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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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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笑佳人] 快穿之嬌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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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5:16: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章

  今天雞湯,明天排骨湯,後天魚湯,各種湯水,陳嬌換著花樣來,才餵了半個多月,王慎去年消瘦下去的臉便恢復了過來,瞧著沒那麼可憐了,之前他瘦成那樣,不像身居高位的刑部尚書,倒像牢房裡受過千般虐待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囚徒。

  王慎為官剛正,只講律法無視權貴,同僚們恨他,皇上卻喜歡這樣的臣子,眼看著王慎氣色一日比一日好,皇上都忍不住跟王慎打聽:「愛卿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喜事?」

  王慎眼前,立即浮現出陳嬌的笑臉。

  他沒什麼喜事,但每日黃昏能見到她,看她笑聽她說話,便是一日之內最大的喜了。

  可這種心思,他誰也不能說。

  畢竟,她只是把他當長輩孝敬。

  又要端午了,初二這日黃昏,翻閱完手稿後,王慎對陳嬌道:「明日開始,放三日假,阿嬌好好過節去吧。」

  陳嬌聞言,輕輕歎了口氣。

  王慎見她面露愁容,不禁關心問:「為何歎氣?」

  陳嬌低著頭,小聲道:「暢哥兒前陣子生病,端午有採藥習俗,我就想去山中採些藥草替家人祈福,可哥哥要陪嫂子,父親忙碌走不開,我自己想去又不敢一人前行,本來想叫小紅一起的,小紅卻要回家過節。」

  小紅是廚房新招的那個燒火丫鬟。

  王慎端起茶碗,不知該如何回答。府裡還有幾個小廝,但讓小廝陪她去採藥,他不放心,丫鬟的話,便是有丫鬟願意陪她去,她那般美貌,王慎也不放心。

  「大人,明日有什麼安排嗎?」

  旁邊忽然傳來她又低了幾分的聲音。

  王慎心跳加快,下意識朝她看去。

  陳嬌的臉已經紅了,就像樹上的桃子染上的第一抹淺紅,她攥著袖口,難以啟齒地道:「若大人有空,可否陪我去?大人認識的藥草也比我多。」

  她竟然邀他同行?

  王慎彷彿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拒絕?他怎捨得拒絕她任何要求,可是答應,兩人單獨出門,似乎不妥。

  陳嬌默默地等了很久,他總是不說話,陳嬌再次歎道:「是我疏忽了,大人身居高位,肯定有應酬,哪裡有時間陪我,我還是自己去罷。」

  王慎哪敢讓她自己進山採藥,忙道:「我,我並無應酬,只是我準備明早去景山看日出,寅中便要出發,你,你起得來嗎?」

  雖然緊張,但王慎的急智還在,臨時編了個非常合適的藉口。她那麼想去採藥,肯定會去的,而他們天未亮便出發,不怕遇見熟人。

  陳嬌心中十分歡喜,看看日出,也挺好的。

  「好啊,那明早寅中,我在門口等大人。」她輕輕地道。

  王慎還有憂慮,咳了咳,問:「記得跟你爹說一聲,免得他一早找不到你,著急。」

  陳嬌忍笑,嗯了聲。

  回了西跨院,晚飯後,陳嬌就去找父親說了此事。

  陳管事倒沒想歪,只覺得女兒又給大人添麻煩了。

  陳嬌嘟嘴道:「那爹爹陪我去吧,我還不想起那麼早呢。」

  陳管事要替王慎管家,雖然尚書府的事情不多,但他是萬萬走不開的。

  「叫你大哥陪你。」陳管事提議道。

  陳嬌搖頭:「不要,我想採藥回來,給大哥嫂子一個驚喜。」

  陳管事就無話可說了,再三囑咐女兒明日聽話,別耽擱大人看日出。

  陳嬌笑著應了下來。

  晚上陳嬌早早歇了,翌日天還黑著,她準時爬了起來,洗臉梳頭,換上為了今日提前縫製的一套小廝男裝,再提上小籃子鋤頭,陳嬌神清氣爽去正院了。陳嬌以為自己夠早了,遠遠卻瞧見正院影壁前站著兩人。

  「大人,爹爹。」陳嬌加快腳步走了過來。

  陳管事手裡提著燈籠,瞧見女兒這副打扮,他忍了忍,最終只道:「不得給大人添亂。」

  陳嬌乖乖道:「知道啦。」

  然後,她看向王慎。

  王慎神色威嚴:「馬車已經備好,走吧。」

  陳管事一路將二人送上了馬車。

  車內,陳嬌坐在王慎身邊,歪頭,就見王慎已經閉上了眼睛。

  陳嬌當他睏倦,便老老實實坐在自己這邊,沒有出言打擾。

  馬車出了城門,沿著官路一直往東走,大概三刻鐘後,來到了景山山腳。此時天已濛濛亮了,看得清山路,來登山看日出的百姓並不多,零零散散的幾個,看衣著也是富貴人家的老爺、公子。

  陳嬌隨王慎下了馬車,不知是不是陳嬌的錯覺,今日的王慎格外嚴肅話少。

  開始登山了,王慎讓陳嬌走在他前面,如果她腳滑摔了,他能及時扶住。

  陳嬌這世雖然是下人之女,但她小時候被王慎當自家侄女教養,沒做過什麼粗活,出嫁三年過得也是少奶奶的優渥日子,重回尚書府,陳嬌頂多做做針線做做飯抄抄書,手腕或許有點勁兒,一雙腿還是嬌嫩無比。

  才爬了一段路,陳嬌就氣喘吁吁了。

  「籃子給我。」王慎體貼地道。

  陳嬌毫不客氣地將籃子遞給他。

  兩人原地歇了會兒,繼續往上爬,爬著爬著,陳嬌突然不動了。

  王慎站在她後面兩個臺階,目光卻幾乎與她持平,無奈地問:「走不動了?」

  陳嬌搖搖頭,叫他站到她旁邊。

  王慎疑惑地又跨了兩個臺階。

  陳嬌自然而然地挽住他右臂,看著一側道:「我累了,大人帶著我走。」

  王慎全身僵硬,迅速前後張望了一番,幸好沒人。

  陳嬌推了推他胳膊,催他走。

  王慎喉頭滾動,努力忽視她親昵的動作,帶著她往前走了起來,然後再也沒敢看她。

  陳嬌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身子雖然累,心裡卻比吃了蜜還甜。到了現在,陳嬌非常肯定,王慎是喜歡她的,只是兩人輩分不同,他深深地顧慮,敢縱容她卻不敢輕易越雷池一步,沒辦法,陳嬌只好當主動的那個了,不然,她怕自己要等一輩子。

  借王慎的力,走走停停,兩人終於快到山頂了。

  陳嬌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王慎一個看似瘦弱的文官,居然沒怎麼喘。

  他不喘,正合陳嬌的意,小手拽住他胳膊,陳嬌不走了。

  王慎回頭,看見她目光哀求地望著他,白淨的小臉早已累得通紅,如東邊天空的朝霞。

  「馬上就到了。」知道她累,王慎看看天邊,柔聲鼓勵道。

  「你背我。」陳嬌大膽地看著他說。

  王慎沒動也沒說話,只有一雙黑眸,再也無法維持平靜,似雲海湧動。

  「不行嗎?」陳嬌晃了晃他的袖子。

  王慎腦海裡一片混亂,一邊是她撒嬌的樣子,一邊是殘存的理智。

  「你,你這樣,被人看見,恐生誤會。」王慎已經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了。

  陳嬌聽了,便取下頭頂定髮的髮簪,山間晨風吹拂,隨著髮簪的離開,她一頭烏髮頓時散落下來,青絲襯嬌顏,任誰也不會再把她當男兒身。

  王慎看怔了。

  陳嬌喜歡他這樣,笑道:「現在可以背我了嗎?」

  王慎握了握拳,認命地蹲了下去。

  陳嬌輕輕伏到了他背上,夏日兩人的衣衫都薄,王慎立即感受到了她的玲瓏,她的雙臂環了過來,搭在他胸前,她將頭枕在了他肩膀,他聞到她的髮香。

  山風再次吹來,王慎恢復了幾分冷靜,他深深吸了口氣,大步朝近在眼前的山頂走去。

  「到了。」

  爬到山頂,王慎低聲提醒道。

  陳嬌看著遠處燦爛的朝霞,咕噥道:「找個人少的地方吧。」

  山頂還是有幾道人影的,王慎不知她是何意,他也不想猜了,四處看看,背著她來到了一片山石後。這裡不是最佳的賞日出地方,卻是最隱蔽的。

  陳嬌慢慢跳在了地上。

  王慎不敢看她,挑了一塊兒平整的石頭當椅子,坐了下去。坐好了,他剛要抬頭,不期然人影一閃,淡淡香風拂過,陳嬌已經坐到了他懷裡。

  王慎再度僵硬如石。

  陳嬌依賴地靠在他肩膀,目光投向天邊,那看似遙不可及的地方,一輪紅日正一點一點地升了上來,漫天的朝霞都成了陪襯。她看得目不轉睛,王慎的眼裡卻只有懷裡的姑娘,朝霞映紅了她的臉,她眼眸靈動如水,嘴唇豔若櫻花。

  忽然,她抬頭朝他轉了過來。

  王慎心裡一激靈,連忙望向前方。

  男人的臉是紅的,不知與朝霞有無關係。

  陳嬌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從懷裡摸出一隻香囊,遞給他道:「大人,這是我送你的。」

  王慎低頭,看到她手裡有隻天青底的綢緞香囊,香囊上繡的是戲水鴛鴦。

  香囊本就是常見的定情信物,繡了鴛鴦,王慎再不敢相信,也終於明白了她的心意。

  「我嫁過人,身份低微,還有可能不育,大人若嫌棄我,便別收這隻香囊,大人若不嫌棄,便收了吧。」陳嬌埋在他胸口,低低地道。

  她說的全是真心話,沒想裝可憐,王慎想起她的幾番遭遇,心裡卻湧起了無限憐惜。

  「為何是我?」他暫且沒有碰那香囊,看著她露在外面的側臉問,「我的年紀,足以當你的父親,縱使現在容貌不顯,再過十幾年,我便老了。」

  陳嬌笑了,往他肩窩拱了拱:「以前我只敬佩大人的才幹,後來,大人待我好,跟大人在一起,我很安心。」

  王慎仍然覺得不真實,他對她一直都不錯,但去年,她還答應與范正陽相看。

  王慎有點怕,怕她因為姻緣不順,才想委屈自己嫁他這個老男人。

  如果她非要嫁,無論她有沒有真心,王慎都會滿足她,可他還是希望,她能嫁給真正心儀之人。她還年輕,再等等,還有機會。

  「阿嬌何時,對我有了這等念頭?」王慎需要確定。

  陳嬌想了想,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那次大人被柳氏母女算計,神智全失,卻聲聲喚我名字之時?」意亂情迷時的喃喃呼喚,最叫人臉紅心跳。

  王慎全身一緊,不由地握住她手,艱難道:「那日,我,我是不是欺你了?」

  陳嬌笑,柔順地靠著他:「大人或許有欺人之心,但不懂欺人之法,是我擔心大人傷了身子,心甘情願幫大人的。」

  王慎無法想像那情形,腦海裡一片混亂,最終只問:「既然你我有過……你為何不告訴我?」

  陳嬌道:「那時我不懂大人的心意,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大人,便不想利用大人的愧疚讓大人負責。退婚後,那日雨中,我偶遇長福,從他口中猜到大人可能是故意尋我到涼亭,才生出了一絲希望。」

  想到自己做的傻事,王慎不但臉上發燙,握著她的手也漸漸熱了起來。

  原來她早就看出來了。

  「大人,你,你想娶我,還是納我?」陳嬌從他懷裡抬頭,目光複雜地問。

  王慎的尷尬頓時化成憐惜,搶過她手裡的香囊,握著她手道:「回府後,我便向你父親提親,娶你過門。」

  陳嬌笑了,高興地抱住了他脖子,她就知道,這個人不會輕賤她。

  她淺淺的呼吸吹在他耳邊,王慎何時享受過這種待遇,一時失去控制。

  陳嬌:……

  她被紮似的跳了起來,紅著臉跑了,徒留尚書大人在晨風中遺世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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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5:17: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一章

  陳嬌沒想到王慎年紀一把,看似威嚴穩重,卻那麼容易激動。

  她躲在山石另一側,等了很久,後面才傳來王慎起身的動靜,想必終於恢復如常了。

  面對面了,陳嬌悄悄看過去,就見王慎立即移開了視線,十分嚴肅地道:「該採藥了。」

  他臉皮薄,陳嬌也沒那麼厚,反正已經確定彼此的心意了,她不再戲弄王慎,乖乖地跟在他身後。山中珍奇藥草幾乎沒有,常見的普通藥草倒是零星可見,王慎拿著鋤頭找藥,陳嬌提著小籃子跟著,彼此無話。

  採了一籃底藥草,隨著日頭升高,天漸漸熱了起來,兩人開始下山。

  陳嬌忽然想到一件事,輕聲問道:「大人當真今日便要提親?」

  王慎總算看了她一眼:「可有不妥?」

  陳嬌搖搖頭,就是有點擔心:「那定了親,大人還許我編書嗎?」

  王慎沉默。

  定了親,成親之前,未婚男女更該避嫌。

  「編書不急,婚後,再繼續罷。」王慎看向前方,低聲道。

  陳嬌目光微黯,王慎這樣的君子,他如果娶了她,肯定會對她一心一意,也就是死心塌地,現在兩人之間,只差他用三媒六聘證明他的真心,證明他不怕同僚嘲笑不怕百姓非議,一旦成了親,陳嬌擔心,洞房過後,這一世便會結束。

  她想替他編完一本書,更想多與王慎相處一些時日。

  「編完再稟明父親吧,我想一鼓作氣寫完。」陳嬌認真地望著他道。

  王慎有些為難。在他看來,他早該對她負責了,繼續拖延有輕視她的意思,而且,她書編的慢,至少還要三個月,屆時定親到成親,至少也要半年,也就是說,他要推遲三個月才能娶她。

  想到剛剛她抱著他脖子時的嬌俏樣子,王慎不太想等。

  「好不好?」陳嬌拽住他的袖子,低頭晃了晃。

  王慎還能說什麼?

