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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笑佳人] 快穿之嬌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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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 00:41:0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揚州城西郊有片桃園,原是一大戶人家的私宅,因當時的家主喜歡桃花,院內處處植桃,後來大戶敗落,有商戶買了這宅子,每到桃花盛開的時節,新主人便將這園子包出去,供揚州城的達官貴人遊玩。

  虞敬堯既然答應要陪妹妹賞花,肯定不會去那荒郊野外人人都可踏足的地方,提前就包了這桃園三日。

  馬車停在桃園外,「睡」了一路的虞敬堯終於醒了,最先下了車。

  虞湘、陳嬌跟在後面。

  桃園安排了管事、丫鬟隨行聽候差遣,虞敬堯擺擺手,叫人退下了。桃園他很熟,園內哪裡可以如廁、哪裡可以休息,他一清二楚。

  虞湘拉著陳嬌的手開始漫步遊園,虞敬堯信步跟在幾步之外,虞湘的丫鬟走在最後面。

  「陳姐姐看,這兩棵桃樹都叫碧桃。」

  入園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兩棵相對的桃樹,每棵桃樹上都有紅、白兩色的桃花。

  「這種紅花多的碧桃,又叫大串,白花多的就叫小串。」虞湘站在桃樹下,笑容燦爛。

  陳嬌分別在兩棵桃花下站了會兒,翹首賞花,天氣暖和,蝴蝶在枝丫間飛舞。

  陳嬌笑了,她喜歡這園子。

  虞敬堯看著她比花瓣還嬌嫩的側臉,想到了「人面桃花」。

  陳嬌本來專心賞花的,但餘光裡,身後男人的大臉又對著她了,陳嬌心中奇怪,佯裝賞別處的花般,偷偷朝虞敬堯看去。

  虞敬堯沒有躲,淡淡朝她笑了下。

  陳嬌皺眉,只覺得男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至少不是一個表叔看準侄媳的樣子。

  她立即朝虞湘走去。

  虞敬堯斂了笑,若有所思地看著小美人纖細的背影。

  作為揚州城的首富,還是一個儀錶堂堂、未及三旬的年輕首富,每次虞敬堯赴宴應酬,在場的歌姬都會想盡辦法吸引他的注意,或是暗送秋波,或是言語調笑賣弄風騷。虞敬堯習慣被女子討好甚至仰視了,可剛剛陳嬌轉身前的短暫一瞥,她看他的眼神,分明流露出一分厭棄。

  那種感覺,就像她是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從骨子裡嫌棄來自一個商賈的青睞。

  虞敬堯摸了摸下巴。

  據他所知,陳嬌父母只是小商販,這幾年陳嬌跟著杜氏母子過得更是貧寒,她憑何瞧不起他?

  帶著這絲疑惑,虞敬堯再次慢慢靠近二女。

  陳嬌很快就注意到了虞敬堯的怪異舉止,因為每次她停下來賞花,虞敬堯一定就站在她不遠處,毫不掩飾地看著她。她看過去,他依然會笑,眼神卻更大膽。

  陳嬌暗道糟糕,這位虞家家主,該不會對她存了非分之想吧?上一世她有爹有娘,這世她只是個兩度寄人籬下的孤女,真被虞敬堯惦記上,那也太危險了。

  心亂如麻,陳嬌再也沒有心情賞花了,只緊緊跟著虞湘。

  但虞湘身體康健,不知疲憊似的,東跑跑西跑跑,沒過多久陳嬌就不行了,累紅了一張雪白的小臉,粉唇不受控制地張開,氣喘微微。

  「前面有座涼亭。」虞敬堯叫住妹妹,再掃了眼弱不禁風的陳嬌。

  虞湘這才發現陳嬌的疲態,立即歉疚地跑回來,扶著陳嬌道:「看我,就知道賞花,忘了陳姐姐身子嬌弱,走,咱們先去涼亭歇一會兒。」

  陳嬌確實走不動了,點點頭,餘光防備地看了左後側的男人一眼。

  讓她失望的是,虞敬堯也跟來了涼亭。

  涼亭旁有兩個桃園的小丫鬟,虞敬堯命一人備茶,再讓另一個去請琴女。

  「大哥要聽琴?」虞湘坐在陳嬌身邊,笑著問。

  虞敬堯看著陳嬌道:「我看陳姑娘體弱,不宜再多走動,稍後我陪妹妹去逛園子,陳姑娘坐在這邊,一邊聽琴,一邊賞花,亦不失一件樂事。」

  虞湘覺得這安排挺好,問陳嬌:「陳姐姐意下如何?還是我們留在這裡陪你?」

  陳嬌巴不得離虞敬堯遠遠的,馬上道:「你們去逛園子吧,我在這裡等你們。」

  虞湘遺憾地道:「好吧,下次我帶陳姐姐去游湖,坐船就不用走了。」

  陳嬌笑了笑。

  兄妹倆在涼亭用了一盞茶,琴女一來,兩人就走了。

  「姑娘想聽什麼曲?」身穿白裙的貌美琴女,笑著問陳嬌。

  陳嬌疲憊地靠著美人靠,心不在焉地道:「就彈你最拿手的。」

  琴女懂了,低頭,醞釀片刻,開始撥弄琴弦。

  她彈的是《梅花三弄》,彈得還挺有韻味。

  陳嬌紛亂的心,稍微平靜了些,人也坐正了,看著琴女挑撥琴弦的一雙纖纖素手。

  琴女連續彈了兩首曲子,正要問客人還想聽什麼,忽見桃花林中走出來一道高大的身影。

  「虞爺。」琴女眼裡頓時沒了陳嬌,笑盈盈地站起來,朝虞敬堯行禮。

  陳嬌心一緊,難以置信地看向亭外。

  虞敬堯神色從容地跨上涼亭,沒看陳嬌,他低聲吩咐琴女:「退下。」

  琴女面露失望,像是明白了什麼,她羨慕地看眼陳嬌,順從地抱著琴離開了。

  虞敬堯獨自歸來,孤男寡女共處一亭,陳嬌心裡很慌,但她表現地很冷靜,疑惑地問坐在離她最近的石凳上的男人:「虞爺怎麼回來了,四姑娘呢?」

  虞敬堯笑,目光掠過小美人僵硬的肩膀,再回到她明亮水潤的杏眼上,道:「四妹自己去逛了,我怕姑娘一個人寂寞,特來相陪。」

  陳嬌暗暗呸了他一口!登徒子真是厚顏無恥,大張旗鼓地調戲準侄媳,居然還有臉說出來。

  「您請自重。」陳嬌冷著臉站了起來,快步朝亭外走去。

  她想逃,虞敬堯卻兩個箭步衝了過來,從後面攥住陳嬌手腕,再往旁邊亭柱上甩去。

  別說陳嬌如今這病西施的身子抵擋不住,就是換個硬朗的,她也抵不過男人的大力氣,還沒反應過來呢,後背就撞上了柱子,緊跟著,虞敬堯健碩的身軀便壓了過來。脖子上一熱,是他在親她!

  三輩子第一次遇到這樣膽大包天的惡人,陳嬌氣到都顧不得害怕了,抬手就去推他。

  虞敬堯長臂一伸,連人帶亭柱一起抱住,這般陳嬌再掙扎,兩隻小手也只能打到他結實的後背,根本阻攔不了虞敬堯的瘋狂掠奪。

  虞敬堯惦記她這脖子惦記了一路,一沾上就不肯鬆嘴了。

  陳嬌終於怕了,硬的不行,她走投無路,放軟語氣,低聲求他:「表叔,您別這樣。」

  細細弱弱的一聲「表叔」,卻讓虞敬堯皺了眉頭,他鬆開她的嫩脖子,抬起腦袋,諷刺地看著面前嬌小得彷彿禁不住他一捏的女人:「你叫我什麼?」

  陳嬌緊張地道:「表叔……」

  虞敬堯冷笑,目光描繪她粉嫩的嘴唇,道:「那日見禮,你可不是這麼叫的。」

  男人的眼睛裡混雜了野心與獸慾,陳嬌別開眼,試圖講道理:「虞爺,我與謝晉雖未成親,卻有婚約在身,他叫你表叔,你也認了他這個表侄,現在你這樣對我,就不怕傳出去令揚州城的百姓恥笑?您在揚州何等風光,又何必因我壞了名聲?」

  虞敬堯頗有興味地看著面前的小女人。

  她長得那麼柔弱,虞敬堯以為她會被他嚇哭,再絕望無奈地接受他的掠奪,從此乖乖做他的女人,可虞敬堯沒料到,她沒有一滴眼淚,反而伶牙俐齒地講了一堆道理。

  不過,與前種情況的輕易到手相比,虞敬堯更喜歡她絞盡腦汁拒絕的樣子。

  左手改摟住她柳條似的小腰,虞敬堯抬起右手,摸著她蒼白的小臉道:「我若怕人非議,就不會帶你出來。」

  無恥之徒!

  陳嬌又在心裡罵了一句,但虞敬堯越是無恥,陳嬌越不敢跟他硬碰硬,怕他真的在這裡強要了她。

  她飛快轉動腦筋,表現出來就是烏黑的眼珠左右亂動,虞敬堯自幼就能看透別人的算計,陳嬌這笨拙的樣子,只讓他想笑。

  「一個窮酸秀才有什麼好,跟了我,你想要這桃園,我都送你。」抬起她精緻的下巴,虞敬堯低頭靠近,薄唇即將碰上她的唇。

  陳嬌噁心,無法忍受的噁心,再也忍不住,她一口唾到了虞敬堯逼近的大臉上。

  虞敬堯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陳嬌抓住機會,拼盡全力將人往外一推,再次朝亭外跑去。

  虞敬堯本能地去抓她,抓住了她的衣袖,卻擋不住她的衝勢,脫了手。

  而急於逃跑的陳嬌,因為虞敬堯的一扯打了個踉蹌,一腳踩空,整個人就頭朝下栽了下去,「砰」得一聲,臉朝地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大跟頭。

  虞敬堯愣在了亭子裡,過了會兒,見她不曾試圖起來,只有肩膀越抖越厲害,應該是哭了,虞敬堯才迅速跨下涼亭,蹲在她旁邊,伸手去扶她。

  陳嬌猛地縮回胳膊,不要他碰,人繼續趴著,嗚嗚哭出了聲。

  胳膊疼,肚子疼,膝蓋、腳踝,渾身上下哪都疼,但陳嬌更委屈,委屈自己的命,為什麼她的第二世要這麼慘?原身被人害死,她好不容易得了菩薩的幫助回來改命,卻不想剛過來不久,就被虞敬堯這道貌岸然的奸商盯上了。

  陳嬌都不想活了。

  虞敬堯看著姿態不雅趴在地上痛哭的女人,覺得她這樣一點都不像病西施,人家病西施哭,應該是梨花帶雨,哭比笑美才對吧?

  但想到她剛剛那一摔,聽著就疼,確實挺慘的。

  「好了,我不會逼你,你先起來。」虞敬堯再次扶住了她肩膀。陳嬌還想躲,虞敬堯一使勁兒,就把人扶坐了起來。陳嬌低著頭繼續哭,虞敬堯上下打量她一番,再看看涼亭外的臺階,關心問:「摔到哪沒?」

  陳嬌不想理他。

  虞敬堯耐心有限,一把拉下她擋臉的手。

  陳嬌摔下來時臉上沾了灰,現在都哭花了,髒兮兮的,好在沒有破相。

  虞敬堯再抓住她左臂,衣袖往上一扯,男人先是被她雪白的肌膚驚豔,跟著就被她手肘處的血嚇到了。

  他還想檢查陳嬌另一條胳膊,陳嬌一甩袖子,避開了,從劇痛中恢復過來的她,慢慢恢復了理智。哭有什麼用,還是想辦法躲開這條狼吧。

  「我父母雙亡,從小孤苦,求虞爺開恩,放我一條生路。」低著頭,陳嬌苦澀地道。

  虞敬堯沒有回答,沉默片刻,他起身道:「一會兒四妹問起,就說你自己不小心,下臺階時摔了。」

  陳嬌咬唇。

  虞敬堯看眼遠處,問她:「還能走嗎?」

  陳嬌手撐地站了起來,膝蓋肯定劃破皮了,很疼,但還不至於影響走路。

  「先去客房休息,我會派人請郎中。」虞敬堯不冷不熱地道。

  陳嬌孤身一人,只能聽從他的安排。

  虞敬堯送她去了桃園專門為貴客準備的客房,將她交給丫鬟伺候,虞敬堯便走了。

  丫鬟們扶著陳嬌進了內室,打了水,先幫她清理傷口。

  陳嬌受的都是擦傷,掌心、胳膊肘最嚴重,都出血了,與完好的細嫩肌膚一比,丫鬟們都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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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 00:41: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陳嬌在桃園被虞敬堯欺負的時候,虞家大宅,正在埋頭苦讀的謝晉,忽然聽到了敲門聲。

  謝晉好奇地去開門。

  門口站著虞家三姑娘虞瀾與她的丫鬟綠竹。

  心頭閃過詫異,謝晉跨出來,朝虞瀾行禮:「三表姑。」

  丫鬟綠竹撲哧笑了出來。

  虞瀾面頰微紅,略帶嗔怪地對謝晉道:「你還是叫我三姑娘吧,表姑表姑,好像我比你老似的。」

  遠房表姑而已,需要那麼當真嗎?

  虞瀾從見到玉樹臨風的謝晉第一面起,就沒想過要把謝晉當表侄看。

  謝晉不知該怎麼回應,看眼虞瀾,他禮貌地問:「您,您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虞瀾笑了笑,拿起手裡的書,道:「我最近在讀《孔子》,裡面有一段不知何意,你可以幫我講講嗎?」

  謝晉沒理由拒絕,將人請進了廳堂,請虞瀾落座後,謝晉一回頭,發現丫鬟綠竹停在了門口,他再看眼虞瀾的裙擺,心底就冒出了一個猜測。

  暫且將那複雜的思緒壓住,謝晉落座,一心給虞瀾當夫子。

  為了方便聽他講解,虞瀾很快就離開座位,彎腰站在謝晉身旁。

  謝晉聞到了一股女人的脂粉香,那一瞬,他想到了青梅竹馬的嬌妹。嬌妹從小就是個藥罐子,幾乎每天都要吃藥,時間長了,嬌妹身上總是帶著或濃或淡的藥味兒。藥味兒不難聞,但也說不上好聞,病怏怏的嬌妹,好像也從不用脂粉。

  虞瀾與嬌妹,是不一樣的。

  「謝晉,你書房是不是有很多藏書?帶我去看看吧。」講完《孔子》,虞瀾笑著道。

  謝晉就帶她去了西邊的書房。

  謝家有很多藏書,家境敗落後,唯一沒有典賣的就是那一屋子書了,這次來投奔虞家,謝晉把那些書都拉了過來,將書房裡的幾排書櫥擺的滿滿當當的。書多,虞瀾一排一排地慢慢看,遇到高處她夠不到的,虞瀾就笑著看謝晉。

  謝晉當然會幫她取下來。

  繞了半圈,虞瀾突然問謝晉:「陳姑娘去看桃花了,你是她的未婚夫,為何不陪她去?」

  謝晉心想,早上我想去的,表叔叮囑我好好讀書,我沒機會開口。

  他嘴上卻只能道:「再有半年就要秋試,子淳不敢荒廢時間。」

  虞瀾想了想,拉長聲音,遺憾地道:「這樣啊,我們家花園的桃花也開了,我本來還想請你陪我去賞花呢,看來我要自己去了,好沒意思。」

  明豔動人的姑娘,雖然這麼說著,美麗的鳳眼卻期待地望著謝晉。

  謝晉再不懂虞瀾的意思,他就是書呆子。

  但謝晉不是書呆子,他深知自己現在的處境,他居住的客房是虞家的,他能否衣食無憂地準備秋試,也與虞家息息相關。

  他敢拒絕虞瀾的青睞嗎?

