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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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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笑佳人] 快穿之嬌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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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5:28: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章

  宮裡出來的女人,哪有幾個簡單的?

  永昌大長公主面相和善,其實也是個活了六十多年的老妖精,周潛堂堂王爺居然願意為了陳嬌與秦毅大打出手,要說沒有真心,永昌大長公主自然不信。

  陳嬌若嫁給秦毅,是威遠將軍府的二少奶奶,上面沒有婆婆,日子逍遙快活。

  陳嬌若嫁給周潛,是身份尊貴的定王妃,上面也沒有婆婆,與周潛更是有始有終。

  這是出身,從感情的角度講,秦毅初遇陳嬌,便是喜歡也更多源於陳嬌的美貌,反觀周潛,光是他願意迎娶曾經的宮女妾室做王妃,這心意就真的不能更真了。

  兩方面考慮,永昌大長公主更屬意周潛,但,周潛這邊有個大麻煩,那就是周潛願意娶陳嬌當王妃,宮裡的惠元帝八成不會答應,天家的兒媳婦,哪個不是名門貴女?

  因此,永昌大長公主冷聲對跪在面前的周潛道:「婚姻大事,絕非兒戲,你真想娶阿嬌,先去求了旨意再說。」

  周潛明白,起身道:「姑祖母放心,我現在就進宮去見父皇。」

  永昌大長公主點了點頭。

  周潛看眼秦毅,又瞪了陳嬌一眼,這才離開。

  他走了,秦毅急了,神色複雜地對永昌大長公主道:「敢問大長公主,您的意思是,若王爺求得賜婚聖旨,您便將郡主許配給王爺?」

  說完,秦毅看向陳嬌,與長輩們的決定比,他更在意陳嬌的態度。

  陳嬌心裡很亂,垂眸站在永昌大長公主身邊,並未看他。

  秦毅只當她一個弱女子被嚇到了,也沒多想。

  永昌大長公主笑著安撫秦毅道:「二公子莫急,凡事講究先來後到,秦家先來提親,便是皇上同意定王的提親,阿嬌最終嫁誰,都是我說了算,今日事出突然,你且先回去,待我與阿嬌哥哥商議過後,再給你答覆。」

  秦毅稍微放了心,再次行禮道:「秦毅真心傾慕郡主,望大長公主、郡主成全。」

  永昌大長公主同樣點了點頭。

  秦毅告辭。

  兩個年輕的追求者走了,永昌大長公主這才轉向陳嬌,拉起陳嬌的小手仔細檢查,確認道:「他們打架,沒傷到你吧?」

  陳嬌搖搖頭,低聲道:「女兒沒事。」

  永昌大長公主一路趕來,累了,見不遠處有個亭子,她領著陳嬌去亭子中坐,讓下人們都守在遠處。

  歇夠了,永昌大長公主輕聲問陳嬌:「阿嬌跟娘說實話,秦毅與定王,你想嫁誰?」

  陳嬌低下了頭。

  她與周潛,有過無數次的魚水之歡,前面六世陳嬌雖然嫁過六個男人了,但她畢竟是個姑娘家,無法將此事看淡,不得不委身周潛時,陳嬌看著周潛那張俊美英氣的臉,就決定要努力馴服這個男人了,後面周潛寵愛她,陳嬌也不可能一點心都沒動。

  直到周潛要娶王妃,陳嬌才收了心,一心要離開他,再後來周潛兩番欺辱她,一再地貶低她,陳嬌誤會周潛只把她當宮女,就更不想再與他有什麼結果了。

  可今日,陳嬌突然發現,周潛心裡有她,比她預料地更深。

  想到周潛為了她與秦毅廝打的狼狽樣子,陳嬌就動搖了。

  她很清楚,秦毅是個正直的武將,只要她嫁了,秦毅基本就會對她死心塌地,助她完成改命的任務。而周潛,他貴為王爺,一來惠元帝極有可能會拒絕他的提親,二來,婚後周潛能否始終如一地對她,變數都比嫁給秦毅多。

  單從利弊角度考慮,嫁給秦毅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可,任務明確,感情卻複雜。

  秦毅像一棵青松,周潛則如一團烈火,這把火可能燒著燒著就滅了,但火光熾烈,耀如星辰。

  最後一世了,是平平淡淡地結束順利改命,還是飛蛾撲火再賭一把?

  答案似乎很明顯。

  但,在可以選擇的時候,陳嬌還是想要周潛這團火。

  「娘,我想嫁王爺,秦家那邊,您替我拒了吧。」

  陳嬌跪到了永昌大長公主面前。既然心有所屬,陳嬌不想再耽誤秦毅,秦毅是個好兒郎,陳嬌不想一邊期望惠元帝答應周潛的提親,一邊又吊著秦毅,一旦周潛求娶不成,她再選擇秦毅這條退路,那樣對秦毅太不公平。

  永昌大長公主並不意外陳嬌的選擇,畢竟如果可以,天下的女子都想與自己的第一個男人廝守到老,改嫁的男人再好,將來都有可能拿清白說事。扶起陳嬌,永昌大長公主歎道:「傻丫頭,若現在就拒了秦家,萬一皇上不允,你怎麼辦?錯過了秦家,往後再難找到像秦毅那麼好的人了。」

  陳嬌看著老太太道:「我懂,可如今我心裡想著王爺,就算不能嫁王爺,此時嫁給二公子,對他都不公。」

  永昌大長公主半晌沒說話。

  孩子心善,她卻不能縱容小輩的衝動,永昌大長公主身在高位久了,習慣了被人逢迎遷就,對她來說,自己的女兒得到最好的夫婿才是最重要的,秦毅委屈不委屈,都沒關係。而且,夫妻感情都是處出來的,女兒現在想著王爺,將來真的只能嫁給秦毅時,女兒慢慢也就只惦記秦毅了,那時秦毅嬌妻在懷,委屈什麼?

  「此事我會做主,阿嬌安心等著就是。」

  永昌大長公主不容置疑地結束了此番母女談心。

  宮中,惠元帝皺眉看著跪在面前的兒子:「你再說一遍?」

  周潛抬頭,目光堅定:「兒臣欲娶長寧郡主為妻,望父皇恩准。」

  惠元帝這回聽清楚了,「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胡鬧!不說她現在比你高了一個輩分,就說她的出身,如何堪當王妃?老六,父皇一直覺得你沉穩懂事,你莫要被女色迷惑了心智,讓父皇失望!」

  在惠元帝看來,陳嬌唯一可取之處便是姿色,但他的兒媳婦光有姿色可不行。

  周潛馬上道:「父皇多慮了,天底下比她有姿色的女子數不勝數,母妃之前就替兒臣物色過兩個美貌宮女,論容貌、身段都不輸她,可兒臣長這麼大就看她入眼。她身份卑微,兒臣比父皇更清楚,兒臣也一次次鄙夷她,一次次不肯承認自己捨不得她,直到去年大病一場,兒臣方才想通,功名利祿不過過眼雲煙,人生苦短,能得一知心人相伴,兒臣便知足了。」

  惠元帝記起兒子病重的模樣,也是憐惜的,想了想,退一步道:「你真喜歡她,朕封她做你的側妃。」

  周潛平靜道:「兒臣只心悅她一人,倘若父皇只肯許她側妃之位,那兒臣這輩子便只有一位側妃,空置王妃之位。」

  惠元帝氣極而笑:「你這是在威脅朕?」

  周潛叩首:「兒臣不敢,只求父皇成全!」

  惠元帝就不成全,怒喝道:「滾!」

  周潛頓了頓,離開之前道:「兒臣去外面跪著,父皇何時答應,兒臣何時起來。」

  言罷,周潛真去乾元殿外跪著了。

  要麼不做,既然他當著她的面說出要娶她,周潛就一定會做到。

  外面大臣們來來往往,見到定王殿下長跪宮前,自然好奇,私底下一打聽,定王要娶曾經的小妾長寧郡主的消息就迅速傳了出去。

  秦毅雖然得了永昌大長公主的保證,但他覺得,如果惠元帝真被定王打動堅持賜婚,永昌大長公主還能抗旨不尊?

  擔心心上人被定王搶走,秦毅稟明父親後,便也跑到宮裡跪著求賜婚了,就跪在周潛身邊。

  周潛冷笑:「你還真是自不量力。」

  秦毅淡然回道:「成與不成,總要一試。」

  殿內,惠元帝又氣又著急,自己的親兒子,真跪出個好歹來怎麼辦?想直接答應秦毅的提親吧,惠元帝又擔心兒子不甘之下做出傻事。

  思來想去,惠元帝命人去請永昌大長公主。

  永昌大長公主換上華服,不緊不慢地進了宮,來到乾元殿外,看到兩個儀錶堂堂的年輕人,永昌大長公主心裡十分滿意。陳嬌是她的義女,先前放出選婿消息卻無人問津,永昌大長公主心裡是很生氣的,現在一位王爺一位世家子弟為了女兒爭破頭,傳遍了整個京城,永昌大長公主才覺得有面子。

  她的女兒,哪怕只是養女,也該風風光光地嫁。

  「賜座。」惠元帝殷勤地招待了親姑姑。

  永昌大長公主笑眯眯地坐下了。

  惠元帝見了,愁道:「姑母怎麼還笑得出來,您說說,您到底屬意把阿嬌嫁給誰。」

  永昌大長公主狡猾的問:「我屬意誰,就可以選誰嗎?」

  惠元帝一噎,委婉道:「若阿嬌是您的親孫女,朕早就賜婚她與老六了,只是……」

  永昌大長公主擺擺手,道:「皇上的意思我懂,說實話,我也覺得阿嬌配不上老六,但老六那般求我,現在又長跪不起,我真把阿嬌許配給秦家,老六怨我也就罷了,就怕他以後繼續找阿嬌與秦家的麻煩,因此我才不敢輕易開口。」

  老太太沒想撮合兒子與那便宜養女,惠元帝鬆了口氣,跟著也犯難:「那該如何是好?」

  永昌大長公主喝口茶,看眼外面,笑道:「進宮之前,我也沒有辦法,剛剛看到他們倆跪在一塊兒,我忽然心生一計。老六是個爭強好勝的,這樣,咱們就讓他與秦毅比試一番,誰贏了誰就來當阿嬌的夫婿。」

  惠元帝沉吟起來,辦法是好辦法,公平比試,問題是,萬一老六贏了怎麼辦?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永昌大長公主低低笑道:「皇上就別擔心了,老六在寺裡與秦毅打了一架,被秦毅摁在地上滾了一身的土。老六是很出色,但人家秦毅跟著他爹在戰場跌爬滾打那麼多年,單打獨鬥,老六絕不是他的對手。」

  惠元帝的臉有點黑,畢竟哪個當老子的願意聽說自家兒子技不如人?

  他忍不住替親兒子找藉口:「老六小秦毅一歲,去年還大病一場……」

  永昌大長公主不甚在意地打斷他,笑著道:「所以說啊,老六肯定會輸,皇上還擔心什麼?」

  惠元帝抿抿唇,終於同意了永昌大長公主的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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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5:28: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一章

  周潛、秦毅肯定要通過比武的方式爭美了,但如何比武,也要商量一番。

  最終,由永昌大長公主提議三局兩勝制,惠元帝出前兩場的題目,她出第三場。

  比試定在三日之後。

  這樣的結果,周潛、秦毅都很服氣,各自回府了。

  陳嬌從永昌大長公主口中得知此事,再回想周潛被秦毅摁在地上的情形,非常著急:「娘,萬一王爺輸了怎麼辦?」

  永昌大長公主慢條斯理地道:「有心者事竟成,輸了說明他沒有非你不可之心,那阿嬌不嫁他也是應當。」

  陳嬌看不出老太太是在逗她還是真的這麼想的,忍不住抱住老太太胳膊哀求:「娘,你明明知道我想嫁王爺……」

  永昌大長公主總算笑了,拍拍她的小手道:「放心吧,秦毅長得壯實,光靠力氣老六或許不如他,論騎馬射箭刀槍功夫,老六未必會輸,再怎麼說,老六也是十四歲就敢上戰場的人,還立了那麼多戰功。」

  陳嬌腦海裡浮現秦毅與周潛並肩站在一起的情形,仍然無法放心。

  「娘,您會出什麼題?」陳嬌又問。

  永昌大長公主笑得很神秘:「那不能告訴你,你偷偷給老六傳信兒怎麼辦?」

  陳嬌莫名臉熱,她再想嫁周潛,也幹不出這種事啊。

  三日匆匆而過,陳嬌戴著帷帽,隨永昌大長公主進了宮。

  比試地點定在皇宮東苑,歷屆武科舉的最終比試就在這裡進行。因為料定兒子會輸,惠元帝只欽點了秦毅父子、武平侯府眾人以及負責評判的武師傅到場,賢妃要來觀賽,惠元帝倒是同意了。

  陳嬌戴著厚厚的帷帽,坐在了永昌大長公主身邊。

  周潛來時,見她這樣,皺了皺眉。

  人都到齊了,比試開始。

  惠元帝熟悉親兒子的功夫,他不想兒子輸得太難看一場都贏不了,因此第一場安排的就是周潛擅長的馬上射箭。箭靶定在遠處,要在疾行的馬背上準確射中靶心,還是挺難的。

  周潛先上場,嗖嗖三箭,連續射中三個箭靶的靶心,且利箭穿透了箭靶。

  秦毅隨後上場,出身將族世家,他的箭術毫不遜色周潛,第一場比試居然是平局。

  第二場就是對打了,周潛用槍,秦毅使刀,除了勝負,比試還規定,若有人力道控制不好武器傷到對方,那也算傷人者輸,這是以防兩人鬥的太狠出事。

  陳嬌攥緊了手,算上這場,只剩兩場了,如果這局周潛輸了,下一關,陳嬌對他真沒多少信心。

  她是外行人,惠元帝、武平侯、威遠將軍都通武學,看著比武場中纏鬥的兩個年輕人,他們心裡都有了一桿秤。秦毅體形魁梧遠超常人,臂力十足,一把大刀舞得獵獵生風,似乎隨時可能打飛周潛的銀槍。而周潛相比秦毅要修長挺拔,動作也更敏捷靈活,他很懂得揚長避短,並未與秦毅拼力氣,以防守為主,伺機進攻。

  日頭漸漸升高,練武場中兩人依然膠著。

  周潛終於高看了秦毅幾分,難得棋逢對手,周潛漸漸忘了這場比試的目的,一心只想取勝。

  秦毅與他同感。

  兩個年輕人打得痛快,永昌大長公主年紀大了,漸漸坐不住了,讓陳嬌扶她起來,然後對惠元帝道:「你們看,我去後面待會兒,有了結果再派人知會我。」

  眾人起身相送。

  陳嬌也只好跟隨永昌大長公主離去,快要走下看臺時,陳嬌情不自禁地朝練武場中央看去。

  她要看的是周潛。

  但此時恰逢秦毅面朝著她,注意到陳嬌的回頭,秦毅心中一蕩,他只是短暫的分神,周潛卻立即抓住這個空隙,手中銀杆長槍瞬間化成水蛇往前一探一卷,便將秦毅的大刀挑飛了出去。秦毅暗道糟糕,正要後退,周潛的槍尖卻準確地抵住了他心口。