  「那,先委屈你了。」他看著她的小手,無奈道。

  陳嬌才不覺得委屈。

  接下來,陳嬌開始一心一意的編書,也不給王慎熬湯了,只讓王慎吩咐廚房多做些葷菜,如此他老老實實吃飯,自然不會再消瘦下去。

  她一心編書,王慎感覺卻不對勁兒了,沒了湯水,講解時她也像個普通弟子,再難看到她臉紅的樣子,王慎甚至忍不住懷疑,爬山那日其實什麼都沒發生,是他自己做了一場夢。

  然後,六月裡,又有人來向陳管事提親了。

  陳管事喜滋滋地來找王慎商量,當然先交代了一番男方的情況。提親的是陳嬌原來的夫家,方家二老沒了兒子,從遠房親戚那千挑萬選,過繼了一個侄子來,那侄子今年二十五歲,長得一表人才、年輕有為,膝下已有二子,但孩子娘已經病逝了。這侄子有心續娶,方家二老一直都很喜歡端莊知禮的陳嬌,再加上對陳嬌蒙冤入獄多有愧疚,便決定再娶陳嬌過門。

  雖然還是要嫁給鰥夫,但方家乃知根知底之人,家裡又富貴,陳管事非常滿意。

  王慎臉有點黑。

  他當然不同意,可他答應過陳嬌要暫且隱瞞兩人的事。

  「你先問問阿嬌罷。」王慎決定讓陳嬌去對付她親爹。

  陳管事馬上去找女兒了。

  誇過方家侄子,為了讓女兒更動心,陳管事還撒了個小謊:「大人也覺得好。」

  陳嬌正在廚房做飯,陳管事滔滔不絕,她左耳進右耳出,直到聽見這句,陳嬌才意外地問:「大人覺得好?」

  陳管事忙不迭地點頭。

  陳嬌低頭燒火,咬了咬嘴唇,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就算要隱瞞,他也不用誇方家侄子啊。

  第二天正好是休沐,陳嬌想了想,上午故意沒去正院,下午歇了晌,陳嬌才來編書了。

  王慎已經坐在書房了,因為陳嬌沒來,他沒有叫長福進來。

  「姑娘來了。」長福站在院子裡,笑著跟陳嬌打招呼,「大人在書房。」

  陳嬌點點頭,熟門熟路地進了書房。

  長福沒有得到主子的傳喚,便挑了個陰涼的地方,繼續在院子裡待著。

  陳嬌跨進書房,就見王慎背對她坐在書桌旁,一動不動的。

  陳嬌繞過去,在他對面落座,抬頭瞅瞅,王慎低頭寫案宗,面無表情。

  怎麼不問問她上午為何沒來?

  陳嬌覺得王慎這反應有點奇怪,鋪好手稿,陳嬌若無其事地寫了會兒字,期間幾次偷瞄王慎,他都像不認識她一樣。陳嬌忍不住了,放下筆,輕聲問道:「大人,昨日方家托媒人來提親,聽我爹說,你也贊同?」

  王慎抿唇。

  他贊同不贊同,她難道不知道?倒是她,說什麼要一心編書,有人提親便半日不露面,莫非是對方家侄子動了心?這倒也正常,方家二老她都熟悉,方家侄子一表人才年輕有為,與她正相配,自己雖然身居高位,但過得清貧,得罪了不少權貴,人又老……

  「方家確實不錯。」王慎一手寫字,頭也不抬地道,「只是方家二老喜歡的是端莊守禮的你,你再嫁過去,需收斂脾性,變回曾經的樣子。」

  陳嬌瞪大了眼睛,什麼意思,他是說她現在不夠端莊守禮?

  她是不守禮過,但也只是對他,他明明占了便宜,居然反過來指責她不夠端莊?

  「大人的意思是,我現在這樣,不配做方家婦?」陳嬌負氣問。

  王慎沒那個意思,他更在意的是,她如此問,說明她確實考慮要回去做方家婦了。

  果然他只是她屢次受挫後的一個退路。

  「配與不配,與我無關。」王慎心裡很冷,語氣卻算平和。

  陳嬌本以為自己很瞭解王慎了,可此時此刻,她居然猜不透這個男人的心思。

  她沉了臉,起身離座,最後問道:「與大人無關,那日山上所言,大人是想反悔?」

  王慎看眼她的衣擺,終於放下筆,垂眸道:「我非背信棄義之人,但也不願強人所難,你既想回方家,我絕不干涉。」

  陳嬌剛要問她何時說過要回方家了,但,陳嬌忽然注意到,王慎腰間,還戴著她端午時送的香囊。她一共送了他兩個,一個是鴛鴦戲水,那明顯是表達情意用的,知道他肯定不會戴出去,所以過節當日,陳嬌還送了一個繡「平安如意」的香囊。

  由香囊,陳嬌又記起她給王慎剝粽子時,他莫名泛紅的臉,陳嬌至今都不懂她只是剝個粽子,他臉紅什麼。

  但,王慎心裡肯定有她,現在他口口聲聲說什麼不想強人所難,莫非是在試探她的態度?果真如此,他也太傻了吧,她怎會放著好好的原配不做,而去給人當繼室後母?

  「好,大人君子,願成人之美,那我這就去告訴父親,讓他答應方家的提親。」盯著王慎毫無破綻的臉,陳嬌笑了下。

  王慎什麼都沒說。

  陳嬌徑直朝書房門口走去,出來了,陳嬌快速出了外間的門。

  長福見她往遠處走,奇道:「姑娘不編書了?」

  陳嬌點頭,點完卻示意長福別出聲,她又偷偷摸摸地折回書房,做賊似的來到書房門前,再悄悄挑起一絲簾縫。裡面王慎依然背對這邊坐著,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抓起面前寫了一半的案宗揉成一團,用力丟進旁邊的竹簍。

  陳嬌笑了,挑開門簾走了進去。

  王慎猛地回頭,面上殘留怒色。

  陳嬌尷尬地道:「忘了拿東西,回來取一下,沒打擾大人吧?」

  她表現得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語氣輕鬆,王慎胸口卻悶的快要吐血。

  竹簍就放在外面,陳嬌經過時,詫異地「咦」了聲,彎腰撿起竹簍裡唯一的紙團,當著王慎的面展開,瀏覽過後,陳嬌奇怪道:「這張寫的挺好的,大人為何要揉爛扔了?」

  王慎看向另一側的窗戶,肅容道:「我還有事,你取完東西便走罷。」

  陳嬌重新將紙團扔回簍子,見王慎側臉僵硬,不定氣成什麼樣了,陳嬌又好笑又心疼,瞥眼門口,她猶豫片刻,一轉身,就面朝王慎坐到了他懷裡。

  王慎全身猛震。

  陳嬌低頭,去解他腰間的香囊:「我的香囊落在這裡了,大人既然不願娶我,香囊也還我罷。」

  王慎心裡各種亂,他從來都看不透她,此時也聽不出真心假意,掩飾什麼般低斥道:「下去,成何體統。」

  陳嬌臉一白,跟著紅了個透。

  主動往男人懷裡坐,是很不成體統。

  可誰讓他傻?以前的幾世,大多都是男人主動來抱她。

  她仰起臉,拼盡最後的勇氣,瞪著他道:「大人不喜歡我這樣嗎?你若不喜歡,我馬上走。」

  王慎竟在她眼裡看到了淚光。

  他失了神,一動不動的,陳嬌狠狠拽下他腰間的香囊,真的要走了。

  但她才抬起一點點,裙子還沒離開他腿,王慎突然伸手,將她緊緊按了回來。

  他不許她走。

  陳嬌倒在他懷裡,眼淚掉了出來,她的手也捶在了他胸口:「你不是嫌我不端莊嗎?現在這樣又算什麼?」

  王慎按著她後腦,不叫她看他,頓了頓,問:「上午為何沒來?」

  陳嬌悶聲道:「爹爹說你覺得方家好,我很生氣,不想見你。」

  王慎第一次在心裡埋怨陳管事,嘴上卻解釋道:「我從未說過方家好,是你不許我提親。」

  陳嬌不說話了。

  王慎用另一手摳出她攥在手心的香囊,不容拒絕地道:「我現在就去跟你爹說清楚。」

  「別去!」陳嬌著急了,掙脫他大手的束縛,抬起了頭。

  王慎目光嚴厲地看著她,他想定下,一日不定,她就有可能移情別戀。

  「編完書再說。」陳嬌央求地道。

  王慎掃眼對面她的手稿,道:「婚後再編。」

  陳嬌堅決不答應。

  王慎握拳,審視地問:「你一再推延,莫非還想等更好的夫婿人選?」

  這話的醋勁兒就很明顯了,陳嬌先是吃驚,跟著笑了起來,也就是他了,才會怕她跑掉。

  如何讓一個男人相信,她非他不嫁了?

  陳嬌又看了一眼門前垂掛的窗簾,然後,她如在山上那般,抬起雙臂,親昵地環住王慎的脖子。

  沒等王慎反應過來,陳嬌閉上眼睛,主動親他的嘴唇。

  兩人才挨上,王慎就再次失控。

  他尷尬極了,與其她自己跑掉,王慎一邊躲避她的唇,一邊要推她起來,「阿嬌,別這樣。」

  陳嬌想的卻是,真等到成親,也許兩人只有一晚恩愛可過。

  他這樣好,一晚怎夠。

  厚顏無恥也好,不成體統也好,陳嬌豁出去了。

  「長福在外面,大人想他進來嗎?」陳嬌暫且鬆開他的嘴,水眸迷離地看著他。

  王慎一怔。

  陳嬌再次送上一吻。

  王慎的腦海裡,理智與渴望如困在一個籠子裡的兩頭猛獸廝殺,都想令對方臣服。

  最終,是王慎臣服在了她的長裙之下。

  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顧,王慎一把抱起早已紅透臉頰的陳嬌,大步朝書房一側的屏風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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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5:18:1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二章

  盛夏的午後,哪裡都是悶熱的。

  書房的屏風後,人影晃動,偶爾有一兩聲極輕極輕的女聲飄過來,彷彿美人正承受什麼痛苦。

  陳嬌一點都不苦,倒是一雙小手抓在王慎背上,留下了幾道血痕。

  輩分、時間、地點,每一樣都令人羞愧,但這種羞愧,更叫人著迷,越陷越深。

  王慎終於停了,汗水從他威嚴的臉龐滑落,滴在陳嬌腮邊,宛如判官對新抓的女妖的另一種懲罰。陳嬌緩緩的抬起手,胳膊還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她慢慢貼上他的臉,王慎喉頭滾動,黑眸看著她,神智尚未從九天外回來。

  「這樣,你可信了?」陳嬌的指端來到他喉頭,聲音慵懶而低啞。

  王慎目光終於恢復清明,看著她鬢髮淩亂,香腮如霞,王慎抓住她手,握緊了道:「今日就提親。」

  他不想再等,多一日都不行。

  陳嬌卻還是那句話:「等我編完書。」

  王慎皺眉,他不生氣,只是不解:「你我都……」

  陳嬌咬唇,眸光似水地與他對視:「都這般了,你還覺得我想嫁給旁人嗎?」

  這樣的姿勢,王慎肯定不會再胡思亂想,可,他想給她名分,要了身子卻遲遲不娶,太委屈她。

  他輕聲商量:「早日成親,婚後再編也一樣。」

  陳嬌搖頭。不一樣,她有種感覺,兩人婚後過不長。

  陳嬌雖然是來改命的,但這是她親手所編的第一本書,是他的書,註定要流傳千古,她想用這種方式,一直陪著他,所以,她一定要真真切切地編完這本書。

  她故意曲解王慎的意思,閉上眼睛,無比嬌羞地道:「你,你若是貪這個,婚前也可以……」

  王慎面紅如血,瞬間又失了控。

  陳嬌真的羞了,抬手捂住了臉。

  王慎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猶豫不決,陳嬌將他拉了下來。

  她就是水做的牢籠,徹底叫他沉淪。

  窗外的陽光漸漸沒那麼強烈了,書房的光線也一點一點暗了下來,悉悉索索的,陳嬌背對王慎穿好衫裙,衣裳好說,但長髮淩亂,沒有梳子是萬萬掩飾不過去的,倒是王慎,頭上的簪子一直沒動,髮髻依然整齊。

  「你,你去拿梳子來。」陳嬌難為情地使喚他。

  她還坐在地上,眉宇慵懶嬌弱無力,臉頰豔若牡丹,王慎腦海裡卻全是她咬唇隱忍的樣子,他無法想像,不必遮掩時,她會是什麼風情。

  「你,稍等。」王慎起身,準備去上房給她拿梳子。

  「等等。」陳嬌低低叫住了他。

  王慎疑惑地看過來。

  陳嬌讓他轉個圈,她目不轉睛地盯著,確定王慎衣袍上沒有任何痕跡,陳嬌又多看了眼他窄瘦的腰線,才叫他去了。

  繞過屏風的那一剎那,王慎閉上眼睛,暗暗舒了口氣。

  他,他都做了什麼?

  冷靜片刻,王慎離開了書房。

  長福已經打了一個長長的盹兒了,見主子出來了,他笑著跑過來,以為有什麼吩咐。

  王慎肅容道:「陳姑娘在裡面編書,無事不要打擾。」

  長福連連點頭。

  王慎徑直朝上房走去,來到臥室,他拿起自己的梳子藏進袖中,逗留了一刻鐘左右,再回了書房。陳嬌還在屏風後待著呢,王慎剛剛沒覺得,現在走過來,立即便聞到一股濃烈的氣息,有他的味道,也有她身上的幽香。

  「過來啊。」他在另一側站著不動,陳嬌小聲嗔道,等了這麼久,她也很怕被人撞見好不好。

  王慎悄聲吞咽,這才繞了過來。

  陳嬌沒看他,只搶過他手裡的梳子,飛快梳頭戴上髮簪,陳嬌才垂眸問:「看得出來嗎?」

  王慎不得不單膝蹲下去,端詳她片刻,點點頭:「跟之前一樣。」

  陳嬌放了心,一手撐地要起來,王慎動了動手,想扶,又沒扶。

  陳嬌這一起身,才發現雙腿酸得厲害,硬邦邦的地面,害得她腰也酸。

  「不舒服?」見她皺眉,王慎擔心問。

  陳嬌雛鳥似的投到了他懷裡,王慎下意識地抱住。

  「渾身都酸,大人一點都不憐惜我。」她埋在他胸口,嬌嬌地抱怨。

  王慎手足無措。

  「還嫌我不夠端莊嗎?」陳嬌戳著他胳膊問。

  王慎無地自容,傻了會兒,怕她誤會,忙澄清道:「我沒有那個意思。」

  陳嬌哼了哼,小聲道:「我知道,你只是不許我對別人不端莊,對你就可以,是不是?」

  她算是看透了,再正經的男人,骨子裡都一樣。

  王慎無言以對。

  陳嬌推開他,自去書桌旁坐了,桌上有茶壺,陳嬌口渴,連續喝了兩碗,一回頭,看到王慎將另一邊的窗子打開了,微風穿堂而過,吹散了臉上的熱意。王慎走過來時,陳嬌及時轉過來,回憶先前兩番纏綿,心裡一片柔情。

  剩下的時間,陳嬌一個字都寫不下去,總是忍不住想些不該想的。

  她光拿著筆不動,對面,王慎也沒比她強到哪去,有些事情,再也不一樣了。

  「我走了。」今日黃昏來的似乎特別快,陳嬌率先打破書房無聲的甜蜜,起身道。

  王慎頷首,眼睛看著桌面。

  他那傻樣,陳嬌從他身邊經過時,忍不住低頭,飛快在他側臉上親了一口。

  王慎僵在當場,直到院子裡傳來她與長福的寒暄,王慎才抬手摸臉,然後,笑了。

  原來不是不想娶妻,而是一直沒遇到對的人。

  她確實不如小時候穩重端莊,可,王慎都說不清楚,他為何偏偏就喜歡她任性耍氣的樣子。

  王慎畢竟不是普通的男人,他自然是想與陳嬌親近的,但他始終牢記禮法,接下來,任憑他心裡怎麼想,他都沒有再表現出任何那方面的意思。而陳嬌上次的大膽只是為了讓他安心,後來相處時,如果王慎主動,陳嬌願意配合,王慎要當老古董,陳嬌也不會巴巴地貼上去。

  明明都喜歡,卻又都裝作不在乎的樣子,默默地忍著。

  七月,皇上要出遊,點了王慎同去。

  他這一走就要走三個月,離別在即,在陳嬌依依不捨的目光中,王慎終於又失控了一次,再次將陳嬌抱到了屏風後。

  「專心編書,等我回來便提親。」王慎緊緊地摟著她道。

  三個月,足夠陳嬌編完了,她靠在他肩膀,心情複雜地點點頭。

  翌日,王慎天未亮便出發了。

  陳嬌沒去送,雖然她醒了。

  王慎不在的日子,陳嬌除了偶爾想他,其他時間就一心一意編書了,被他親自提點了那麼久,現在陳嬌已經不需要每日都等他審閱。剩下的案子越來越少,編完的手稿越來越厚,陳嬌特別滿足,直到中秋節時,陳嬌陪嫂子一起做月餅,聞著那甜膩味兒,陳嬌突然吐了。

  「嬌嬌?」月娘急得放下手頭的東西,趕到門前扶住陳嬌,替她拍背,「是不是著涼了?」

  陳嬌捂著胸口,滿眼的難以置信。

  她,她這是懷了嗎?