  更甚者,他想拒絕嗎?

  看著虞瀾嫵媚的眼波,紅潤健康的膚色,聞著女孩子身上的胭脂香,謝晉竟不知道答案。

  「你若不想去,那我自己去花園了。」虞瀾滿不在乎般將手裡的書放回去,咬著唇道。

  謝晉下意識地道:「其實,其實,我正好讀書累了,出去走走也好。」

  虞瀾笑了,俏生生看他一眼,率先往外走去。

  桃園,虞敬堯與郎中一起跨進了陳嬌休息的客房。

  虞湘早已趕到,聽說郎中來了,她及時將白色的紗帳放了下來,一起身,見兄長也隨郎中來了內室,虞湘愣了愣,卻來不及深思。

  白色的紗帳有兩層,虞敬堯能看到低頭坐在裡面的小女人的倩影,卻看不清她的臉龐。

  「請姑娘伸手。」老郎中坐在凳子上,低聲道。

  陳嬌伸了右臂出來,掌心朝上,沙土血污已經被丫鬟們小心翼翼地清理了,但擦破的皮微微上卷,點點紅色也觸目驚心。

  虞敬堯皺了皺眉。

  老郎中卻覺得這只是輕微的皮外傷,因為傷在嬌滴滴的美人身上,才顯得多嚴重似的。

  「胳膊肘也有,比這裡更嚴重。」虞湘指著陳嬌的袖子道。

  老郎中要看看。

  虞湘剛要幫陳嬌挽起袖子,忽聽裡面的陳嬌惶恐問:「那邊站的是誰?藥童嗎?」

  藥童?

  虞湘回頭,就看到了自家親哥哥。

  虞敬堯臉色不太好看,是他還是藥童,他不信陳嬌分辨不出來。

  虞湘朝兄長擠了下眼睛,真是的,兄長再關心陳姑娘,也要注意男女大防啊,陳姑娘一看就是很介意規矩的人。

  虞敬堯沉著臉退了出去。

  虞湘這才挽起陳嬌的袖子。

  老郎中一看,嚴重個屁啊,換個毛頭小子,養幾天自己就好了,不過這姑娘胳膊,真白!

  老郎中還是很有醫德的,簡單看了眼就示意陳嬌可以收回去了,陳嬌膝蓋的傷他也沒細看,開了一副跌打膏藥,叮囑陳嬌早晚各塗一次,老郎中便告辭了。

  虞敬堯負責送客,虞湘親自幫陳嬌塗藥,掌心、胳膊、膝蓋都塗了一遍,虞湘抬頭,忽然發現陳嬌右邊脖子也傷了一塊兒,跟蚊子叮了似的,有幾個小紅痕。虞湘便又挖了一點紫色的藥膏,對陳嬌道:「陳姐姐,你這裡也傷了,你歪著脖子,我幫你塗。」

  脖子?

  陳嬌很確定自己沒有摔到脖子,剛要質疑,忽然記起,她脖子被虞敬堯那奸商啃了好幾口。

  她心中暗恨,然後歪過脖子,讓虞湘給她塗藥,免得回去了,杜氏、謝氏等人起疑。

  虞敬堯做主,晌午在桃園用飯,歇過晌再返程。

  飯前飯後,虞湘都熱情地陪在陳嬌身邊,要歇晌了,虞湘準備回房,陳嬌掃眼門外,擔心虞敬堯闖進來,便親昵地拉住虞湘胳膊,笑道:「四姑娘陪我睡吧,這邊就我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我有點怕。」

  虞湘笑她膽小,但還是很高興陳嬌的親近,立即答應了,命丫鬟朱桃去她的房間取中衣。

  虞敬堯在走廊站了很久了,見只有朱桃出來,他沉聲問:「怎麼就你自己?」

  朱桃低頭道:「陳姑娘邀姑娘與她同睡,姑娘吩咐我去取中衣。」

  虞敬堯嗯了聲。

  朱桃行個禮,走了。

  虞敬堯看向陳嬌的房間,看著看著,笑了。

  他倒要看看,自作聰明的小狐狸能躲他多久。

  歇了晌,回城路上,虞敬堯老老實實地騎馬,沒再往馬車裡鑽。

  黃昏時分,一行人抵達虞家。

  謝氏、杜氏、虞瀾、謝晉都在永安堂等著呢,陳嬌身上的傷被衣裳擋住了,脖子上的幾點紫色膏藥卻露在了外面。

  杜氏急得走到準兒媳身邊:「這是怎麼了?」

  謝晉也關切地看著陳嬌。

  虞敬堯掃眼小女人紫呼呼的半邊脖子,逕自落了座。

  陳嬌不好意思地道:「賞花時我笨手笨腳的,不小心摔了,脖子擦紅了幾塊兒。」

  虞湘怕杜氏不知道陳嬌傷的有多重,在一旁補充了陳嬌其他的傷。

  杜氏心疼壞了,在她眼裡,這個準兒媳就是玉做的姑娘,突然摔了這麼一個大跟頭,得多疼啊。

  杜氏立即向謝氏告辭,扶著陳嬌回她們娘倆的宅子了,她要親眼看看。

  謝晉毫不猶豫地跟在了兩人身後。

  虞瀾望著他的背影,懊惱地揉了揉手裡的帕子。

  虞敬堯只低頭喝茶。

  謝氏嫌棄道:「明知自己體弱還非要往外跑,就會給人添麻煩,湘兒,以後不許你再帶她出門,小心她出了事,人家怨到你頭上。」

  虞湘左耳進右耳出,以玩累了為由,跑了。

  在女兒這裡得不到共鳴,謝氏轉過來問兒子:「敬堯,你覺得陳姑娘怎麼樣?反正我看她病怏怏的就來氣,一點都配不上子淳。」

  虞敬堯摩挲著茶碗邊沿,淡淡道:「是不配。」

  謝氏與虞瀾都笑了。

  杜氏卻哭了,對著陳嬌的胳膊肘心疼地落淚。

  陳嬌反過來安撫她:「伯母別擔心,郎中說我是輕傷,養半個月就好了。」

  杜氏的眼淚根本止不住,握著陳嬌的小手道:「你長這麼大,我一次都沒讓你摔過。」

  陳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被虞敬堯欺負,陳嬌有想過要不要告訴杜氏,然後一家人搬出去,但現在,看著杜氏軟綿綿只知道哭的樣子,陳嬌覺得,她真敢說出真相,杜氏還不嚇死。而且,杜氏雖然疼她,可再疼也比不過親兒子的前程吧?他們一家無家可歸了,離了虞家,謝晉去哪裡讀書備考?就連她與杜氏的銀子,也都是虞家給的。

  再有,陳嬌很清楚,虞敬堯是個見色起意的奸商,杜氏、謝晉不知道啊,母子倆誤會是她先勾引虞敬堯的怎麼辦?

  陳嬌不敢賭,不敢將杜氏這個唯一疼她的人也推到敵對面,她只能靠自己。

  「娘,我可以進來了嗎?」門外傳來了謝晉的聲音。

  杜氏連忙擦掉眼淚,幫陳嬌整理好衣衫後,道:「進來吧。」

  陳嬌、謝晉都是杜氏一把拉扯大的,兩個孩子青梅竹馬,又是未婚夫妻的關係,現在陳嬌受傷,兒子來探望是理所應當,而且,據杜氏的觀察,倆孩子從來都是規規矩矩的,沒有做過任何親近的舉動,長大後小手都沒牽過。

  為了方便二人交心,杜氏先出去了。

  陳嬌靠在床上,面無表情地看著謝晉靠近,謝晉,這個前世嫌貧愛富想悔婚、更有謀害她性命嫌疑的負心漢。

  謝晉被陳嬌的疏離冷漠的眼神驚到了,他疑惑地問:「嬌妹,你怎麼這麼看我?」

  陳嬌很煩,低頭不說話。

  謝晉坐在剛剛母親所坐的位置,看看陳嬌搭在腿上的手,他柔聲道:「是不是很疼?」

  陳嬌扭過頭,道:「我睏了,現在不想說話,你走吧。」

  謝晉愣愣地看著她,認識這麼久,嬌妹第一次這樣對他。

  「嬌妹,你到底怎麼了,是怪我沒有陪你去賞花?」謝晉猜測道,想到這裡,他也很自責,如果他去了,一直守在嬌妹身邊,她或許就不會摔跤受傷。

  「嬌妹,我錯了,下次你想出門,我肯定陪你。」謝晉誠心地道歉。

  陳嬌看了他一眼。

  外面有條叫虞敬堯的狼,她要不要再給謝晉一次機會?原身病怏怏的,爭不過虞瀾,她現在不病了,又有原身沒有的國公府貴女的見識與才學,能與謝晉探討學問,也能與他風花雪月,怎麼都比一個商家女強吧?

  念頭剛起,陳嬌忽然意識到,此時的她只是個孤女,有才有貌又如何,謝晉最需要的,是財。

  「我真累了,你走吧。」陳嬌閉上了眼睛,也放棄了挽回謝晉的打算。謝晉需要仰仗虞敬堯,虞敬堯真要搶她,謝晉絕不是虞敬堯的對手。

  謝晉看著未婚妻冷漠的臉,突然一陣心虛,難道,嬌妹知道他陪虞瀾賞花了?

  謝晉心情複雜地走了。

  杜氏又來照顧陳嬌,一直到夜裡,杜氏才回房去了。

  陳嬌懶懶地躺在床上,腦海裡各種盤算。

  雙兒走了過來,猶豫片刻,她怯怯地將藏在背後的匣子拿了出來,遞給陳嬌。

  陳嬌狐疑地看著她。

  雙兒不敢看她,紅著臉,吞吞吐吐地道:「姑娘,這是,這是虞爺叫我轉交給您的。」

  陳嬌聞言,全身的血都涼了。

  虞敬堯那混蛋,居然膽大包天收買了她身邊的丫鬟!

  「打開。」氣憤過後,陳嬌冷聲道。

  雙兒趕緊打開了匣子。

  陳嬌低頭,看見匣子裡的紅緞上,擺著一隻白玉狐狸,狐狸舉著一隻爪子舔,憨態可掬。

  陳嬌笑了下,然後取出玉狐狸,再狠狠往地上一摔!

  呸,有錢了不起啊?一隻破狐狸,她不稀罕!

  病西施突然發作,雙兒嚇得雙腿一軟,撲通就跪地上了,磕頭哭道:「姑娘別氣,我也是逼不得已,虞爺說了,我敢不聽他差遣,或是說漏嘴,他就把我賣到窯子裡去,姑娘,我真不是故意幫外人欺負你啊……」

  陳嬌氣得不是雙兒,喘了片刻,她看著雙兒道:「好了,我不怪你,你也不用為難,將東西裝好,退回去便是。」

  雙兒害怕,哆嗦著問:「虞爺見了,會不會賣了我?」

  陳嬌怒極而笑:「不會,賣了你,他還得再費一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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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第二天,雙兒偷偷摸摸地去了虞敬堯的正院,再戰戰兢兢地將匣子呈到虞敬堯面前,可憐的小丫鬟,虞敬堯還沒看她,她捧著匣子的雙手就開始抖了。

  虞敬堯撥開匣蓋,看到了裡面碎成渣的玉狐狸。

  虞敬堯笑了,這隻小狐狸,看著病嬌嬌的,脾氣還挺大。

  收回手,虞敬堯靠到椅背上,問雙兒:「你家姑娘看到禮物,可說了什麼?」

  雙兒偷看他一眼,見虞敬堯不像很生氣的樣子,她鬆了口氣,低頭道:「姑娘只叫我還回來,沒說什麼。」

  虞敬堯食指敲了敲膝蓋,又問:「昨日謝晉去看她,兩人待了多久?」

  雙兒抿唇,不敢透露主子的秘密,但她真的怕虞家這位家主。

  腦袋垂得更低,雙兒如實道:「公子,公子去內室陪姑娘坐了會兒,說了什麼我聽不見,不過公子很快就出來了。」

  謝晉居然能進她的內室?

  虞敬堯冷笑,想起自己被她耍心眼趕出去的情形了。

  「下去吧。」

  雙兒走後,虞敬堯自己坐了會兒,叫了心腹小廝劉喜來問話:「昨日謝晉有何動靜?」

  劉喜看眼主子,猶豫了下。

  虞敬堯皺眉:「說。」

  劉喜咳了咳,這才道:「謝公子起初一直在客房讀書,後來,後來三姑娘去找謝公子了,兩人在屋裡待了會兒,又同去花園賞花了。」劉喜覺得,三姑娘似乎對謝晉有那麼點意思,可這話,他不敢當著主子說出來。

  三妹喜歡謝晉?