  秦毅面沉如水。

  周潛默默地看著他,眼裡並沒有那日初遇的高傲與不屑,只是在看一個強勁的對手。

  秦毅見了,退後兩步,朝他拱手:「王爺槍法精絕,秦毅甘拜下風。」

  周潛收起槍,掃眼愣在看臺角落的陳嬌,笑了笑,道:「二公子輸在了色上。」

  秦毅古銅色的臉龐,竟露出了一絲紅色。

  周潛沒再取笑他,轉身看向去而復返的永昌大長公主與陳嬌。

  第二輪比武,周潛勝,接下來便是最後一輪。

  惠元帝問永昌大長公主:「姑母準備了什麼題目?」

  所有人都看向永昌大長公主,只有陳嬌低下了頭。

  永昌大長公主長歎一聲,對周潛、秦毅道:「在我公佈第三輪的比試題目之前,有件事,我必須先告知你們,是否要繼續比試,由你們決定。」

  周潛皺眉,心中隱隱不安,秦毅則拱手道:「大長公主但說無妨。」

  永昌大長公主又歎了口氣,然後喚了聲「阿嬌」。

  陳嬌低著頭,慢慢上前一步,站定了,她緩緩抬起雙手。

  就在這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她一直藏在袖中的手,只見她的手背長了三三兩兩的紅色疹子,與周圍完好的白皙肌膚一比,分外刺目。

  賢妃驚駭地捂住了嘴。

  秦毅虎眸圓瞪,呆呆地看著陳嬌的手。

  周潛則兩個箭步衝到陳嬌面前,抓著她的手腕問:「怎麼回事?」

  陳嬌搖搖頭,掙脫周潛的手,她猶豫片刻,這才義無反顧地取下了頭上的帷帽。

  她依然半低著頭,但那並不妨礙眾人看到她臉上的紅疹,比手背上更密集,男人們還算鎮定,賢妃竟掏出帕子彎腰吐了起來。

  陳嬌不敢看周潛的神色,她抿著唇躲到了永昌大長公主身後。

  周潛要追過來,永昌大長公主伸手攔住,對他與秦毅道:「阿嬌的臉,你們都看到了,這丫頭也不知吃錯了什麼東西,前晚突然起的急病,我請郎中看過,說是阿嬌臉上的疹子能消,但一定會留下大片疤痕。我想給阿嬌找個好夫婿,但也不能昧著良心坑了你們,如果你們現在退出,我與阿嬌絕不會有任何怨言。」

  秦毅下意識地看向一旁的父親。

  周潛依然盯著陳嬌,眼睛都紅了,恨聲道:「不用比了!阿嬌本來就是我的人,姑祖母搶了她卻將她害成這樣,我現在就帶阿嬌回府,我就不信治不好她!」說完,周潛不顧永昌大長公主的阻攔,硬是握住陳嬌手腕,要帶她離開。

  惠元帝大怒:「站住!」

  周潛腳步頓住,手卻緊緊地攥著陳嬌,毫無鬆開之意。

  陳嬌眼睛一酸,眼淚悄悄地流了下來。

  永昌大長公主笑著看向威遠將軍。

  威遠將軍忽然懂了,他遺憾地搖搖頭,走過來道:「大長公主出的好題目,犬子認輸。」

  秦毅急道:「父親,我……」

  威遠將軍打斷兒子,肅容道:「走吧。」

  兒子正直仗義,他相信,就算長寧郡主真的毀容了,因為秦家已經提親,兒子還會願意遵守承諾迎娶長寧郡主。但就在剛剛長寧郡主露出容顏時,兒子顯然猶豫了,定王卻心疼憤怒到連永昌大長公主都要訓斥,足見定王對長寧郡主用情之深。

  如果說第二局定王贏了兒子是意外,第三局,定王的表現,遠遠將兒子甩到了後面。

  「恭喜王爺達成心願,恭喜皇上覓得佳媳,臣先告退了。」

  威遠將軍行禮後,領著一臉複雜的秦毅離開了。

  惠元帝目瞪口呆。

  永昌大長公主笑得很開心,取下陳嬌的帷帽,她親手幫陳嬌取下臉上精心偽裝的疹子,露出陳嬌原本白淨水嫩的臉龐。

  陳嬌悄悄朝周潛看去。

  周潛總覺得,她此時的眼神很是得意!

  想到自己剛剛的衝動,而她一直在看他的笑話,周潛便又瞪了她一眼,人也轉了過去。

  陳嬌低頭偷笑。

  倆孩子鬧小情人的彆扭,永昌大長公主笑眯眯地對惠元帝道:「皇上,這就是我的題目,女子選婿,與男方的武藝才學比,更在意其是否有一顆真心,剛剛老六與秦毅的表現皇上都看到了,老六對阿嬌一片癡情,連她毀了容貌也不在乎,此局自然算老六贏,皇上說是不是?」

  惠元帝看看陳嬌那張花容月貌的臉,再看看親兒子不知跟誰賭氣的年輕臉龐,心裡很是憋屈。

  他堂堂皇帝,竟然被親姑母擺了一道!

  可,經此一事,惠元帝也算明白了,他的老六是真的把陳嬌放在了心尖上!

  既有他之前的許諾,又有兒子的癡情,惠元帝沉默半晌,終於認了,問周潛:「老六,今日你贏了比試,朕最後一次問你,你當真願意娶長寧郡主為王妃?」

  周潛繃著臉看向陳嬌。

  陳嬌微微低著頭,側臉浮上了蜜桃般的紅暈,甜美地叫人想撲過去咬上幾口。

  又在得意!

  周潛重重地呼口氣,然後走到惠元帝面前,跪下道:「兒臣願意,求父皇成全。」

  事到如今,惠元帝還能說什麼?

  在永昌大長公主笑眯眯的注視下,惠元帝只能賜婚。

  塵埃落定,永昌大長公主要帶陳嬌回府了,未料周潛竟追了上來。

  長輩面前,陳嬌矜持地躲在永昌大長公主一側,不去看他。

  永昌大長公主打趣周潛:「怎麼,現在就要跟我搶人了?」

  周潛記起方才他朝老太太發的脾氣,咳了咳,恭敬地道:「姑祖母說笑了,我只是想送姑祖母回府。」

  永昌大長公主哼了哼,繼續往宮門外走。

  娘倆上了馬車,周潛騎馬,竟然真的要送她們回武平侯府。

  車廂裡,永昌大長公主放下窗簾,輕聲對陳嬌道:「他肯這樣待你,娘也放心讓你嫁過去了。」

  陳嬌靠到老太太懷裡,感激地道:「如果不是您,我怕是永遠都等不到這一天。」

  永昌大長公主笑著揉了揉她的頭:「老六心高氣傲,之前看不起你也情有可原,好在雨過天晴,一切都過去了。」

  陳嬌點點頭,聽著車外周潛的馬蹄聲,心底便有甜蜜一絲絲地湧了上來。

  周潛自然不是白白送兩人回府的,一路將娘倆送回永昌大長公主的院子,周潛厚著臉皮提了個要求:「姑祖母,我有話想與阿嬌說,望您通融。」

  永昌大長公主故意逗他:「就在這兒說吧,我也聽聽。」

  陳嬌臉刷的紅了,周潛英俊的臉上也浮起幾分淺紅,目光哀求地望著主位上的永昌大長公主。

  永昌大長公主這才笑著道:「罷了,姑祖母新得了幾樣古玩,都在次間多寶閣上放著,阿嬌,你帶王爺進去看看,仔細別摔了。」

  這話似乎別有深意,陳嬌更不自在了,先一步朝東次間走去。

  周潛朝永昌大長公主行個禮,立馬跟在了陳嬌身後。

  丫鬟們自然不會進去礙眼,而東次間的門簾一落下,周潛就狼似的撲過去,一把將陳嬌抱到了懷裡,迫不及待地要親陳嬌。

  這裡與廳堂只有一簾之隔,陳嬌不敢掙扎,一邊扭頭躲閃一邊氣息不穩地提醒他:「你別這樣。」

  「快兩年了!」周潛別過她的臉,惡狠狠地提醒她。

  陳嬌無言以對。

  周潛將她抵到牆上,深深地吻了上去,雙手更是捏起了他日思夜想的棉花。

  陳嬌不能反抗,也沒力氣反抗了,像一頭最乖順的小羊羔乖乖地給他捏。

  周潛想做很多事,但永昌大長公主不會縱容他,沒過多久就喚兩人出去喝茶。

  陳嬌無地自容,使勁兒推周潛。

  周潛一手攥著棉花,一邊在她耳邊咬牙切齒:「你給我等著!」

  別以為她給他親幾口,他就會忘了她與秦毅的眉來眼去!

  他一副秋後算帳的架勢,陳嬌挺想嗆他一句的,奈何時間地點都不對,陳嬌只是拍開周潛的手,背過去匆匆整理被他弄亂的衣衫。

  周潛低頭看看,他的衣裳倒沒亂,只是……

  陳嬌先出去了,臉紅紅的。

  永昌大長公主只當什麼都不知道,奇怪問:「王爺呢?」

  陳嬌蚊吶似的道:「王爺,王爺很喜歡您那隻定窯花瓶,說是多賞會兒再出來用茶。」

  永昌大長公主笑而不語。

  年輕就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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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重陽節一過,京城就迎來了一大盛事,定王大婚了!

  定王迎親這日,京城的百姓們幾乎全都湧到了街上。

  先前定王與秦家二公子比武爭搶長寧郡主的消息早已在京城傳開,本來宮女出身的長寧郡主名聲並不怎麼好聽,但一位王爺一位世家子弟寧可鬧到宮中也要爭著娶她,百姓們便覺得,這位長寧郡主一定是個天仙似的人物,而定王與長寧郡主的事蹟更是被演化出了多種纏綿悱惻的戲文,如今兩人終成眷侶,百姓們當然要親眼目睹這一美好姻緣。

  周潛騎在馬上,百姓們的議論接連傳入耳中,他回頭看眼身後的花轎,想到今晚就可以好好收拾她一頓,壓抑了兩年的憋屈總算全都呼了出來。

  花轎中,陳嬌的身子隨著花轎的顛簸輕輕地晃著,她的心卻是穩的。比武那日她臉上的疹子是假的,周潛對她的心疼與憐惜卻是真的。喬裝打扮後,陳嬌自己都無法面對鏡中醜陋的樣子,周潛,竟毫不在乎。

  到今日,周潛的脾氣陳嬌已經很清楚了,她想,無論今晚周潛怎麼胡鬧,她都會隨他。

  這是她要改命的最後一世,周潛也是她七世裡最後的丈夫。

  花轎落在了定王府前。

  周潛下馬,去花轎前接新娘,這時候他還是碰不到陳嬌的,陳嬌伸手出來,女官在旁攙扶。

  周潛的目光,被那大紅衣袖下的小胖手吸引了。她的手又白又小,但肉嘟嘟的,捏起來好像沒有骨頭,以前周潛最喜歡睡覺前一邊摟著她,一手捏著她的小手把玩,那種感覺,是多少隻肥貓也取代不了的。

  這一刻,周潛忽然覺得很踏實。

  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何就被這個先是甜言蜜語哄他、後又另攀高枝拋棄他的胖宮女迷住了,可,只要她回來,只要以後每晚都能抱著她入睡,周潛也懶得計較了。

  接下來是一套繁瑣的禮儀,掀蓋頭時周潛挺興奮的,但看到陳嬌臉上被女官精心描繪的厚厚妝容,都快認不出她本來的樣子了,周潛忍不住瞪了一眼旁邊的女官。

  女官莫名其妙,陳嬌低頭淺笑。

  新房禮都結束了,周潛去前院陪客,陳嬌單獨在新房休息。

  陳嬌從天未亮就開始折騰,挺累的,叫丫鬟們在外面守著,她睡了一覺,睡著睡著,忽然聽到一聲驚呼,陳嬌懵懂地睜開眼睛,隔著大紅色的帷帳,看到荔枝端著水盆站在屏風前,一臉震驚地看著地上。

  陳嬌困倦地問:「怎麼了?」

  荔枝哆哆嗦嗦地道:「王妃,地上,地上有隻貓。」

  陳嬌一聽她的語氣,就猜到是哪隻貓了。

  她挑開簾子,往下一瞅,果然在自己的繡鞋旁看到了那隻肥碩無比的橘黃色的貓。

  「這貓何時進來的啊,我們都沒看到。」荔枝鎮定了幾分,放下水盆,她納悶地自言自語。

  陳嬌想笑,這麼一隻大貓能悄無聲息溜進來,要麼是荔枝幾個丫鬟偷懶打盹兒了,要麼就是這貓看著沉重,其實動作很靈活。

  肥貓趴在地上,懶洋洋地睜開了一條眼縫。

  陳嬌看著貓,耳邊忽然響起周潛的聲音。

  「你覺得這貓如何?」

  「像不像你?」

  當日陳嬌誤會周潛在輕辱她,現在,陳嬌懂了。

  她讓荔枝將貓抱到床上。

  荔枝蹲下來,只見這貓似乎全身都是肉,顯得腦袋與四肢都很小,她嘗試了幾次,終於找到合適的位置,費力將貓抱了起來。肥貓倒很乖巧,並不抗拒陌生人的靠近,被荔枝放到床上後,肥貓原地臥倒,再次眯上了眼睛。

  肥貓養得很好,橘黃色的毛發亮澤,看起來十分柔軟。

  陳嬌好奇地伸手過去,肥貓腦袋動了動,看著她的手。

  陳嬌慢慢將手放到貓肚子上……沒辦法,貓太胖了,趴在那兒兩側堆出來的肉,都被陳嬌歸為了它的肚子。

  肥貓不動,陳嬌一會兒摸毛一會兒捏捏,沒幾下,陳嬌就明白為何周潛那麼喜歡捏她了。

  雖然有點不甘心,可陳嬌不得不承認,這貓胖乎乎的捏起來真舒服。

  所以,周潛到底是更喜歡她的臉,還是她這身肉?

  夜幕降臨,快一更天的時候,新郎官終於來了新房。

  陳嬌出去迎接。

  周潛醉醺醺的跨進門,正好陳嬌從內室出來,她換了一身大紅色的衫裙,小臉不施粉黛,乾淨又嬌嫩,顯得一雙眼睛烏黑水潤,笑盈盈地望過來,如同一湖秋水。

  周潛下意識地朝她走了一步,想起什麼,他又頓足,臉也繃了起來。

  裝模作樣,陳嬌默默地腹誹。

  「王爺。」陳嬌走過來,規規矩矩地行禮。

  周潛「嗯」了聲。

  陳嬌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過來扶住他一條胳膊,周潛跟著她走,一步兩步,周潛突然忍不住了,冷聲吩咐旁邊礙眼的丫鬟們:「都下去。」

  荔枝、桂圓幾個忙識趣地退到了院子裡,還把門帶上了。

  周潛抱起陳嬌就往內室走。

  陳嬌乖乖地靠在他懷裡。

  周潛是想把陳嬌丟床上的,可是繞過屏風,他剛要將陳嬌往床上放,就見兩人鋪著大紅色龍鳳喜被的床上,一隻大肥貓公然臥在正中央。周潛臉色微變,感覺懷裡的胖女人笑得全身都在發顫,周潛咬咬牙,先將陳嬌放到床裡頭,再動作迅速地將貓放到了地上。

  人不在身邊時他稀罕貓,現在人回來了,還要貓做什麼?