  「你等著,我叫你大哥去請郎中。」見她不吐了,月娘這就要走。

  陳嬌趕緊抓住嫂子,打起精神道:「我沒事,可能昨晚被子沒蓋好,晚上多喝點薑湯就行,大過節的,嫂子就別叫郎中了。」

  月娘摸摸小姑子額頭,覺得不燙,這才道:「行,那先看看,若明早還是不舒服,必須請郎中。」

  陳嬌笑著點頭。

  第二天,月娘密切觀察小姑子,陳嬌知道,故而吃飯時雖然有點噁心,但她努力沒有表現出來。

  月娘果然沒有懷疑。

  但,大家一個屋簷下住著,隨著懷孕的天數增加,陳嬌孕吐的反應越來越大,而且不定什麼時候來,月娘又是個心細的,八月底的時候,連續觀察數日的月娘終於忍不住了,晚飯後跟著陳嬌回了西廂房。

  「嬌嬌你跟嫂子說實話,你,你是不是有人了?」握著小姑子的手,月娘眼睛含淚道。

  陳嬌耷拉著腦袋,實在難以啟齒,與王慎在一起時放縱快活,這會兒真是後悔不已,太丟人了。

  「是誰?也在府裡做事嗎?」月娘擦掉眼淚,問完了,她將陳嬌摟到懷裡,哽咽地安撫道:「嬌嬌別怕,你說出來,我與你哥哥替你做主,總不會讓你白白吃虧。」

  陳嬌沉默許久,眼看嫂子越哭越厲害,越猜越歪,陳嬌情急之下,想了個辦法,悶聲道:「這事,只能大人替我做主,下個月大人就回來了,嫂子別急,等大人回來,我一定全部告訴你。」

  只有大人能做主?

  月娘不由想到了長福那小子,長福只是小廝,卻是近身伺候大人的,如果他犯了錯,公公也得先請示大人才能罰他!

  好個長福!

  月娘恨極了,但關係到小姑子的顏面,她同意陳嬌的辦法,等大人回來再說!

  意外懷孕,陳嬌先是著急,但想到她與王慎很快就要成親了,她就不急了,反而很開心。

  原身嫁進方家三年未孕,可能是男方的問題,也可能是這身子真不行,現在她懷了王慎的骨肉,兩人下半輩子可以做一對兒幸福美滿的夫妻,哪怕她無法親身體會每一天,陳嬌也由衷地滿足。

  她心中甜蜜,可苦了長福,無緣無故被月娘瞪了不知多少眼。

  九月下旬,在陳嬌、月娘不同目的的殷殷期待中,王慎總算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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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六世完

  王慎沒有家人,他外出歸來,也只有陳管事開心地在門口迎接。

  「府裡一切可好?」王慎看眼西跨院的方向,簡單問道。

  陳管事笑:「都好都好,大人快去休息吧!」

  王慎頷首,先回房沐浴更衣。

  西跨院那邊,月娘堅持要陪陳嬌去找王慎,陳嬌抱著編好的書稿,央求道:「我自己去吧,嫂子您等等,您若去了,我無法向大人開口。」

  月娘擰不過小姑子,只得同意。

  陳嬌過來時,王慎正心不在焉地喝茶,陳管事站在一旁回稟一些俗務。

  王慎面朝門口,看見陳嬌,他端著茶碗的手頓時一緊,卻不得不垂下眼簾,免得陳管事看出不對。雖然他早就想好了回來便向陳管事提親,說辭也準備好了,真到了這時候,王慎還是滿心羞愧,難以啟齒。

  「大人,書我編好了,您何時過目?」陳嬌跨進來,神色如常地問。

  王慎看向陳管事。

  編書是大事,陳管事笑道:「那大人先看書稿,我晚會兒再來。」

  王慎頷首。

  陳管事離開後,王慎這才敢看陳嬌,卻見她低著頭,紅唇輕抿,不太高興的樣子。

  「去,去書房罷。」王慎不太自然地道,說完先站了起來。

  陳嬌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外面長福見兩人進了書房,習以為常,他又如何能想到,他一臉威嚴的大人會「欺負」陳嬌呢?

  「有心事?」

  進了書房,王慎接過陳嬌手中的書放到桌上,擔心地問。

  換個人,小別勝新婚,肯定早就抱上來了,王慎有那念想,但做不出來。

  陳嬌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王慎的心登時七上八下的,瞅瞅門口,他終於還是走過去,握住了她的小手:「阿嬌,可是怪我回來晚了?」

  陳嬌就受不了他喚「阿嬌」,他這樣叫她的時候,溫柔得讓陳嬌覺得,她可以任意妄為。

  她拉著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腹部。

  王慎不懂。

  陳嬌幾不可聞地道:「你,你要當爹了。」

  王慎張開了嘴。

  陳嬌看到他這副罕見的傻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一笑,如百花盛開,王慎再也不必擔心她是在生氣,如此一來,他的心就都落到了手掌之下。

  「真,真的?」王慎不敢相信地問,不是說,她身子有問題嗎?

  陳嬌哼道:「你再晚回來倆月,都要顯懷了。」孩子應該是七月懷上的,現在已經快仨月了。

  所以,他真的要當父親了?

  王慎無法形容他此時的心情,再看陳嬌花似的小臉,王慎上前兩步,輕輕將她擁到了懷裡:「阿嬌,委屈你了,可,我很歡喜。」

  陳嬌乖乖地靠著他,過了會兒,她也抬手,抱住了他的腰。

  王慎低頭,沉醉地親她的髮絲,溫存過後,他低聲道:「你先回西跨院,我這就去見你爹,婚期,又要委屈你了。」孩子都有了,從提親到成親肯定不能再等幾個月,行事匆匆,未免顯得對女方不敬。

  「都是虛禮,我不在乎。」陳嬌柔聲道,細想起來,這六世,與王慎這一世她過得最輕鬆,也最充實。

  「對了,見了父親,你別提我有孕。」陳嬌紅著臉道,婚前有孕終究不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王慎明白。

  陳嬌從他懷裡出來,輕聲道:「那我先走了?」

  王慎頓時不捨,快三個月沒見了,一旦他去提親,兩人又要有一陣子不好見面。

  「再,再待會兒。」看著她柔美的側臉,王慎重新握住她手。

  陳嬌心裡甜甜的。

  王慎漸漸從容,坐到椅子上,再將她拉到了懷裡。

  「這些天,可有不適?」王慎關心地問。

  陳嬌靠著他肩膀,歎道:「總是想吐,特別是早上,還要想辦法避著家人。」

  王慎自責道:「都怪我,如果我……」

  陳嬌立即抬手掩住他嘴,小聲嗔道:「現在說那些有何用?我,我又沒怨你。」

  她掌心細膩,貼著他的嘴唇,王慎想親,又怕影響她身子,趕在失控前拉下她手,然後從袖中取出一方狹長的匣子,遞給她。

  陳嬌沒想到他這麼刻板的人還懂得送禮物,開心地接過來,打開匣子一看,裡面是支銀簪,簪頭是朵桂花。

  「中秋那晚,我隨皇上賞月,路過一個攤子,覺得這支很適合你。」王慎輕聲道,在他眼中,她就像一朵桂花,香香甜甜。

  心上人送的禮物,陳嬌自然喜歡,翻來覆去把玩片刻,想像王慎挑選簪子的情形,陳嬌奇道:「既然你與皇上同行,你買簪子,皇上豈不是看見了?」

  王慎淺淺笑了下。

  皇上確實看到了,還打趣他終於開竅了,但當時他心中只有府裡的她,不介意任何打趣。

  「心有所屬,人之常情,何畏人言。」取了簪子,王慎一邊替她別入髮中,一邊低聲道。

  陳嬌胸口湧起一絲異樣,望著他道:「大人對我真好。」

  從初遇開始,他先是救了她,然後一直在各種縱容,君子如水,他的感情也像水,出現地悄無聲息,等她察覺時,那絲絲縷縷的柔情早已滲入心扉,難以離開了。

  王慎笑,提醒她道:「以後,喚我微之罷。」

  王慎,字微之。

  陳嬌當然知道他的字,目光描繪他柔和下來的臉龐,陳嬌忽然笑了,歪頭道:「叫不出口,好像一下子變成同輩人似的。」

  王慎老臉一紅,再看她揶揄的笑,他惱羞成怒,抬起她下巴便親了下去。

  陳嬌被他懲罰了足足一刻鐘,幸好王慎懂得分寸,除了親她,沒做旁的。

  待臉頰恢復白皙,陳嬌心情雀躍地回了西跨院。

  月娘一直等著呢,進了屋裡,她急著問:「大人怎麼說?」

  陳嬌羞道:「嫂子別急,爹爹回來你就明白了,只是我有孕之事,還請嫂子務必替我隱瞞父兄。」

  她模棱兩可的,月娘能不急嗎?簡直是撓心撓肺。

  正院,因為陳嬌的好消息,王慎再見陳管事時,反而從容了下來,開口道:「陳兄……」

  陳管事詫異地抬起頭,大人叫他什麼?以前頂多直呼姓名啊。

  王慎面上掠過一絲尷尬,咳了咳,他繼續道:「陳兄,說來慚愧,阿嬌替我編書這些時日,我,我與她朝夕相處,日漸生情,今日便是來跟你提親的,若陳兄不嫌棄我年長阿嬌頗多,我想娶阿嬌為妻。」

  陳管事晃了晃,做夢似的看著對面的大人,他,他沒聽錯吧?

  王慎鄭重道:「我對阿嬌是真心,還望陳兄成全。」

  陳管事懵了好一會兒,整個人才清醒了過來,盯著王慎問:「大人,此言當真?」

  王慎道:「婚姻大事,豈可兒戲。」

  陳管事沉默許久,想到什麼,他眉頭一皺,擔憂道:「大人,可是,可是阿嬌癡心妄想,對大人無禮了?」

  王慎聽他竟然誤會陳嬌存心勾引他,臉色一沉,不悅道:「阿嬌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怎會那般行事,是我不顧輩分先亂了規矩,你要怪就怪我,別寒了阿嬌的心。」

  這話很重,陳管事忙低頭賠罪,隨後道:「大人看上阿嬌,是阿嬌的福分,只是,阿嬌的名聲,我怕連累大人。」陳管事希望女兒嫁的好,但王慎太好了,陳管事覺得女兒配不上王慎,更不想王慎因女兒損了官威。

  王慎不愛聽,也不想陳管事再貶損陳嬌,沉聲問:「那些是我的事,你只說同意不同意。」

  他無形中在擺主人的架子了,陳管事哪敢不同意啊,歎道:「我,我去跟阿嬌商量商量。」

  王慎擺擺手:「去吧。」

  陳管事在王慎面前恭恭敬敬的,看到女兒,陳管事立即變了態度,先審問女兒有沒有勾引王慎。陳嬌明白這位父親的意思,當然保證沒有,父女倆在屋裡竊竊私語,陳繼孝、月娘夫妻倆躲在屋簷下偷聽。

  得知王慎要娶妹妹,陳繼孝嘴巴張得可以吞下雞蛋了,回過神,就見妻子笑得眼睛都彎了。

  「你笑什麼?」陳繼孝疑惑地問。

  「不告訴你。」月娘逕自回屋哄兒子了,想不到啊想不到,小姑子的「男人」居然是大人!

  王慎提親提的強勢,陳嬌又願意嫁,陳管事當天就答應了,王慎要求婚期定在十月底,陳管事雖然不解為何要這麼急,但他把王慎當天,自然也是王慎說什麼就是什麼,壓根忘了此時他已經可以擺岳父的譜了。

  尚書府做了些改動,直接將西跨院修成了獨立的宅子,王慎請來的媒婆從正門出去,再從另一個門去陳家,跑來跑去,也沒多少人看見。但,成親這日,花轎特意在京城繞了一圈,京城百姓們這才知道,公正廉明的刑部尚書成親了,娶的是自家管事那個據說生不出孩子的女兒!

  百姓們紛紛替王慎可惜,一邊可惜一邊猜疑陳嬌是不是勾引主子了。京城的官員們得信兒更早,早就私底下了議論過一番,就連皇上都將王慎叫去談話過。

  王慎如此回答皇上的顧慮,道:「娶妻娶賢,能娶到陳家女,是臣之幸,望皇上明鑒。」

  皇上還是想不通,但他相信王慎的選擇,王慎大婚這日,皇上還送了一份大禮,以示隆寵。

  王慎的好友不多,婚宴只擺了四五張桌,都是沉穩之人,晚上敬敬酒意思過了,眾人便放一把年紀的新郎官去洞房了。三十五歲才成親的男人,容易嗎?