  虞敬堯想了想,叫劉喜繼續盯著謝晉的一舉一動。

  陳嬌在屋裡休養了半個月,杜氏怕她吹風影響傷口癒合,都不許陳嬌出門,娘倆一起在屋裡待著,陳嬌看書,杜氏就做些針線。

  陳嬌脖子上的紅痕最先消了,跟著身上的劃傷結痂也掉了,露出新長出的粉色肌膚。杜氏請了郎中來看,郎中保證不會留疤,杜氏才放心。

  陳嬌養傷期間,虞湘看她看得最勤,虞瀾只來過兩次,倒是謝晉,每天都會過來小坐片刻,哪怕陳嬌對他非常冷淡,謝晉也不在乎,一口一個「嬌妹」,聽得陳嬌堵得慌。

  不過,這半個月陳嬌也不是沒有收穫。

  陳嬌想到了一個離開杜氏母子、離開虞家的法子。首先,她要利用手裡的五十兩銀子,去城裡賃個小鋪面做生意,不求賺大錢,能賺點養活自己就行。然後,等到謝晉中舉,提出要娶虞瀾的時候,陳嬌再送個順水人情,與謝晉一起求杜氏答應,這般,她既不用傷杜氏的心,又不用背負主動悔婚的罪名。一旦沒了婚約,她也就不用跟杜氏住了,立即就可以搬出去,離虞敬堯遠遠的。

  這日,虞湘來找她玩,陳嬌單獨對她道:「四姑娘,我想去揚州城逛逛,你可以陪我去嗎?」

  陳嬌特別感激虞家還有個單純可愛的虞湘,不然她在這邊的日子是真沒法混了。

  虞湘本身就是個好玩的,陳嬌想出門,她當然願意陪著。

  陳嬌道:「咱們最好換上男裝,免得走在街上被人議論。」

  虞湘笑:「我是不怕的,陳姐姐長得太美才需要喬裝下。」

  陳嬌捏了捏她粉嘟嘟的臉蛋:「你長得也很美啊,不要老是妄自菲薄。」虞瀾是美豔型的,虞湘甜美可人,姐妹倆各有千秋。

  「只是,咱們要怎麼跟太太說?」陳嬌最擔心的是這個。

  虞湘一點都不擔心,馬上道:「咱們偷偷出去,大不了回來了我挨我娘一頓數落。」

  謝氏對兩個女兒的管教並不嚴格,家裡也沒有太多的規矩,所以虞湘膽子很大。

  陳嬌想到請示謝氏的結果可能會出不了門,就同意了虞湘的辦法。

  虞湘那裡有男裝,她與陳嬌身高相仿,只是陳嬌太苗條了,穿上虞湘的衣裳鬆鬆垮垮的,改衣裳又耽擱了一日。一切都準備好了,虞湘假裝邀請陳嬌去花園裡玩,然後兩人拐去虞湘那邊偷偷換了男裝,再朝虞家西門溜去。

  守門婆子再三勸說虞湘去請示太太,被虞湘塞了一角碎銀再加上言辭恐嚇,守門婆子終於放行了。

  虞湘、陳嬌以及丫鬟朱桃,像三隻小麻雀般飛出了虞家大宅。

  虞湘對揚州城十分熟悉,先帶陳嬌去了揚州城的東橋巷,東橋巷兩側全是酒樓、飯館、美食小攤,是揚州百姓最喜歡來逛的地方,有賣小籠包、燒餅的,有賣四喜丸子、粉絲湯的,光是這些小吃,就讓人眼花繚亂。

  「來碗牛肉湯吧,我好久沒吃了。」逛累了,虞湘拉著陳嬌進了旁邊一家小飯館。

  這時候客人不多,飯館裡很安靜,等老闆燉湯的時候,陳嬌小聲問虞湘:「四姑娘,我想賃個鋪子做小生意,你覺得我開什麼鋪子合適?」

  虞湘吃了一驚,奇道:「陳姐姐為何要開鋪子?」

  陳嬌低頭,難為情地道:「伯母、謝大哥與你們是親戚,住在你家沒什麼,我終究是個外人,一直靠你們接濟挺不好意思的,就想自己做點生意。」

  虞湘自然說了一堆叫她不用多想的話,後來看陳嬌真的很想自力更生,虞湘摸著下巴認真思索片刻,忽的笑道:「要我說啊,揚州人都愛吃,陳姐姐開個小吃鋪子好了,賣小籠包、粽子這些,生意差不了,不過陳姐姐得雇個手藝好的師傅,同樣是小籠包,不同人做出來的,味道也差遠了。」

  陳嬌覺得這主意可行,小吃鋪子,需要的本錢應該也不多。

  虞湘挺興奮的,吃完牛肉湯,就拉著陳嬌沿街逛了起來,看看有沒有要出賃的鋪子。

  東橋巷是一條筆直的巷子,巷子中間又有岔路,好的地段人人爭搶,沒有空餘,倒是一條朝南的分巷,有個小鋪子要租出去,鋪面不大,裡面擺放蒸籠,外面朝街擺個攤,也就能做做小籠包、粽子的生意了。

  就這樣,鋪子主人還要一年五兩銀子的租錢。

  陳嬌有備而來,帶了銀子,一口氣跟鋪子主人簽了三年的契,三年,應該足夠她找個新夫君了。

  「現在就差一個管店師傅了。」坐在簡陋的小鋪子裡,虞湘摸著下巴道。

  陳嬌寫了一張招夥計的告示,貼在了門板上。

  「這樣太不起眼了。」虞湘覺得不妥。

  陳嬌自然也知道,但她人力有限,想不到別的辦法。

  回家路上,虞湘想到一個主意:「李嬤嬤他們一家都是做菜的,興許認識擅長做小籠包的人,我叫李嬤嬤幫忙留意留意。」李嬤嬤是虞家的廚娘。

  陳嬌再次向虞湘道謝。

  趕在晌午前,三女偷偷地溜進了虞家西門。

  「我娘有找我嗎?」虞湘問守門婆子。

  守門婆子搖搖頭,喜道:「巧了,吳太太家裡打牌三缺一,請了太太去,好像還沒回來呢。」

  虞湘一樂,趕緊領著陳嬌往裡走。

  才拐彎,迎面就撞上了一個高大的男人。

  虞湘先是一驚,跟著嘿嘿笑了:「大哥啊,今日你沒出門?」

  虞敬堯掃眼妹妹,目光移到了旁邊的陳嬌身上。

  陳嬌早將臉偏過去了,抿著嘴。

  她穿的是一件青色的圓領袍子,如果說衣裳是青草,她就是草叢裡冒出來的一朵水靈靈嫩生生的小白花,虞敬堯第一眼就看向了她右邊的脖子,白皙如玉,早已沒了紅痕或紫色藥膏。看著那嫩嫩的脖子,虞敬堯有點渴,上次過於匆忙,他都沒來得及細品。

  「穿成這樣,去哪瘋了?」虞敬堯審問妹妹。

  陳嬌的鋪子是開定了,以後她可能經常出門,反正掩飾不住,她也沒要求虞湘替自己保守秘密。

  這會兒虞湘就得意道:「我幫陳姐姐賃了一個鋪子,陳姐姐就要做小吃生意了。」

  虞敬堯意外地看向陳嬌。

  陳嬌朝他行禮,垂眸道:「我出門許久,伯母肯定很擔心,虞爺與四姑娘慢談,我先回去了。」

  虞敬堯「嗯」了聲。

  陳嬌快速離去。

  杜氏確實在擔心陳嬌,見陳嬌穿著男裝回來,杜氏驚訝極了。

  陳嬌請杜氏落座,平靜地說出了自己做生意的打算,理由與她同虞湘說的一樣。

  杜氏其實沒什麼主見,陳嬌一心做生意,她就同意了,只是擔心陳嬌辛苦。

  陳嬌笑道:「起初幾日可能辛苦些,等我招了看店師傅,我就不用出門了,每個月收賬就行。」

  杜氏放了心,再看看陳嬌,她歎道:「都怪你伯父當年草率出門,不然咱們也不必寄人籬下。」

  她手裡是有五十兩銀子了,但銀子是謝氏給她的,她總不能前腳拿了人家的銀子,後腳就提出搬出去另住。

  陳嬌敷衍了幾句,回房休息去了。

  雙兒服侍她更衣,看看鏡子中的姑娘,雙兒擔憂地說了一件事:「姑娘,你出門不久,三姑娘去前院找公子了,好像是請教公子學問。」

  虞瀾勾搭謝晉,陳嬌並不意外,她更好奇雙兒從哪裡得到的消息。

  雙兒低頭,坦白道:「劉管事派靈芝告訴我的。」

  陳嬌不用猜也知道,劉管事、靈芝都是虞敬堯的人。

  這麼看來,虞敬堯是支持謝晉與虞瀾在一起的,所以不介意拿此事來刺激她?

  陳嬌很看不上虞家人的做派,雖然虞瀾與謝晉是遠親,但表姑侄就是表姑侄,太亂規矩了。

  吃完午飯,陳嬌躺在床上歇晌,上午走了那麼多路,她好累。

  睡著睡著,床板突然往下沉了沉,陳嬌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驚見旁邊坐著一個人!

  瞳仁猛縮,陳嬌下意識抓起被子擋住了胸口。

  虞敬堯沒那麼急色,穩穩地坐著,他閒聊似的問:「為何要開鋪子?」

  陳嬌的胸口,高高地起伏起來,恨得!

  光天化日,虞敬堯擅闖她的閨房,他眼裡到底有沒有王法了?

  「出去。」她繃著臉斥道。

  虞敬堯一動不動,一副「我不走你又奈我何」的無賴模樣。

  陳嬌又恨,又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你敢碰我,我就死在你面前。」趕不走他,陳嬌抬眼,厭惡無比地看著虞敬堯道。

  虞敬堯挑眉,看眼她的脖子,問:「我已經碰過了,你還不是好好地活著。」

  陳嬌咬牙切齒。

  虞敬堯再次問:「為何要開鋪子,你想要錢,千兩萬兩,隨你開口。」

  陳嬌怒道:「你馬上走!」他把她當什麼,青樓裡的頭牌,隨他報價?

  虞敬堯依然不動,無情地提醒她:「你以為你守著清白,就能嫁給你的未婚夫?」

  陳嬌諷刺道:「若我給了你,你便會娶我嗎?」

  虞敬堯沒說話。

  陳嬌就知道,謝晉娶虞瀾是為了財,虞敬堯還有位知府準岳父呢,官商勾結,虞敬堯會為了她一個孤女,白白得罪揚州知府?歸根結底,虞敬堯就是個色胚子小人,與貪慕虞家家財的謝晉沒什麼區別。

  「出去。」陳嬌再次斥道。

  虞敬堯蠱惑地告訴她:「做我的姨娘,不比嫁給他人做正妻差。」

  他在承諾,他會給她名分。

  陳嬌只是笑,笑裡帶著怒火:「你以為我稀罕當你的姨娘?我寧可嫁給養豬的農夫,也絕不……」

  說到這裡,陳嬌突然哽咽,有個她努力不去回憶的人,毫無預兆地闖進了腦海。

  憤怒到極點的小女人,忽然淚落滿面,轉過去裹緊被子壓抑的哭了出來。

  被她再三拒絕的虞敬堯,本來也生了氣,可看著小女人顫抖的單薄肩膀,虞敬堯竟不忍再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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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 00:41: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虞敬堯看陳嬌哭過兩次了,每次她都哭得像個孩子,第一次摔了大跟頭他能理解,可現在,他只是過來與她說了幾句話,還沒動上手,她自己先委屈上了,哭得好像他已經對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哭也沒用,你的人我要定了,你不如趁早想通,安心跟我過日子。」

  等陳嬌哭得沒那麼厲害了,虞敬堯毫不憐惜地道,她是他第一個想要的女人,虞敬堯絕不會放手,而且虞敬堯有信心,早晚他會哄得她心甘情願。有錢能使鬼推磨,多少女人巴不得被他看上,跟著他穿金戴銀、吃香喝辣。

  陳嬌背對他躺著,兩眼茫然,半晌才道:「你不過是欺我無父無母,算什麼男人。」

  陳嬌還在指望,虞敬堯有一點點良心,她身世都這麼慘了,他怎麼忍心再強佔民女?

  虞敬堯卻笑了,俯身下去,大手握住她半邊肩膀,輕佻地捏了捏,方對著她白嫩嫩的耳垂道:「我是不是男人,過幾日你便知。」

  陳嬌噁心!

  虞敬堯留戀地握著她肩膀,瞥見她側臉上的淚珠,他搖搖頭,起身道:「我給你時間考慮。」

  陳嬌一動不動,直到虞敬堯走了,陳嬌才攥緊被子,捶了又捶。

  虞敬堯說話算數,接下來兩天都沒再偷溜過來。

  倒是虞湘,高興地跑過來,告訴陳嬌,李嬤嬤有個做小籠包特別好吃的侄子,叫順子,順子手巧,什麼吃食他都能上手,就是長得又黑又醜,擺攤賣吃食又是必須招待客人的活兒,一般食鋪都不喜歡用他。

  陳嬌覺得這不是問題,如果順子做的東西真那麼好吃,她再招個好看點的姑娘負責叫賣就行。

  有虞湘安排,第二天李嬤嬤就帶著順子進了虞宅,在虞湘的院子裡,順子當著陳嬌的面露了一手,蒸出來的小籠包紋絡如花,皮薄得吹一口都顫巍巍的,既賣相招人,又特別好吃。至於順子蒸出來的粽子,糯米醇香,配著肉餡兒油而不膩。

  陳嬌非常滿意。

  李嬤嬤從虞湘那兒得知陳嬌還想雇個丫頭,熱情推薦了她鄰家的孩子,一個十二歲的叫阿芳的小丫頭,長得白白淨淨的,人也機靈,幫忙擺攤、收賬絕沒問題。陳嬌找時間看過,親自考了阿芳算數,十道題阿芳都答對了。

  鋪面有了,人手也齊了,該用的蒸籠、桌椅都置辦好,陳嬌的鋪子就可以開起來了。

  這事肯定瞞不過謝氏,謝氏不高興,別人家的準兒媳她不好直接教訓,謝氏就把杜氏叫了過來,抱怨陳嬌道:「這孩子什麼意思?你們娘仨來投奔我們,我好吃好喝地供著她,她卻跑外面開鋪子,傳出去外人還不以為我苛待了她!」

  主人家生氣,杜氏臉都白了,試著替陳嬌辯解道:「嬌嬌從小敏感多思,她是不想給姑母添麻煩……」

  謝氏哼道:「真不想添麻煩,就老老實實在家待著,等入秋子淳中了舉人,我送他一處宅子,難不成咱們謝家還養不起她一個媳婦,需要她去拋頭露面?哼,有的話我不方便說,你當婆婆的,該管就得管,別把她的心養大了。」

  謝氏的語氣很嚴厲了,杜氏寄人籬下,再加上本身就不強硬,哪敢吭聲?

  回了娘倆客居的小院子,杜氏猶豫來猶豫去,還是去找陳嬌了,委婉地商量能不能不開鋪子了。

  陳嬌心裡一喜,她正愁沒機會離開虞家呢!

  虞敬堯對她虎視眈眈,連她的閨房都敢闖了,上次還說什麼過幾日就要她領教他是不是男人,這幾晚陳嬌過得都心驚膽戰的,睡覺前不但要插上房門,還得將桌子推過去抵著門才行,唯恐虞敬堯摸黑過來。

  「是太太不滿我做生意嗎?」陳嬌低著頭問。

  杜氏歎氣,默認了。

  陳嬌也跟著歎氣,為難道:「我再想想吧。」

  杜氏只能安慰她:「嬌嬌別愁,太太說了,等子淳中舉,她就送咱們一棟宅子,到時候咱們搬出去了,就不用……」不用事無巨細都看謝氏的臉色了。

  陳嬌什麼都沒說,下午她帶著雙兒出了門,偷偷囑咐順子幫她物色宅子,最好是地段太平、清靜、價格又划算的,實在不行,寧可貴點,也要太平。陳嬌一個弱女子,她很怕避開了虞敬堯,又招惹別的惡棍。

  順子就趁鋪子不開張的時候,在揚州城東跑西跑起來,最後找到一個符合陳嬌要求的宅子。宅子位於揚州城淮平巷,巷子裡住著的都是家境殷實的人家,其中一戶王家家主過世,只剩一雙年邁的父母、兒媳與八歲的孫子。少了家裡的支柱,王翁、王婆跟兒媳婦一合計,決定將前面的一進宅子租出去。

  順子打聽過了,王家人都很和善,品行絕對沒問題,王家要找老實的租戶,陳嬌也要找厚道的房主,正合適。

  陳嬌現在已經得罪了謝氏,所以她想出門就出門,當即就帶著雙兒去王家看了。

  陳嬌很滿意王家,但王家覺得把房子租給一個年輕貌美的小姑娘可能容易招惹麻煩,陳嬌暗暗著急,一口氣提出一年給二兩銀子的租錢,王家二老才同意了。

  黃昏時分,陳嬌帶著她與王家的契書來到杜氏面前,直言了她要搬走的事,而且今天就搬。陳嬌很怕虞敬堯得到消息今晚就來奪她清白,為了避免夜長夢多,陳嬌只能狠心傷杜氏的感情了。

  杜氏一直哭,她覺得是自己沒能照顧好陳嬌,陳嬌在虞家過得不舒心,才非要搬出去的。杜氏早就把陳嬌當女兒看了,養了十一年的女兒突然要離開她,一個人孤零零在外面租宅子住,杜氏如何能放心?