  解決了貓,周潛立即鑽進了帷帳。

  他像餓極了的狼,陳嬌是最溫順的羊。

  周潛扯她的衣裳,陳嬌配合地抬起手臂,周潛來親她,陳嬌同時抱住他的脖子,只是分別的太久,陳嬌雖然早就與他當了無數晚的夫妻,久別重逢,他又不知憐惜,陳嬌還是蹙了蹙眉,情不自禁發出一聲輕呼。

  周潛這才緩了下來,一邊喘著氣,一邊低頭看她。

  陳嬌眼波如水,嗔怪道:「王爺急什麼。」

  周潛咬牙道:「餓你兩年試試,也是,你心裡沒我,還惦記著嫁旁人,又怎會像我這般急。」

  這話酸氣沖天,陳嬌不跟他強嘴,只摟住周潛的脖子,軟聲道:「王爺的意思是,你心裡有我?」

  周潛心想,這不廢話嗎?沒她他去搶什麼婚?

  「沒有。」不想叫她得意,周潛冷冷地道,還輕佻地欺了她一下,哼道:「我只是想你這身子。」

  陳嬌笑問:「王爺能找到那麼胖的貓,難道就找不到比我更胖更美的人?」

  周潛瞪眼睛:「信不信我明天就帶兩個回府?」

  陳嬌與他對視片刻,然後偏頭,閉上了眼睛,嘴角的笑也沒了,一副被人欺負了的委屈樣子。

  周潛一愣,當她認真了,周潛抿抿唇,忽然低下頭,輕輕親了親她的耳朵,歎道:「騙你的,這輩子就只要你一個。」

  「我知道。」陳嬌展顏一笑,也湊到他耳邊,笑著道:「我剛剛也是騙你的。」

  周潛聽著她戲謔又得意的聲音,滿腔柔情頓時化成怒火,摁著她狠狠欺負起來。

  地動山搖,床外的肥貓幾次被驚得抬起頭往羅帳裡面看,最後大概是忍無可忍吧,肥貓不甘心地用四爪撐起自己龐大的身軀,慢吞吞地挪到外間趴著去了。

  翌日清晨,陳嬌醒來時,腰酸背痛,全身好像被人拆了一遍又重新給裝起來似的。

  「醒了?」周潛坐在床邊,一臉饜足地看著她。

  陳嬌沒好氣瞪了他一眼。

  周潛哼道:「當了兩年郡主,你這脾氣越來越大了。」竟然動不動就瞪自己的王爺夫君。

  陳嬌不想理他,費勁兒的要坐起來,周潛及時伸手,扶了她一把,無意中瞥見陳嬌大紅中衣裡面的風光,周潛目光變暗,低頭就要過來親一口。陳嬌反應夠快,一把將他的大腦袋推了出去,周潛腦袋退後,手卻將她摟到了懷裡,親不得棉花,他便親她的小嘴。

  陳嬌僵硬的身子慢慢軟了下來。

  周潛親夠了,大手想往她衣裡探。

  陳嬌無力地抓住他手,雙頰緋紅地提醒道:「該進宮請安了,皇上本來就不太待見我,我可不想嫁給你第一日就得罪他老人家。」

  說起這個,周潛正經起來,握著她手道:「放心,一切有我。」

  陳嬌點點頭。

  夫妻倆起床打扮,兩刻鐘後,一起坐上馬車出發去宮裡。

  惠元帝的確不滿陳嬌的出身,但身為帝王,他還沒有那麼小氣,更何況,陳嬌一來有永昌大長公主撐腰,二來,長得確實嬌美可人,與周潛站在一起,小兩口一個俊朗挺拔一個美貌乖順,看起來非常地順眼。

  惠元帝威嚴地喝了兒媳婦茶,勉勵幾句,就讓夫妻倆去後宮給後妃請安了。

  皇后很客氣,賢妃待陳嬌就親昵多了,還單獨留陳嬌說了會兒話。賢妃話語委婉,但無非就是提醒陳嬌別忘了是誰提拔的她,要陳嬌以後多多進宮孝敬她這個母妃。

  出宮後,回府的馬車裡,陳嬌靠在周潛胸口,笑著問:「你就不好奇娘娘與我說了什麼?」

  周潛冷笑:「猜也猜得到。」

  陳嬌便抬頭,望著他年輕俊美的臉龐:「那,王爺不怕我與她一條心嗎?」

  周潛點點她秀挺的鼻子,不無諷刺地道:「你若與她一條心,當初就不會捨了我另攀高枝。」

  陳嬌不服,拉下他的手嘟囔:「當初不是我捨你,是王爺看不上我,我不願看王爺與未來的王妃恩愛,不得不傷心離去。」

  她擺出一副怨婦樣,周潛怎會信,捏著她嘴角扯了扯:「再說一句試試?」

  陳嬌立即笑了,攀著他肩膀坐到他懷裡,摟著他的脖子,面對面地看著他。

  這是個很大膽很妖精的動作,周潛本能地抱住她小腰,要親嘴。

  陳嬌往後躲,周潛皺眉。

  陳嬌重新靠過來,水眸盈盈地凝視對面的男人:「時過境遷,王爺娶了新王妃,會怎樣待她?」

  周潛黑眸溫柔下來,額頭抵著她的額頭,低聲承諾道:「白頭到老,永不相棄。」

  陳嬌心裡甜甜的。

  所以,她主動送了他一個甜甜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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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5:28: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七世完

  陳嬌與周潛的下半生,過得可謂跌宕起伏。

  惠元帝活著時,周潛前面的五位皇子便暗中結交大臣,謀劃帝位,惠元帝病逝,二皇子順王領頭造反,太子率兵鎮壓,京城上方烏雲籠罩。關鍵時刻,周潛率領一千王府家兵援助太子,最終順王等人入獄,太子順利登基。

  期間,七皇子雖然沒有參與篡位,但他的母親賢妃包藏禍心,事發自盡於昭寧宮。

  塵埃落定,周潛是功臣,登基的天子對他器重有加,但這器重裡,也暗藏提防。

  周潛步步謹慎,嚴加教育他與陳嬌的三個兒子,長達二十年的時間裡,愣是沒給帝王任何處置他的機會。二十年後,皇帝駕崩,皇帝的兒子們又為了帝位廝殺起來,這時,身為皇叔的周潛再次出兵鎮壓叛亂,然後推舉年僅五歲的皇帝侄子登了基。

  四十出頭的周潛,一舉成了攝政王。

  陳嬌身為周潛的枕邊人,自然知道他的野心,但生在皇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陳嬌並不覺得周潛的野心是錯。他在外面謀劃大事,陳嬌安心地待在王府教養子女。臣子百姓都猜周潛早晚會稱帝,但周潛沒有,這老賊,背地裡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導致皇上成年後膝下也沒有一個子嗣,不得不從皇叔周潛這邊挑了最有賢名的一個堂弟封了太子。

  記憶畫面的最後,兒子在宮裡當皇帝,陳嬌與太上皇周潛在宮中怡然養老,有了陳嬌,周潛早就不愛貓了,陳嬌卻養了很多貓,每隻都養得胖乎乎的,毛髮亮澤,孫兒孫女們最喜歡跑到皇祖母這邊逗貓玩了。

  畫面結束,陳嬌臉上猶帶笑容。

  記憶的白光消失,整個房間都暗了下來,只有菩薩與其座下的蓮花台散發著清雅的柔光。

  菩薩默默地看著陳嬌,似乎在等她平復這七世的心情波動。

  陳嬌便如那黃粱夢醒之人,呆呆地坐了良久。

  思緒漸漸變得清晰,陳嬌慢慢從床上走下來,虔誠地跪在了菩薩面前:「先前您說,只要我改了前七世的命,這輩子便能擺脫殉葬,敢問這是真的嗎?」

  菩薩笑道:「自然是真的。」

  陳嬌不解:「先帝遺詔命無子妃嬪殉葬,難道您有辦法讓新帝抗旨?」

  菩薩還是笑:「我自有安排,你安心等待便是。」

  陳嬌問不出來,雖然有些失望,但她相信菩薩不會騙她。

  沉默片刻,陳嬌繼續問:「其實信女還有一事不解,無論前面七世還是今生,信女都未行過大善之事,為何您會憐惜於信女?」

  菩薩始終如一的笑容終於變得複雜了些,像是早就預料到陳嬌會這般問,菩薩輕輕一抬手,旁邊便又出現了一張白色光幕。陳嬌不由自主地看過去,畫面開始清晰起來,耳邊也響起了菩薩的聲音:「這便是你改命之前,他們的下場。」

  他們是誰?

  陳嬌剛起疑惑,畫面裡突然出現了一道高大的布衣身影,只見他膚色微黑,神色沉重,正是陳嬌第一世的農夫夫君,韓岳!

  再見韓岳,陳嬌只覺得恍如隔世,一顆心都被那人牽動。

  畫面裡的韓岳,大概二十七八的樣子,他手持農家自製的弓箭,在山中狩獵。突然,周圍的草叢搖了起來,一頭狼露出了腦袋,緊跟著,又有幾頭狼奔了過來,團團將韓岳圍在當中。韓岳臉色大變,一手攥緊長弓,一手抬起手中的長矛。

  第一頭狼朝韓岳撲了過去。

  陳嬌緊緊閉上了眼睛。

  她不敢看,只聽見韓岳的怒喝與群狼的嘶吼,只聽見棍棒揮舞聲與衣衫被撕裂的聲音。她看不見,但她聽得出發生了什麼,眼淚洶湧,陳嬌渾身顫抖,當所有聲音都消失,陳嬌絕望地睜開眼睛,畫面裡,是一地的血……

  陳嬌心如刀絞,難受地無法呼吸。

  就在此時,那片血地裡突然又浮現了韓岳的身影,他目光呆滯,沒有任何表情。然後,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出現了,他往韓岳手腕上銬了一條鎖鏈,畫面一變,兩人又出現在了一個擠滿無數人的地方。

  「這是陰曹地府,韓岳即將投胎轉世。」菩薩輕聲解釋道。

  陳嬌怔怔地看著韓岳。

  他喝下了孟婆湯,他重入輪回,他,生在了一個揚州小販家,畫面中的年輕男子抱著剛出生的兒子,笑著為他取名,虞富貴。

  陳嬌難以置信地捂住了嘴。

  小虞富貴長大了,改名虞敬堯。畫面飛快,直到虞敬堯迎娶知府家的未婚妻之前才慢了下來,因為,知府大人因貪贓枉法被查抄,虞敬堯與知府一起做了很多虧心事,知府一倒,虞家也受了牽連。虞敬堯散盡家財才得以保全家人性命,之後虞敬堯又辛辛苦苦籌了一筆錢,出海做生意,所乘的船隻卻遭遇海上風暴。

  陳嬌眼睜睜地看著虞敬堯掉落洶湧的海水,卻什麼都不能做。

  她的第二個夫君,虞敬堯也死了。

  鬼差再次出現,虞敬堯的魂魄被帶走,然後如陳嬌猜測那般,投胎成了舞獅的霍英。

  霍英的死,與那世陳嬌的原身有關,先是被原身害殘了腿,後來,又被之前的仇家亂棍打死。

  陳嬌低著頭,眼淚打濕了衣衫。

  霍英死了,投胎成了陳嬌的第四個夫君,陸煜。

  陸煜死在戰場,一箭射穿鎧甲,陳嬌知道這個死法,但親眼看著那利箭射中陸煜,親眼看著這個年輕高傲的世子跌落下馬,又被周圍的敵兵齊齊補上數槍,陳嬌還是心疼地無以復加。

  陸煜之後,是李牧。

  看著李牧受封太尉,陳嬌不懂,李牧那麼老謀深算,怎麼會死?

  但李牧確實死了,死於一場瘟疫。

  疫病橫行,李牧主動請纓去撫慰百姓,在與太醫一同鑽研治病之藥時,李牧不幸染病,曾經溫潤如玉的太尉大人,很快病得奄奄一息骨瘦如柴,最後被火舌席捲,連具全屍都沒留下。

  陳嬌哭了太久,已經沒有眼淚可以流了,她好像聞到了大火燃燒的煙氣,好像感受到了吹散那煙塵的風。為什麼,為什麼他們都死了?

  沒有人回答她,李牧投胎,變成了陳嬌的第六個丈夫,王慎。

  畫面裡的刑部尚書,剛正威嚴,才剛剛露面,陳嬌的心就疼得不行,王慎這樣的好官,於公於私他都無任何可詬病之處,他怎麼會不得善終?

  王慎確實沒有橫死,他是一個人孤老而死,生時過得清貧,死時白髮蒼蒼,沒有妻子沒有子女,只有陳嬌原身的兄長領著兒女,將他安葬。

  與前面的五人比,王慎死的還算安詳,可陳嬌就是難受,他怎麼那麼傻?

  王慎死後,投胎成了六皇子周潛。

  陳嬌才剛剛與周潛結束第七世,記憶最鮮活,但沒有她陪伴的周潛,陰狠多疑地像個陌生人,而沒有陳嬌的周潛,野心更大,竟暗中籌謀奪位,最後他與順王等人一樣,都死在了亂箭當中,唯一的欣慰,是他死前,親手血洗了賢妃的昭寧宮。

  光幕中,周潛倒在了血泊裡。

  親眼目睹七個她愛過的男人接連死去,陳嬌心如死灰。

  若他們都安好,她可以把這七世當七場黃粱夢,可她改了自己的命,他們的新一世是繼續淒慘,還是……

  「菩薩……」陳嬌哀求地望向菩薩。

  沒等她說完,菩薩示意她繼續看向光幕。

  陳嬌紅著眼睛看過去。

  周潛也被鬼差帶到了奈何橋,喝下孟婆湯後,周潛投胎,這一次,他再次生在了皇宮。

  陳嬌瞪大了眼睛,因為抱著男娃娃大笑的皇帝,陳嬌竟然覺得非常面熟,再仔細一看,陳嬌驚呼出聲:「永嘉帝?」

  永嘉帝就是看中陳嬌的那個好色的老皇帝,還沒來得及寵倖陳嬌就駕崩的老皇帝!

  既然如此,豈不是說,這個由她的七個夫君轉世的小皇子,就是此時京城的某位王爺?

  念頭未落,小皇子的身份已經揭曉,居然是皇后所出的太子,也就是新帝趙瑧!

  畫面突然定格在了趙瑧身穿白色孝衣,在先帝棺槨前受百官跪拜的那一幕。

  陳嬌怔怔地看著對面的趙瑧。

  對這位太子,陳嬌遠遠地見過幾面,並不熟悉,只知道元后病故後,老皇帝又納了一波一波的新人,那些女人接連生下皇子,失去生母的太子雖然身份尊貴,卻越來越不得老皇帝的寵愛,老皇帝幾番想廢太子,都被大臣們勸阻了,而太子趙瑧幽居東宮,鮮少露面,似乎對外面的風起雲湧毫不上心。

  可最終,登上帝位的,還是這位太子。

  太子,新帝,趙瑧,她前面七世的夫君。

  陳嬌心跳突然加快,她期待地看向菩薩:「當初您說我這世會大富大貴,難道我會嫁給新帝?」

  菩薩笑得神秘:「你回國公府做貴女,同樣是大富大貴。」

  陳嬌咬唇,不知道趙瑧的身份也就罷了,既然知道,她,她當然還想嫁給他。

  但這種心思,陳嬌難以訴諸於口,想了想,她奇怪問:「為何我的前七世都會遇見他?」

  菩薩解釋道:「趙瑧乃天煞孤星命,若他為凡人,這命相只會影響他自己,一旦他成為天子,必定會為禍百姓。我佛慈悲,不忍百姓遭劫,只好想辦法改了趙瑧前面七世的命,巧的是,你是七世裡唯一世世與趙瑧有緣之人,且命數相似,因此,我選中了你。」

  陳嬌皺眉:「那您為何不直接去找他?他想來也願意改了自己的命。」

  菩薩苦笑:「他是天子,我無法送他回去,且,他也未必願意回去。」

  哪像面前這個十四歲的小姑娘,一心求生,對她又十分敬重?