  王慎沒覺得哪裡不容易,真正覺得孤寂,也只是對陳嬌動心之後,夜裡常因相思輾轉反側。

  夜色如水,王慎來到新房,陳嬌新買的兩個小丫鬟行禮過後,便退了出去。

  王慎朝內室走去,未到門口,門簾一動,陳嬌從裡面出來了,一身大紅衫裙,烏髮上只別了根金簪,髮下美人如花如玉。

  王慎腳步一頓,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陳嬌聞到了淡淡的酒味兒,柔聲問:「喝了多少?我給你倒茶?」

  王慎搖頭:「不多。」

  說完,他走過來,握住了陳嬌的小手。

  新婚夜,新郎新娘攜手去了內室。

  陳嬌此時已經懷了四個月了,但並沒怎麼顯懷,只有她自己能摸出小腹鼓了一點。

  並肩坐在床上,王慎看著旁邊的小嬌妻,卻不知該怎麼做。

  陳嬌先爬到了床裡頭。

  王慎跟著躺了下來。

  紅燭高照,帳內一片朦朧。

  他一動不動像根木頭,陳嬌閉著眼睛,慢慢地靠到了他懷裡。

  王慎呼吸一緊,艱難地握住她手,聲音發啞:「阿嬌,不用這樣。」

  雖是洞房花燭難得,但為了孩子,他能忍。

  陳嬌失笑,湊到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王慎的呼吸,越發重了,然後,他小心翼翼地朝她覆了過去。

  這一夜,王慎格外溫柔。

  陳嬌以前都會閉著眼睛,但今晚,她努力克服羞澀,水眸盈盈地看著她的新郎,反倒弄得王慎特別緊張。

  草草結束,陳嬌懶懶地躺著,王慎負責收拾。

  「沒事吧?」重新躺下來,王慎抱著她,猶不放心地問。

  陳嬌在他肩窩蹭了蹭:「沒事。」

  王慎放了心。

  漫長的靜謐後,陳嬌突然叫他:「微之。」

  王慎心頭一震。

  「以後你斷案,我為你編一輩子的書,好不好?」陳嬌閉著眼睛,無限憧憬。

  王慎低頭,親在她瑩白的耳畔:「求之不得。」

  再見菩薩時,陳嬌意外地,心底一片寧靜。

  對她而言,王慎更像一場夢,一場稱心如意的夢,除了相伴太短,她沒有任何遺憾。

  無需多言,菩薩向她展示了她與王慎的後半生。

  陳嬌吃了一驚,她與王慎竟然連續生了三個兒子!

  養兒忙,陳嬌可沒空替王慎編書了,但她喜歡給孩子們講王慎斷過的案子,三個孩子也一個比一個聰明沉穩。官場上,器重王慎的皇帝駕崩後,性格耿直的王慎立即失寵於新帝,被貶回老家了。陳嬌一家人回到鎮上,江南小鎮山清水秀,王慎好歹是個刑部尚書,家財不多但也是有的,一家人過得簡單自在。

  孩子們大了,各奔前程,陳嬌終於可以安心替王慎編書,夫妻倆日日相對,晚年溫馨而安詳。

  畫面結束,陳嬌嘴角帶笑。

  「還剩最後一世了。」菩薩慈悲地提醒道,「準備好了嗎?」

  陳嬌「嗯」了聲。

  經歷了那麼多,最後一世,再難再苦,她都有足夠的勇氣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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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昭寧宮後殿,一間光線昏暗的宮女房中,陳嬌白著臉繫上裙子,然後與另一個宮女阿玉一起跪到了地上。

  教習嬤嬤坐在椅子上,嚴肅地對二人道:「剛剛教你們的,可都記住了?」

  陳嬌、阿玉齊齊點頭,一個臉色蒼白,一個面紅如血。

  教習嬤嬤很滿意,取出兩本一模一樣的冊子分別遞給二女,然後道:「六殿下十七了,明年就要封王出宮,至今身邊卻無一個暖床,娘娘千挑萬選才選中你們二人,明日到了六殿下身邊,你們務必盡心伺候。」

  「奴婢謹遵嬤嬤教誨。」兩個年輕的小宮女再次叩首。

  「好了,先下去吧,晚上好好休息,明早收拾齊整好見六殿下。」

  教習嬤嬤走後,陳嬌與阿玉才站起來,互視一眼,各懷心思地回了兩人共用的房間。

  「阿嬌,你怕不怕?」坐在床上,阿玉忐忑地問道。

  陳嬌沒吭聲,她這世是個宮女,名字原叫柳兒,被賢妃看中後,改成了阿嬌,旁邊的阿玉也是如此。

  阿玉紅著臉放下手裡的冊子,低著頭,小聲道:「聽說六殿下心狠手辣脾氣暴躁,身邊除了劉公公,其他公公、宮女沒一個能在淩霄宮待足半年的,要麼犯錯被攆走,要麼直接被六殿下打死打傷,你說,咱們能入殿下的眼嗎?」

  陳嬌還是沒吭聲。

  她很沮喪。

  第六世結束時,改命的任務只剩一世,陳嬌躊躇滿志,已經做好了面對各種困難都勇往直前的準備,可她沒想到,第七世的她竟然是個卑微的宮女,普通宮女也就罷了,居然還是即將送到六皇子周潛宮裡的教習宮女!

  什麼是教習宮女?那是專門教導皇子男女之事的宮女,教完了,皇子覺得滿意,便會收了教習宮女當通房,不滿意,那便退回去,而被退的教習宮女,首先要面對上面嬤嬤的嚴厲懲罰,跟著就會被送到教坊司,調教調教,隨時準備為官員們起舞助興,以及……獻身,宛如民間青樓的歌妓。

  再說六皇子周潛,他生母是賢妃身邊的一個宮女,不知怎麼被惠元帝寵倖了,一夜受孕。當時賢妃還只個嬪,沒有子嗣,她表現地極為大度,命人好好照顧周潛生母。周潛生母平平安安地熬到了生產,一番艱辛後誕下了六皇子,未料產後大出血,連兒子都沒能見一面就去了。

  惠元帝後宮三千,哪會在乎一個臨時起意寵倖過的宮女,隨便封了個位分後,將六皇子交給賢妃養育。到底是親兒子,惠元帝來賢妃這邊的次數漸漸多了起來,一年後,賢妃順利生下七皇子,一舉封妃。

  賢妃自然賢德,對旁人所出的六皇子比親兒子還好,七皇子玩鬧她捨得管,六皇子調皮搗蛋,她就捨不得訓斥,有什麼好東西也會先賞賜六皇子,久而久之,把六皇子養成了任意妄為、我行我素的脾氣,若非他才思聰敏、精通武藝得了惠元帝的歡心,不然就憑他闖下的大小禍事,肯定早就被惠元帝厭棄了。

  六皇子漸漸長大後,十四歲初上戰場,至今十七歲,三年裡,六皇子立下赫赫戰功,越發受惠元帝賞識,前不久惠元帝在皇城外圍挑了一座府邸命工部修建,雖未明說,但文武百官都知道,宅子建好,惠元帝就要給六皇子封王了。

  這樣的喜事,賢妃身為六皇子名義上的母妃,當然要表示表示,於是她精心挑選了兩個貌美的丫鬟送給六皇子。

  那兩個宮女,便是陳嬌的原身與阿玉。

  六皇子將她們倆帶回淩霄宮後,並沒有馬上收了她們,而是把她們當普通貼身宮女。六皇子雖然脾氣暴烈,但他生的高大俊美,京城見過世面的貴女們看到他都忍不住心動,更不用說兩個小宮女了。

  原身與阿玉都對六皇子一見傾心,也都想成為六皇子的第一個女人。

  論容貌,原身臉蛋、身段都勝過阿玉,像朵嬌豔的芍藥,阿玉被賜名「玉」,是因為她氣質更清雅,宛如水裡楚楚動人的蓮花。原身非常自信,阿玉自覺容貌不足,又急於求成,終於在一個晚上,阿玉趁六皇子醉酒歸來,佯裝失足,輕輕地跌到了六皇子的懷裡。

  彼時原身去端熱水了,回來時走到一半,就聽屋裡傳來阿玉的慘叫,原身慌慌張張地趕過去,就見阿玉披頭散髮地跪在地上,砰砰砰地不停地磕頭。醉酒的六皇子閉著眼睛倒在床上,懶懶地喚了聲「劉四」,劉公公立即進來,將苦苦哀求的阿玉提走了。

  自那之後,原身再也沒見過阿玉。

  雖然很怕,但少了一個對手,原身漸漸開心起來,越發小心翼翼地伺候六皇子。

  六皇子看她如看草芥,倒是來做客的七皇子,也就是賢妃的親兒子,看原身的眼神越來越火熱。猜到兄長不喜這丫頭,七皇子直接開口向六皇子討要。六皇子想了想,讓七皇子拿他親外公贈的那柄寶劍來換。

  七皇子的外公可是鼎鼎有名的戰神衛國公,衛國公送外孫的寶劍,能差?

  七皇子捨不得換,也怕外公知道後罵他敗家。

  六皇子並不強求,好整以暇地用原身吊著七皇子。

  七皇子最終沒有抵擋住美色的誘惑,拿寶劍換了美人。

  原身還挺高興的,與其伺候一個喜怒不定的六皇子,不如伺候身份更尊貴、更懂得憐香惜玉的七皇子。而七皇子確實對原身百般寵愛,後來搬到王府,七皇子還抬了原身當姨娘,便是娶了王妃進門,七皇子對原身的寵愛也沒有斷掉。

  原身自鳴得意,殊不知早成了王妃的眼中釘,王妃進府第二年,便安排了一場原身意外落水的好戲,原身喪命水中,菩薩給的記憶就此結束。

  入睡之前,陳嬌已經有了主意。

  七皇子肯定不能招惹,六皇子不近女色倒是一樁好事,她就安分守己地伺候六皇子幾年,將來再想辦法掙點功勞,求六皇子或未來的王妃准她出府恢復自由,然後再另覓姻緣吧。嗯,六皇子雖然可怕,但看過回憶,陳嬌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唯一的難題,是如何讓六皇子覺得,她比一柄寶劍更值得保留。

  昨夜陳嬌睡得很不踏實,吃完早飯不久,賢妃就派身邊一個叫錦繡的宮女來領她與阿玉了。

  陳嬌、阿玉恭恭敬敬地來到了主殿。

  賢妃坐在羅漢床上,再次打量這兩個丫鬟。

  陳嬌能感受到賢妃滿意的注視,想到她這世的模樣,陳嬌都很難為情。臉蛋自然是美的,美得濃豔,偏偏身段也很,怎麼說呢,陳嬌慢步走路都覺得前面晃得礙事,必須把小衣做得緊了才行。至於後面,乃傳說中特別好生養的料子,虞敬堯他娘看了肯定喜歡。兩頭鼓了,唯獨中間一段小腰水蛇似的,天生妖精相。

  真難為賢妃能從一堆宮女裡挑出她,真難為六殿下見了她居然無動於衷。

  對面賢妃已經打量完了,滿意地點點頭。她送老六兩個美婢,一來能顯示她身為母妃的格外關照,二來越出色的美人,越容易留在老六身邊,將來老六出了宮,她就指望著兩個美人充當她的眼線了。

  賢妃又親自告誡了二女一番。

  陳嬌之所以要面臨殉葬的命運,就是因為在宮裡吃過虧,此時又捲進宮中,陳嬌早沒那麼單純了。不管賢妃安排她伺候六皇子有什麼目的,既然她的命落到了六皇子手裡,陳嬌便只會費心應付六皇子一人,絕不會傻傻地幫賢妃什麼。

  「六殿下到。」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了小太監的通傳。

  陳嬌與阿玉立即退到了一旁。

  男人沉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陳嬌規規矩矩地低著頭,只能看見那人繡著雲紋的衣擺,以及一雙黑靴。

  「兒臣拜見母妃。」六皇子周潛,恭聲朝羅漢床上的女人行禮道。

  賢妃目光溫柔,同時充滿了驕傲,笑道:「老六免禮,過來到母妃身邊坐。」

  周潛沒有客氣,坐在了羅漢床另一側。

  賢妃瞅瞅陳嬌兩個宮女,戲謔道:「猜猜母妃找你何事?」

  周潛目不斜視:「兒臣不知。」

  賢妃就朝陳嬌二女招招手。

  陳嬌、阿玉立即小步來到了主子們面前。

  周潛淡淡掃了她們一眼,目光在陳嬌臉上稍微多停留了一會兒。

  賢妃看在眼裡,慈愛地道:「你啊,年紀不小了,眼瞅著明年就要封王出宮,身邊若沒個伺候的,母妃睡得都不踏實。這不,母妃千挑萬選為你挑了兩個宮女,模樣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好,比去年送你七弟的強多了,你若喜歡,等會兒就帶走吧。」

  周潛聞言,再看看二女,起身朝賢妃道謝:「讓母妃費心了,兒臣覺得這二女甚合我意。」

  賢妃笑眯眯道:「喜歡就好,喜歡就好。」

  一刻鐘後,陳嬌、阿玉就跟在周潛身後,離開了昭寧宮。

  周潛與劉公公走在前面,男人們腳步很大,並沒有照顧她們的意思,陳嬌、阿玉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四月的天氣,有點熱了,阿玉身段纖細,跟得還算容易,可憐陳嬌肉多,刻意收緊的小衣也攔不住那波濤暗湧。

  陳嬌恨極了,下定決心要少吃飯,儘快把這身肉減下去!