  自己勸不了,杜氏派人去喊了兒子來。

  「嬌妹,你這是做什麼?」謝晉趕來時,雙兒已經將陳嬌的東西都收拾好了,陳嬌也沒有多少東西,除了當初原身帶來的衣物鞋襪與首飾,謝家為她置辦的,包括虞湘送她的首飾,陳嬌都不準備帶走。

  面對謝晉的詢問,陳嬌平平靜靜地道:「我在虞家終究是個外人,而且你我是未婚夫妻,成親前住在一起本就不合適,現在我有自己的生意,搬出去剛剛好,伯母、謝大哥若想我了,可以隨時過去看我,咱們還是親人。」

  謝晉眉頭皺得深深的,他還不瞭解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嬌嬌弱弱的,住在外面被欺負了怎麼辦?

  娘倆一起勸說,陳嬌就是不聽,與雙兒一人拎一個包袱,態度堅決地往外走。

  謝氏、虞家姐妹聞訊趕了過來。

  「這是要去哪兒?」謝氏冷著臉問陳嬌。

  陳嬌從容道:「我在貴府叨擾這麼久,心裡實在過意不去,今日特在外面賃了宅子,現在搬過去,這些時日太太對我照顧有加,陳嬌沒齒難忘,今日一別,陳嬌願太太身體安康,萬事如意。」

  杜氏哭著求謝氏:「姑母,您幫我勸勸這孩子吧,她從小就沒離開過我身邊……」

  謝氏聽了,目光從陳嬌、謝晉與女兒虞瀾身上依次轉了圈。

  謝氏已經知道女兒喜歡謝晉了,謝晉有才學有功名,謝氏也是贊成的,陳嬌離開後,更方便女兒與謝晉培養感情。

  所以,謝氏只是假意地勸了勸,便不管了。

  陳嬌領著雙兒出了門,虞家大宅外,順子一直在這等著,而陳嬌出門時,正趕上虞敬堯外出歸來。

  陳嬌一眼都沒看他,連最基本的辭別禮數都沒盡,叫上順子、雙兒一起走了。

  杜氏攔不了陳嬌,就讓兒子去送,謝晉便緊緊跟在陳嬌身旁。

  虞敬堯站在門口,盯著陳嬌遠去的背影看了會兒,若無其事地回了房。

  他換衣服的時候,劉喜弓著腰,低聲稟報道:「陳姑娘在淮平巷賃了一處宅子,宅子主人姓王,家裡有五口人……」

  陳嬌不知道虞敬堯是什麼心情,反正搬到王家的第一晚,陳嬌睡得特別香。現在她有地方住了,小籠包生意那邊,陳嬌很大方,承諾每個月分順子兩成紅利,順子幹得特別帶勁兒,剛起步就已經不賠錢了,等名氣傳出去,陳嬌的營生便不是問題。

  接下來,陳嬌只需一邊等著謝晉來退婚,一邊暗中給自己物色好郎君就行。

  新的郎君,陳嬌只有長得順眼、品行端正這兩個基本要求,其他的她不挑。

  一夜好夢,翌日醒來,陳嬌帶著雙兒去鋪子那邊了,親眼看看鋪子的生意。

  擺脫了奸商,也不用寄人籬下,陳嬌的心情特別好,確定順子、阿芳幹的好好的,一身男裝的陳嬌,還領著雙兒在揚州城逛了逛,在外面小攤吃了晌午飯才回去。

  王家是三進的院子,陳嬌占了第一進,後面兩進靜悄悄的,陳嬌也沒好奇去刺探別人的生活,逕自回屋休息了。睡醒一覺,陳嬌拿出針線,坐在床上給自己縫製新衣。

  突然間,大門口傳來一道男人的吆喝:「慢點抬,磕壞了叫你們賠。」

  陳嬌朝雙兒使了個眼色。

  雙兒出了屋,見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正指揮一行人往裡面抬桌椅、床櫃等家具,一看就是好貨色,雙兒奇怪道:「你們是誰?」王家主僕她都見過了,這些人全是陌生面孔。

  那管事看看她,笑眯眯地道:「雙兒是吧?鄙人姓張,我家老爺上午剛從王翁手裡買的這處宅子,三進都買了,往後你與你家陳姑娘都是我們的租客,老爺說了,傍晚他過來,會與陳姑娘重新簽訂契書。」

  雙兒震驚極了,呆呆地問:「王家人,已經搬走了?」

  張管事笑道:「是啊,一早就走了。」

  雙兒看著院子裡忙碌的夥計們,心情複雜地去稟告主子。

  陳嬌在裡面都聽到了,她放下針線,眼前莫名浮現昨日她在虞家門口與虞敬堯的短暫照面。

  他好像一點都不生氣。

  陳嬌心裡很亂,突然冒出不好的預感。

  傍晚,主僕倆在屋裡待著,張管事突然在外面喚道:「陳姑娘,我們主子回來了,想與您談談契書事宜。」

  陳嬌深深地吸了口氣,與雙兒一起出去了,走到門口,她抬頭,就看到了站在廊簷下的虞敬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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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 00:41: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如果一個人憤怒到極點就會死,陳嬌已經被虞敬堯的厚顏無恥、仗勢欺人氣死好幾次了。

  可是,既然氣不死,又躲不掉,那只能選擇面對。

  陳嬌冷著臉隨虞敬堯去了堂屋。

  張管事是虞敬堯的人,自動守在院子裡,雙兒想跟進去,被虞敬堯淡淡斜了眼,她就不敢動了。

  雙兒的反應,陳嬌很無奈。她不是沒想過換丫鬟,可換了又如何,新買來的丫鬟,主僕之間沒有任何情分,虞敬堯想收買新丫鬟只會更容易,反觀雙兒,雙兒只是不敢得罪虞敬堯,對原身的照顧還是很盡心盡力的。

  要怪就怪虞敬堯太無恥,居然跟到了這裡。

  堂屋北面兩張主座,兩人一人坐了一把。

  陳嬌看著地面,先道:「租金還我,我不租了。」

  虞敬堯看著對面的小女人,笑:「退你又如何,你去租哪裡,我就買下哪裡,你想買宅子,我會搶價讓你買不到,你想離開揚州,我也有辦法讓你跨不出城門半步。」

  陳嬌撕了他的心都有了!

  小女人脖子都快氣紅了,衣襟那兒進了風似的一起一伏的,虞敬堯也不想氣她,從袖中取出一張契書,放到陳嬌旁邊的桌子上,道:「別氣了,安心跟我過,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你會是我第一個女人,將來咱們的情分,誰也比不了。」

  誰要跟他有情分?

  陳嬌都想把桌上的一壺茶潑到虞敬堯的頭上!

  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陳嬌歪頭看向那契書,發現那是一張宅子房契,賣方是王家,已經按了手印,買方是……陳嬌。

  「按了手印,這宅子就是你的。」虞敬堯歪著身體,伸手敲了敲需要陳嬌按手印的地方。

  陳嬌笑了,這人還真以為靠銀子就能收買她的心?

  她抓起房契,三兩下撕了稀巴爛,然後起身就往外走。

  以慵懶姿勢半靠在桌子上的虞敬堯,忽然獵豹般跳了起來,從後面抓住陳嬌手腕,再往後一扯,就將陳嬌拽到了懷裡。陳嬌被迫貼上了他胸膛,高大威武的男人就像一座長了手的山,牢牢地鉗制著她,叫她掙脫不開。

  「不跟我過,你以為你能逃到哪去?」虞敬堯單手攥住她兩手反到陳嬌身後,再抬起她的下巴,目光不悅地問。

  陳嬌憤怒地瞪著眼睛,突然一抬下巴,又呸了虞敬堯一口。

  虞敬堯閉上眼睛,睜開時,看著陳嬌憤恨的樣子,他也不生氣,抹了把臉,忽的毫無預兆地低頭,堵住了小女人喜歡呸他的紅唇。

  陳嬌怎麼會老老實實給他親,躲不過,她就咬他。

  虞敬堯一點美人滋味兒都沒嘗到,上下嘴唇先被咬破皮了,他不得不鬆開陳嬌的嘴唇,左手依然緊緊勒著她的小腰,虞敬堯用右手抹下嘴,呵,蹭了一手心的血。再看懷裡報了仇般瞪著他的小女人,哪裡有病西施的影子,分明是,嬌小的母老虎。

  虞敬堯又氣又笑,罰捨不得罰,想摟在懷裡寵,她又不稀罕。

  在生意場上所向披靡的虞爺,真的想不明白。

  幫陳嬌抹掉她唇上的屬於他的血,虞敬堯心平氣和地問:「到底我要怎樣,你才肯給我?」

  陳嬌咬牙道:「你死了我就跟你過!」

  虞敬堯笑,聲音反而溫柔了,食指彈彈她肩膀,彷彿那裡有灰似的:「別說氣話,道士為我算過命,我會長命百歲。」

  面對男人這張死皮賴臉,陳嬌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越罵,他好像越高興!

  「說,只要你開口,我肯定能辦到。」虞敬堯是真想把懷裡的小美人哄心甘情願了。

  陳嬌看他一眼,諷刺道:「我要你三媒六聘娶我過門,你能辦到?」

  虞敬堯看著她冷漠而白皙的小臉,歎道:「若你早兩年來揚州,我娶你又有何難?只是我現在有婚約在身,對方是知府齊大人,你要我去退婚,太過強人所難。」

  虞敬堯答應給陳嬌姨娘的名分,並非他看不起陳嬌是孤女,覺得陳嬌配不上他,而是妻位已經定了出去,他無可奈何。

  陳嬌扭頭,冷聲道:「我不管,反正我陳嬌絕不給人做妾。」

  虞敬堯笑,哄道:「不做妾就不做妾,這宅子你收了,我給你安排下人伺候,以後你就是這宅子的正房太太。」

  陳嬌又不是傻子,虞敬堯的意思,是把她當外室養,論名聲,還不如妾!

  「滾!」她狠狠地推他。

  虞敬堯的脾氣也被她推出來了,猛地將人打橫抱起,就朝東屋走去。

  「放開我!」陳嬌大叫,一邊掙扎一邊喊雙兒。

  雙兒急得要衝進來,卻被張管事伸手攔住了,張管事瞅眼東屋,低聲提醒雙兒:「你家姑娘傻,你也是傻的不成?我們老爺乃揚州首富,你家姑娘從了老爺,往後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這種時候,你去礙什麼事?」

  雙兒不聽,雙手推搡張管事要進去,卻被張管事捂住嘴,連拖帶抱的弄到了拐角的走廊裡。

  東屋內室,虞敬堯將陳嬌丟到床上,他站在床邊迫不及待地脫衣服。

  陳嬌一骨碌爬到最裡面,回頭看到虞敬堯已經脫了外袍,露出了結實的上半身,他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她,就像一條狼。

  陳嬌躲不過,她也沒想躲,笑了笑,陳嬌取出藏在袖子裡的剪刀,然後在虞敬堯驚駭的目光中,她將剪刀尖抵上了自己的脖子:「虞敬堯,你有錢有勢,我是躲不過你,但你想要我,就等我死了再要吧!」

  她的手一點都沒抖,擺明了是真的寧死不屈。

  虞敬堯一身的火都被她氣滅了,左右走了一圈,「嘭」的一拳砸在床柱上,冷冷盯著陳嬌:「我虞敬堯哪裡配不上你?」

  陳嬌無畏地回視他:「虞爺家纏萬貫,哪裡都配得上我,只是我陳嬌此生就一個心願,那就是嫁一個對我死心塌地的男人。虞爺想要美人,只要您開口,揚州城內必定有無數佳麗爭先恐後自薦枕席,您又何必強迫我一個孤女?」

  虞敬堯咬著牙,一字一字道:「我只看得上你。」傾慕他的美人多得是,但他只要自己喜歡的。

  陳嬌不信,但還是順著他的話道:「那你娶我啊,你敢娶,我就敢嫁。」

  虞敬堯不說話了,得罪堂堂知府的代價太大,他不可能為了一個美人去冒險。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倔到什麼時候,反正我有的是功夫陪你耗。」重新穿好外袍,虞敬堯看眼床角的小女人,忽然不氣了,還朝陳嬌笑了笑:「下人我都為你安排好了,你安心住在這邊,我有空就來看你。」

  陳嬌只握著剪刀,防備地盯著他。

  虞敬堯繫好腰帶,轉身往外走,路過鏡子時,他腳步一頓,旁若無人地湊到鏡子前,看嘴上的傷。一共破了兩處皮,虞敬堯摸摸嘴唇,再偏頭看眼陳嬌,這才離去。跨出東屋時,虞敬堯的臉立即沉了下來。

  張管事見了,猜到主子沒能如意,緊張地低下頭,怕被當成出氣筒。

  「好好伺候著。」虞敬堯留下這一句,直奔宅門口而去。

  張管事小跑著去送,雙兒早就衝向東屋了,見自家姑娘臉色蒼白地坐在床上,頭髮散亂,但衣裳還算整齊,雙兒眼睛一酸,哽咽著問:「姑娘,你沒事吧?」

  陳嬌回神,看看雙兒,她搖搖頭,至少,今晚的威脅是解除了。

  雙兒扶著她去梳頭。

  陳嬌心裡亂亂的,梳完頭,忽聽外面有個婦人道:「姑娘,虞爺安排我們幾個伺候您,我們來給姑娘請安了。」

  陳嬌不要見。

  雙兒出去看看,發現院子裡站著三個婆子四個丫鬟,張管事以及兩個小廝。其中兩個婆子負責看守側門,一個婆子負責做飯,兩個丫鬟負責洗衣打掃,剩下兩個一個叫四兒、一個叫六兒,說是奉命保護陳嬌,只要陳嬌出門,她們倆就會跟著。

  陳嬌在裡面聽得清清楚楚,什麼保護她,分明是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張管事就不用說了,是虞敬堯安排給陳嬌的總管事,如果陳嬌想找虞敬堯,找張管事傳話就行,那兩個小廝就是負責替張管事跑腿的。

  陳嬌很累,廚房做了晚飯,精緻的江南小吃擺了滿滿一桌,陳嬌一筷子都沒動,連床都沒下,閉著眼睛躺在上面,心煩意亂。

  整個宅子都被虞敬堯看起來了,她也被他的丫鬟密切盯著,陳嬌想不到任何逃離的辦法。而且,她一個貌美扎眼的孤女,身邊只一個雙兒,就算能逃,逃到哪裡又能真的高枕無憂?這世上太多好色之徒,揚州有虞敬堯,別的地方就可能有李敬堯、張敬堯……

  沒有對策,陳嬌莫名想到了菩薩,菩薩安排她回來時,有沒有提前預料到這種結果?如果有,虞敬堯這麼個混帳,已經好心到給她改命機會的菩薩,為何不提醒她一聲?