  這世上,並不是人人都把菩薩當回事的。

  菩薩亦有無奈。

  陳嬌心中微動,猜測道:「如今我的命改了,是不是意味著,他的命也改了?」

  菩薩送她回去的主要目的是幫趙瑧幫百姓,陳嬌只是沾了趙瑧的光而已。

  菩薩笑著頷首。

  陳嬌鬆了口氣,她不用殉葬了,趙瑧也不用再慘死,這樣就很好了。

  「那,他會知道我與他結為夫妻的那七世嗎?」陳嬌抱著一絲僥倖問。

  菩薩搖了搖頭,目光慈悲:「天機不可洩露。」

  陳嬌的肩膀耷拉了下去。

  菩薩無聲微笑,離去之前,她秘音傳話給跪在地上的小姑娘:「倘若今生你能再嫁他為妻,他或許能記起。」

  嗯,菩薩偶爾也講人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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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5:29: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天亮了,崇政殿後殿,新帝趙瑧起床更衣,屋裡四五個小太監伺候,卻鴉雀無聲。

  大太監李公公彎著腰走進來,低頭稟道:「皇上,顯國公剛剛暈倒了。」

  說完,李公公悄悄抬眼,看向正由小太監們伺候更衣的帝王。

  年輕的皇帝今年二十五歲,身材頎長,挺拔如松,面容俊美,只是他幼時便不喜言笑,一張俊臉越長越冷,李公公從皇帝剛封太子時就跟在皇帝身邊,十幾年下來,李公公記得清清楚楚,主子笑得未超過五次。

  喜怒不形於色,那張臉就像寒冰雕刻的一般,常年都只有冷漠。

  就像現在,顯國公陳琰為了求皇上赦免其愛女麗貴人的殉葬,在外面跪了三天三夜了,京城官民人人動容,只有皇上,淡淡一句「先帝遺詔不可違」,便表明了態度。

  李公公很同情顯國公,可他也理解皇上的做法,孝字在那壓著,皇上與陳家又沒什麼交情,憑什麼要為了後宮一個小小的貴人背上不遵先帝遺詔的駡名?真赦免了麗貴人,其他臣子、百姓都為了家中姑娘來求皇上開恩,皇上放是不放?

  這個口子萬萬開不得。

  「送去太醫院。」趙瑧漠然道。

  李公公立即出去安排。

  顯國公陳琰在太醫院清醒了,太醫院嫌他燙手,又派人將他送回了國公府。

  脊背佝僂的國公爺剛下馬車,天空突然烏雲密佈,下起了大雨。

  今日便是後妃們殉葬的日子,眼看被他們視為掌上明珠的女兒就要送命,陳琰與夫人喬氏相對無言,喬氏更是默默垂淚。陳嬌的親哥哥世子爺要去宮裡繼續求皇上,陳琰長歎一聲,攔住兒子道:「罷了,皇上……」

  皇上不會答應的,這些年太子很少出面理事,臣子們對太子都知之甚少,陳琰本以為能靜心幽居之人多溫和內斂,未料這位新帝竟是一塊兒冰山。

  只可憐了他的嬌嬌啊。

  宮裡,陳嬌一身白衣,臉色蒼白地走出了屋門。

  廊簷下,站著來催她上路的兩個灰衣小太監,無子的妃嬪們都要被帶到一個地方,一起死。

  大雨瓢潑,陳嬌仰頭望天,菩薩不是答應會幫她的嗎?都到這個時候了,菩薩所謂的安排在哪兒?難道她經歷的那七世都是假的?

  「貴人請吧,別誤了吉時。」兩個小太監見她滿臉悲苦哀傷,他們心裡卻沒有任何憐惜,只想快點完成任務。

  陳嬌苦笑,低頭,準備跨下臺階。

  就在此時,天空突然響起隆隆的雷聲,下一刻,一道閃電「啪」地擊在了陳嬌與兩個小太監中間。小太監嚇得連連後退跌在了地上,陳嬌與身後的丫鬟櫻桃也嚇得軟了雙腿,花容失色地跌回了門內。

  心有餘悸的四人,同時朝天上望去,就見灰濛濛的天空,唯獨他們頭頂這片有一團雷雲,銀色的電龍盤旋其中,彷彿隨時都可能會降下來。

  這是什麼情況?

  兩個小太監傻了眼,陳嬌望著那盤旋不散的雷雲,再看向院子當中被劈出來的一片焦土,忽然懂了,這就是菩薩的安排吧?

  但陳嬌也無法確定,櫻桃哆哆嗦嗦地朝她靠來,陳嬌就也靠著她。

  兩個小太監有差事在身,等了一會兒見天上的雷雲沒有動靜,他們繼續催陳嬌出門,結果陳嬌剛要站起來,哢擦一道閃電又劈了下來,擺明了不許她出門!

  兩個小太監互相瞅瞅,終於明白過來,天有異象,這是老天爺不許麗貴人去殉葬吧!

  他們不敢再逼陳嬌,一個在這裡守著,一個匆匆跑去知會負責妃嬪殉葬事宜的權公公。

  此時此刻,皇宮內外、乃至整個京城的百姓都注意到了皇宮上方怪異的雷雲,但沒人想到那與麗貴人有關。權公公聽了小太監的稟報,親自來了麗貴人這邊,他吩咐小太監開口催促陳嬌,然後便與之前一樣,一道閃電再次降落。

  陳嬌心裡樂開了花,面上只做出惶恐不安的樣子,十四歲的麗貴人身穿白裙,臉色也慘白,楚楚可憐地與丫鬟坐在地上,像一朵美麗脆弱的嬌花。

  權公公無心欣賞對面的嬌花,他不信邪,要一個小太監去拽陳嬌出來,可憐的小太監剛朝陳嬌走了兩步,閃電瞬間擊在他腳下,小太監「啊」地抱住腦袋往後跑,被人攔住後再一看,小太監的鞋子已經焦了,沒傷及性命,怕是老天爺的警告。

  沒人再敢去強行拉陳嬌出來,權公公也怕了,趕緊去稟報帝王。

  崇政殿內,趙瑧正在聽太卜官的奏稟。

  太卜官乃朝廷負責占卜吉凶的官員,品階不高,但歷朝歷代皇帝都願意信這個,但凡有什麼大事,譬如出征、祭天,皇上都會命太卜官預先測下吉凶。

  此時年過五旬的太卜官跪在地上,神色凝重地道:「皇上,昨夜菩薩托夢給臣,稱麗貴人乃皇上命中的貴人,麗貴人在,皇上必定福澤延綿千秋萬代,麗貴人若去了,江山恐怕出亂。臣醒後立即占卦,卦象果然顯示麗貴人乃大富大貴之人,萬萬不能讓她殉葬啊!」

  這是趙瑧此生第一次召見太卜官,聽完太卜官的夢,輕易不笑的年輕帝王,送了太卜官一個冷笑:「荒謬。」

  太卜官還想再勸,權公公到了,稟明了後宮的異象。

  太卜官聞言,面露喜色,他確實夢到菩薩了啊,夢裡的一切跟真的一模一樣!

  趙瑧自然是懷疑太卜官收了顯國公的賄賂,特來進獻讒言,此時聽說剛剛那幾道雷都與麗貴人有關,趙瑧皺皺眉,領著身邊的太監、太卜官一起去了後宮。雨越下越大,相隔二十步便看不清對面之人的容貌。

  陳嬌依然跪坐在門前,忽然,她看到一行人跨進了她暫住的這座後宮小院,領頭的男人身穿墨色長袍,兩側都有太監為他撐傘,他的面容隱在傘下,陳嬌看不見,但她知道,這就是新帝趙瑧,是她前面七世夫君轉世的男人。

  陳嬌緊張地攥緊了手,他真的不記得她了嗎?一點感覺都沒了嗎?

  她緊緊地盯著那道身影。

  趙瑧停在了院子當中,距離陳嬌大概二十步左右的距離。小太監們將傘撐高,趙瑧抬眼,對面門內的主僕二人登時映入了他的眼簾。丫鬟平平無奇,倒是旁邊的麗貴人,一身白衣,容貌淒美,目光若有所期地直勾勾地望著他。

  不想死吧?

  趙瑧盯著那女人,下令道:「去請貴人出門。」

  皇上下令,權公公趕緊朝最開始的兩個小太監使了個眼色。

  兩個小太監不敢互相推諉,咬咬牙,一塊兒朝陳嬌走去。

  「哢擦」,銀色的雷電當頭劈了下來,這次劈得很準,兩個小太監應聲而倒,頭髮根根倒豎,衣衫焦了臉也黑了,全身抖個不停,好歹還活著。

  饒是如此,也震懾了所有人。

  太卜官第一個跪了下去,懇求趙瑧:「皇上,天意不可違啊,麗貴人命不該絕於此!」

  趙瑧沒有看他,他仰頭,不顧雨水落在臉上,黑眸幽幽地盯著空中的雷雲。

  顯國公或許能收買太卜官,但絕不可能弄出這樣的異象,難道,麗貴人真的不該殉葬?

  想到太卜官說此女是他命中的貴人,趙瑧再次冷笑。

  笑容未消,趙瑧突然朝前走去。

  撐傘小太監下意識地要跟上,趙瑧冷聲道:「退下。」

  無人敢不從。

  大雨淋身,在眾人擔憂的目光中,趙瑧一步一步接近了陳嬌。他一身黑衣,面冷如鬼差,陳嬌突然害怕,怕這樣的趙瑧,更怕他遭雷劈。看眼天上的雷雲,記憶前面七個夫君慘死的畫面,陳嬌淚流滿面,哭著求越來越近的帝王:「皇上,您別過來!」

  她是擔心他被雷劈,但在趙瑧眼裡,那女人是怕他來抓她,她看雷雲,是盼著雷雲降下閃電。

  趙瑧不信他的命會與這樣一個女人聯繫在一起。

  轉眼間,趙瑧已經走到了小太監們被雷劈的地方。

  空中雷聲滾滾,但,並沒有雷電落下,似乎也被帝王威嚴所懾。

  陳嬌呆住了。

  趙瑧來到了她面前。

  年輕冷漠的帝王,聲音比雨水更涼,居高臨下地道:「吉時已到,貴人該去了。」

  陳嬌仰起頭,尚未看清面前的人,淚水再次滑落。

  他果然什麼都不記得,但凡記得一點點,他都不會要她去死。

  陳嬌很想告訴他那些回憶,可她知道,他不會信的。

  必須死嗎?連菩薩的安排也不管用?

  陳嬌心灰意懶,目光掃過他被雨水打濕的衣擺,陳嬌笑了笑,叩首道:「今日一別,臣女再無緣陪伴皇上,願皇上此生無憂,如意安康。」

  說完,陳嬌緩緩站了起來,不再期待,亦不再害怕,她蒼白的臉從容寧靜,從他身邊經過,朝外走去。

  「姑娘……」櫻桃痛哭出聲。

  陳嬌沒有回頭。

  趙瑧看著她過於從容的背影,眼中終於掠過一絲詫異,隨後,他也跨下臺階。

  兩人一前一後,隔了三四步的距離。

  突然,頭頂再次傳來一聲雷鳴,陳嬌仰頭,就見一道銀色雷電劈了下來,竟是直奔她身後而去!

  電光石火,陳嬌什麼都沒時間想,一個轉身便朝身後的男人撲了過去!

  趙瑧看出雷要劈他,正要躲閃,冷不丁那女人一頭朝他撲來,速度之快,趙瑧都來不及反應就被她撞了個滿懷。她緊緊地抱著他,腦袋埋在他懷裡,更為神奇的是,兩人頭頂的雷電居然在此刻突然消失了,周圍安靜地只有雨聲。

  目睹這一切的太卜官與大小太監們都驚呆了。

  陳嬌依然死死地抱著趙瑧。

  趙瑧低頭。

  十四歲的她,嬌小地像個孩子,但就是這個柔弱的女人,願意用性命護他。

  曾經見過嗎?

  趙瑧沒有任何印象。

  那她為何要救一個逼她去殉葬的人?

  趙瑧不知,莫非,真是天意?

  趙瑧再次仰頭,雷雲不知何時消散,瓢潑大雨也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霞光,大吉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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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天有異象,京城人人得見,趙瑧身為帝王,更是近距離地目睹了雷雲對陳嬌的維護。

  在此之前,趙瑧從不信妖佛鬼神,今日他去催陳嬌出門,雷雲亦懼怕他不敢擅自降雷劈他。若無陳嬌自以為是的捨身相救,趙瑧會堅持命她殉葬,然,天象與她特別的表現加起來,趙瑧決定免她一死,再觀後效。

  至於免陳嬌殉葬的理由,有占卜官在,趙瑧只需過目占卜官遞上來的奏摺,覺得沒問題批下便可。

  之後,趙瑧封麗貴人為麗太妃,曾經的陳皇后晉升太后入住慈寧宮,麗貴妃命格尊貴,趙瑧也單獨賜了一座福寧宮給她住,就在慈寧宮旁邊。

  聖旨一下,整個京城都轟動了!顯國公府一共就生了兩個姑娘,如今一個貴為太后,一個貴為有體面的太妃,誰能不羨慕?

  有那女兒被殉葬的臣子又嫉妒又不滿,但陳嬌引起的天象有目共睹,皇帝特赦理所應當,誰叫他們家的姑娘沒這個命?