  一路小跑,終於來到周潛的淩霄宮,陳嬌能控制吸氣聲別那麼重,卻管不住衣襟的起伏。

  周潛坐到椅子上,抬頭,就見新得的兩個宮女都臉蛋紅紅,低著頭很是規矩,只是胖的那個喘得厲害,有點扎眼了些。

  「叫什麼名字。」周潛淡淡地問。

  「奴婢名叫阿玉。」阿玉聲音平穩。

  「奴婢名叫阿嬌。」陳嬌聲音偏低,這種賢妃專門改的用來取悅男人的名字,陳嬌自己說出來,有點可恥。

  周潛意味不明地「嗯」了聲,偏頭對劉公公道:「暫且安排她們負責我的起居,今日你給她們講講規矩,明早再過來服侍。」

  劉公公彎腰領命。

  周潛喝口茶,移步去了內室。

  劉公公則領著陳嬌二人去院子裡教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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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5:18: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五章

  當了宮女,就不能睡懶覺了,天才濛濛亮,陳嬌與阿玉就起來了,輕手輕腳的洗漱,收拾完自己,再靜靜地守在院子裡等候裡面的六殿下。

  阿玉習以為常,陳嬌剛變成宮女不久,以前她基本是被伺候的那個,第一次變成宮女伺候人,陳嬌真心覺得苦,但,形勢如此,她只能儘快適應,畢竟這位六殿下可不是王慎那樣的主子,會縱容她的嬌氣。

  過了會兒,劉公公悄悄從裡面出來了,昨晚是他在次間守夜。

  陳嬌偷偷打量了劉公公一番。

  六殿下今年十七,這位劉公公頂多也就二十歲的樣子,面皮白淨,長了一雙細長的眼睛,好像隨時在笑,像個老好人,讓人覺得親切。陳嬌還不瞭解劉公公的脾氣,只知道劉公公能長期留在六殿下身邊,必定是個人物,如果可以,她要與劉公公打好關係才行。

  劉公公卻沒將陳嬌二女放在眼裡。以前賢妃也給殿下送過美貌婢女,但殿下一來還沒開竅,對男女之事無甚興趣,二來殿下與賢妃有著深仇大恨,殿下就是再想睡女人,也不會碰賢妃送的貨色,想必過不了多久,這兩個小宮女便會被殿下打發了。

  上房傳來動靜,六殿下起床了。

  劉公公朝陳嬌、阿玉使個眼色。

  二女低頭走了進去。

  周潛剛從帷帳內出來,陳嬌始終低著頭,只看他腰以下,阿玉偷偷抬眼,就見六殿下雖然長髮披散略顯淩亂,臉龐卻俊如美玉,長眉挺拔,如兩把張揚的英氣長劍。匆匆一瞥,阿玉及時垂下眼簾。

  周潛猶帶幾分睏意,沒看見兩個宮女一般,微眯著眼睛去了後面的淨房。

  陳嬌與阿玉早就商量好了分工,阿玉放好水盆站在洗漱架前準備伺候周潛洗漱,陳嬌掛好帷帳,彎腰疊被鋪床。淨房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陳嬌微微皺眉,記起身份,旋即又恢復如常。帷帳中有一絲淡淡的梅香,不知是周潛衣物上的,還是他沐浴用的花露香。

  周潛從淨房回來,眼中已恢復清明,目光掃過恭敬站在洗漱架旁的阿玉,他便看見了床前的另一個宮女。她正在疊被子,彎著腰,衣衫盡數貼於後背,襯得下盤渾然似兩輪圓月,竟還隨著她手上的忙碌而微微的顫動。

  周潛想了會兒,方記起兩個宮女的名字,又是嬌又是玉的,賢妃還真是煞費苦心。

  周潛沒再多看二女,早飯後,他自去御書房讀書了。

  周潛不屑讀書,但父皇定下的規矩,皇子封王搬出宮之前,都得讀書。

  周潛前面的五位皇子,一個封了太子住在東宮,另外四位都封王了,御書房裡,周潛就是最大的,七皇子只小他一歲,剩下從老八到老十二,全都是乳臭未乾的半大孩子,惠元帝子嗣多,還有些五歲以下的隨母住。

  因此,每次讀書,七皇子都會坐在周潛身邊,兩人單獨混個小圈子。

  「六哥,聽說母妃昨日送了你兩個美人?」教書的夫子還沒來,七皇子別有深意地問周潛。

  周潛默認。

  七皇子嘿嘿笑:「這是喜事,晌午我帶兩壇美酒去你那邊,賀喜六哥獲美。」

  周潛笑了下,隨他去。

  上完文武課,兄弟倆分別回了各自的寢宮,皇子們的宮殿都在一處,離得並不遠。周潛換完衣服休息片刻,就聽院子裡響起七皇子興奮的聲音:「六哥,我來蹭飯了!」

  周潛放下書,來了廳堂。

  陳嬌、阿玉都在廳堂候著,眼看著七皇子已經來到了門前,陳嬌緊張地攥了攥手。

  七皇子一進來,目光就瞄向了兩個宮女。

  賢妃對兩個兒子的教養法一向不同,她送周潛的全是大美人,對親兒子七皇子,賢妃只安排了兩個容貌中等的教習宮女,怕的就是宮女太美,早早迷惑了兒子的心智,失了進取之心。但七皇子不懂母親的深意,自己宮裡的全是庸脂俗粉,如今看到陳嬌、阿玉,七皇子眼睛都快直了,狠狠地盯了陳嬌的衣襟幾眼!

  好傢伙,比他屋裡二人的加起來的都不遜色!

  陳嬌並不以如今這身子為榮,此時被七皇子看歌姬一般的打量,陳嬌忍不住抿唇,露出一絲慍意。旁邊的阿玉也被七皇子大刺刺地打量了一番,但她只是紅了臉頰,將頭垂得更低了,有她的柔順襯托,陳嬌的怒意就很明顯了。

  小美人生氣了,七皇子既覺得新鮮,又有些掃面子,訕訕地摸了摸鼻子。

  周潛多看了陳嬌一眼,才請七皇子落座。

  身為皇子,怎會將兩個宮女當回事,再瞅瞅陳嬌二女,七皇子羨慕嫉妒地道:「六哥,母妃真偏心,跟你這兩個相比,我屋裡的簡直上不了檯面。」

  周潛笑道:「有何不同?我是看不出來。」

  七皇子哼道:「當然不同了,一邊是大魚大肉,一邊是清水白菜,你愛吃哪個?」

  周潛道:「葷素搭配,方是養生之道。」

  七皇子還想強嘴,但心思一轉,再看陳嬌阿玉,一個豔若牡丹,一個清秀如蓮,可不正是葷素搭配?不像他屋裡,全是劣質的普通大白菜!

  胸口更堵,七皇子拉著周潛喝了很多酒,他想要美人,兄長向來對他頗好,七皇子覺得,如果他開口討要,兄長肯定會送他一個。但,七皇子也非不懂事之人,兄長剛得的美人,自己還沒新鮮夠,哪會給他,他需再等等才是。

  只要是美人就行,七皇子不介意美人是不是完璧。

  飯後,七皇子又去了一趟昭寧宮,抱怨母親為何不送他美人。賢妃知道兒子心思單純,有些話她只能埋在心思,嚴厲地訓了兒子一頓。

  七皇子憤憤離去。

  淩霄宮,周潛歇晌了,陳嬌與阿玉坐在廳堂休息。

  阿玉瞅瞅陳嬌,小聲道:「阿嬌,七殿下似乎很喜歡你呢。」

  「背後非議主子,當罰。」陳嬌心煩意亂,哪有心情與阿玉閒聊,警告地提醒道。

  阿玉咬唇,掃眼陳嬌的衣襟,阿玉低頭,不由地自卑起來。聽以前的姐妹們說,男人對他的第一個女人有非同一般的情分,六殿下那般俊美,阿玉想在他心裡佔據一席之地,可,偏偏賢妃安排阿嬌與她一起服侍六殿下,旁人阿玉都不怕,唯獨阿嬌,她沒有信心。

  她琢磨著爭寵,陳嬌在努力回憶七皇子向六殿下索要她的時間,似乎,就在兩個月後?

  短短的兩個月,她如何讓六殿下捨不得拿她換寶劍?

  陳嬌覺得很難,主人要給,她多半阻攔不了,那,有沒有辦法讓七皇子厭惡她呢?

  陳嬌心中一動,隱隱有了計劃。

  夜幕降臨,臨睡之前,周潛要沐浴。

  陳嬌去吩咐水房備水,阿玉留在廳堂,想到自己要服侍殿下沐浴,她滿面羞紅。

  周潛靠在椅子上,看眼阿玉,繼續看書。

  陳嬌去而復返,走到阿玉身邊,然後回話道:「已經吩咐了,水房馬上送水過來。」

  周潛「嗯」了聲,翻了一頁書,他再抬眼,就見阿玉臉還紅著,那個叫阿嬌的倒是很鎮定。

  「你們,誰會揉肩?」周潛隨意地問。

  阿玉臉更紅了,細聲道:「奴婢會。」

  陳嬌正愁該如何回答,聽見阿玉主動請纓,她悄悄鬆了口氣。

  未料周潛卻朝她看來,聲音微揚:「你不會?」

  記憶中的六殿下喜怒不定,陳嬌忽然又擔心他會因為她笨手笨腳退掉她,心念飛轉,陳嬌恭聲道:「奴婢也曾學過按揉筋骨,只是技藝不如阿玉嫺熟。」

  阿玉一喜。

  周潛看著陳嬌恭恭敬敬的模樣,笑了笑,沒說什麼,繼續看書。

  浴桶裡的水備好了,周潛放下書,起身,經過二女身邊時,他停在阿玉面前,道:「今晚阿嬌守夜,你回去罷。」

  阿玉的臉瞬間白了,怕被主子看出她的失望,她迅速低頭掩飾了過去,轉身離開前,阿玉目光複雜地看向陳嬌。陳嬌心情比她更複雜,菩薩給的記憶一幕一幕過得非常快,陳嬌只能記住一些生死攸關的大事,具體每一天發生了什麼,她並不知曉。

  周潛為何叫她守夜?這個守夜,沒什麼深意吧?

  陳嬌試圖回想今日的表現,與原身沒有什麼不同啊,都規規矩矩的,若說差別,也就是原身傾慕周潛一心爭取表現,她則是儘量將機會讓給阿玉,但,怎麼就把差事讓到自己頭上了?

  「愣在那裡作何,還不進來服侍。」周潛都走到側室門前了,沒聽到腳步聲,回頭見陳嬌原地沒動,一臉複雜,他皺眉喝道。

  陳嬌心頭一震,顧不得多想,趕緊跟了過來。

  側室也是浴室,南面臨窗搭了長榻,北面擺著四扇刺繡屏風,能容兩人共浴的浴桶隱隱若現。

  周潛走到屏風前站定,雙臂微微張開,黑眸再次看向陳嬌。

  這是讓她伺候更衣呢!

  陳嬌心裡一萬個不願,卻不得不裝作理所應當的柔順樣子走過去,站在周潛面前,先解他腰間的衣帶。

  周潛垂眸,看到她白皙的小臉,沒有羞澀,那如黛的細眉難以察覺地輕蹙,倒似不太情願。

  「娘娘看中你之前,你在哪裡做事?」周潛問。

  陳嬌一邊將他的腰帶掛到衣架上,一邊答道:「回殿下,奴婢在繡房做事。」

  她這身子,出身貧家,是去年採選進宮的秀女,因為沒錢打點宮人,雖然容貌出眾,卻被安排到了繡房,整日以針線為伍。但,巷深酒香,不知消息如何傳到賢妃耳中去了,於是將她挑了過來。

  說完了,陳嬌重新過來,為他寬衣。

  初夏時節,周潛只穿了一件單衣,外袍一脫便露出男人健碩的上半身。歷經六世,陳嬌也算見多識廣的人了,雖然詫異周潛年紀輕輕竟然練就了這麼一具不輸成年武將的身軀,但她很快就收斂詫異,臉不紅心不跳的。

  周潛眼眸微眯。

  不對,他派人查到的消息,這個阿嬌出身尋常身世也清白,可一個十五歲的姑娘,第一次見男人的身體,怎會沒有一點羞澀?鎮定穩重地彷彿訓練有素。

  陳嬌掛好他的長袍,轉過來,就見周潛還在那站著。

  陳嬌心跳開始不穩,以前她也服侍過那幾任丈夫沐浴,但大多時候都是男人們迫不及待將她丟進浴桶,非要她幫忙更衣時,陳嬌脫完外袍也就不管了。現在,她還得替周潛脫褲子嗎?

  男人不開口,陳嬌只好盡足一個貼身宮女的本分,猶豫片刻,她攥住周潛的褲邊,往下用力時,陳嬌再也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人也迅速蹲下去,低垂著腦袋,只看他的褲腿兒。到了此時,她的臉終於窘迫地紅了。

  周潛盯著她的腦頂看了會兒,跨出褲腿,赤腳去了屏風後。

  陳嬌又鬆了口氣,這差事,輕鬆倒是輕鬆,但心裡好累。

  「過來,替我擦背。」

  才放好褲子,裡面男人又喚她了。

  陳嬌閉上眼睛,再睜開,渾身僵硬地走了過去。

  水汽蒸騰,周潛懶懶地靠著桶壁,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靠近。

  陳嬌神色恭敬地繞到他身後。

  周潛抬起手,將濕透的巾子遞給她。

  陳嬌低頭去接,視線不可避免地在水面掃過。

  幸好幸好,六殿下果然不近女色,水底下十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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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5:19: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六章

  洗完澡,周潛還真使喚陳嬌幫他捏肩膀。

  男人穿著一條白色長褲愜意地趴在床上,陳嬌不得不跪在床邊,認命地伺候他。

  「沒勁兒,用力。」她才按了兩下,周潛便不悅地道。

  陳嬌只好加大力氣。

  習武的男人,肩膀硬邦邦的,陳嬌捏完左邊捏右邊,捏完右邊還得捶背,伺候到一半她兩條胳膊便酸得不行了,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好像幹了什麼重活。周潛聽得清清楚楚,納悶這宮女怎麼這麼不禁用,他扭頭往後看,就見旁邊的小宮女滿臉緋紅,眉頭皺著,正發狠似的捏他。

  他轉過來的突然,陳嬌沒有準備,但還是用最快的速度收起怒色,裝得服服帖帖的。

  陳嬌也沒有氣這個男人,她只是在氣這耗力的差事,生點氣才能使出力氣。

  周潛盯著她看了會兒,繼續趴了過去。

  她的呼吸越來越重,背上的力氣越來越輕,周潛想到她咬牙切齒的模樣,竟覺得很有趣。

  「怎麼越捏越沒勁兒了?」他輕飄飄地道。

  陳嬌想哭,為了減肥,今天的三餐她吃的都比較少,哪料到這位六殿下會突然安排力氣活兒?

  她拼命地將殘餘的力氣使了出來。

  「再重點。」周潛聲音微冷。

  陳嬌豁出去了,結果力氣沒擠出來,辛酸的淚疙瘩擠掉一雙,吧嗒掉在了周潛結實的背上。

  周潛猛地回頭。

  陳嬌嚇得啊,飛快跳下床,撲通跪在了地上:「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周潛眉頭緊鎖,盯著她問:「什麼東西?」該不會是她的臭汗吧?