  陳嬌好委屈,也好頭疼。

  改命,改命……

  陳嬌突地睜開了眼睛。

  她要改的命,不僅僅是國公府貴女要慘遭殉葬的命,也是她前面七世的命。第一世她雖然年紀輕輕守了寡,卻有個孝順兒子,吃穿不愁地活到老壽終正寢了,改命只是改姻緣,所以讓韓岳死心塌地的過程,並不算很難。

  第二世不一樣啊,第二世的她體弱多病,又死在如花年紀,需要改的不但是姻緣,也包括壽命,會不會因為這樣,這輩子她讓男人死心塌地的過程,也會變得很難很難?

  果真如此,難道,惡棍虞敬堯就是她必須馴服的那個新相公?

  虞敬堯有婚約,虞敬堯有兩個可能害死她的母親與妹妹……

  陳嬌呆呆地望著床頂,越想,越覺得自己猜對了,除了虞敬堯,這世對她來說就是個死局。

  床頂彷彿多了一個棋盤,她是棋盤上弱小如芝麻的白棋,對面那顆龐大如豬蹄的,就是虞敬堯。

  棋盤消失,陳嬌狠狠地咬了咬牙。既然躲不開,她就努力燉爛豬蹄吧,只要最後能讓虞敬堯對她死心塌地,能順利完成這一世,為困於皇宮的她積一世的福,那麼,她給虞敬堯啃幾口,也算不上吃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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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虞敬堯嘴唇上被陳嬌咬破的兩處傷口,位置特別巧,一處在上嘴唇左邊,一處在下嘴唇右邊。

  昨晚他假稱外面有應酬,回府晚避開了家人,睡覺前虞敬堯還塗了藥,希望快點好,沒想早上一看,傷口是癒合了,但兩塊兒顏色深的地方更扎眼了,一上一下一左一右,莫名地滑稽。

  虞敬堯看著鏡子,氣笑了,第一次想要個女人,竟然是外嬌內悍的母老虎。

  可不知為何,想到陳嬌那雙怒氣衝衝的大眼睛,虞敬堯反而更喜歡了,如果不是現在的樣子太滑稽,虞敬堯今天就去那邊找她,就算一時上不了手,看看她氣急敗壞的樣子也很有趣。

  對著嘴唇出了會兒神,虞敬堯喚劉喜進來伺候。

  劉喜聰明地低著腦袋,一眼都沒看自家爺的臉。

  虞敬堯衣冠楚楚地去永安堂陪家人用早飯了,他是個大忙人,一個月在家的時候不多,有時間,虞敬堯會儘量多陪陪母親、妹妹們。

  三姑娘虞瀾好奇地盯著兄長的嘴。

  四姑娘虞湘不留情面地笑了,打趣兄長:「哥哥昨晚應酬吃了什麼好菜,蚊子都專叮你嘴?」

  謝氏雖然是個婦人,但她與早死的虞老爺也沒玩過什麼花樣,沒有對兒子的傷產生什麼聯想。

  虞敬堯神色如常道:「吃魚時與人說話,不小心紮了兩下。」

  說完,他瞪了一眼笑個不停的四妹。

  丫鬟們擺上飯菜,一家四口圍坐在桌子旁,虞敬堯默默吃飯,謝氏閒聊幾句,突然又將話題扯到了剛搬走不久的陳嬌身上,語氣十分不屑:「又是開鋪子又是賃宅子,花的還不是咱們家的銀子?我看她就是貪財,怕咱們收回去,趕緊從你們表嫂那騙了銀子逃了,這要是我媳婦,我早把她休了,就你們表嫂人傻,天天覺得她好。」

  虞瀾奇道:「她跟表嫂要了銀子?」

  謝氏道:「可不是,要了整整五十兩!早知道你表嫂管不住錢,我就不給她那麼多了。」

  虞湘撇嘴,不贊同地道:「娘將銀子送給表嫂,那銀子就是表嫂的銀子,表嫂願意給誰就給誰,表嫂都沒心疼,娘就別操心了。」

  謝氏伸手就彈了女兒一個爆栗:「叫你頂嘴!」

  虞湘賭氣地放下碗,跑了!

  女人們嘴碎,虞敬堯只聽,一句都不攙和。

  謝氏生了會兒氣,突然問兒子:「要端午了,今年給齊家送什麼禮?」

  兒子沒見過知府家的齊六姑娘,謝氏去那邊做客時見過幾次,模樣算不得多出挑,屁股也不大不小,但能與知府家結親,對兒子來說是好事,所以雖然齊六姑娘要為嫡母守孝耽誤了她抱孫子的大事,謝氏還是很看重這門婚事的,逢年過節的節禮都很上心。

  虞敬堯隨口道:「按去年的來。」
  
  端午前一日,虞敬堯以準女婿的身份去了知府府邸。

  齊知府與兒子齊文軒熱情招待了虞敬堯。

  齊知府看上的是虞敬堯的財力與手腕,這人不但生意做得好,官場上他遇到麻煩,找虞敬堯商議一番,虞敬堯也能想到妙計。而齊文軒除了喜歡準妹夫的錢,他也很欣賞虞敬堯豪爽不羈的脾氣,兩人經常一起吃席享樂。

  男人們在前院觥籌交錯,知府後宅,尚未出閣的齊七姑娘、齊八姑娘、齊九姑娘都來找齊六姑娘玩了。

  四個同父異母的庶出女其實都訂婚了,齊家只剩兩個六七歲的小姑娘還沒談婚論嫁。

  七姑娘的未婚夫是齊知府的一位同窗,家裡也是當官的,此時她就特別羨慕地對六姑娘道:「姐姐命真好,虞敬堯是咱們揚州城的首富,姐姐嫁過去有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銀子呢。」

  八姑娘的未婚夫是位書香世家的公子,她也羨慕地對六姑娘道:「而且虞敬堯大姐姐十歲,聽說年紀大的丈夫特別會疼人,姐姐嫁過去,肯定會被他捧在手心裡。」

  九姑娘的未婚夫是個當官的鰥夫,她同樣羨慕六姑娘:「都說虞敬堯命硬剋妻,可是他家裡沒有姨娘孩子啊,少了多少煩惱。」

  三個姑娘聽著是羨慕,其實都在幸災樂禍呢,虞敬堯再有錢,都是商賈,普通百姓或小官的姑娘或許高興嫁給虞敬堯,但對於知府家的千金們來說,就算是庶女,也以嫁給虞敬堯為恥。

  齊六姑娘同樣是這麼想的,強顏歡笑敷衍了三個妹妹,三個妹妹一走,她就氣得撲到床上哭去了,都怪她的姨娘最不受寵,父親才會單單從姐妹裡挑了她去配那個勞什子虞敬堯,一個二十七歲的剋妻老商販,誰願意嫁?與其嫁過去後被一眾姐妹嗤笑,她寧可被虞敬堯剋死!

  齊六姑娘哭得可傷心了。她多希望自己守孝的這兩年裡,虞敬堯要麼外出橫死要麼賠了生意,只要他死或他窮,父親肯定會悔婚,重新為她挑一門更合適的婚事的。
  
  虞敬堯並不知道素未謀面的未婚妻的想法,知道了他也不會在意,這門婚事,他與齊知府各取所需而已,女人怎麼想的,不重要。

  從知府府邸回來,虞敬堯回了自家。

  劉喜一邊陪他往上房走,一邊低聲稟報道:「爺,三姑娘與謝公子正在荷苑賞花。」

  虞敬堯腳步頓住,然後,擺手叫劉喜下去,他單獨去了荷苑。

  虞家後花園分為春夏秋冬四處賞景園子,其中荷苑最適宜夏日來賞了,靠近荷苑時,虞敬堯刻意放慢腳步,走到一處翠竹叢後,透過竹枝,虞敬堯瞥見荷花池畔的涼亭裡坐著兩人,虞敬堯便隱在翠竹叢旁,默默窺視。

  涼亭裡坐著的,當然是三姑娘虞瀾與一身白衫的謝晉,從虞敬堯的角度,他能看到妹妹的背影,與謝晉的正臉。十八歲的謝晉,長得確實俊美,尤其是那一身儒雅書生的氣度,最容易吸引年輕少女的喜歡了。

  虞敬堯負在背後的雙手,手指輕輕地動了動,陳嬌遲遲不肯從了他,莫非是因為太喜歡謝晉?

  就在此時,虞敬堯看見他的妹妹從果盤裡捏起一顆葡萄,朝謝晉遞去。

  謝晉要躲,但最後還是沒躲,微紅著臉吃了虞瀾親自餵到他嘴裡的葡萄。

  虞敬堯冷笑,若非那是自己的親妹妹,他真想說點難聽的。

  虞敬堯從翠竹叢後走了出來。

  謝晉最先看見他,做賊心虛,立即站了起來。

  虞瀾回頭看看,想到兄長可能看到她剛剛的舉止了,也有些緊張,她就是要與陳嬌搶謝晉,虞瀾不怕陳嬌撞見,卻怕被兄長責備。

  「表叔。」

  「大哥。」

  虞敬堯跨進涼亭,謝晉、虞瀾先後行禮道。

  虞敬堯逕自坐在一方石凳上,掃眼桌上的果盤、茶水,他對著池裡的粉嫩荷花,淡淡道:「大晌午的,你們不去休息反而在此賞花,真是好雅興啊。」

  這話大有深意,虞瀾雙頰紅透,羞愧地跑了。

  虞敬堯這才看向謝晉,目光嚴厲。

  謝晉也想走,但他不敢,虞敬堯分明是沖著他來的。

  他像一個等待被夫子訓誡的學生,緊張不安地站在那兒。

  虞敬堯敲敲旁邊的位子,道:「坐。」

  謝晉心神不安地坐了,短短的功夫,他白皙的額頭居然冒出了一層細汗。

  虞敬堯開門見山,盯著他問:「你喜歡三妹?」

  謝晉噌地站了起來,連道不敢。

  虞敬堯皮笑肉不笑:「據我剛剛所見,你們倆似乎已經情投意合。」

  謝晉漲紅了一張臉,卻不知該如何替自己辯解。

  虞敬堯再次讓他落座,想了想,歎道:「其實你雖然叫我表叔,叫三妹表姑,但咱們兩家是遠親,按理說你喜歡三妹,我與母親不會不同意,只是,你小子現在有一門婚約在身,人就在揚州城住著,你既不去退婚,又來糾纏三妹,難不成想讓三妹給你做小?」

  謝晉的心,先是因為聽說虞敬堯會支持他與虞瀾而驚喜,後又因虞敬堯的猜測而惶恐,起身保證道:「子淳絕對不敢輕賤三,三姑娘!」

  虞敬堯「哦」了聲,仰頭問他:「這麼說,你打算與陳姑娘退婚了?」

  謝晉張了張嘴,說話之前,腦海裡忽然冒出他與嬌妹的點點滴滴。嬌妹初來謝家,只是個五歲的女娃娃,她很認生,與父親母親都不親,躲在乳母後只敢好奇地瞅著他。後來,陳家二老病逝,嬌妹哭得嗓子都啞了,還大病了一場,躺在床上可憐巴巴地說:「晉哥哥,我想回家。」

  七歲的他,握著女娃娃的小手道:「嬌妹不哭,以後我家就是你的家,晉哥哥會保護你。」

  晉哥哥與嬌妹,一晃就過去了十一年。

  謝晉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麼,或許早在答應陪虞瀾賞花時,他就已經做出了選擇,但這一刻真的來臨,謝晉很難受。

  他不想傷害嬌妹,他怕看見她哭,嬌妹有一雙最漂亮的杏眼,她望著他哭的時候,他……

  謝晉攥緊了雙拳。

  虞敬堯坐著,抬眼就能看見書生的拳頭,收回視線,虞敬堯從果盤裡捏出一顆葡萄擺在石桌上,再捏了一顆西瓜丁放在葡萄旁邊,相隔一尺左右,然後語重心長地道:「子淳,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你以後要在官場行走,會面臨更多今日的處境,表叔希望你做個聰明人。」

  謝晉閉上了眼睛。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可誰能告訴他,到底誰是魚,誰又是熊掌?

  耳畔是饞饞的流水聲,周圍是虞家景色優美的花園,他身上穿的,也是虞家的綾羅綢緞。

  「表叔放心,節後,我會與嬌妹說清楚。」

  離開涼亭之前,謝晉無比沉重地道。

  虞敬堯歎了口氣,囑咐他道:「陳姑娘千里迢迢隨你過來,也不容易,晚上我讓劉喜去找你。」

  謝晉不懂他是什麼意思。

  晚上,劉喜果然叩了謝晉的房門。

  謝晉開門見客。

  劉喜從袖中取出十張百兩銀票,低頭道:「爺說,這些夠陳姑娘衣食無憂了。」

  謝晉看著那整整齊齊的銀票,卻一點都無法替他的嬌妹高興。

  「晉哥哥,你別著急,等我及笄了,就可以嫁給你啦!」

  「晉哥哥,我這裡還有二兩銀子,你拿去用吧,反正我也沒有什麼要買的。」

  「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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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虞敬堯沒來找她的這幾天,陳嬌過得不好也不算壞。

  端午那日,陳嬌出了趟門,雙兒她肯定是帶著的,虞敬堯給她安排的四兒、六兒主動跟著她,兩個丫鬟還算老實,無論陳嬌做什麼她們都不管,也不會露出什麼表達贊同或否定的情緒,大概只是來盯梢,防著她逃跑吧。

  端午百姓們都吃粽子,順子的粽子生意賣的很不錯,陳嬌遠遠地站在巷子口,看順子賣的那麼帶勁兒,看百姓們開心地吃吃喝喝,又有江南獨特的小橋流水如畫卷般日日呈現在眼前,陳嬌胸口的憋屈漸漸也消散了些。

  她是帶著目的回來的,目的完成就可以離開了,有些事該計較,但也不必看得太重。

  但宅子裡的日子太悶了,陳嬌去買了幾盆花草,還買了一隻白毛獅子狗,剛三個月大的小狗崽兒,渾身毛色雪白,黑眼睛又大又水汪汪的,鼻頭也黑乎乎濕潤潤,特別可愛。

  「姑娘,咱這狗叫什麼名呢?」

  回了宅子,獅子狗在院子裡撒歡亂跑,陳嬌坐在房檐底下看,雙兒笑著問。

  陳嬌笑了,看著狗崽兒道:「叫富貴吧,這名字吉祥。」

  雙兒心一驚,他們剛到虞家時,就被人提醒了,說虞爺原名叫富貴,長大後的虞爺極不愛聽旁人說出這倆字,整個虞家的下人們都把「富貴」兩字當忌諱。雙兒知道後,曾把這事當樂子說給姑娘聽,現在姑娘管一隻狗叫富貴,擺明是要氣虞爺啊。

  「姑娘,還是換個吧?」雙兒擔心地說。

  陳嬌就不換,她就是要噁心虞敬堯,噁心得他再也不想跨進這院子才好!