  當然,殉葬這一規定十分殘忍,可惜前朝傳下來的規矩,臣子們敢怒不敢言,只能期待哪日明君現世,廢除這一老規矩。

  待趙瑧正式登基,先帝下葬皇陵,宮裡一切塵埃落定,已經是九月時節了。

  太后陳婉請陳嬌去慈寧宮說話。

  陳嬌進宮就是被這位堂姐害的,如果可以,陳嬌真不想再見陳婉,但,陳婉現在是太后,因趙瑧尚未娶妻身邊也沒有妃子伺候,目前陳婉就是後宮最尊貴的女人,也是唯一可以公然請趙瑧相見的女人,為了有機會見到趙瑧,陳嬌只能與陳婉虛與委蛇。

  出了福寧宮,隔壁就是慈寧宮。

  陳嬌帶著娘家丫鬟櫻桃與趙瑧賜的順公公來慈寧宮做客。

  尚未進門,陳嬌就聽到了一個男孩子興奮的叫聲。

  那是太后陳婉親生的五皇子,隨著趙瑧繼位,三歲的五皇子受封壽王,因為年幼,暫且由太后親自撫養。其實陳婉今年也才十九歲,靠著出眾的美貌與國公府的出身被先帝封了繼后,可惜先帝好色,身邊美人不斷,陳婉當初還想培養親兒子為太子,因此才想出把堂妹獻給先帝來鞏固自身寵愛的詭計。

  陳嬌走了進去。

  陳婉正在院子裡賞菊,壽王圍著一圈珍品菊花亂跑,看到陳嬌,壽王倒是認得,開心地跑過來,叫陳嬌姨母。陳嬌長得漂亮,男人們愛美人,小男娃們也喜歡漂亮的長輩。

  壽王長得白白胖胖,跑起來臉上的肉都在顛簸,陳嬌心裡不滿陳婉,對這個外甥也不是特別待見。

  摸摸壽王的腦袋,敷衍了幾句,陳嬌望向陳婉:「姐姐叫我過來,有什麼事嗎?」

  先帝剛去,陳嬌身為後宮僅存的太妃之一,穿了一件白底的宮裝,才十四歲的小姑娘,縱使做了婦人打扮,依然掩飾不住那通身的水靈嬌嫩。陳嬌本世的長相偏嫵媚,身段雖然沒有第七世那麼誇張,但也同樣豐腴,遠勝同齡姑娘,偏偏她又長了一雙澄澈動人的杏眼,單純與嫵媚交融,無論出現在哪裡,陳嬌都能豔壓群芳。

  陳婉默默地打量這位堂妹,忍不住生出一絲羨慕。

  對於堂妹,陳婉先是利用,後來堂妹與國公府的伯父伯母都怨她,陳婉也很清楚,因此,陳嬌要殉葬了,陳婉一邊可惜,一邊又慶倖,只要陳嬌一死,她就不用再為了要面對堂妹而覺得愧疚。但陳婉沒想到,這個堂妹居然引來了異象。

  新帝趙瑧,陳婉這個母后也沒見過幾面,談不上瞭解,但作為一個女人,看著陳嬌那張嬌嫩的小臉蛋,陳婉就是覺得,趙瑧開口免了陳嬌的殉葬,肯定與陳嬌的美貌脫不了干係,換個醜的平庸的,趙瑧才不會憐惜。

  「伯母遞了摺子,想進宮拜見咱們,我已經准了,明日伯母便會進宮,我提前告訴妹妹一聲。」攜了陳嬌的小手,陳婉笑著道。

  母親要來了?

  陳嬌很高興,以至於都沒有抗拒陳婉的親昵舉止。

  壽王在院子裡玩耍,陳婉將陳嬌帶進了次間,沒讓宮女們跟進來。

  聊了些家常,感慨一番兩人年紀輕輕便要一輩子拘於後宮的命運,陳婉終於小聲地問陳嬌道:「妹妹,殉葬那日,天有異象,外面傳得邪乎,你跟姐姐說說,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聽說皇上親自去看你了?」

  這才是陳婉叫陳嬌過來的主要目的,她想刺探陳嬌與趙瑧的關係。

  陳嬌倒也沒有瞞她,垂眸道:「我也不知怎麼回事,他們催我去殉葬,每當我要出門,或是太監們過來請我,便會有雷電擊落,權公公不敢做主,請了皇上過來,皇上見雷電護我,又有占卜官大人稱此乃天意,皇上便免了我的殉葬。」

  這是趙瑧允許外傳的部分,她與他的那一抱,誰也不能說。

  陳婉不信事情會這麼簡單,不過她也不急,總有辦法試探這兩人。

  翌日,顯國公夫人喬氏與弟妹張氏一起進了宮,見面寒暄後,兩人各陪各的女兒。

  陳嬌請母親去了自己的福寧宮。

  單獨相處,喬氏抱住女兒先哭了一頓,女兒要殉葬時,她只求女兒能活著,現在女兒不用殉葬了,她又心疼女兒如花年紀卻要一生都困在後宮。

  「我的嬌嬌怎麼這麼命苦……」喬氏哭得心都要碎了。

  陳嬌只心疼母親,至於她,得知趙瑧就是她前面七世的夫君,而且還有可能恢復那些記憶,陳嬌心裡只有期待與甜蜜。從韓岳到周潛,每個都對她很好很好,陳嬌每世只能愛一個,但這七個男人她都想要,現在好了,七個變成了一個,只要想到有一天趙瑧會記起來,陳嬌就充滿了希望。

  「娘別哭了,能免於一死,女兒很知足了,女兒會照顧好自己,娘若繼續為我憂心,女兒才難受。」陳嬌一邊幫母親擦淚,一邊真心實意地道。

  喬氏淚眼模糊地抬起頭,就見女兒氣色紅潤,果然沒有半分悲傷自憐的樣子。

  喬氏不禁想到了外面的傳言。

  陳家兩個姑娘都在後宮尊榮加身,還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紀,那天的異象沒人質疑,但女兒一下子從小小的貴人被抬成先帝的太妃,且單獨居住福寧宮,這份殊榮,便招來了一些不堪的揣測,竟有人暗示新帝覬覦陳家女的美色,明著遵陳家姐妹為太后、太妃,實則想二喬雙抱。

  新帝冷漠無情,但生的極其俊美,女兒小小年紀,該不會真的被新帝誘惑了吧?

  喬氏握住女兒的手,低聲問:「嬌嬌,皇上為何封你為太妃?以你的位分,頂多封個嬪啊。」

  陳嬌同樣困惑,照理說,趙瑧都想親自逼她殉葬了,顯然她的姿色無法得到他的憐惜,就算他看在老天爺的面子上饒她一死,也不必給她那麼大的殊榮,福寧宮,與慈寧宮只一字之差,趙瑧簡直是講她擺到了與太后一樣的位置。

  女兒懵懂,喬氏抿抿唇,猶豫再三,還是將外面的流言告訴了女兒。

  陳嬌目瞪口呆!

  趙瑧覬覦她與陳婉?怎麼可能,陳嬌倒是希望趙瑧好色一點,看到她的臉就喜歡她……

  當然,陳嬌只想趙瑧好她一人的色。

  陳嬌趕緊向母親澄清了這個誤會,趙瑧曾經親自要逼她殉葬就是最好的證據。

  女兒沒有捲入皇家醜事,喬氏放了一半的心,但還是叮囑女兒道:「帝王之心深不可測,太后本就暗算過你,現在你與她尊榮相當,她只會看你更不順眼,娘與你爹在外面無法幫你,嬌嬌千萬要小心謹慎,莫再著了誰的道。」

  陳嬌用力點頭:「娘放心,經過這麼多事,女兒不會再那麼傻了。」

  探望的時間有限,喬氏偷偷塞給女兒一疊銀票,便戀戀不捨地與弟妹張氏一起出了宮,張氏還想跟她套話,喬氏一點好臉色都沒給,面無表情地上了自己的馬車。

  見過母親,陳嬌暫且不用牽掛家人,便開始發愁如何接近趙瑧。

  以陳嬌現在的身份,閑來去御花園賞賞花也是可以的,運氣好與趙瑧來場偶遇再趁機混個臉熟……但先帝剛去不久,陳嬌擔心自己的急切會引起趙瑧的反感。

  就在陳嬌決定先安分一陣子,過完年再尋合適的機會時,陳婉又命宮女來請她了。

  「太后可說了何事?」陳嬌坐在榻上,擺出了太妃的架子,免得底下人以為她對陳婉唯唯諾諾,人家叫她過去她就會乖乖過去。

  宮女笑道:「前朝大臣們上奏,勸諫皇上選后納妃,太后想請您一同商議。」

  陳嬌心一沉!

  她還沒與趙瑧說上幾句貼己話,趙瑧都要選妃了?

  陳嬌這才意識到,趙瑧的皇帝身份到底意味著什麼。

  面上笑著,陳嬌換了身正式些的宮裝,出了福寧宮,結果一轉彎,就見慈寧宮前停著帝王的御輦。陳嬌先是緊張,跟著胸口更堵了,趙瑧來見太后,也是為了選妃吧?

  陳嬌抿抿唇,稍微加快了腳步。

  慈寧宮內,趙瑧與陳婉並肩而坐,三歲的壽王似乎很怕趙瑧,靠在母親懷裡不敢搗亂。

  「上次見皇上還是半個月前,我瞧著,皇上怎麼瘦了?」陳婉用一副慈愛的語氣問,畢竟是太后。

  趙瑧目視前方,冷聲問:「太后請朕來,所為何事?」

  論年紀,陳婉小他六歲,論母子情,繼后與元后之子,半分也無。

  他冷冰冰的,陳婉不愧在宮裡住了多年,依然滿臉堆笑,關切道:「皇上今年二十五歲了,先帝在時忙於國事疏忽了皇上的婚事,現在皇上登基,朝政不可廢,但選妃立后為皇家綿延子嗣同樣是國之大事……」

  這話剛說到一半,小太監在外通傳,麗太妃到了。

  陳婉便住了口,偷眼觀察旁邊的帝王。

  趙瑧還是那副冷如寒山的表情。

  陳婉再看向門口。

  陳嬌一襲白色長裙走了進來,眼簾低垂,先向對面的太后、帝王請安。

  她聲音恭敬,但音色天生輕柔婉轉,趙瑧沒看她,但聲音入耳,趙瑧就又記起,那日她跨出屋門前,跪在他腳下說的話:「今日一別,臣女再無緣陪伴皇上……」

  身為先帝的貴人,她自稱臣女,又說出無緣陪伴他的話,光這兩個字眼,他都可以送她去死。

  但,她捨身相救的心,卻是真的。

  為何?

  這個女人身上,似乎充滿了謎團。

  趙瑧終於朝陳嬌看了過去。

  陳嬌恰好在此時抬起頭,一雙水盈盈的杏眸也瞥向了他。

  目光相對,趙瑧眼如寒霜,陳嬌心裡一慌,趕緊又垂了下來。

  趙瑧移開了視線。

  短短的一個對視,陳婉看不出什麼,笑著請陳嬌落座。

  陳嬌坐在了她左下首。

  陳婉道:「妹妹來的正好,我正在勸皇上采選秀女,妹妹覺得如何?」

  陳嬌穩了穩心神,輕聲道:「皇上,確實到了成家的年紀。」

  陳婉就轉向趙瑧,笑著道:「皇上聽聽,太妃也覺得您該成家了,要不,咱們就發道選秀的旨意下去?皇上早日大婚,朝臣們也好早日專心政事。」

  趙瑧看了過來。

  陳婉保持微笑。

  陳嬌悄悄旁觀,就聽趙瑧問:「先帝才過世,太后卻頻頻露笑,未免薄情。」

  陳婉刷的白了臉。

  陳嬌及時低頭,掩飾眼中的幸災樂禍。

  趙瑧起身,臨走前,也訓了陳嬌一句:「太妃小小年紀,照顧好自己便可,不必替朕操心。」

  陳嬌不由地縮了縮脖子。

  這人,好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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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太后陳婉被趙瑧訓了一頓,接下來再沒敢張羅替趙瑧選妃之事,而且,陳婉開始害怕,因為趙瑧正式登基後的短短三個月內,接連三位王爺都以意圖造反篡位之罪名被押進大牢,其中一位還撞牆自盡了。

  先帝在世時,太子深居寡出顯得人人都可欺負,那三位王爺確實一直在努力謀劃扳倒太子自己上位,但趙瑧人在東宮卻能掌握那麼多證據,如今一出手,朝臣們再沒人敢輕視這位帝王。

  趙瑧越厲害,陳婉就越害怕。

  陳婉是個年輕貌美又有野心的女人,雖然趙瑧登基了,但陳婉還想找機會東山再起,扶植她的五皇子登基,到時候她身為皇帝的生母太后,那才算真正的大權在握。

  如今三王入獄,陳婉一邊害怕,一邊又燃起了熊熊鬥志。兒子前面四位皇兄,三個已經沒了,只要她想辦法讓趙瑧「英年早逝」,她的五皇子壽王便會理所當然地繼承皇位。然而願望美好,實施起來很困難,皇宮內的宮人早就被趙瑧換了一波,陳婉找不到可用之人亦不敢輕舉妄動,皇宮外頭,陳婉唯一能指望的娘家顯國公府,家主陳琰顯然不會幫她這個侄女,親爹陳二爺想幫也沒那本事。

  苦思冥想,陳婉想到了美人計,而計劃中的美人,自然是她嬌嫩漂亮的堂妹。

  陳婉從來沒把嬌生慣養的堂妹當回事,成功讓陳嬌成了貴人,更加讓陳婉明白,陳嬌這丫頭空有美貌沒有心機,很容易受人擺佈。只要她能將陳嬌送到趙瑧的床上,這把刀便有了用武之地。

  趙瑧輕易不來後宮,陳婉見不到趙瑧的人,便先往陳嬌身上使勁兒。

  要過年了,陳婉牽著壽王來福寧宮做客。

  陳嬌正在給父親顯國公縫製衣袍,一來打發時間,二來盡盡孝心,等下次母親進宮時讓母親帶回家去。陳婉來了,陳嬌客氣地出去迎接,進屋她招待娘倆坐到暖榻上,然後陳嬌就繼續縫了起來。

  陳婉托起一片衣袍仔細打量,輕聲贊道:「妹妹針線真好,伯父收到這件袍子,肯定高興。」

  陳嬌笑了笑,溫柔乖巧的小姑娘模樣。

  陳婉讓宮女們陪兒子去外面玩,人都走了,她忽然歎道:「妹妹雖然與我一起陷在了這宮中,但你我姐妹好歹能互相做個伴,倒是皇上,身份尊貴是尊貴,上無父母孝敬,下無兄弟與他親近,勸他娶妃他還不樂意,一個人孤苦伶仃的,著實可憐。」

  這話明顯只是個引子,陳嬌配合道:「皇上還是不肯答應選秀嗎?」

  陳婉點頭。

  陳嬌無奈道:「既然皇上不領情,姐姐何必再管,反正,他也沒把姐姐放在眼裡。」

  後面這句,陳嬌說的很小聲,還有點替陳婉不服的語氣。

  陳婉苦笑:「以後日子還長著,為了妹妹與壽王,我都得努力與他交好。這不,我也想親手為皇上縫製一件袍子,只是我要管教壽王,實在騰不出時間,眼瞅著再過半個月就要過年了,妹妹針線這麼好,等你縫完伯父這件,幫姐姐給皇帝做件袍子行不行?」

  陳嬌為難道:「這,這不合適吧?」

  陳婉安撫道:「沒關係,倒時我就說是我縫的,母后送兒子衣裳,有何不妥?」

  陳嬌知道這女人另有所圖,但,她也想將計就計接近趙瑧,便裝作不安地應了下來。

  除夕前一晚,陳嬌縫好了袍子,趙瑧人冷,陳嬌特意挑了深色的衣料,繡上龍紋,十分威嚴。

  她親手將袍子交給了陳婉。

  次日除夕夜,陳婉在慈寧宮設宴,請皇帝繼子來這邊吃餃子,到底是一家人嘛。

  傍晚的時候,趙瑧來了,一臉寒冰,好像要告訴陳婉,他來只是礙於孝道。

  餃子、菜肴端上桌,趙瑧勉強動了幾筷子。

  飯後,趙瑧要走了,陳婉柔聲道:「皇上等等,要過年了,麗太妃為皇上準備了一份薄禮。」

  趙瑧聞言,便又坐回了椅子。

  陳婉朝宮女使個眼色,宮女迅速捧了一件深色的長袍過來,跪著托到了帝王面前。

  趙瑧打量衣裳,陳婉笑著解釋道:「皇上勤政愛民,麗太妃憐惜皇上操勞,特意親手縫製了這件袍子送給皇上,願皇上多多愛惜身體,為此,麗太妃忙碌了半個多月,還因此抱恙,故而今晚我沒叫她過來一起吃餃子。」

  趙瑧這才開口問:「麗太妃病了?」

  陳婉道:「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皇上既然來了,要不要順路去瞧瞧?大過年的,她一人也冷清。」

  趙瑧沉默片刻,點點頭。

  陳婉牽著兒子,將他送出了院子。

  慈寧宮的宮門關上了,趙瑧命御輦留在原地,他只帶李公公步行去了隔壁的福寧宮。

  陳嬌可不知道今晚趙瑧會過來,宮門已經落鎖,李公公吆喝了一聲,守門的太監才趕緊打開。

  上房的窗戶透出光亮來,顯然裡面的主子還沒睡。

  趙瑧主僕往裡走,裡面陳嬌聽宮女說皇上到了,正準備開吃的她手忙腳亂地跳下次間的暖榻,連斗篷也顧不得披,匆匆往外趕,剛到廳堂門口,就見帝王已經站在了對面。除夕夜,夜黑如墨,廊簷下掛了一排大紅燈籠,年輕的帝王負手而立,臉龐俊美威嚴。

  「皇,皇上。」陳嬌控制不住自己的緊張。

  因為過節,陳嬌今日穿了一件淡紫色繡花的夾襖,總算不是白衣了,而這樣的顏色更襯她這般年歲的小姑娘,衣裳鮮豔,陳嬌紅撲撲的臉蛋比花更嬌。但趙瑧更好奇她羞澀又期待什麼的怯怯眼神,是與太后配合好的嗎,知道他會來?