  陳嬌確實出了一身汗,她是愛潔之人,自然明白周潛為何發怒,為了證明那不是她的汗,陳嬌顫巍巍地抬起頭,眼裡猶帶淚珠。這也是陳嬌第一次發現,人在特別累特別累又必須繼續幹活兒的時候,會想哭。

  周潛看著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猜到了,沉聲問:「這麼不願伺候我?」

  陳嬌擦擦眼睛,忙道:「不是,奴婢只是力竭,怕服侍不周殿下責罰,才膽怯落淚。」

  周潛相信,這是實話。

  「還不擦掉?」他仍然嫌棄她的東西。

  陳嬌趕緊擦掉了他背上的兩滴淚。

  「下去罷。」周潛要睡了。

  陳嬌最愛聽的就是這句,舉著酸痛的胳膊為他掩好帷帳,吹了內室的幾盞燈,陳嬌悄無聲息地退到了次間。她的鋪蓋擺在榻沿下,陳嬌累出了一身汗,但此時卻無法回去洗漱,強忍著那種油膩感,陳嬌疲憊地鑽進被窩。

  夜裡,陳嬌做了個夢,夢見她在廚房揉麵團,一直揉啊揉……

  天微微亮了。

  劉公公過來,看到阿玉站在院子裡,上房門還沒開。

  「怎麼回事?」劉公公皺眉問,按理說,殿下睡覺,守夜的宮女該提前開門的。

  阿玉神色複雜,低頭道:「昨夜,昨夜殿下特意留了阿嬌守夜。」

  阿玉深知她與阿嬌的職責,現在阿嬌晚起,一定是昨晚殿下折騰地太狠了,也許,兩人現在就躺在一張床上。

  劉公公不太信殿下會寵倖賢妃的人,可,想到陳嬌那狐媚子似的臉蛋與身段,劉公公也拿捏不准了,就與阿玉一起等著。

  內室,周潛醒了,下床後直接往淨房走。他當慣了主子,早已認為外面守夜的人能聽到他的動靜並進來伺候,所以,當周潛放完水,重新回到內室卻發現一個宮女都沒有時,周潛臉色微變,朝次間走去。

  開門挑簾,周潛一抬頭,就見地上有個鋪蓋,那個叫阿嬌的宮女腦袋朝他躺著,整個人朝外側蜷縮,烏黑的長髮鋪滿了枕頭,露出一張白裡透粉的小臉。

  周潛長這麼大,頭一次看到敢賴床的宮人。

  他在門口定了定,然後走過去,來到了陳嬌身邊。

  離得近了,周潛看到她嘴角上揚,不知做了什麼美夢。

  周潛咳了咳。

  被窩裡的人猶在睡著。

  周潛記起她怕得要哭的眼睛,笑了笑,然後走到桌旁拎起茶壺,折回她身邊。

  有什麼東西滴在了陳嬌臉上,她迷迷糊糊地轉了個方向,結果還是有東西滴下來,下雨似的,陳嬌終於睜開眼睛,往上一看,就見六殿下手持茶壺站在一旁,那茶壺壺嘴對著她,一滴茶落下來,正好砸在了她嘴唇上!

  陳嬌懵了幾瞬,突然反應過來,嚇得魂飛魄散,慌不迭爬出被窩跪了下去。

  她和衣而睡,衣衫雖然淩亂但還算齊整,只有一頭長髮淩亂,顯得極為不雅。

  周潛擺正茶壺,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陳嬌全身都在抖,她一個伺候人的宮女居然睡了懶覺!這麼大的錯,周潛會不會打她罵她然後派人將她送回賢妃那邊?想到自己可能要淪落到教坊司,陳嬌越抖越厲害,怕得忘了替自己辯解。

  她腦袋垂得極低,烏髮有的落在胸前,有的垂在背後,一段雪白的後頸掩映其間。

  周潛盯著她的脖子看了會兒,冷聲道:「還不起來?等我伺候你是不是?」

  陳嬌幾乎本能地,立即站了起來,哆哆嗦嗦地道:「奴婢知錯了,奴婢保證再也沒有下次。」

  周潛什麼都沒說,將茶壺塞給她,他去內室等著了。

  陳嬌飛快捲好鋪蓋,心慌意亂地打開廳堂的門,迎面就撞見了劉公公、阿玉。

  她頭髮都沒來得及梳,領口沾了茶水濡濕一片,莫名地引人遐思。

  起得晚都沒有被殿下責罰,劉公公都忍不住想到了那上頭,朝陳嬌擺擺手叫她快回房收拾,他與阿玉先進去伺候主子。

  劉公公暫且替陳嬌鋪床,仔細檢查一番,劉公公沒有發現異樣,可,昨晚阿嬌服侍殿下沐浴,也許是在浴桶裡伺候的?

  一刻鐘後,陳嬌換了一身衣裳趕回來了,低著頭不敢看周潛。

  兩個宮女站在一塊兒,一個妖嬈豐腴,一個纖若蒲草,怎麼看胖的都是力氣大的那個。既然胖的服侍得都吃力,瘦的肯定更不頂用。

  周潛先去用早飯了,皇子的早飯雖然不如另外兩頓奢侈,但也有兩葷兩素四道菜。

  周潛剩了半碟醬牛肉,掃眼陳嬌,他淡淡道:「這個賞你了,多吃點。」

  吃得越多,力氣越大。

  他的話一出口,劉公公、阿玉都難掩震驚地看向陳嬌。

  陳嬌才不稀罕周潛的剩菜,但還是跪下謝恩。

  周潛休息片刻,自去禦書房了,劉公公同行。

  主子走了,陳嬌、阿玉才去廚房用飯。

  桌上除了宮女的例菜,還有周潛吃剩的那碟牛肉,剩了五六片。

  陳嬌見阿玉一直盯著牛肉看,就叫阿玉一起吃。

  阿玉苦笑,端著自己的碗道:「殿下賞你的,我怎好僭越,你都吃了吧。」

  陳嬌聽出了一絲酸味,猜到阿玉誤會她在顯擺,陳嬌就不勸了,而周潛賞的菜她也不能不吃,好在周潛是按順序夾的牛肉,筷子幾乎沒動過剩餘的這些,陳嬌就勉強都吃了。

  飯後,兩人待在偏廳休息。

  阿玉偷瞄陳嬌幾眼,到底好奇,忍不住小聲問道:「阿嬌,昨夜,殿下,殿下待你如何?」

  陳嬌朝她看去。

  阿玉心虛地低下頭,小手攥著帕子。

  陳嬌心思轉了幾轉。之前原身與阿玉爭著要當周潛的第一個女人,阿玉怕比不過才急於求成得罪了周潛,繼而被罰,被退回去的教習宮女,絕對沒什麼好下場。現在,如果她默認阿玉的誤會,阿玉是不是就不會再做傻事了?

  陳嬌看向窗外。

  阿玉留在淩霄宮,對陳嬌而言是件好事,七皇子早晚會來討人,周潛身邊就她與阿玉兩個美人,如果只剩陳嬌一個,就算陳嬌招了七皇子的嫌,七皇子愛美心切,說不定還會開口要她。倘若阿玉在,七皇子就有選擇的機會了。

  那麼,阿玉跟了七皇子後,是否也會被七皇子日後的王妃害死?

  陳嬌不知道,宮中形勢複雜,她自保都難,管不了別人了。

  總之,除了默認阿玉的這個誤會,陳嬌不會再做什麼主動將阿玉往七皇子身邊推,她只會自己避開七皇子,其他的,她只當個看客。

  「還,還好。」陳嬌簡單地道。

  阿玉聽了,又羨慕又有一絲嫉妒,殿下都賞阿嬌菜了,肯定對阿嬌十分滿意。

  怪誰呢,怪她貌不如人,錯失了先機。

  晚上周潛沐浴,又點了陳嬌服侍。

  阿玉落寞地離開了。

  陳嬌無奈地跟著周潛進了側室,不過一回生二回熟,這次陳嬌從容多了。

  洗完澡繼續捏肩膀,捏到陳嬌呼哧呼哧開始喘氣了,周潛擺擺手,示意今晚到此結束,他可不想再被她甩兩滴淚過來。

  陳嬌鬆了口氣,吸取昨日的教訓,這晚陳嬌再三告誡自己不能起晚,於是,第二天她真的早早醒了。

  次間光線朦朧,陳嬌瞅瞅自己簡陋的鋪蓋,心想,她會越來越像個真正的宮女吧?

  就在陳嬌努力適應宮女生涯的時候,七皇子領著他屋裡的兩顆「白菜」來淩霄宮做客了。

  「六哥你看,母妃到底偏心誰?」

  四個宮女分左右而站,七皇子痛心疾首地道。

  周潛掃眼七皇子帶來的二女,但笑不語。

  七皇子發了一通牢騷,突然長歎一聲,然後吩咐四女去院子裡玩耍,他要與周潛下棋。

  陳嬌四女乖乖退到了院子中。

  七皇子帶來的兩人,一個叫青竹,一個叫青蘭,青竹挽著陳嬌說話,青蘭則拉著阿玉去了另一側。

  青竹話很多,陳嬌漸漸聽出味兒來了,青竹應該是奉了七皇子的囑咐,來打聽她的喜好的。

  陳嬌心想,七皇子到底是多缺美人啊,居然急到了這個地步。

  她儘量敷衍。

  青竹瞅瞅上房,忽然壓低聲音,羨慕地對陳嬌道:「六殿下高大偉岸,功夫了得,你們能伺候六殿下,真是有福。」

  正常來說,禮尚往來,陳嬌也該誇讚七皇子一番的,但陳嬌打定主意要得罪七皇子,因此,她故意驕傲地笑了笑,自得道:「是啊,我也覺得我家殿下好,跟我家殿下站在一起,七殿下還是孩子呢。」

  青竹聽了,尷尬在臉上,喜在心裡。

  哼,讓殿下惦記這個阿嬌,回頭她添油加醋地轉述阿嬌此話,殿下還不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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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御書房。

  夫子講課,周潛坐姿端正,看起來聽得很認真,心思卻在琢磨旁的,但即便如此,也不妨礙他注意到旁邊的七皇子時不時投過來的打量目光。

  又不是不認識,有什麼好打量的?

  周潛朝七皇子看去。

  七皇子立即低下頭,抓起筆裝模作樣地寫了幾個字。

  中間休息,周潛去淨房解手,走到一半,七皇子從後面追了上來。皇子們讀書的地方,只有一間淨房,但淨房裡面又用屏風隔了幾個小單間,絕對能保證每位皇子的私密。劉公公替周潛拉開一個單間的門,周潛剛跨進去,七皇子便迫不及待地衝進了周潛隔壁的單間。

  屏風是刺繡的屏風,能隔絕視線,但也能看到個人影。

  周潛放水的時候,就見旁邊的屏風上,七皇子幾乎是壁虎般趴在那裡,面朝他。

  周潛皺了皺眉,低聲斥道:「老七。」

  七皇子已經看到了!

  六哥的確實比他的壯觀些,可六哥長他一歲,如果兩人同歲,根本就沒有差別!可恨六哥身邊的阿嬌,說他身材矮小,既不如六哥偉岸俊美,又不如六哥戰功赫赫,戰功他確實不如六哥,但論身高,他只比六哥矮了一截而已!

  七皇子氣衝衝走出了淨房。

  周潛聽著他離去的腳步聲,眉頭皺得更深,什麼意思,老七跟過來就是為了窺視他?

  周潛覺得七皇子今日的舉動太過反常,上午的課都結束了,兩人一起往皇子們住處走時,當七皇子再一次目光複雜地朝他看來,周潛直接問道:「頻頻窺視我,到底所為何事?」

  賢妃有一肚子壞水,偏偏親生兒子是個心直口快的,七皇子自覺受到了不公評價,本來就憋得慌,既然兄長問了,七皇子回頭,讓兩個伺候的公公退遠點,然後憤憤道:「六哥身邊的阿嬌太沒規矩,居然背後貶損我。」

  周潛就想到,昨日兩人的宮女確實碰過面。

  「她如何貶損你了?」周潛漫不經心地問。

  七皇子繪聲繪色地模仿從青竹那裡聽來的陳嬌的語氣,細著嗓子道:「是啊,我也覺得我家殿下好,高大俊美文武雙全,七殿下身材矮小,文采武藝都不如我家殿下,跟我家殿下站在一起,七殿下就像個乳臭未乾的孩子!」

  說完,七皇子恢復正常聲音,抬手比劃他與周潛的身高,氣憤道:「她眼睛瞎是不是,我只比你矮一點點,哪裡像孩子了!」他都十六了,從去年開始就睡女人,若非沒有王妃青竹青蘭都在服用避子湯,他都差不多當爹了。

  面對七皇子的怒火,周潛淡淡道:「她以下犯上,對七弟不敬,回頭我會罰她。」

  七皇子心中一凜,六哥待他不錯,待底下的宮人心狠手辣從不仁慈,該不會要打罰阿嬌吧?想像一個嬌滴滴的美人被打得皮開肉綻然後攆出宮的情形,七皇子頓時生出一片憐惜,忙道:「六哥言重了,我豈會跟一個小宮女計較,不值得不值得。」

  周潛看他:「七弟的意思是,不罰了?」

  七皇子連連點頭。

  周潛道:「那就先饒她一次。」

  說話間,前面就是皇子住所了,兩人各自回宮。

  周潛一進來,就看到兩個宮女低頭恭敬地站在院中迎接他,目光掃過陳嬌那張過於明豔的臉,周潛實在無法將這個規規矩矩的宮女與那番囂張得意的話對到一起。不過,人前人後各一張臉,也許她只是在他面前規矩罷了。

  當晚,陳嬌正任勞任怨地站在浴桶前替周潛洗髮,冷不丁聽男人問道:「昨日你與七殿下身邊的宮女說了什麼?」

  陳嬌拿著水瓢的手一抖,本該灑在他髮間的水就落空了。

  她與青竹說了一堆廢話,值得周潛追究的,只有她嘲諷七皇子像孩子那句,青竹肯定會告訴七殿下,難道七殿下跑到周潛面前告狀了?

  陳嬌不敢賭,放下水瓢,立即跪到了地上:「奴婢口沒遮攔,請殿下責罰。」

  周潛雙手搭在浴桶上,往外看了眼,問:「七殿下身為皇子,豈是你可非議的?」

  陳嬌臉色蒼白,是她考慮不周,沒料到七皇子會告狀。

  「禍從口出,有些事你心裡明白便可,切莫隨便對他人言。」周潛看著她蒼白的小臉道。

  陳嬌睫毛微動,這,周潛沒有責罰她的意思?

  再想了想,陳嬌忽然懂了,她那話雖然得罪七殿下,卻實打實地誇了周潛,看周潛此時的態度,顯然是被她的奉承取悅了啊。

  愛慕虛榮的男人,陳嬌默默地腹誹。

  「起來吧。」看出她懂了,周潛輕聲道。

  陳嬌飛快站了起來,偷偷看向浴桶中的男人,只見對方閉著眼睛,俊美的臉龐因為水汽的氤氳,浮上了淡淡的紅色。不得不說,論容貌,七殿下確實遠遠不如周潛,想來周潛的生母應該也是個貌美的宮女。

  喜歡聽奉承嗎?

  陳嬌默默記住了。

  稍後替周潛按揉筋骨時,周潛再次嫌棄她力氣小,往常陳嬌萬萬不敢回嘴的,今晚她鼓起勇氣,一邊替自己解釋一邊小小地拍了個馬屁:「殿下魁梧健碩,肌似銅牆鐵壁,奴婢雖全力以赴仍然覺得吃力,服侍不周,還望殿下見諒。」

  既然是拍馬屁,聲音自然要諂媚些,與平時的恭敬另有不同。

  周潛便覺得,這丫頭放柔的聲音要更悅耳些。

  「伺候過別人嗎?」他愜意地趴著,對著床內側問。

  陳嬌回想原身的記憶,低聲道:「奴婢家貧,非農忙的時候,母親總是做繡活補貼家用,一天下來,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奴婢便跪在母親身後為她舒筋解乏。」

  周潛的腦海裡,卻浮現另一幕。太后在世時,賢妃經常為太后抄寫經書,有次他與七皇子去昭寧宮請安,恰逢賢妃剛剛抄完經書,身邊的宮女在為她揉肩捏背,然後,七皇子孝敬地走過去,親自侍奉賢妃。

  是不是天底下的每個子女,都如此孝敬過生母?