  陳嬌只用了三天時間,就讓獅子狗記住了「富貴」這名字,陳嬌在院子裡逗狗,喚一聲「富貴」,旁邊的張管事就要哆嗦一下,孫子似的求陳嬌改名。

  陳嬌一概不理,自得其樂。

  五月初八的黃昏,陳嬌正在與雙兒下棋打發時間,張管事突然來報,說謝晉來了。

  陳嬌好奇謝晉的來意,穿鞋去了堂屋。

  堂屋裡,謝晉聽到腳步聲,回頭,看到陳嬌一身綠裙從外面跨了進來,不知是不是夕陽太過燦爛,竟照得她平時蒼白虛弱的臉,好像都帶了幾分紅潤。以及,謝晉早就發現了,嬌妹眼裡的怯弱與對他的依賴一樣,都不知因為何故,悄然消失了。

  這樣的嬌妹,就像池裡新開的荷花,粉嫩靈動。

  「謝大哥坐吧。」陳嬌客氣地說,自己先坐在了主位上。

  謝晉走向座位,左邊袖口有些沉,提醒著他的來意。

  但謝晉還是先問道:「王家新換了位管事?」上次他來,王家的管事還是另一人。

  陳嬌相信,虞敬堯臉皮再厚此時也不敢承認他買了這宅子,便敷衍道:「是啊,前幾天換的。」

  謝晉想囑咐她一人在外要小心點,可又覺得,他已經沒資格說了。

  謝晉低下頭,右手碰到左邊袖口,好像突然被凝固似的,無法移動分毫。

  陳嬌耐心地等著。

  終於,謝晉緩緩拿出那一疊銀票,低著頭放在桌子上,對著她的裙擺道:「嬌妹,我,我對不起你,我另有了想娶之人,咱們的婚事,作罷吧,這,這些銀票你收下,你孤零零的一個人,需要倚仗。」

  斷斷續續的,謝晉終究是說出來了。

  一邊是青梅竹馬是良心,一邊是前程似錦是貪婪,謝晉既已選擇,就沒臉再看對面的姑娘。

  陳嬌很意外,謝晉的退婚,比記憶中的提前了幾個月,再看那銀票,陳嬌眼裡掠過一絲諷刺,除了虞敬堯喜歡拿錢收買人心,還能有誰?

  陳嬌很想罵謝晉一頓,替可憐的原身罵,但陳嬌覺得,謝晉已經做出這種事情了,他肯定也不怕挨駡,或許她罵了,正好滿足了他對她的歉疚。

  「你,你想娶誰?」陳嬌學謝晉那樣,低下頭道,不讓謝晉看清她的神色。

  她聲音低低的,像是要哭了,謝晉不忍地抬起頭:「嬌妹……」

  陳嬌背過去,掏出帕子擋住臉,哽咽道:「你都要與我退婚了,還是叫我陳姑娘吧,我只想知道,那個人是不是三姑娘。」

  謝晉的臉,彷彿狠狠地挨了一巴掌,原來嬌妹都知道,所以她不再依賴他,不再叫他晉哥哥。

  看著她單薄的肩膀,謝晉慢慢起身,朝陳嬌跪了下去:「是,我,對不起你。」

  陳嬌背對他抽搭了兩下,苦澀道:「你是對不起我,我也早就看出來了,否則你以為我為何要搬出來?謝晉,我,我不會強人所難,我答應與你退婚,但你記住,我恨你,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

  謝晉耷拉著腦袋,突然自己扇了自己兩個耳光:「是我配不上你。」

  陳嬌沒說話,過了會兒才問:「伯母知道了嗎?」

  謝晉低聲道:「今晚,我會告訴她。」

  陳嬌猜也是,謝晉連一個人面對母親的勇氣都沒有,指望她同意退婚後一起幫著勸杜氏呢!

  「銀票我收了,明日伯母來找我,知道我有銀票傍身,她才會放心。」陳嬌非常配合地道。如果她不收這筆銀票,杜氏肯定要勸說很久,陳嬌不想再與這娘倆糾纏。至於銀票,回頭她會還給虞敬堯,反正她留著也沒用,何必叫虞敬堯得意。

  謝晉想到母親,更沉默了。

  陳嬌偏頭看了他一眼,在謝晉抬頭前又轉了回來,恨聲道:「你走吧,以後我都不想再見你,我,我只希望你負我一人就夠了,將來你金榜題名官袍加身,記住當初你對我說過的那些抱負,別變得像給你銀票那人一樣,眼裡只有銅臭。」

  那話如鞭子一樣準確地甩在他的良心上,謝晉無地自容,狼狽而逃。

  陳嬌轉過來,對著門口發會兒呆,然後數了下銀票,十張,一千兩。

  陳嬌只想笑,虞敬堯不愧是揚州首富,揮金如土。

  第二日,如陳嬌預料的那樣,杜氏帶著兒子登門負荊請罪來了,要謝晉當著陳嬌的面收回昨日之言。

  前世杜氏堅持要兩個孩子成親,主要還是因為原身想嫁謝晉,不肯鬆口,如今陳嬌擺出一副願意成全謝晉與虞瀾的態度,又拿出她收下的那一千兩銀子,杜氏就傻了眼。陳嬌、謝晉雙管齊下,杜氏哭得傷心極了,雖然不甘,卻也做不了什麼。

  僵持了一上午,娘倆終於走了,只留下一封謝晉親筆的退婚書。

  陳嬌莫名地疲憊,而且她覺得,今晚虞敬堯八成要來「幸災樂禍」了。

  陳嬌再次翻出那把小剪刀,藏於袖口,事已至此,她早晚都會給虞敬堯他想要的,但虞敬堯現在就想強來,也是不可能。

  夕陽西下,虞敬堯踩著飯點來了,算好了要與小美人共進晚飯。

  過來後,虞敬堯也沒有強闖陳嬌的閨房,晚飯擺好了,他才吩咐丫鬟去請陳嬌出來。在虞敬堯看來,陳嬌被謝晉悔婚後,應該已經對謝晉死了心,他虞敬堯是小美人唯一的選擇,陳嬌一定不會再那麼倔了。

  當走廊裡傳來陳嬌的腳步聲,虞敬堯唇角上揚,目不斜視地為自己斟了滿滿一盅酒。

  餘光裡出現一抹紅色,虞敬堯才詫異地看向陳嬌。

  一直病怏怏模樣的陳嬌,剛剛特意打扮了一番,頭上戴著原身最值錢的一根紅玉簪子,據說是陳夫人留給她的遺物,身上穿的是陳嬌新做的大紅夏裙。紅妝本就襯人,陳嬌還精心塗抹了唇脂,一雙朱唇似火,豔麗逼人。

  就像草叢裡的一朵小白花,搖身一變開成了豔冠群芳的洛陽紅。

  虞敬堯一動不動地看著漸漸走近的美人,眸底的驚豔迅速變成了火,喉頭悄悄滾動。

  「想通了?」當陳嬌坐在他對面,虞敬堯啞聲問。

  陳嬌點點頭,卻在虞敬堯眼睛一亮準備撲過來之前,陳嬌及時抬手制止了他:「只是,我想與虞爺談個條件,虞爺是男兒大丈夫,一直仗勢欺負我一個弱女子,您心裡肯定也不舒服吧?不如咱們定個賭約,公平交換。」

  虞敬堯欺負她欺負得很享受,一點都沒有不舒服。

  不過,他倒想聽聽,小狐狸又想怎麼拒絕他。

  「你說。」虞敬堯重新坐正,黑眸好整以暇地看著陳嬌。

  陳嬌不緩不急地道:「我早就對虞爺說過,我此生只想嫁一對我死心塌地之人,他既然喜歡我,必定會娶我為妻,只娶我一人。虞爺還有兩年便要迎娶知府家的千金,那我就想與虞爺定個兩年的賭約。」

  虞敬堯微微眯了眯眼睛,端起酒盅抿了口。

  陳嬌繼續道:「這兩年,我會乖乖住在這院子裡,虞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但我不是你的妾室也不是你的外室,你也無權干涉我的自由。兩年後,虞爺能讓我心甘情願繼續做你的女人,算虞爺贏,反之,我能讓虞爺答應三媒六聘娶我過門,算我贏。」

  虞敬堯挑眉,提出一個關鍵問題:「我來時,你會讓我碰?」

  陳嬌抿唇,默認。

  虞敬堯笑了,覺得這賭約很有意思,兩年內他得到了人,兩年後,他有信心她會繼續跟著她。

  陳嬌還沒說完,補充道:「賭約有勝有負,也有平局,如果我沒能讓虞爺對我死心塌地,但虞爺也沒能讓我心甘情願,便是平局,屆時還請虞爺體諒我想嫁人的心願,放我離開,反正那時虞爺對我應該已經膩味了,再找別的美人也不難。」

  虞敬堯笑容收斂,面無表情地問:「若我不答應?」

  陳嬌取出剪刀,冷聲道:「虞爺應了賭約,您至少可以得到我兩年,虞爺不肯應,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虞爺得到的,只有一具屍體。」

  虞敬堯懶懶靠著椅背,食指撥動桌面的酒盅,黑眸喜怒不明地盯著陳嬌。

  陳嬌不卑不亢地與他對視。

  虞敬堯食指一定,忽的笑了,無奈地道:「好,我跟你賭。」

  陳嬌立即取出提前寫好的賭約,白紙黑字,叫虞敬堯畫押。

  虞敬堯看了一遍,笑著摁了首印。

  陳嬌又道:「賭約虞爺想搶走毀了,我無可奈何,還請虞爺再發一誓,就說如果你敢違約,便罰你不得好死,虞家斷子絕孫。」

  虞敬堯臉一黑,沉聲道:「你別得寸進尺。」

  陳嬌平靜反問:「虞爺若遵守約定,再毒的誓言都是空話,您又怕什麼?我一個孤女被你欺到這種境地,讓你發個誓不行嗎?」

  虞敬堯攥了攥酒盅,目光掃過小女人紅豔的嘴唇,他冷哼一聲,突然舉起右手,照著陳嬌的意思咬牙切齒地發了毒誓。

  沒有男人尤其是家裡的獨苗會拿斷子絕孫這種毒誓當隨便說說,陳嬌鬆了口氣,如果這兩年她真的燉不爛這隻豬蹄,至少她還可以離開,再去尋找一個不介意她失了清白的好男人。陳嬌不想陪虞敬堯,但她真的沒有全身而退的辦法。現在虞敬堯還算耐心,哪天他什麼都不顧了,讓人往她飯菜茶水裡下藥,陳嬌也只能就範。

  「好了,現在你可以陪我了。」

  被逼發誓,虞敬堯沒有胃口吃飯了,只想先享受這個費力得來的女人。

  陳嬌一把抓起剪刀,防備地盯著他。

  虞敬堯的臉,更黑了:「是你親口所說,你會陪我。」

  陳嬌哼道:「我會陪你,但我現在不高興,沒有心情。」

  虞敬堯被她氣笑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椅子上嬌小的女人:「讓你這麼說,你不高興我就不能碰你,那以後每次我來,你都可以拿不高興當藉口,你覺得我很傻是不是?」

  陳嬌仰頭看他,不慌不忙道:「虞爺怎麼會傻?你現在非要強迫我,我會答應,但你碰到的只是一根木頭,如果虞爺願意再給我一點時間接受你,至少等我忘掉你是怎麼欺負我的,忘掉這幾天的憋屈,我自會像妻子一樣溫柔順從。」

  小女人連珠炮似的說啊說,偏偏虞敬堯居然覺得,她說的有些道理。

  他退回座位上,又歎了口氣,瞪著陳嬌問:「那我怎麼做,你才會忘掉這幾天的憋屈。」

  陳嬌扭頭道:「真心換真心,你對我好,我自然就能忘,你始終把我當歌姬輕賤……」

  「歌姬可沒你這麼大的脾氣。」虞敬堯打斷了她的氣話,幽幽道:「也沒你這麼貪心。」

  陳嬌沒理他。

  虞敬堯看看這一桌飯菜,主動結束了談判:「行了,吃飯吧。」

  陳嬌看他一眼,拿起了筷子。

  就在此時,富貴突然跑了進來,瞅瞅陌生的男人,小狗崽兒撒腿跑到陳嬌這邊,抬起前爪扒著陳嬌,伸著腦袋努力往飯桌上望。

  虞敬堯倒是聽過張管事的彙報,知道她養了一隻白毛狗,並未奇怪。

  「你喜歡狗,我能給你找到更好的。」虞敬堯笑了下,開始哄美人高興了。

  陳嬌摸摸富貴的腦袋,淡淡道:「不用,我就喜歡富貴。」

  虞敬堯臉色陡變:「你叫它什麼?」

  陳嬌努力忍著笑,垂著頭,漫不經心地道:「富貴啊,多喜慶。」

  虞敬堯起初還當她真是無心之舉,但,他突然發現,小女人似乎在咬著嘴唇內裡,強忍什麼。

  虞敬堯就明白了,她故意給他添堵呢!