  「聽聞太妃身體抱恙,朕來探望。」趙瑧淡淡道。

  陳嬌前幾日的確咳嗽來著,可能太后在趙瑧面前提了一句?

  「多謝皇上關心,我,我已經好多了。」陳嬌微微低著頭道。

  忽然一陣寒風吹來,陳嬌冷不丁打了個哆嗦。

  「進去說吧。」趙瑧逕自從她身旁跨了過去。

  陳嬌剛要跟上,忽然瞥見李公公手裡抱著的她親手縫製的袍子,陳嬌微怔,李公公笑道:「這是太妃送皇上的袍子,您不認識了?」

  她送的?

  陳嬌馬上明白,肯定是陳婉說出了實情,那陳婉為何要騙她縫這件袍子?

  趙瑧就在裡面,陳嬌此刻來不及多想,先進去了。

  厚厚的門簾隔絕了外面的寒風,也阻擋了廳堂裡飯菜的香氣飄出去,趙瑧尚未落座,看眼東次間門口,問陳嬌:「朕打擾太妃用飯了?」

  陳嬌忙道:「沒有,我還沒動筷子。」

  趙瑧便又進了東次間。

  臨窗的暖榻上擺著一方矮桌,桌子上有大年夜京城家家戶戶都會吃的餃子、元宵,還有一湯三菜。論菜式,陳嬌這桌比隔壁太后那邊的晚飯寒酸多了,但或許是次間屋小,濃郁的飯香飄蕩,頗為誘人。

  趙瑧餓了,看向陳嬌道:「太妃一人用飯未免冷清,朕陪太妃同食如何?」

  陳嬌震驚地抬頭。

  趙瑧神色如常,冷漠疏離。

  陳嬌不懂這是怎麼回事,但能近距離與趙瑧相處,她很高興。

  「再端一副碗筷來。」陳嬌吩咐櫻桃。

  櫻桃忙不迭地去了。

  趙瑧坐到了榻沿上,李公公彎腰過來服侍他脫靴,再輕輕地將靴子擺到一旁。

  陳嬌覺得怪怪的,哪有年輕的新帝大晚上的陪一個小太妃用飯的?若非見識過趙瑧的心狠,陳嬌都要懷疑趙瑧想對她做點什麼了。

  她疑惑地坐到了趙瑧對面,趙瑧盤腿,她跪坐著。

  櫻桃端了碗筷上來,與李公公站到了一側,趙瑧面對飯桌,低聲道:「都下去。」

  陳嬌心頭一跳。

  櫻桃更是一慌,剛要用目光詢問自家主子,李公公突然從旁邊拽住她的袖子,將她扯了出去。

  門簾落下,溫暖的東次間只剩一個皇帝,一個小太妃。

  陳嬌雙手搭在膝蓋上,一動不敢動。

  「吃吧。」趙瑧抬起筷子,看著她道。

  陳嬌不敢違背皇命,先給自己夾了一個餃子,她喜歡吃三鮮餡兒的,裡面是蝦仁、海參、冬筍,旁邊擺著醋碟。

  「不知這餡兒合不合皇上的胃口。」陳嬌小聲問。

  趙瑧已經吃了一個,聞言道:「尚可。」

  陳嬌腦海裡便過了一下前面的七個夫君,韓岳愛吃白菜肉餡兒的餃子,虞敬堯喜歡全肉餡兒的,霍英不挑食,什麼餡兒都吃,陸煜那人根本不愛吃餃子,只愛吃元宵,李牧喜歡吃韭菜餡兒的,背著她偷吃,王慎愛吃酸菜餡兒的餃子,周潛更喜歡雞肉餡兒。

  「皇上,喜歡吃什麼餡兒的?」陳嬌給自己壯了壯膽,杏眼看著他問。

  趙瑧反問:「太妃為何作此一問?」

  為何問,當然是因為關心。

  但這話又不能說出來。

  陳嬌低下頭,紅了一張小臉。

  美人含羞,心思昭然若揭,趙瑧放下筷子,盯著她問:「太妃怎會想到替朕縫製衣袍?」

  這個問題有點危險,陳嬌如實道:「那日我為父親縫製衣袍,太后過來,說她也想送皇上一件聊表關切之意,但太后忙於教導壽王,實在沒有時間,便托我幫忙。」

  解釋了緣由,陳嬌低下頭,不好意思地道:「我,我笨手笨腳,在皇上面前獻醜了。」

  她表現地老實又單純,趙瑧起了一絲興致,意味深長地問:「如此說來,是太后關心朕,太妃並不在意朕的起居?」

  陳嬌錯愕地看向他。

  趙瑧默默地與她對視。

  陳嬌莫名有種被調戲的錯覺。

  她沒有做好有朝一日會被趙瑧調戲的準備,頓時變得結巴起來:「不是,我,我自然也關心皇上,只是,只是我怕我冒然送衣,皇上會不喜。」

  「太妃關心朕,朕為何不喜?」趙瑧追問。

  這根本不是一個皇帝與太妃之間正常的對話。

  陳嬌腦海裡亂亂的,乾脆據實分析道:「我本該殉葬,因天生異象才活了下來,身為先帝妃嬪卻未能追隨先帝,這是我的第一罪,害皇上格外開恩給皇上添了麻煩,這是第二罪,太妃之位是皇上恩賜我的,其實我與皇上沒有任何親情,冒然贈送貼身衣袍,我怕皇上怪罪我輕浮。」

  趙瑧頷首,道:「算你還懂事。」

  陳嬌鬆了口氣,一口氣沒呼完,就聽對面的人問:「你可知,朕留你性命的真正原因?」

  陳嬌意外地看著他。

  趙瑧道:「占卜官稱,菩薩托夢給他,稱你是朕命中貴人,你若死了,朕亦遭殃。」

  陳嬌吃驚地捂住了嘴,菩薩,菩薩還給占卜官托夢了啊?

  怪不得那日占卜官會為她求情。

  趙瑧一直在觀察她的神色,但陳嬌臉上只有符合常理的震驚,趙瑧便直接問她:「朕不記得與你有過什麼淵源,那日天將雷電,你為何捨身救朕?」

  陳嬌下意識地咬唇。

  趙瑧聲音一冷:「若敢欺瞞朕,朕不介意送你去為先帝守陵。」

  陳嬌真的怕他,忙跪到榻上,叩首道:「不瞞皇上,菩薩也曾托夢給我,說我與皇上性命相連,我死皇上只會命運坎坷些,若皇上出事,我將跟隨皇上殞命,故那日雷電劈下,我才……」

  七世姻緣太過離奇,說出來太像編故事,不如說的簡單些,反正菩薩也給占卜官托夢了,陳嬌這番說辭正與占卜官的夢相呼應。

  趙瑧看著跪在對面的女人,無聲笑了下:「如此說來,你真是朕的貴人?」

  陳嬌低著頭道:「臣女不敢當,惟願皇上萬壽無疆。」

  「過來。」趙瑧突然道。

  陳嬌身子一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對上趙瑧清冷的眼神,確實在示意她過去。

  陳嬌心裡七上八下的,乖乖地挪了過去,跪在他旁邊,低著頭。

  趙瑧端詳她片刻,忽而抬手捏住她精緻的下巴。

  這樣的姿勢,陳嬌心跳加快,臉也紅了。

  趙瑧拇指摩挲她紅豔的唇角,黑眸看著她顫抖的纖細睫毛:「聽你那日的離別言辭,你還想陪伴朕?」

  他俊臉慢慢靠近,陳嬌緊張地閉上眼睛。

  「敢問太妃,你打算如何陪伴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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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陳嬌不知該如何回答趙瑧的問題。

  趙瑧也沒有親陳嬌,嘴唇擦過陳嬌緋紅的臉龐,他在她耳邊道:「今日不合時宜,上元夜,朕會安排。」

  陳嬌心砰砰地跳,他要安排什麼?

  「用飯吧。」趙瑧鬆開她,若無其事地道。

  陳嬌心亂如麻。

  接下來,趙瑧沒再與她說話,吃完便走了。

  御輦離開,動靜不小,慈寧宮中,陳婉看看懷錶,發現趙瑧在隔壁待了足足兩刻鐘之久。

  翌日,陳婉來見陳嬌。

  陳嬌陪她演戲,小聲抱怨:「姐姐怎麼告訴皇上那件袍子是我縫的?」

  陳婉驚道:「都怪壽王不小心說漏了嘴,怎麼,昨晚皇上在這邊逗留頗久,難道他懲罰妹妹了?」

  陳嬌低下頭,囁嚅道:「那倒沒有,皇上,皇上喜歡我這邊的餃子,用了一碗。」

  此時屋中只有她們二人,陳婉瞅瞅陳嬌不安的樣子,輕聲打趣道:「我那邊的餃子也好吃,皇上卻只吃了兩個,依我看,皇上不是喜歡妹妹的餃子,只是喜歡妹妹吧?」

  陳嬌大驚,擔憂地看眼門口,她抓住陳婉的胳膊道:「姐姐慎言!」

  陳婉反握住她的手,低聲安撫道:「瞧妹妹嚇得,咱們姐妹有什麼不能說的?其實啊,皇上若看上妹妹,那是妹妹的福氣,不然你年紀輕輕就要在後宮守寡一輩子,你受得了,姐姐卻為你心疼,果真入了皇上的眼,將來再為皇上添個一兒半女,下半生就有著落了。」

  陳嬌慌亂又羞澀地低下了頭。

  心裡卻想,原來陳婉哄她做衣裳,是想撮合她與趙瑧。陳婉肯定不是為了她好,那她與趙瑧在一起,對陳婉有何好處?趙瑧身為兒子,與先帝的太妃苟且,註定會被朝臣指責詬病,莫非陳婉想利用此事敗壞趙瑧的名聲,連著將她這個堂妹打入深淵?

  但,就算趙瑧的名聲壞了,他依然是皇帝,陳婉撈不到半分好處。

  陳嬌決定靜觀其變,無論陳婉有什麼目的,最終都會露出馬腳。

  「姐姐莫要胡說,我是太妃,如何與皇上在一起?」陳嬌落寞地道。

  陳婉笑道:「要不說你傻呢,他是皇上,只要你得了皇上的心,皇上自有辦法解決此事,所以,妹妹先別想太遠,當務之急,是先討好皇上。姐姐有壽王傍身,就盼著你身邊也有個伴了。」

  陳嬌親昵地靠到她懷裡,感激道:「姐姐對我真好。」

  陳婉拍拍小姑娘肩膀,眼裡掠過一抹嘲諷。

  上元節要到了,趙瑧提前給太后、麗太妃打了招呼,晚上御花園會搭燈檯,請太后、麗太妃自行去賞。

  陳婉體貼地提醒陳嬌:「今晚可能會遇見皇上,妹妹打扮地漂亮些。」

  陳嬌扭頭裝羞。

  陳婉走後,陳嬌一個人坐著,回想除夕夜趙瑧離開前曖昧的態度,陳嬌心事重重。

  趙瑧突然對她變了態度,是因為他相信占卜官的話,相信她是他命中的貴人了嗎?因為相信,又喜她貌美,便想寵倖她?

  兩人做了七世的夫妻,陳嬌自然願意與趙瑧再續前緣,但,以兩人現在的身份,趙瑧大概只想要她的身子,就算要給她名分,頂多只會給她一個見不得光的妃嬪之名,畢竟她是先帝名義上的太妃。

  陳嬌要的是嫁他做正妻,菩薩也說,她能嫁給趙瑧,趙瑧才有可能恢復七世記憶。

  那,晚上趙瑧真要做什麼,她該怎麼辦?乖乖從了趙瑧,往後他再娶她的機會太渺茫,陳嬌可不敢指望再有個大長公主來幫忙,趙瑧也絕非周潛那般青澀。可若不從趙瑧,趙瑧一氣之下,會不會從此冷落她,然後陳嬌既無法在不獻身的條件下與他接觸得他真心,又逃不出這座後宮,一生只是個太妃?

