐到了她對面,一撩衣擺又翹起了二郎腿:“小丫頭,你該不會還是放不下想去參選祈之女神吧?”

    容蕪看著他不懷好意的臉,只覺懶的再解釋,兌回去了一句:“關你何事!”

    “唉,年紀小就是不成熟,也不聽哥哥的勸告,早晚要吃虧的嘖嘖嘖……”

    庾邵說完,就見容蕪沉著臉站起身來,走進裡屋關上了門。

    “嘿嘿,這就生氣了?這麼久了還是不經逗啊……”庾邵歎口氣,也跟著站起身想進去,卻在推門的時候愣住了。

    一下,兩下……

    臉色黑了下來,啪啪啪地拍門嚷道:“喂喂!偷偷鎖上門算什麼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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