  虞敬堯懂事後,最嫌棄的就是當初老爺子給他起的俗名,像個小廝,所以有人敢當著他的面提「富貴」,那人一定沒有好下場,太久沒聽到「富貴」,虞敬堯都快忘了他心底還有這個揮之不去的避諱。

  換個人,虞敬堯早就收拾對方了,但對面坐著的,是個嬌滴滴的小美人。

  小美人賭氣的樣子,也讓人賞心悅目。

  虞敬堯不氣了,回味一番,他低聲問道:「剛剛你說,你就喜歡富貴?」

  男人輕佻的語氣,陳嬌立即聽出了他話裡的調戲意味。

  陳嬌有點懊惱,不懂虞敬堯為何不生氣,反而甘願當一隻狗來占她的便宜。

  她故意裝不明白,承認道:「是啊,來,富貴,給你吃排骨。」

  說完,陳嬌夾了一塊兒排骨丟到地上,富貴立即撲過去,歪著腦袋使勁兒咬了起來。

  虞敬堯看看地上的狗,再看看低頭吃飯的小美人,心想,只要她肯給他,她叫他驢他也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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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吃完飯,陳嬌覺得虞敬堯可以走了。

  虞敬堯卻想多與她待會兒,而且,他思來想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丫鬟們將碗筷撤下去,虞敬堯喝口茶,思索著對陳嬌道:「你說我對你好,過段時間你就會忘了被我欺負的憋屈,但如何算我對你好?咱們還是得定個具體點的條件,不然什麼都你說了算,我豈不是吃虧?」

  跟美人談交易,虞敬堯願意讓著她點,可他也不能太吃虧。

  陳嬌抿了抿唇,小狗崽兒富貴吃飽了,臥在主人面前,腦袋緊挨著主人藏於裙擺下的一雙小腳。

  虞敬堯看在眼裡,覺得這狗富貴很礙眼,比他先占到美人的便宜。

  陳嬌想不到條件,虞敬堯替她想了一個,笑著商量道:「這樣,你讓我做三件事,你可以適當為難我,但不能太過分,譬如讓我吃餿飯那種,我都做到了,表足了誠意,那你也就別氣了,好好跟我過?」

  陳嬌看他一眼,道:「三件事,太少。」

  虞敬堯此時心情好,很好說話,馬上給她加了兩件。

  陳嬌想了想,道:「十件,虞爺一出手就是千兩銀票,三五件小事不符合您的做派。」

  虞敬堯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小狐狸就是小狐狸,竟知道拿銀票的事來堵他的嘴。

  手指頭扣了扣膝蓋,虞敬堯點點頭:「行,十件就十件,但,你必須在一個月內想出這十件事。」

  他的耐心有限,不能再讓她鑽期限的空子。

  陳嬌問他:「假如虞爺做不到,又該如何?」

  虞敬堯不傻,盯著她道:「你先說事,只要不是太強人所難,我聽了後主動放棄一件事,兩年之期便縮短一個月。」

  陳嬌覺得,這樣還算公平,說到底,虞敬堯是強勢的一方,他什麼都不答應直接強來,她也沒辦法。

  「說吧,第一件事是什麼?」虞敬堯來了興趣,信心十足地問。

  陳嬌最恨虞敬堯的,就是他的卑鄙與無恥。

  「虞爺學過四書五經嗎?」陳嬌問。

  虞敬堯皺皺眉,探究地看著她:「問這個做什麼?」

  陳嬌笑:「虞爺先如實回答我。」

  虞敬堯哼了哼,往椅背上一靠,滿不在乎道:「小時候學過,但我又不考秀才,認了字便丟下了。」他是商人,一個商人是否成功,看的是他能不能賺錢,不通四書五經也沒有什麼可丟人的。

  陳嬌這就說出了她的第一個要求:「我喜歡君子,虞爺雖非君子,但還有改正的機會,第一件事,就請虞爺背誦孔聖人的《論語》罷,何時虞爺能當著我的面一字不落的背下來,何時便算虞爺完成了第一樁。」

  虞敬堯詫異地看著她。

  陳嬌解釋道:「《論語》分二十卷,共計一萬一千餘字,聽聞虞爺天生聰敏,想必一天背誦兩千字不成問題,五日也就能背完了。這個要求不算強人所難吧?」

  說完,陳嬌淡笑著轉向虞敬堯,杏眼帶著挑釁。

  虞敬堯知道她在使激將法,不過小妮子算錯了,他虞敬堯雖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記性遠超常人,不就是一萬字嗎?不用五天,三日他就能背給她聽。

  「每次完成一件事,你需給我親一口,不然對我太不公平。」虞敬堯又來討甜頭了。

  陳嬌當然不應。

  虞敬堯冷笑:「怎麼,我辛辛苦苦背那勞什子的《論語》,這麼一點要求你都不滿足?」

  男人似乎要露出狠辣的一面,陳嬌終究不敢把他逼急了,靈機一動,討價還價道:「虞爺每次完成一件事,我可以親你一口,其他的免談。」陳嬌親他,蜻蜓點水也是親,反過來,虞敬堯不定會怎麼欺負她。

  陳嬌考慮的是如何讓自己少吃虧,虞敬堯卻被她主動親他的念頭刺激到了,拍拍衣袍站了起來,邪笑著道:「好,你親我就你親我,等著。」

  言罷,虞敬堯大步離去,龍行虎步,好像他是要出征的將軍,很快就會帶著戰利品凱旋。

  陳嬌坐在椅子上,回想自己當年在國公府背誦《論語》的幼年時光,覺得虞敬堯至少也得背個十來天,也就是說,接下來的小半個月,她都可以高枕無憂,順便好好琢磨剩下的九件事。

  虞敬堯回了虞家大宅。

  男人的書房就像女人的首飾盒,裡面裝的越滿,來人一炫耀就越有體面。虞敬堯的書房也不例外,裡面收羅了各種藏書,四書五經應有盡有。

  劉喜找了《論語》出來,恭敬地送到虞敬堯面前,好奇道:「爺怎麼想到要看這個了?」

  虞敬堯眼睛看著書,嘴上訓道:「出去。」

  劉喜一縮脖子,趕緊走了。

  虞敬堯穿著中衣靠在床頭,看了幾行,就領悟到陳嬌的意思了,她在暗諷他是小人。

  虞敬堯想笑,小人有何不好,他若是君子,怎麼得到她?

  為了早日得到小女人主動的一吻,虞敬堯生平第一次挑燈夜讀,三更天才睡。

  翌日早上,虞敬堯坐在永安堂等候母親,人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心裡卻在默默重溫昨晚所憶。

  虞湘連續喚了兄長好幾聲都沒得到回應,忍不住抬高聲音:「大哥!」

  虞敬堯猛地回神。

  虞湘嗔他:「想什麼那麼入神?」

  虞敬堯笑笑,問妹妹找他何事。

  虞湘最近被謝氏勒令不許出門,嚴防死守,虞湘特別擔心被謝晉退婚的陳嬌,想出去找陳嬌,就央求兄長帶她出去。

  虞敬堯樂意妹妹與陳嬌親近,痛快地應了。

  謝氏現在的心思並不在阻止小女兒與陳嬌見面上,早飯過後,兩個女兒離開了,謝氏單獨留下兒子,低聲與兒子商量:「敬堯,子淳與陳氏女已經退婚,你說,咱們何時安排他與你三妹的婚事?」

  虞敬堯摸摸下巴,道:「娘不是說子淳中舉後就送他一棟宅子?乾脆等子淳搬出去後再議親罷,現在咱們住在一起,不合適,於子淳的顏面也有損。」

  謝氏都聽兒子的。

  虞敬堯這就帶著虞湘出門了,拐出虞家所在的巷子不久,兄妹倆就兵分兩路,虞敬堯騎馬去了自家的綢緞莊。

  只要沒事,虞敬堯就掏出袖中的書卷,那埋頭苦讀的樣子,還真像一個考生。

  傍晚虞敬堯回府,虞湘湊過來,看著他一直笑。

  虞敬堯疑道:「有話就說,傻笑什麼。」

  虞湘嘿嘿問:「大哥,陳姐姐養了一隻狗,你猜那狗叫什麼名字?」

  虞敬堯差點就彈妹妹一個爆栗了,但為了掩飾他與陳嬌的關係,他只能當做不知。

  「叫富貴!」虞湘哈哈大笑著說出來,說完一溜煙跑了,怕兄長打她。

  虞敬堯望著妹妹小蝴蝶似的開心背影,莫名出了神,除了幾次嘲諷的冷笑,他就沒見陳嬌像妹妹這樣笑過,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紀。

  這晚,虞敬堯比昨晚多背了一刻鐘,早上醒來,記起夢裡他都在背《論語》,虞敬堯無奈地揉了揉額頭,總覺得自己不該答應她什麼十件事,費神費力,太虧了。

  就這樣,虞敬堯用了三個晚上兩個白天,背完了整部《論語》。

  白日繁忙,第四日黃昏,虞敬堯坐著馬車來淮平巷了,跨下馬車之前,他隨手將手裡的《論語》扔到了座椅上。溫故而知新,知個屁,今天背完,他就燒了它!

  五月中旬,天很熱了,陳嬌剛剛沐浴結束,這會兒在後院的樹蔭下坐著,一邊逗富貴,一邊晾頭髮。前院都是虞敬堯的人,虞敬堯不讓張管事去傳話,張管事就不能動,而虞敬堯放輕腳步繞到後院,走到走廊拐角,看到籐椅上慵懶靠著的陳嬌,他下意識地隱藏了身形。

  陳嬌的長髮還沒有全乾,如上好的烏黑綢緞披在身後,她背對他躺在籐椅上,一襲輕紗白裙柔順的貼在身上,盡顯小女人婀娜曼妙的身段。虞敬堯的目光,從她的長髮移到她的腰間,再從她的腰間,移到了她露在裙擺外的一雙小腳上。

  她穿著白緞繡粉色花紋的繡鞋,那一雙天生的小腳丫子,還沒他的手掌大。

  「汪汪!」

  富貴突然搖著尾巴朝他這邊叫了起來。

  虞敬堯暗罵一句「畜生」,然後光明正大走了出去。

  看到他,陳嬌慌張地坐了起來,手從一頭鬆散的長髮掃過,她懊惱地咬唇,早知虞敬堯會來,她一定不會這樣。可是,他不在家背書,今日過來做什麼?

  「虞爺稍坐,我去整理儀容。」男人越來越近,陳嬌低著頭道,臉色不悅。

  虞敬堯停在她五步外,依然能聞到她長髮上的清香,再看垂著頭的陳嬌,頭髮放下來,比平時多了幾分嫵媚與嬌豔。虞敬堯胸口突然發熱,迫不及待想知道,她橫臥於帷帳間時,會是什麼樣的風情。

  男人不說話,陳嬌逕自走了。

  虞敬堯喉頭滾動,坐在籐椅上,大手下意識地摩挲她挨過的地方,那裡還有她的餘溫。

  「虞爺,姑娘請你去堂屋說話。」

  約莫一刻鐘後,雙兒去而復返,請虞敬堯去前院。

  後院過於私密了,陳嬌才不會在後院見他。

  虞敬堯笑了笑,她是美人,他都聽她的。

  前院堂屋,陳嬌已經落座了,還是那身白裙,頭上簡單地插了跟桃木簪子。

  「虞爺已經背完《論語》了?」陳嬌故意刺道。

  虞敬堯放著主位沒坐,而是坐到了陳嬌左下首的客座上,笑著答道:「正是。」

  陳嬌面露吃驚。

  虞敬堯瞄眼她的小手,問:「我就這麼背,還是你去找本《論語》,一一對照?」

  陳嬌會背《論語》,不用看書也能聽出他是否背錯。

  既然如此,虞敬堯就靠到椅背上,慢悠悠誦讀起來。

  堂屋空曠,男人低沉的聲音幽幽回蕩,陳嬌聽得多了,忽然意識到,這個奸商,有把好嗓音。

  而讓陳嬌著急又生氣的是,虞敬堯背得那麼熟練,這第一件事,他顯然要成功完成了。

  她越急,時間偏偏過得越快,最後一抹夕陽在院子裡消失後,虞敬堯也背到了《論語》最後一句:「孔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

  陳嬌急紅了臉。

  「如何?」虞敬堯得意地盯著她,到了這一刻,虞敬堯再也不覺得前三晚的埋頭苦讀是煎熬了。

  陳嬌扭頭道:「你騙我,你明明學過。」

  虞敬堯斂笑,指著自己的眼下讓她看:「你以為我這三晚是怎麼過來的?舒舒服服睡大覺?」

  陳嬌斜他一眼,終於看到了男人隱隱的黑眼圈。

  「願賭服輸,過來。」虞敬堯冷聲道。

  陳嬌低頭不動。

  虞敬堯笑:「看來你是想換成由我親你。」

  說著,他便扶住座椅把手,好像要站起來似的。

  陳嬌慌了,搶在他前面直起了身子。

  虞敬堯滿意了,舒服地靠了回去,視線如火落在她臉上。

  陳嬌明白,此時她越放不開,虞敬堯就越高興,因此,陳嬌呼了口氣,平平靜靜地走向虞敬堯。不就是親一口,她還親過狗崽兒富貴呢,親虞敬堯一下算得上什麼?

  不看虞敬堯的臉,走到他面前後,陳嬌俯身,在男人灼灼的注視下,在他拂過來的溫熱呼吸中,陳嬌閉上眼睛,去親他的臉。

  虞敬堯偷偷地轉了小半圈,再微揚脖子。

  陳嬌這蜻蜓點水的一下,就點在了他唇中間。

  感覺不太對,陳嬌也不想感覺,馬上就要退開,男人卻一把勾住她腰,將人往懷裡一拉一轉,就變成了他將陳嬌禁錮在臂彎,陳嬌連聲驚呼都發不出,已被他扣住後腦深深地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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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有了上次被陳嬌咬傷的經驗,這次虞敬堯親得特別狡猾,陳嬌一準備咬他,他就趕緊挪開,然後又趁陳嬌開口罵他之前再親上去。

  陳嬌就像草地裡的一隻兔子,虞敬堯這隻老鷹一衝下來,她就蹬腿抵抗,老鷹抓住她再鬆開,反反復復,陳嬌吃了力氣小的虧,蹬著蹬著沒了力氣,當老鷹最後一次俯衝而下,陳嬌就只有躺在他臂彎的份,不甘不願地給他親。

  如果張管事敢往裡望,就能看見虞敬堯坐在椅子上,低著頭正在欺負陳姑娘,陳姑娘整個上半身都被虞敬堯擋住了,只有一襲白裙鋪在虞敬堯深色的長袍上,甚至陳姑娘的一雙繡花鞋都懸在半空,碰不到地。

  不知過了多久,虞敬堯終於親夠了陳嬌的嘴唇,又去親她的臉,她的耳朵。

  陳嬌捶他肩膀,被他輕輕鬆鬆攥住了手。

  「別鬧,等我親完,命都給你。」虞敬堯抱著因為累得沒力氣而格外順從的姑娘,一邊親一邊在她耳邊說。

  「你想出爾反爾嗎?」陳嬌憤怒地質問。

  虞敬堯抬起了頭,看到她濕漉漉的杏眼,她明明氣得都要噴火了,眼裡卻彌漫了一層清淚。

  虞敬堯歎口氣,抱著人哄道:「行了,不親了,說說,第二件是什麼。」

  「你先放開我!」陳嬌冷著臉道,不想被他炫耀家財般地抵著,當她不懂嗎?

  虞敬堯猶豫了下,才不捨地鬆開手。

  陳嬌立即走到了離虞敬堯最遠的主位旁。

  虞敬堯抖抖衣袍,翹著二郎腿,回味般看著陳嬌被他親得紅紅的嘴唇,小美人的味道,比他想像地還要好。

  陳嬌垂眸道:「富貴每天早上都會,出恭兩次,我要你幫他清理三天。」

  虞敬堯聽了,腦海裡頓時浮現出兩泡狗屎。

  他黑著臉看著陳嬌,咬牙道:「看你通身大家閨秀的氣派,竟想出如此不入流的要求。」

  男人越排斥,陳嬌心情就越好,隨意道:「虞爺若不想委屈自己,可以放棄。」

  虞敬堯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從小做什麼都有人伺候,確實沒伺候過一隻狗,但想到富貴一身乾淨雪白的毛髮,又只有三個月大,拉出來的狗屎應該也不會太噁心。最主要的是,虞敬堯不想在陳嬌面前認輸。

  「好,但我做事的時候,你必須在旁邊看著。」虞敬堯瞪著眼睛道。

  陳嬌一口答應。

  第二天早上,虞敬堯天未大亮就過來了,陳嬌還沒起,虞敬堯在堂屋盤算生意上的事情,陳嬌睡醒後,得知虞敬堯已經來了,她便吩咐雙兒將提前準備好的小鏟子、畚箕送到虞敬堯面前。

  「你們都下去。」虞敬堯冷冷吩咐張管事等人。

  張管事、雙兒都退回了各自屋內。

  虞敬堯一手拿鏟子,一手拿畚箕,陰沉著臉站在院子中央。

  陳嬌領著富貴在院子裡溜達,走到花壇旁,富貴熟練地去了它最喜歡的花壇一角,兩條後腿一曲,開始「出恭」了。

  陳嬌往遠處走了幾步。

  很快,完事的富貴就跟了上來。

  陳嬌站在看不見富貴的好東西的地方,看向虞敬堯。

  虞敬堯繃著臉走過去,往地上一瞅,好傢伙,他還真是小瞧了那白毛畜生!