  陳嬌遲遲拿不定主意。

  天悄悄地暗了下來。

  陳婉牽著壽王,來邀陳嬌一起去賞燈。

  陳嬌簡單地打扮了下,不過黑漆漆的晚上,又是去外面賞燈,打扮不打扮沒有太大差別。

  御花園裡處處掛著精心製作的花燈,陳嬌姐妹賞了一會兒,皇上突然派了一位公公來,請太后過去一趟。陳婉心中奇怪,領著兒子走了,結果陳婉離開不久,趙瑧身邊的李公公就出現了,彎腰對陳嬌道:「太妃,皇上有請,您請隨我來。」

  陳嬌心中一凜,帶著櫻桃跟在李公公身後。

  李公公去的是另一個方向,大概一刻鐘後,他將陳嬌帶到了御花園專門供帝王休息的一座院子前。

  「皇上在裡面等您呢。」一直走到上房門前,李公公笑著道。

  陳嬌鎮定片刻,推開了面前的門。

  她進去後,李公公輕輕地從外面帶上門,並將櫻桃打發到了一旁。

  身後的門被關上了,越發暗示陳嬌,今晚趙瑧對她會有什麼企圖。

  廳堂無人,陳嬌頓了頓,朝東次間走去,挑開簾子,就見趙瑧一身常服靠在榻上,姿勢慵懶愜意,手裡捧著一本書。

  聽到動靜,趙瑧移開書,目光落到了陳嬌臉上。

  陳嬌垂眸,輕聲喚「皇上」。

  趙瑧「嗯」了聲,拍拍身邊的位置,道:「上來吧。」

  說完,他繼續看書,似乎根本不擔心陳嬌會拒絕。

  陳嬌也不想拒絕。

  身為太妃,她只有兩條路,要麼努力得到趙瑧的真心讓他心甘情願娶她,要麼就縮在後宮當一輩子太妃。與其孤獨老去,陳嬌寧可去靠近趙瑧,如果趙瑧永遠記不起來,如果他得了她的身子也還要選秀納妃另娶旁人,真到了那時候,陳嬌會收回對他的心,不再陪他,也不再在意他身邊有誰陪伴。

  總之,她都要試一試。

  解下厚厚的斗篷,陳嬌脫了靴子,爬到了趙瑧身邊,跪坐在那兒。

  趙瑧這才將書放到一旁,人依然靠著迎枕,他看眼陳嬌,然後,握住了她一隻手。

  陳嬌緊張地顫了下。

  「朕的安排,你可滿意?」趙瑧低聲問。

  陳嬌怯怯地看著他:「皇上,皇上叫我過來,有事嗎?」

  趙瑧笑了,她這清純的小模樣,裝的還挺像。

  忽然,他手上用力,陳嬌沒有準備,立即跌到了他懷裡,趙瑧順勢翻身,就將陳嬌壓在了身下。

  「太妃覺得,朕叫你過來是為了何事?」他幽幽地問。

  他很重,明明是一張陌生的臉,陳嬌卻記起了他前面的那幾世。

  陳嬌並不害怕,即便嘗試失敗,她也不會後悔,只要是他。

  她乖順地閉上了眼睛。

  趙瑧默默看了她一會兒,她很美,但光是美,不足以叫他這般,她引來的雷電,她與占卜官所說的夢,她對他的捨命相救,都叫他好奇。當然,她的美,也讓趙瑧對今晚少了很多抗拒。

  他不緩不急地解開她的衣衫。

  屋裡燒著地龍,溫暖如春,陳嬌起初還覺得有點冷,當趙瑧徹底貼上來,她就只剩熱了。

  「皇上,皇上,」陳嬌哭著抱住了他,「臣女,臣女不曾侍寢先帝,請皇上憐惜。」

  她的臉都白了,黛眉痛苦地皺著,趙瑧看著她斷線珠子似的眼淚,暫緩。

  這就是憐惜了,陳嬌睜開了眼睛,視線因眼淚模糊,他的臉也是模糊的。

  「皇上,你會對我好嗎?」陳嬌哽咽地問。

  這是要提條件?

  趙瑧興致稍減,反問道:「現在這樣,不算對你好?」

  陳嬌搖搖頭,抱緊他道:「我喜歡皇上,便也希望皇上喜歡我,而不是只有一晚歡愉。」

  趙瑧本來都想中止了,結果她這一抱,兩人挨得更近了。

  骨子裡再冷,趙瑧也只是個男人,他無法抗拒。

  沒有回答陳嬌,也不想她再說更多敗興的話,趙瑧以口堵住她的嘴,開始享受他的權利。

  陳嬌哭不出聲,淚卻沒斷過,而她越可憐,趙瑧就越狠。

  他原計劃只一次的,一抬頭看到她雨打牡丹的嬌弱樣,趙瑧再次覆了上來。

  陳嬌對他有七世的感情,那感情就是最好的憐惜,這一次,陳嬌不再難捱,偷偷地回應。

  於是,趙瑧不知不覺又打破了他的兩次計劃。

  終於結束,已經是二更天了,絕對不早,但賞燈的日子,也說不上太晚。

  趙瑧替陳嬌蓋上被子,喚茶。

  李公公端著託盤進來,上面只有一碗茶,低頭送到主子身邊,他就退出去了。

  趙瑧將茶碗遞給陳嬌:「喝了,你嗓子都啞了。」

  陳嬌紅著臉接過茶碗,緊跟著,她就聞到了熟悉的藥味兒。

  這是避子湯。

  察覺男人的目光,陳嬌笑著喝了,心中有點苦,不過也沒辦法,慢慢來吧,總得先把他的心捂熱。

  「你先回去,若太后問起,便說你癡迷賞燈,忘了時間。」待她喝完茶,趙瑧提醒道。

  被窩暖呼呼的,陳嬌真不想起來,但還是坐了起來。

  她長髮披散,柔弱而嬌媚,趙瑧忽然從後面抱住她,親著她耳朵道:「你且休息幾日,朕會再作安排。」

  陳嬌就想,下次她得試著與他談談了,今晚只有欲而已。

  談情說愛,不說怎麼能行?

  梳好頭,陳嬌一人走出了上房,櫻桃是她的人,陳嬌能管好。

  陳嬌離開不久,趙瑧也回了崇政殿。

  陰陽得以調和,這晚趙瑧很快就睡著了,熟睡後,趙瑧居然也夢到了菩薩。

  不愧是帝王,菩薩剛出現,趙瑧便警惕了,處於一種既能維持夢境又隨時可以強迫自己醒來的狀態。

  「菩薩找朕何事?」趙瑧冷靜地問。

  菩薩笑容慈悲:「皇上可知,為何陳嬌會是你的貴人?」

  趙瑧沉默以對。

  菩薩道:「皇上乃天煞孤星命,前面七世都不得善終,是我安排陳嬌回去改了皇上那七世的命,皇上今生才會帝運圓滿,造福百姓。那日我降雷守護陳嬌免於殉葬,正是對她完成任務的嘉獎。」

  趙瑧面露冷笑,孤傲不屑。

  菩薩就知道他難對付,也懶得多說,指間現出兩滴泉水,朝趙瑧彈去。

  趙瑧要躲,但他凡人一個,如何躲得過菩薩?

  「今晚皇上會做兩場夢,一場是沒有陳嬌的第一世,一場是被她修改的第一世,醒來信與不信,全憑皇上。」

  聲音未落,菩薩已經消失了。

  趙瑧想醒過來,人卻不受控制地入了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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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5:29: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八章

  陳嬌回到福寧宮已經很晚了,渾身酸痛疲憊,她叮囑櫻桃別問也別外傳,便鑽進被窩睡覺,第二天早上,在櫻桃的驚呼聲中,陳嬌才發現她的脖子上多了兩處紅痕。

  那是被趙瑧親出來的,位置靠上,陳嬌就算穿上領口最高的衣裳也遮不住。

  陳嬌又懊惱又竊喜,惱趙瑧笨留下證據,喜昨晚趙瑧生澀的表現,說明在她之前,趙瑧並沒有別的女人。

  脖子上如被蚊子叮了,陳嬌當然不會出門,但早飯過後不久,太后陳婉來找她了。

  昨晚兩人一起出發去賞燈,半路卻分開了,陳嬌猜到陳婉會來,因此飯後就躺在被窩裡。

  「妹妹這是怎麼了?」

  陳婉來到床邊,見陳嬌身上被子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小臉,她一邊坐下一邊關心地問,「昨夜皇上請我過去,不巧有大臣求見,我沒見到皇上就又去御花園找你,可是找了一圈也沒找到,福寧宮也沒見你先回來。」

  陳嬌一本正經地撒謊道:「我一直在御花園啊,可能我們人少,姐姐沒看見吧,只是我昨晚貪玩賞得太晚,吹了一夜風著了涼。」

  陳婉看著她塗了一層淺粉的小臉,心知有異,這個妹妹仗著天生的好容貌,很少塗粉的,現在人在病中不好好休息,抹粉做什麼?

  「頭疼嗎?」陳婉伸手,關切地去摸陳嬌的額頭。

  陳嬌搖搖頭。

  陳婉剛要縮回手,忽然意識到陳嬌被子蓋得太嚴實了,她就自然而然地抓住陳嬌的被角往下挪:「被子蓋得太高了,小心透不過氣。」

  陳嬌想攔,但陳婉動作太快,感受到陳婉盯著她脖子看,陳嬌雖知難以瞞過去,但還是強裝平靜。

  「妹妹起疹子了?」陳婉摸摸陳嬌脖子上的紅痕,故意打趣道。

  陳嬌垂下眼簾。

  陳婉打發宮女們下去,然後促狹地問陳嬌:「昨晚是不是見過皇上了?」

  陳嬌不願承認,但想到陳婉撮合她與趙瑧的意圖,陳嬌就也沒否認。

  陳婉端詳陳嬌明豔的眉眼,輕聲道:「我就知道,皇上一定會喜歡你的,妹妹千萬要抓住機會,你先多討好皇上,待時機成熟了,再央皇上給你個名分。」

  陳嬌乖乖地「嗯」了聲。

  半個月後,趙瑧派人來給兩宮送禮,陳嬌才又收到了他的安排,讓她下午去御花園。

  陳嬌有點不滿,上次纏綿過後,陳嬌以為趙瑧很快就會再見她,沒想到一等就是半個月。

  或許是他太忙了?

  胡思亂想著,陳嬌只帶櫻桃出了門。

  隔壁慈寧宮,陳婉一直命人留意這邊的動靜,得知陳嬌出門了,陳婉笑了笑,很好,趙瑧寵愛陳嬌的次數越多,她計劃成功的可能就越大。

  陳嬌主僕來了御花園,與上元節那晚一樣,李公公再次將陳嬌帶到了那座掩映在一片竹林間的別院,只是如今天寒,竹葉都枯萎了,顯得有些冷清。

  趙瑧人在書房。

  陳嬌推門進來,看到他坐在窗邊的書桌旁,手裡拿著一本書,午後陽光溫暖,灑落在他朱紅色的龍袍上,垂眸看書的帝王,似乎比平時多了幾分溫和。

  「皇上。」陳嬌輕輕地福了一禮,與他相處,她並未把自己當什麼太妃。

  趙瑧抬頭,看到身穿淺紅衫子的小姑娘,他淺淺一笑,放下書道:「來了。」

  笑容容易拉近距離,陳嬌點點頭,主動朝他走去。

  趙瑧朝她伸手,陳嬌臉頰微紅,將小手放到了他掌心,趙瑧微微用力,就將陳嬌拉到了懷裡。

  陳嬌靠在他肩頭,聞到了男人身上的墨香。

  這肩膀寬闊,陳嬌本能地想要依賴。

  趙瑧握住她小手,一邊捏一邊低頭看她:「半月不見,太妃可有想朕?」

  陳嬌聞言,略帶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皇上可有想我?」

  趙瑧沒說話,俊臉靠近,他吻住了她的嘴唇。

  陳嬌無比順從。

  趙瑧親了她一會兒,分開時,就見她杏眼迷蒙,雙頰豔如桃花。

  趙瑧手指搭上她的臉,指腹從她眼角緩緩移到她唇角,低聲贊道:「花容月貌,能得太妃相伴,是朕之幸。」

  陳嬌羞得慌,冷冰冰的帝王突然說起情話,怪讓人難以招架。

  「替朕研磨。」趙瑧又親了她一口,然後將她放了下去。

  陳嬌好奇他要做什麼,站在一旁幫他研磨,趙瑧鋪好一張宣紙,沾了墨水,開始作畫。

  男人低著頭,目光專注,畫紙上,漸漸多了一位女子,時間一點點過去,陽光悄無聲息地偏移,畫中人眉眼漸漸清晰,終於認出那就是自己後,陳嬌再看趙瑧心無旁騖作畫的模樣,她心裡就甜絲絲的。

  就在此時,門外突然傳來李公公的聲音:「皇上,韓岳韓將軍求見。」

  韓岳?

  陳嬌動作一頓,下意識地朝門口看去。

  與此同時,趙瑧也抬眼看她,女人紅唇輕啟,似乎在詫異什麼。

  「帶過來。」趙瑧重新看向畫紙。

  他要見臣子,陳嬌收起心中對「韓岳」這個名字的異樣感覺,恭聲道:「皇上,我先回避一下吧?」

  趙瑧道:「不必。」

  陳嬌只好繼續站在書桌旁。

  兩刻鐘後,李公公將人帶過來了,那位韓將軍並未進來,只在門外稟報。他的聲音雄渾,充滿了歲月的滄桑,與記憶中的韓岳毫無相似。陳嬌的心慢慢恢復了平靜,也是,韓岳是趙瑧的前世,趙瑧就在她眼前,她何必再為一個同名的陌生人心起波瀾?

  稟完事,那位韓將軍便退下了。

  趙瑧的畫也作好了,收起筆,他看看畫,再看看陳嬌,遺憾道:「不如人嬌。」

  陳嬌臉一紅,低頭道:「我很喜歡。」

  趙瑧笑笑,攜著陳嬌的手,朝書房裡面供主人休息的雅室走去。

  陳嬌被他握著的手,漸漸發燙。

  坐到床上,趙瑧沒有急著要她,而是將陳嬌抱到懷裡,溫存片刻,他抬著陳嬌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問:「那晚太妃說你喜歡朕,可朕繼位前深居東宮,太妃想來沒見過朕幾面,更談不上瞭解,難道就因為夢中菩薩說你與朕性命相連,你便喜歡了?」

  陳嬌從未想過他會這麼問。

  甚至,她自己都沒想過這個問題。

  為何喜歡他?因為他是她前面七世丈夫的轉世,所以她喜歡,更確切的說,她對他的感情,「喜歡」二字已不足以形容,當雷電降落時,她甚至願意替他承受。而單獨的趙瑧,除了京城人人都知道的那些消息,陳嬌對他毫無瞭解。

  「皇上,皇上天人之姿,臣女看到皇上的第一眼,就動心了。」

  帝王還在等待她的回答,陳嬌編不出什麼花言巧語,只能誇他的容貌氣度,說完了,陳嬌害羞般埋到了他懷裡,小聲地反問道:「皇上突然垂憐於我,又是因為什麼?」雷電異象,菩薩托夢,還是她的臉?

  趙瑧看著懷裡的女人,先將她壓了下去,然後才凝視她瀲灩的眸子道:「因為朕想嘗嘗,朕命定的貴人,是何等滋味兒。」

  這話輕佻,叫人難以分辨他是真這麼想的,還是在逗她。

  陳嬌也沒有時間分辨,因為趙瑧已經開始為她寬衣了,他的動作比上次熟練多了,也更急切。

  陳嬌不受控制地隨他沉淪。

  「太妃年紀輕輕,對朕倒是熱情。」

  就在陳嬌習慣地配合他時,趙瑧忽然笑了下,陳嬌尷尬地看過去,對上趙瑧沉沉的眼眸。

  陳嬌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她只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表現,不像一個十五歲的小太妃。

  她慢慢地將腿往下挪,才動,趙瑧猛地扣住她,要她的熱情。

  他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陳嬌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心不在焉之際,趙瑧在她耳邊喚了聲「嬌嬌」。

  不一樣的音色,熟悉的味道。

  「以後朕都這樣叫你,可好?」趙瑧捧著她的臉說。

  陳嬌閉上眼睛,不管了不想了,她抱住他的脖子,點頭。

  日薄西山,趙瑧才鬆開了陳嬌。

  陳嬌懶懶地趴在他懷裡。

  趙瑧大手無意識地摩挲她的長髮,目光落在了窗外。

  良久,他吩咐李公公:「備茶。」

  陳嬌喝完茶,悄然離去。

  夜裡,趙瑧直接夢到了他的第二世,一世只他自己,一世有她。他是從農夫韓岳轉世投胎開始夢見的,陳嬌雖然變了容貌,但她的脾氣,與第一世的她還真是如出一轍。

  清晨醒來,趙瑧對比兩世中的陳嬌,隱約猜到,對男人敢耍氣敢嗔怪敢撒嬌,那才是她的真性情,而非她現今對他的恭敬。

  她所喜歡的,她肯捨命相救的,也只是他背後的那些影子罷了。

  接下來,連續三天,趙瑧都命陳嬌來御花園見他。

  帝王精力充沛,陳嬌吃不消了,這晚分別前,陳嬌試探著問只穿中衣靠在床頭的男人:「皇上,明日還要見我嗎?」

  趙瑧打量她片刻,問:「你不想來?」

  陳嬌忙搖頭,見他一直盯著自己,陳嬌揉揉自己的腰,難為情地道:「皇上身體強健,不覺得如何,我,我身子弱,這樣連續服侍皇上,實在吃不消了,懇請皇上容我緩些時日。」

  趙瑧笑了:「好,你且養著,等朕安排。」

  陳嬌鬆了口氣。

  這晚陳嬌睡得特別香,趙瑧在夢完兩個截然不同的第五世後,卻再也無法入睡。

  韓岳、虞敬堯、霍英、陸煜、李牧,截止第五世,除了出身,李牧才是與他最像的人,也是傷她最深的一個。

  整整一個月,趙瑧都沒再見陳嬌。

  陳嬌忍不住想,趙瑧是忘了她了,還是覺得她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休息?