  可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

  周潛忽然沒了興致:「下去吧。」

  他聲音清冷,陳嬌雙手一頓,不知自己哪裡說錯了,也不敢問,替周潛蓋好被子掩好紗帳,陳嬌悄悄退了出去。

  接下來的半個多月,陳嬌、阿玉都小心翼翼地伺候著,誰也沒有觸周潛的黴頭。

  四月底的時候,宮外的二皇子順王膝下又添了個兒子,這是順王夫妻的嫡次子,順王很高興,給宮裡宮外幾個兄弟都下了帖子,請兄弟們去喝洗三酒。

  七皇子收到帖子,興奮地來淩霄宮找周潛。

  周潛被惠元帝叫去了,還沒回來,劉公公跟著去了,陳嬌、阿玉作為周潛身邊的大宮女,只得出面招待他。

  周潛不在,七皇子可以走也可以選擇留在這邊等,看著眼前這兩個如花似玉的小美人,七皇子自然捨不得走的,一邊往廳堂走一邊笑道:「想必你們殿下很快就回來了,我在這裡等吧。」

  他大刺刺地在主位落座,陳嬌見了,恭聲問:「我去為殿下泡茶,不知殿下喜歡喝什麼?」

  她想儘量避免與七皇子相處。

  七皇子卻誤會陳嬌急著討好他,笑道:「碧螺春,我愛喝這個。」

  陳嬌點點頭,去茶室了。

  七皇子一直目送陳嬌離開,目光才回到了阿玉身上。

  他是通曉風月之人,看美人的眼神就帶著幾分風流,與周潛的冷漠截然不同。阿玉被他看得特別不自在,小臉一點一點地紅了起來。美人嬌羞,更惹人憐惜,仗著周圍沒人,七皇子咳了咳,柔聲問道:「阿玉臉皮這麼薄,是不是六哥疼你疼少了?」

  阿玉臉更紅了,別開臉,蚊吶似的道:「殿下,殿下您別這樣。」

  七皇子被她這小模樣激出了一身火,探著上半身問:「你如實告訴我,我便不為難你。」

  阿玉聽了,想到六殿下夜夜只命阿嬌服侍沐浴、守夜,竟是連一晚的機會都不給她,不由湧起一陣委屈,落寞道:「奴婢容貌醜陋,至今尚未能服侍六殿下。」

  七皇子一聽,面露詫異,阿玉確實不如阿嬌更勾人,但也絕對是頂尖的美人了,六哥居然還沒碰過?

  「那,阿嬌呢?」七皇子好奇地問。

  阿玉苦笑道:「阿嬌最得六殿下的寵。」

  已經被六哥吃了啊,七皇子剛冒出的一絲希望立即蔫了回去,但又覺得理所當然。

  也許,六哥就喜歡阿嬌那樣的,不愛阿玉這種。

  心思轉了轉,七皇子意味深長地問阿玉:「若我向六哥討了你,你可願伺候我?」

  阿玉吃驚地抬起頭。

  七皇子剛要朝她露出溫柔一笑,忽見周潛主僕出現在了院子裡,做賊心虛,七皇子「噌」地跳離椅子,嬉皮笑臉地朝周潛迎了過去:「六哥總算回來了,我等你半天了。」

  與此同時,陳嬌也端著託盤從茶室出來了。

  周潛只看七皇子:「你有事找我?」

  七皇子拍拍手裡的請帖:「二哥請咱們後日去喝洗三酒,我拿不准送什麼禮,想與六哥參謀參謀。」

  周潛了然,請他進去說。

  「殿下回來了。」阿玉低頭行禮道,臉上殘留一絲紅暈。

  周潛視若無睹,與七皇子分別坐了一側主位。

  院子裡,陳嬌又折回去替周潛備了一壺他愛喝的毛尖,才將兩樣茶一起端了上來。

  七皇子還心虛呢,沒敢多瞅陳嬌,周潛看著陳嬌將一碗毛尖放在他這邊,還算滿意。剛剛在院子裡,他看見她的託盤上只有一碗茶。

  喝茶聊天,商量好禮物,七皇子提出告辭,臨走前,他深深看了阿玉一眼。

  阿玉始終低著頭。

  「七殿下等了多久?」客人走後,周潛問兩個宮女,眼睛看著陳嬌。

  陳嬌如實道:「只等了泡茶的功夫。」

  周潛沒再問下去。

  到了順王府辦洗三宴的日子,周潛與七皇子一道出了宮,天快黑了,人還沒回來。

  陳嬌與阿玉一起等著。

  天黑無月,陳嬌看向青蓮一般的阿玉。

  回憶裡,周潛正是今夜醉酒,阿玉主動投懷送抱,卻被周潛責罰,不知被送去了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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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5:19: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八章

  與已經封王的幾位皇子比,十七歲的周潛還是太年輕了,偏他又是要強的性格,七皇子不勝酒力老老實實地認輸跑出去吐了,周潛不,他硬是接過一碗一碗酒,明明視線已經模糊,他愣是靠著意志端坐在椅子上。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老六幾個還得回宮呢。」夜幕降臨,東道主順王終於做主散席了。

  周潛離席時,身體微不可查地晃了下,被劉公公及時扶住了。

  人在順王府,周潛沒吐,出了王府上了馬車,周潛立即吐了個昏天暗地,車廂裡全是難聞的酒氣。劉公公一邊照顧主子一邊挑開窗簾散味兒,馬車走到一半,周潛還忍無可忍跳下馬車,溜進一條巷子放了半天水。

  吐也吐過了,撒也撒過了,剩下的半條路,周潛只覺得頭昏難受。

  馬車停在宮門前,接下來周潛也只能步行,劉公公扶住他一條胳膊,周潛輕飄飄地彷彿踩在雲裡,只覺得天上的星星與附近的宮殿都在轉悠。他好歹能堅持自己走,前面七皇子早就趴到了貼身公公的背上,昏昏睡過去了。

  劉公公一直將周潛扶進了內室,剩下的活兒就都是陳嬌、阿玉的了。

  「我去端水。」

  看眼癱在床上的六殿下,阿玉心裡苦苦的,搶在陳嬌開口前道。六殿下擺明不喜歡她了,阿玉也不想再費心思往六殿下跟前湊,自討沒趣,而且,自從七皇子說過要討她過去後,阿玉就存了另一樣心思。

  在淩霄宮,她註定要被阿嬌壓一頭,到了七皇子那邊,她便是七皇子屋裡的頭一份了。

  一個心狠手辣冷漠無情,一個身份貴重溫柔體貼,如果一開始就給她選擇的機會,阿玉也會選七皇子。

  阿玉出了內室。

  陳嬌站在床邊,看著阿玉纖細的背影,她忽然確定,阿玉怕是有了異心了。

  人各有志,陳嬌不會勸說阿玉什麼,更何況,這也是她樂見其成的結果,七皇子得了阿玉,自然不會再厚顏無恥地討要她。與阿玉相識一場,陳嬌只希望阿玉的野心小一點,將來安安分分地當個妾室,免得被未來的主母恨上,結局淒涼。

  「茶。」

  身後傳來男人沙啞的聲音,陳嬌回頭,看見周潛一手撫額,皺著眉在喚茶。

  陳嬌連忙去倒了一碗早就備好的醒酒茶,回到床邊,周潛依然躺著沒有坐起來的意思,陳嬌只好彎腰,一手放到周潛後腦下使勁兒往上托,一手端著茶碗往他口中送。周潛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卻是陳嬌鼓鼓的衣襟。

  酒席上兄長們的調笑突然再次響在耳畔。

  「聽說老六新得了兩個美人?」

  「不錯不錯,我們老六也長大了。」

  周潛口乾舌燥,茶碗被人送到嘴邊,他心不在焉地喝茶,目光微微上移,看到一截白皙的脖子。

  怕茶水灑了,陳嬌注意力都在茶碗與周潛的嘴唇上,沒留意男人在瞅哪裡。

  小心翼翼地服侍周潛喝了一碗茶,陳嬌讓周潛繼續躺著,她回去放茶碗,就在此時,阿玉端著一盆熱水回來了。

  「殿下,該擦身了。」將熱水放在床前,阿玉恭敬地道,眼裡多少還存了一絲期待。

  周潛閉上眼睛,啞聲道:「阿嬌留下,你下去吧。」

  阿玉心頭一片淒涼,看眼陳嬌,她低頭離去。

  陳嬌倒也習慣了,她不懂周潛為何只喜歡使喚她,一開始陳嬌還擔心周潛對她有什麼企圖,但她在淩霄宮待了快一個月,周潛一次都沒流露出過那種意思,陳嬌就放心了下來。至於近身伺候周潛,陳嬌更是能做到坦然面對了。

  周潛懶懶地躺著,陳嬌吃力地替他褪去裡外衣袍,只剩一條及膝的白色裡褲。

  但,就在陳嬌將周潛外面的長褲褪到一半的時候,陳嬌看到了危險。

  今晚的六殿下,十分不平靜,而且,與他十七歲的年齡也不太相配,完全不輸二十幾歲的大男人。

  是喝酒喝多了嗎?

  陳嬌默默地說服自己男人的變化與她無關。

  打濕巾子,擰乾水,陳嬌轉過來,見周潛閉著眼睛似乎睡熟了,陳嬌開始從他泛紅的俊臉擦起,擦到左邊胳膊時,陳嬌剛想再去洗次巾子,男人突然拽住她手腕,力氣之大,陳嬌什麼都來不及做,人就朝床裡頭撲去了,緊跟著身上就多了一個人。

  陳嬌驚恐地往上看,不期然撞進周潛那雙黑沉沉的眸子。

  「殿下……」陳嬌終於開始害怕。

  周潛沒說話,大手攥住陳嬌的衣帶便要扯。

  陳嬌本能地攥住他的手。

  周潛皺眉,盯著她問:「你不想伺候我?」

  陳嬌看著他淩厲的劍眉,想到聽說過的淩霄宮各種慘案,陳嬌縱是不願,也不敢承認。她也曾面臨過相似的情形,那時候是虞敬堯,可虞敬堯只是個富商,再狠也不會動輒殺人,陳嬌有膽量與他周旋拖延,如今換成皇子,陳嬌只怕自己才搖頭,周潛就命人將她拖走了。

  「不是,奴婢,奴婢還沒洗澡。」陳嬌哆哆嗦嗦地解釋道。

  周潛有點掃興,但,他的火已經起來了,不在乎。

  他大手一扯,陳嬌的腰帶就飛到了地上,陳嬌渾身僵硬,可沒等她想到什麼合適的藉口,她的衫子也被周潛拽走了,十七歲的六殿下,力氣大的驚人。事已至此,陳嬌再不抱任何全身而退的希望,她閉上眼睛,緊緊攥住了兩側的褥子。

  周潛的呼吸,變得猶如困獸。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陳嬌,他早就看出她胖了,卻沒想到胖成了這樣,就像回來路上看見的宮燈,在他眼前晃個不停。

  就在周潛準備按住她不叫她晃時,鼻子裡突然一熱,周潛一怔,跟著就見一滴血掉在了她身上,一滴兩滴……

  陳嬌自然能感覺到,她疑惑地睜開眼睛,恰好周潛也抬頭朝她看來,鼻子那兒仍然在淌血。

  「殿下!」陳嬌真的驚了一瞬,但她馬上意識到這是脫困的機會,所以陳嬌一把推開愣在那兒的男人,用最快的速度跳下床,一邊撿起地上的衣物匆忙穿上,一邊快速安撫周潛道:「殿下快捏住鼻子,往後仰頭!」

  鼻血洶湧,周潛終於回神,立即坐好,按照陳嬌說的那般仰頭,捏住鼻子。

  他臉上也有血,陳嬌取來帕子先幫他擦掉。

  周潛手捏著鼻子,眼睛冷冷地盯著她。

  陳嬌又怕了起來,這人該不會要遷怒她吧?

  「殿下,奴婢,奴婢讓人去傳太醫?」陳嬌緊張地問。

  「不必。」周潛冷聲道,他知道自己為何會流鼻血,叫了太醫,明日整個宮裡該都知道他的醜事了。

  他語氣不善,陳嬌想了想,跪到床前賠罪:「都怪奴婢服侍不周,望殿下恕罪。」

  周潛不能低頭,視線也垂不下去,索性對著床頂生悶氣。

  他第一次想要個女人,沒想到什麼都沒做,先丟了人。

  確實怪她,怪她生的那麼胖,偏偏,又胖的特別饞人。

  「起來。」他不悅地道。

  陳嬌從命,站直了,見他鼻子下又多了血,陳嬌再次抓起帕子幫他擦拭。

  周潛的臉一直都很臭。

  陳嬌還是很善解人意的,主動替他解釋道:「殿下今晚喝了那麼多酒,回來得又晚,冷風一吹身子就受不住了,致使身體有異,往後殿下還是少喝點吧。」

  周潛心中一動,再次朝她看去,她當真以為他的失態是因為醉酒?

  陳嬌恭敬又不失關心地回視他,偽裝地天衣無縫。

  周潛的臉色,總算沒那麼黑了,也是,她見過的世面比他更少,如何猜得到真相。

  「端茶。」周潛吩咐道。

  陳嬌跑去倒茶。

  周潛一手捏著鼻子,慢慢地喝了一碗茶,清涼的茶水加上丟人的懊惱,漸漸壓下了渾身的燥火。

  陳嬌低眉順目地守在旁邊,瞥見他恢復平靜的地方,陳嬌暗暗鬆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周潛鬆開手,鼻血已經止住了。

  怕再次丟人,周潛擺擺手,叫陳嬌下去。

  陳嬌端著水盆退到次間,聽裡面沒有任何動靜,陳嬌才悄悄解開衣衫,擦周潛留在她身上的鼻血。

  躺下後,陳嬌失眠了。

  既然周潛已經動了要她的心思,她躲過了今晚,明晚呢?

  陳嬌很愁。

  若她是個貴女,或是普通些的官家小姐,周潛想要她,她都可以嘗試讓他娶她做正妻,但,現在她只是一個卑微的宮女,別說周潛絕不會動娶她的念頭,便是周潛願意,朝臣、惠元帝那裡也不會答應。

  怎麼辦?

  寧死不從?

  陳嬌苦笑,虞敬堯不敢真的逼死她,周潛卻毫無顧忌,皇族中人,最不把人命當回事。

  不能不從,那就只能順從,一旦成了周潛的女人,她還有機會脫身嗎?

  或者,努力讓周潛對她死心塌地?