  她還不算著急,隔壁的陳婉卻著急了,隔三差五跑過來打探消息,還試圖幫陳嬌分析她是不是哪裡得罪了趙瑧。就在陳嬌快要被陳婉磨滅最後一絲耐心時,趙瑧終於又派人送了信兒過來,叮囑陳嬌明日去御花園。

  趙瑧傳話的方式就是先給兩宮送禮,因此,禮物一到,陳婉就猜到了七七八八,熱情地趕來問陳嬌:「皇上又找你了?」

  陳嬌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陳婉等的就是這日,掃眼門口,她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偷偷交給陳嬌,低聲解釋道:「後宮女子都有自己的固寵手段,這是姐姐好不容易尋到的送子丹,一共兩粒,只要男人服下此丹,當晚圓房女子必然懷孕,且是男胎。」

  陳嬌難以置信地問:「真的?」

  陳婉湊到她耳邊,不無得意地道:「自然,壽王就是這麼來的。」

  陳嬌再看那瓷瓶時,就跟看到了仙丹一樣,雙眼發亮。

  陳婉要的就是她信,歎道:「先帝已過逝,姐姐留著這丹藥也無用了,就送給妹妹吧,皇上現在寵愛你,但說不定哪日就選秀了,屆時一群新人進宮,皇上忙著寵倖新歡,怕會忘了妹妹,與其盼著帝王虛無縹緲的寵愛,妹妹還是先懷龍子為妥,有了孩子,便等於有了名分。」

  陳嬌一副被她說動了的表情。

  陳婉繼續囑咐道:「明天見了皇上,你偷偷將丹藥化於茶水當中,切記要小心,別被皇上發覺。」

  「我明白。」陳嬌感激地看著她:「姐姐一番苦心,若我心願得逞,將來一定報答姐姐!」

  陳婉就演了一會兒姐妹情深的戲,再三囑咐陳嬌謹慎行事後,方才離去。

  陳嬌出門送她,回到內室,陳嬌轉轉手裡的「送子」丹藥,只覺得好笑。

  在陳婉眼裡,她這個堂妹是不是就等同於一個傻子?別人說什麼她就信什麼?

  不用請太醫驗證,陳嬌就能確定,趙瑧真吃了這丹藥,必會殞命。陳婉果然夠狠,趙瑧真若死了,她陳嬌就是下毒之人,就算她指責陳婉才是幕後真凶,一個是不知廉恥勾引帝王的太妃,一個是端莊賢惠的太后,臣子們會信誰?

  一石二鳥,陳婉想得倒美。

  陳嬌決定借花獻佛,把主動送上門的陳婉交給趙瑧去處置,這樣也算立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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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4 15:30: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九章

  陽春三月,春暖花開,御花園的景致也好了起來。

  經過一片迎春花叢,陳嬌隨手摘了朵小黃花,邊走邊想著心事。

  這個趙瑧,要麼連續兩三天寵倖她,要麼就一個月才露面,對她到底是什麼態度?

  花園裡桃李海棠都要開了,再暖些牡丹月季芍藥也會陸續開放,陳嬌擔心,趙瑧只把她當這園中的一朵,想起來就採一踩,採膩了就去欣賞別的花。雖然現在趙瑧還沒有選秀,但他是皇上,恐怕早晚都會順從朝臣們的建議。

  陳嬌希望自己能在那日之前,得到趙瑧的心。

  別院到了,趙瑧人在後院樹下坐著,樹枝上掛著一隻金絲籠子,裡面有隻百靈鳥歡快地叫著。

  聽到腳步聲,趙瑧偏頭朝走廊看去。

  陳嬌今日穿了件桃紅色的褙子,底下一襲白裙,腳步輕盈地走過來,嬌美可人。

  趙瑧見她的次數不算多,但因為那些夢,他對她已了如指掌,她撒嬌的樣子,她生氣的樣子,她傷心了會怎麼哭,她死心了會怎麼做,他都能想像出來。她就像花園中最驕傲的牡丹,開心了便綻放所有嫵媚華光,任憑心上人採擷,難過了便合攏花瓣,拒人千里。

  待她走近,用探究的眼神看他,趙瑧笑了笑,朝她伸手。

  陳嬌微微嘟嘴,將手送過來,卻只將一朵小黃花放在了他寬大的掌心,隨即就把手背了過去。

  趙瑧微訝,挑眉問:「這是何意?」

  陳嬌哼道:「皇上這麼久才記起我,想來我在皇上心裡已經沒什麼分量了,那不如送皇上一朵迎春,還能新鮮新鮮。」

  她埋怨的模樣靈動鮮活,趙瑧看了她一會兒,再次伸出手。

  陳嬌猶豫片刻,就是不給他牽,徑直繞過他坐著的籐椅,去旁邊賞鳥了。

  她站在樹下,仰頭看鳥籠,身後傳來腳步聲,陳嬌只當不知,突然腰間多了一雙手臂,趙瑧低頭便來親她的嘴。陳嬌扭頭躲閃,趙瑧呼吸陡然變重,竟然直接將陳嬌往樹上一推,他以寬闊的身軀為牆壓制住她,然後再堵住陳嬌的嘴。

  陳嬌還想耍點小脾氣,還想鬧一鬧就對他說出陳婉的計劃,但眼前的帝王就像餓極了一樣,竟然將她的裙擺提了起來!

  光天化日,還是在院子裡,陳嬌嚇到了,一邊躲閃趙瑧的唇一邊望著走廊拐角求他:「皇上,別在這裡,我怕……」

  「沒朕的命令,不會來人。」趙瑧啞聲道,黑眸裡燃著陳嬌無法理解的火。

  陳嬌想拒絕,但她抵擋不了一個帝王的熱情。

  籠子裡的百靈鳥一會兒叫上兩聲,一會兒低頭看樹下的兩人,春風從枝丫間吹過,留下淡淡的草木氣息,帶走幾聲小太妃強忍的輕喃。

  終於樹枝不再晃動,趙瑧抱起陳嬌朝上房走去,小太妃的裙擺淩亂,一雙白淨的小腳丫露在外面,方才穿過來的繡鞋早就落在了樹下。

  進了屋,趙瑧再次覆了下來。

  陳嬌意亂神迷地想,今日的帝王似乎不太正常。

  事畢,陳嬌忍不住抱怨:「皇上一點都不憐惜我。」

  趙瑧看眼她後背,在外面時,她抵著樹不舒服,但他很快就抱著她退了兩步,故而她並未受傷。

  「是朕急了。」趙瑧還是安撫地替她揉了揉。

  陳嬌在他肩窩蹭蹭,仰起頭,看著他的下巴問:「皇上到底是想我,還是想我的身子?」

  趙瑧低頭,對上她水潤的杏眼,他笑道:「都想。」

  陳嬌撇撇嘴,才不信。

  不過,甜言蜜語誰都愛聽。

  互相擁抱著躺了會兒,陳嬌覺得是時候說正事了,便抱著被子坐起來,低聲對趙瑧道:「皇上,昨晚太后得知皇上要見我,她特意送了我一枚丹藥,說是皇上服下後再寵倖我,我一定能懷上龍種,還說壽王就是她靠這丹藥得來的。太后囑咐我悄悄給皇上服下,可我總覺得不安,您說呢?」

  趙瑧還躺著,聞言神色微變,問:「藥在何處?」

  陳嬌撿起被他扔在地上的衣衫,摸出那個瓷瓶遞給他。

  趙瑧倒出丹藥,聞了聞,冷笑道:「這是砒霜。」

  陳嬌早就猜到此藥有毒,現在便露出恰到好處的震驚與惶恐,立即跪下道:「皇上,這藥是太后給我的,我與此事毫無關係,還請皇上明鑒!」

  趙瑧將藥放回瓷瓶,起身,一邊扶起她一邊道:「朕相信你與此事無關,不過,太后要加害朕,朕必須揭發太后的陰謀,接下來,還需你替朕作證。」

  陳嬌抬起頭,皺眉問:「皇上要我作證?那你我的事……」

  迎著她的注視,趙瑧微微思忖,便道:「你與朕的關係不宜外傳,這樣,你裝作奉太后之命來送參湯給朕,朕會將此藥放入湯中,朕忙於批閱奏摺忘了用湯,朕養的百靈誤服毒湯死去,事發之後,朕會先派人抓你審問,你只需說出人參乃太后所賜便可,後面的事,朕自有安排,保你無虞。」

  帝王說話時,目光平靜,短短功夫便想出處置太后的計劃,彷彿早就胸有成竹。

  如果陳嬌只是一個簡單的十五歲的小太妃,她大概會被趙瑧的睿智折服,但,陳嬌經歷過七世了,這一世,陳嬌一直有個困惑,為何趙瑧之前寧可冒著被雷劈的危險也要送她去殉葬,後來她只是配合太后送了他一件袍子,他就開始寵倖她了?

  陳嬌也曾好奇陳婉努力撮合她與趙瑧的意圖,這個好奇,在昨晚得到了答案。

  如今,陳婉要利用她毒害趙瑧,趙瑧馬上就提出了一個利用她處置太后的對策。

  陳婉聰明,趙瑧就不聰明嗎?

  他是不是早就看出了陳婉的陰謀,於是他將計就計收了她這個美人,只等陳婉出手?

  各種猜測在腦海裡充斥,陳嬌突然覺得很累。

  她不想再猜了。

  她要聽趙瑧親口說。

  「皇上留我性命,還恩賜我入住福寧宮,是不是早就料到有朝一日,太后會利用我對付您?」

  明明是陽春三月,陳嬌卻覺得比寒冬還要冷,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對面的男人,輕輕地問。

  趙瑧默認。

  他根本就沒想瞞她,否則不會急著說出對策,引她懷疑。

  他就是在利用她,他就是要讓她知道,他是帝王趙瑧,只是趙瑧,而非她喜歡的那些影子。

  帝王坦蕩蕩,陳嬌垂下眼簾,視線漸漸模糊。

  她把他當前面七世的夫君,一見便歡喜,不惜替他承受雷電,她一心盼著他記起來,從此兩人攜手共度一生,一個完整的一生,卻沒想過,趙瑧並不記得那七世,他也不在意她是誰,從始至終,他都只把她當成一個棋子。

  他確實是韓岳等人的轉世,但他並不是他們。

  她一廂情願罷了,分不清七世黃粱夢與現實,其實早在完成改命任務的那一刻,她就該往前看了,而不是盼望與一個陌生的帝王再續前緣。

  靜默許久,陳嬌低頭問:「皇上就不怕我一切以太后馬首是瞻,在您的茶水中投毒?」

  她臉上有淚,趙瑧看著那淚沿著她臉龐滑落,道:「她的一舉一動都在朕的監視當中,你若投毒,人贓並獲,你與太后將同罪處死。你若識趣棄暗投明,朕自然也會留你一命。」

  陳嬌懂了。

  往事再追究再後悔已經無益,陳嬌穿好衣衫,跪到床前叩首道:「臣女願意替皇上作證,只是臣女希望皇上應允臣女一事。」

  「說。」

  陳嬌緩緩道:「太后入獄後,還請皇上看在臣女有功,放臣女出宮。」

  「不可能,你是朕的女人,朕會給你名分。」趙瑧冷聲道。

  陳嬌苦笑,她不在乎清白與否,不在乎以後能不能再嫁人,她只是不想留在他身邊。

  「皇上若不答應,恕臣女無法配合您揭發太后。」她抱著最後的希望威脅。

  趙瑧笑了,坐到床邊,他彎腰抬起她的下巴。

  陳嬌別開眼。

  趙瑧並不強求她,只低聲道:「你若不配合,朕會治你與太后同罪,到那時,整個國公府都將被你們堂姐妹連累,弒君之君,當滿門抄斬。」

  陳嬌呼吸變重,全身都冷得發抖。

  趙瑧見了,語氣緩和下來,不容拒絕地將陳嬌抱到懷裡,埋在她烏黑的髮間道:「你乖乖聽話,朕會給你名分。」

  陳嬌不稀罕,可他用國公府的家人脅迫,陳嬌只能配合。

  當天下午,陳嬌煲了參湯送去崇政殿,接下來,一切按照趙瑧的計劃,她與陳婉先後被抓。

  趙瑧確實握有陳婉派心腹買砒霜的全部證據,他一直在等的,就是陳婉出手,現在陳婉自投羅網,趙瑧連三位王爺都處置了,還能對付不了她?

  三日之後,太后以謀害皇帝之罪入獄,只待秋後問斬,壽王年幼無辜,帝王仁厚,未遷怒手足。至於太妃陳嬌,雖然只是被太后利用,並無害人之心,但險些釀成大禍,太妃懇求皇上准她去為先帝守陵,帝王恩准。

  陳嬌沒想去守陵,不過是趙瑧的安排罷了,陳嬌才在皇陵待了半個月,就被秘密送去了京城城外的皇家別苑。

  趙瑧並不在皇家別苑,在那裡,陳嬌見到了趙瑧為她安排的一位母親,羅氏。

  半年後,羅氏與陳嬌上了一輛馬車,馬車進了城門,直奔顯國公府。

  親女兒被罰去皇陵了,過著活死人般的日子,顯國公陳琰心力交瘁,連續遞了三道摺子辭官。趙瑧准了他的摺子,卻保留了陳家國公府的爵位。陳琰已經不在意功名利祿,每日在家陪伴妻子,夫妻一起思念女兒。

  「國公爺,夫人,外面有位夫人自稱是雍州本家的一位親戚,家裡遇災,她無處可去,便帶著女兒前來投奔。」

  陳琰本家確實世居雍州,陳琰與本家沒什麼密切來往,但既然是親戚,見還是要見的。

  「請進來。」

  夫妻倆一起去了廳堂。

  羅氏是個三旬出頭的夫人,容貌不俗,眉眼很規矩本分,自稱是陳琰一位遠房堂弟的妻子。

  陳琰皺眉,對羅氏口中的堂弟毫無印象。

  「這是小女阿嬌,阿嬌快行禮。」

  一直戴著帷帽的陳嬌,這才取下帷帽,哭著朝親生父母跪了下去。

  陳琰夫妻見到女兒,雙雙站了起來,驚駭溢於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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