  陳嬌翻了個身。

  如果周潛就是她這第七世要征服的夫君,那這輩子,怕是最難了。

  外面陳嬌睡不著,裡面周潛躺在床上,同樣睡不著,滿腦都是那一床春景。

  越想越難以入眠。

  周潛不是個喜歡委屈自己的人。

  他挑開羅帳,朝外面喊道:「來人。」

  陳嬌打了個激靈。

  她一動不動,猶如藏身草叢的獵物,唯恐鬧出任何動靜吸引了外面虎視眈眈的野獸。

  「阿嬌。」

  周潛再次喚道,這次聲音冷了幾分。

  陳嬌不能再裝聾子,她咬咬唇,爬出被窩,飛快梳好頭,點了一盞燈,去了內室。

  「殿下有何吩咐?」站在羅帳外,陳嬌儘量平靜地問。

  「熄燈,進來。」周潛坐著說。

  陳嬌握緊了燈杆,旋即又鬆開。

  熄了燈,陳嬌慢慢地爬進他的羅帳。

  還沒坐穩,一雙鐵臂便將她摟到了懷裡。

  陳嬌忍不住地顫抖。

  「賢妃沒派人教過你?」周潛暫停動作,意味不明地問,面容隱在黑暗中。

  陳嬌大著膽子,小手搭上他的胳膊,低低問:「殿下第一次去戰場,可曾害怕?」

  既然免不了這一遭,陳嬌就不能只當個逆來順受的宮女,否則,她一輩子都沒機會得到他的心。

  周潛沉默。

  怎會不怕,只不過不會讓人看出來。

  「奴婢身份低微,做什麼、去何處都不由己,但奴婢一身清白,望殿下憐惜,莫隨意捨棄。」

  陳嬌埋到他懷裡,依賴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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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5:19: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九章

  陳嬌一直在哭,弱不堪憐的哭,淚是真的,哭聲卻是一半真,一半刻意拿捏好的,有一絲絲害怕,又有一絲絲委屈,但甭管哭聲裡蘊含了什麼情緒,她的哭都特別婉轉好聽,如一隻嬌弱的黃鶯鳥低低的啼叫,絕不會令人心生厭煩。

  就在這哭聲裡,周潛差點將命交代給她。

  她就像一朵怎麼揉也揉不壞的棉花,讓他愛不釋手,好幾次,周潛都深深地埋到了她懷裡。

  她還特別香,像隻熟透的桃,香的他想咬幾口。

  周潛確實咬了,剛用點力陳嬌就「哎」了聲,周潛忙鬆了口,嘴上的意圖被阻,周潛有點生氣,越發狠地收拾她。

  這「不給我吃我就欺負你」的心思太明顯,陳嬌哪能看不出來,她也生氣,白日的時候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向一位皇子動手,但現在,陳嬌先試探地在周潛肩膀撓了一下,沒什麼可怕後果,陳嬌就又撓了幾把。

  兩人互相報復,一個晚上打了四次架,打完抱在一起睡著了。

  天亮了。

  阿玉與劉公公站在上房緊閉的房門前,面面相覷。

  昨晚殿下醉酒起得晚很正常,怎麼阿嬌還沒起來?

  阿玉不知道陳嬌其實還沒伺候過周潛,劉公公卻是知道的,因為起誤會的第一日,劉公公就委婉問過周潛要不要給陳嬌安排避子湯,周潛說不用,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難道,昨晚殿下真的寵倖她了?

  面對緊閉的房門,劉公公各種猜測起來。

  內室,周潛先醒了,憋醒的,畢竟昨晚喝了太多酒。

  宿醉加上一夜胡鬧,周潛頭疼欲裂,他閉著眼睛想坐起來,左臂卻被什麼攔住了,周潛皺眉看過去,就見熟悉的宮女面朝他枕著他的手臂,夏日清晨明亮的晨光穿過羅帳,水似的照在她身上。她烏髮如雲,香腮似花,身上穿的竟然是他的中衣,中衣鬆鬆垮垮,半遮半掩的。

  周潛目光定在了她領口。

  昨晚的一切漸漸清晰起來。

  周潛全身發緊,但,當務之急,是去趟淨房。

  她睡得很熟,周潛下意識地放輕動作,下了床,周潛直奔淨房,放水的時候,腦海裡還全是昨晚。可是,記憶又不是太過清晰,只記得她哭了好久。

  喝口涼茶,重新回到床邊,周潛已經徹底清醒了。

  他默默看著床上的胖宮女。

  賢妃送的人,他從未打算碰,但,她又有些不一樣,還算入他的眼。

  碰都碰了,那就,再碰一次吧,昨夜頗有囫圇吞棗之感。

  周潛再次隱入了羅帳。

  陳嬌睡得正香,周潛湊過來,沉甸甸地壓著她,陳嬌一邊嫌棄地往裡轉一邊閉著眼睛推他,一副嬌滴滴的模樣。竟然拒絕主子,這是宮女的大忌,可這等伺候與端茶倒水又不一樣,周潛格外寬容,扯開那層中衣再次將她撈了回來。

  陳嬌終於醒了,看著埋在懷裡的黑腦袋,陳嬌欲哭無淚。

  他不是才十七歲嗎?明明是七世裡最年輕的,怎麼這麼能折騰?

  「殿下,殿下……」陳嬌哀求地抱住他,用行動拒絕。

  周潛抬起頭,眼裡是好事被打斷的不悅。

  陳嬌眼裡含淚,楚楚可憐地望著他:「殿下饒命。」

  周潛皺眉:「何出此言?」

  陳嬌此時是真的無法再伺候他了,哪都難受,不能說自己身板差,她顫巍巍地奉承道:「殿下十四歲便上戰場,武藝超凡宛如仙人,有使不完的力氣,奴婢只是凡間俗女,昨晚,昨晚已經竭力侍奉了,可,可……」

  光說似乎不夠真誠,陳嬌掃眼身上,指著一處紅痕可憐兮兮地道:「殿下看,都快流血了。」

  周潛早就注意到她身上的狼狽了,看看那些紅點,再看看她泫然欲泣的眼睛,周潛抿唇,到底沒有強求,側身躺在了一旁。

  陳嬌雖然很睏,卻不敢留在他身邊睡懶覺,誰知她剛要起來,周潛就從後面抱了過來,捏棉花。

  陳嬌:……

  她只好乖乖地當一團大棉花。

  「既然幼時家貧,怎麼長得這麼胖?」周潛真的很好奇。

  陳嬌羞憤欲死,這都是天生的,他以為她願意?

  「奴婢也不想。」陳嬌悶悶地道。

  周潛動作一頓,問:「為何?」

  陳嬌小聲抱怨道:「走路都累,跑起來更累,還要被人嘲笑。」

  周潛唇角上揚:「誰嘲笑你了?」

  他的動作表明了非常滿意她的胖,陳嬌就壯著膽子道:「剛剛殿下不就笑我胖。」

  周潛沒說什麼,只是換了個地方捏棉花。

  陳嬌不敢動。

  周潛突然坐起來,毫無預兆地抓住她兩隻小腿。

  陳嬌就像被丟進鍋裡的蝦,全身瞬間燒成了粉色。

  周潛親自查看過她的傷勢,知道她所言非虛,這才打消了再欺負她一次的念頭。放下她,周潛抬頭,看到她雙手捂著臉,又羞又可愛。

  「不早了,起來吧。」周潛最後看她一眼,挑開了羅帳。

  陳嬌忍著全身的酸痛,爬起來穿衣。

  晚上是枕邊人,白日又是宮女了,眼看周潛自己穿衣,陳嬌簡單梳頭後先去外面開門。

  此時天已經大亮了,陳嬌臉紅紅的眼底帶著淡淡青,一看就是整晚沒睡。

  劉公公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陳嬌、阿玉再次進去服侍周潛,周潛瞥見陳嬌偷偷打哈欠,道:「今日不用你伺候,回房吧。」

  陳嬌受寵若驚,看過去,周潛已經移開了視線。

  在阿玉複雜的目光下,陳嬌慶倖地回了她與阿玉住的耳房。

  周潛叫來劉公公,吩咐了一番。

  等周潛離開後,阿玉受劉公公所托,端著託盤去見陳嬌了。

  託盤上擺著一小碗湯水,聞起來像茶,陳嬌知道這是避子湯,皇家在子嗣的規矩上更嚴,正妻沒生下孩子之前,通常不會讓妾室先生出庶子。不過,皇家準備的避子湯藥性更溫和,基本不會傷身,味道也沒那麼苦。

  除了避子湯,託盤上還有一瓶傷藥。

  「殿下對你真好。」阿玉坐在陳嬌身邊,陳嬌喝湯時,阿玉看到她白皙的脖子上有幾處紅痕。

  陳嬌淡淡笑了下。

  這種好,不過是男人對枕邊人的寵罷了,周潛喜歡她的身子喜歡她的服侍,自然願意給些隨隨便便就能給的寵愛,這種寵愛陳嬌可以得到,將來周潛有了其他的妾室,她們也可以得到,只有周潛的正妻,得到的才會是一個男人給女人的真正的好。

  菩薩給的記憶中,陳嬌離開淩霄宮後,記憶就不包括周潛了,所以陳嬌不知道周潛有沒有娶王妃有沒有廣納妾室。現在陳嬌要做的,就是努力只讓周潛寵她一人,如果這個計劃失敗,周潛始終把她當妾室看,陳嬌只能再另想辦法了。

  每逢一、五、十的日子,周潛與七皇子都會去昭寧宮請安。

  今天是五月的第一天,因為昨晚在順王府喝多了,兩個皇子起得都遲了,周潛抵達昭寧宮時已經是日上三竿,就這樣,七皇子還沒來呢。

  賢妃打趣周潛:「老七遲到我早習慣了,今兒個老六怎麼也來晚了?」

  周潛苦笑道:「昨晚醉酒,耽誤了時辰,請母妃恕罪。」

  賢妃關心道:「都是一家人,遲些請安沒什麼,只是你們兄弟尚且年少,往後切不可與幾位王爺拼酒,小心傷了身子。」

  周潛起身行禮:「母妃教誨,兒臣銘記在心。」

  賢妃點點頭,叫周潛落座,她笑著問:「阿嬌阿玉在你身邊服侍也快一個月了,你可還滿意?」

  周潛道:「阿嬌很好,兒臣已經收用,阿玉且再觀察一段時間。」

  賢妃腦海裡浮現出兩個宮女,既然老六誇阿嬌好,賢妃便明白這個兒子喜歡什麼樣的美人了。

  她面色微微嚴肅起來,道:「若是阿玉有何不妥,你儘管退回來,母妃再為你挑個合心意的。」

  周潛笑著搖搖頭:「兒臣再看看,暫且不勞母妃費心。」

  賢妃「嗯」了聲,提醒他道:「既然你喜歡阿嬌,那也該給個名分了,這叫賞罰分明。」

  阿嬌是她精心挑選送去周潛身邊的眼線,賢妃當然希望阿嬌撈個名分,地位更穩固。

  周潛神色平靜地道:「兒臣今日來也正要與母妃商量此事,既然母妃同意,兒臣這就報上去了。」

  皇子身邊的姨娘也是有份例、宮人伺候的,需要記錄在檔。

  兩人商量完了,七皇子終於來了,話題自然轉移成了別的。

  淩霄宮,陳嬌飽飽睡了一覺,醒來就被劉公公通知,要她搬到後院的廂房去住,不僅如此,陳嬌還分到了兩個宮女、一個小太監。

  今天開始,她也算是淩霄宮的一個小主子了。

  陳嬌喜憂參半,喜的是她終於不用再當宮女伺候人了,憂的是,名分已定,往後能不能升或是擺脫這個妾室的身份,尚未可知。

  搬了新家,周潛還賞了她兩匹綢緞、一匣首飾,晚上周潛卻沒過來。

  他不來正好,陳嬌好好休息了一晚。

  可是接下來的三天,周潛都沒有露面。

  陳嬌心裡開始打鼓,不對啊,周潛明明很貪那個的,這剛開葷,怎麼就把她撂下了?難道他對她的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不來,陳嬌也不敢派人去刺探周潛的消息,閑著無事,陳嬌縫了個布毽子,跟身邊的兩個小宮女玩。陳嬌這倆小宮女,一個叫桂圓一個叫荔枝,都是陳嬌新賜的名字,看著都挺老實的。

  陳嬌不知道周潛的動靜,後院她這邊發生了什麼,劉公公可都一五一十地稟報給周潛了。

  周潛便記起,她曾抱怨過因為胖,走路都嫌累。

  現在踢毽子就不累了?

  他倒想瞧瞧她踢毽子的樣子。

  傍晚,周潛終於踏足後院。

  桂圓、荔枝又緊張又激動,趕忙將陳嬌請了出來,主僕一起迎接殿下。

  身份不同了,陳嬌也不用日日都穿宮女那套平平無奇的衣裳了,今日就穿了件粉色的小衫,下面是條白色的長裙,粉粉嫩嫩的嬌勝桃花。

  「免禮。」周潛淡淡地道,逕自去了堂屋。

  陳嬌親手為他端茶,周潛抬眼看來,她回避似的躲了下,然後又盈盈地看過去,欲語還休。

  是在抱怨他的冷落嗎?

  周潛不動聲色地喝茶,喝完了,面朝院子問道:「聽說你最近在踢毽子?」

  陳嬌點頭,並不意外他的消息。

  「怎麼想到踢毽子了?」周潛問。

  陳嬌低頭道:「以前奴婢天天在前院伺候殿下,現在沒事幹了,就想做點什麼打發時間。」

  周潛哼了聲:「你倒是逍遙。」

  陳嬌耷拉著腦袋,扯自己的袖口。

  「去取毽子。」周潛掃眼她的小手,命令道。

  毽子就在屋裡放著,陳嬌很快就取了出來。

  周潛靠到椅背上,目光自她衣襟掃過,笑了笑:「你能踢幾個?」

  陳嬌臉一紅,這身子不太靈巧,她最多一次只踢了二十個。

  周潛就道:「今日你能踢二十一個,有賞。」

  陳嬌納悶地看了他一眼,要賞就直接賞,為何非讓她踢毽子?把她當耍猴的嗎?

  「就在這裡踢。」周潛再次端起了茶碗。

  陳嬌沒轍,站到堂屋中間,她一手提著裙擺,一手拋出毽子,開始踢了起來。

  周潛盯著她胸口,起初還慢慢轉動碗蓋的手,漸漸就不動了。

  他目光似火,陳嬌無意中瞥過來,頓時領會了他的意圖,惱羞成怒,陳嬌一把抄起半空的毽子,垂眸道:「不踢了。」

  周潛聲音發啞:「為何?」

  陳嬌哼道:「殿下故意看我笑話。」

  周潛本來就素了幾日了,剛剛大飽眼福,現在她嬌嬌俏俏的,周潛再也不想忍,起身離席,走到陳嬌身邊,抱起她就朝內室奔去。陳嬌裝成不高興的樣子掙了幾下,周潛低頭瞪她,陳嬌立即老實了下來。

  黃昏時分,天還亮著,羅帳裡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

  周潛被她晃得眼花繚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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