  虞敬堯這輩子就沒這麼噁心過,可小美人就在旁邊盯著,虞敬堯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富貴,然後屏住呼吸蹲下去,歪著腦袋,非常嫌棄地將富貴的好東西鏟到了畚箕裡。

  這天早上,虞敬堯沒吃早飯。

  連續伺候了富貴三日,虞敬堯洗了手,再將陳嬌拉到懷裡,一口氣親了足足兩刻鐘,最後還在陳嬌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了一處屬於他的印記。

  接下來,虞敬堯奉命幫陳嬌開墾了一片花圃,從耕地到播種到澆水施肥,都是他一個人幹的。大熱天,他揮舞鎬頭汗流浹背,陳嬌舒舒服服地坐在房檐下,手裡搖著團扇,彷彿監工的少奶奶。虞敬堯看她一眼再掄下鎬頭,好幾次都想半途而廢。

  打理花圃虞敬堯只用了半天,將陳嬌落滿油污的小籠包鋪子擦得一塵不染,虞敬堯用了一個晚上,忙完從鋪子裡出來,他渾身都是油,再也沒有揚州首富的樣子。黑不溜秋地走到陳嬌面前,陳嬌差點沒認出來。

  陳嬌提出的第五件事,是讓虞敬堯親手給她做一頓餃子。虞敬堯雖然不是君子,卻一直奉行君子遠庖廚的規矩,何曾做過飯,沒辦法,他只好先跟自家廚子學了全套,從洗菜到剁餡兒到擀皮包餃子,還有最重要的,燒柴!

  學會了,虞敬堯胸有成竹地問陳嬌想吃什麼餡兒的餃子。

  陳嬌沒再刁難他,就點了最普通的菜餡兒餃子。

  虞敬堯將她領到了廚房,不知為何,這些事情,讓虞敬堯自己幹,他滿心抵觸,但陳嬌在一旁待著,站在他抬頭就能看見的地方,虞敬堯就不介意了。捲起袖子,虞敬堯專心地忙了起來,彎腰洗菜。

  陳嬌站在門口,看著男人任勞任怨的背影,忍不住想,如果哪天不用她說,虞敬堯自己主動替她做這些,應該就算動心了吧?

  餃子下鍋不久,漸漸在開水裡翻滾起來,虞敬堯默默數著數,覺得差不多了,他先撈起一隻賣相不咋好看的餃子放進碗裡,用筷子從中間夾成兩半,自己先吃了一半,覺得味道還行,再捧著碗走到陳嬌面前,夾起剩下的一半餵她:「你嘗嘗。」

  陳嬌抬眼看他。

  此時的虞敬堯,額頭冒著汗,臉熱紅了些,平時充滿算計的眼睛裡,只有對她點評餃子的期待。

  畢竟第一次給人做飯。

  陳嬌垂眸,張開嘴。

  虞敬堯將餃子送到了她口中。

  陳嬌秀氣的咀嚼,有點鹹。

  「怎麼樣?」虞敬堯看著她問。

  陳嬌笑了笑:「虞爺可以去擺攤了。」

  虞敬堯意外地看著小女人的笑臉,他替她做了五件事,件件辛苦,這還是她第一次笑,不是幸災樂禍,而是一種贊許的打趣。

  虞敬堯突然想親她。

  他將碗放到一旁,握住陳嬌的手將她拉進廚房,關上門,再將她抵在門板上。

  江南的盛夏本就悶熱,現在大鍋那裡熱氣騰騰往外冒,更悶了。

  陳嬌不喜歡這裡,扭頭道:「吃完飯再說。」

  他辦成一件事,她給他親一次,這就是兩人現在的交換方式。

  「就現在。」虞敬堯的手,已經碰到了她的下巴。

  陳嬌只好閉上眼睛。

  虞敬堯抬起她的下巴,慢慢地親。

  她不再強烈的抵觸,虞敬堯也變得溫柔下來。

  水汽傳過來落在他們身上,虞敬堯的汗越來越多,陳嬌也開始冒汗。

  「行了。」他壓得她太緊,好像要將她推出門去,感覺事情要失控,陳嬌攥住他結實的胳膊道。

  虞敬堯臉貼著陳嬌的側臉,手停在她裙帶上,喘了片刻,他啞聲道:「一個月之期,只剩三日,剩下五件事,你都說出來吧,趁我這三天比較閑,我一起辦完。」

  虞敬堯是個大忙人,這一個月來,他並非天天都有時間來找陳嬌,前面的五件事都是斷斷續續抽時間完成的。

  陳嬌當時是琢磨出了十件事,先挑幾件難的讓虞敬堯做了,剩下五件裡,除了一件,其他的對現在的虞敬堯而言,都不算什麼。

  「我只需要你再做一件事。」陳嬌低聲說。

  虞敬堯看著她,等她開口。

  陳嬌抬起頭,回視他道:「陪我去五雲寺上香。」

  五雲寺位於揚州城以東,離得比較遠,足足有十五里地。

  「這有何難?」虞敬堯不解地問,難道小女人心軟了,不忍再折騰他?

  想到這裡,虞敬堯雙眼發亮,覺得他的辛苦沒有白費。

  陳嬌笑了下,道:「我要你找一輛手推車,咱們扮作農家夫妻,你一路推著我過去。」

  酷暑時節,來回走三十里路,對於養尊處優的虞敬堯來說,絕非易事。

  虞敬堯先是失望,跟著抗拒,但,這一件抵五件,回來後,她就是他的人,隨他處置。

  「好。」虞敬堯笑著應道。

  鍋裡的餃子早就熟了,虞敬堯鬆開陳嬌,轉身去撈餃子。

  飯子端到堂屋,兩人面對面,和和氣氣地吃了一頓。

  第二天,虞敬堯讓張管事尋了輛手推車來,車板不大,不硬擠的話,只能坐兩三個大人。晚上虞敬堯不知用了什麼藉口應付家人,在這邊睡的,當然他睡的是另一個房間,翌日,陳嬌故意挑了日上三竿的時間,天很熱了,兩人才喬裝出發。

  陳嬌穿了一身細布料子的衫裙,頭上戴著一頂草帽,背朝陽面朝推車的虞敬堯坐著,乍一看,嬌小的她好像一個孩子,乖乖坐在推車裡。

  虞敬堯同樣一身布衣,腦頂也戴了草帽,但他迎著太陽走,農家草帽只能給他的額頭遮點陰涼,剛走出城門,虞敬堯的臉就已經曬紅了。得虧他堅持晨練道家強身健體的功夫,不然換個大腹便便的富家老爺,早推不動了。

  「怎麼想到的這餿主意?」看著車上享福的小女人,虞敬堯滿頭大汗地問,胸膛處的衣衫已經被汗水打濕,背後更是狼狽。

  陳嬌看看其他出城或準備進城的百姓,輕聲道:「我們來揚州的路上,經常看見這樣的農家夫妻,丈夫推車,媳婦孩子坐在前面,有說有笑的,雖然日子窮苦,卻自有一番樂趣。」

  虞敬堯不說話了。

  陳嬌掃他一眼,喝口涼茶,再拿出扇子,慢悠悠地給自己扇風,好不愜意。

  小沒良心的,故意饞他,虞敬堯盯著陳嬌手裡搖來搖去的扇子,問:「你就不心疼心疼我?」

  他是無法給陳嬌她最想要的,可虞敬堯自認,他待陳嬌已經勝過了自家親娘。

  陳嬌嗤笑:「你又不是我相公。」

  臭奸商冥頑不靈,那就乖乖推車罷,甭指望吹到一點風!

  小女人明顯在賭氣,紅唇抿著,杏眼往一旁斜著,那嬌俏的樣子,勾得虞敬堯渾身冒火。

  且讓她得意一陣,從寺裡回來後,看他怎麼收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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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終於把小美人推到五雲寺山腳,虞敬堯的衣裳已經不能看了,前胸後背幾乎全濕,單薄的夏日衣衫緊緊貼在他身上,勾勒出了男人結實的身體線條。

  將推車停到路旁,陳嬌一下來,虞敬堯就撲到了推車前,拎起茶壺直接仰脖子往嘴裡倒。

  男人白皙的臉龐早已曬成了關公色,汗流浹背的,儼然一個幹苦力的農夫,別說這裡沒有虞敬堯的熟人,就是有,那些人也絕不會上前相認。笑話,虞爺風流倜儻,通身的綾羅綢緞,那農夫只是長得與虞爺有幾分相似罷了!

  陳嬌也熱,小臉熱成了桃色,但她坐了一路,肯定比虞敬堯舒服多了。

  在山腳歇了兩刻鐘,虞敬堯的臉沒那麼紅了,兩人並肩往山上走去。

  通往五雲寺的青石山路上,就他們倆個影子,都快晌午了,烈陽高照,再虔誠的香客也不會挑這個時間來拜佛祖。

  這時候,陳嬌的草帽也不怎麼管用了,虞敬堯看不見自己的臉,但想也知道白淨不了,怕日頭將陳嬌那細皮嫩肉曬黑了,虞敬堯刻意讓陳嬌走在他左側,他用自己高大的身軀給她擋日頭。

  陳嬌看著地上兩人疊在一起的短短影子,低聲問他:「換成歌姬,虞爺也會這樣對她嗎?」

  虞敬堯真想抹把汗甩她臉上:「我若把你當歌姬看,撞了腦袋才會陪你瞎折騰。」

  陳嬌眨眨眼睛,又問:「換成別的美妾,虞爺會這樣待她嗎?」

  小女人故意找茬,虞敬堯前後看看,突然在陳嬌裙後捏了把:「換成別人,直接在家裡辦了。」

  陳嬌連瞪他都懶得瞪,加快了腳步。

  虞敬堯寸步不離地跟著。

  臺階太高,陳嬌又是軟綿無力的身子,沒爬幾步,就被虞敬堯摟住了腰,提著她走!

  男人身上全是臭汗,陳嬌嫌棄極了,可,不得不說,借著他胳膊的力道,爬山果然輕鬆了很多。

  進了寺院,寺裡的和尚招待他們都招待的無精打采。

  前殿供奉佛祖,陳嬌直接去了供奉菩薩的後殿。

  金身的菩薩像與夢裡的菩薩毫不相似,但陳嬌仍然把這尊菩薩當成了夢裡菩薩的化身,取下草帽交給虞敬堯拿著,陳嬌點了三支香,然後虔誠地跪到了菩薩面前。

  虞敬堯站在一旁,看見小美人雙手合十,長長的睫毛垂下來,認真而悲傷。

  虞敬堯不懂,名分就那麼重要嗎?他對她好不就夠了?這一個月下來,她難道看不出他對她是不一樣的?為何陳嬌就不能體諒體諒他的難處?在揚州商界,虞敬堯敢橫行霸道,但他終究只是個商人,怎能無端端去得罪知府大人?真得罪了,他倒了黴,陳嬌也落不了好。

  想到這裡,虞敬堯抬頭,目光不善地瞪著菩薩金像。

  如果菩薩安排陳嬌早一年來揚州,就沒那麼多事了。

  上了香,兩人在寺裡吃了點齋飯,簡單休息片刻,這就下山了。

  虞敬堯抬起推車把手,陳嬌慢慢坐了上去,草帽帽檐壓得很低,低到虞敬堯看不見她的眼睛。

  虞敬堯有心事,也沒閒情調戲她了。

  兩人都不說話,走到半路,突然間,半空響起一道炸雷,雷聲那麼突然,又響又脆,嚇得陳嬌尖叫一聲,扭頭朝雷聲響起處看去。

  虞敬堯放聲大笑,她剛剛膽小的模樣實在太逗了。

  天空不知何時佈滿了黑壓壓的烏雲,著實嚇人,風也迅速大了起來,陳嬌捂住頭頂的草帽,氣得催道:「還不快走,要下雨了!」

  虞敬堯放眼望去,發現兩三裡地外有個村莊,他身強體壯不怕淋雨,陳嬌這小身板,一旦淋雨,怕會生病。

  「抓住扶手。」虞敬堯壓低身體,提醒陳嬌道。

  陳嬌疑惑地看著他。

  虞敬堯又催了一遍。

  陳嬌這才扶住推車兩邊的扶手,風一吹,刮走了頭頂的草帽,但陳嬌已經顧不得了。

  虞敬堯突然跑了起來,土路不平,陳嬌猛顛了幾下,若非雙手穩住了身形,可能都會被顛出去。

  虞敬堯看著她笑。

  天涼快了,男人的臉也沒那麼熱了,黑眸明亮,咧著嘴笑,有一股子傻氣。

  陳嬌扭開了頭。

  虞敬堯跑得很快,快進村時,豆大的雨點掉了下來,虞敬堯也沒時間挑了,奔著村頭第一家農戶而去,即便如此,兩人還是被突然瓢潑般的大雨澆成了落湯雞。陳嬌待在了車上,虞敬堯迅速抱起她,幾個大步衝進了這家的堂屋。

  堂屋裡面,一對兒母子愣愣地看著闖進自家的兩個陌生人。

  母親看起來大概二十出頭,兒子也就四五歲的樣子,虞敬堯將陳嬌的腦袋扣在懷裡,對那年輕的婦人道:「我們夫妻剛剛從五雲寺回來,突然下雨無處可避,冒然闖門,還請恕罪。」

  年輕的婦人姓王,挺淳樸善良的,瞅瞅渾身濕透的二人,她忙將西屋讓了出來,一邊解釋道:「這是我女兒的房間,今天她爹帶她去城裡探親了,晚上八成不會回來,你們在這邊住一晚吧。」

  虞敬堯道謝。

  王氏看看始終低著頭的陳嬌,去自己屋裡取了兩套衣裳過來,一套是她的,一套是她相公的,讓虞敬堯二人先換上。

  虞敬堯穿得破舊,錢袋裡卻裝了不少銀子,隨手掏出兩個銀錠子,送給王氏。

  王氏受寵若驚,壓根不敢要,虞敬堯便將銀子塞給王氏的兒子,再以更衣為由,關了門。

  一回頭,見陳嬌還低著頭在那站著,虞敬堯沉聲道:「還不快換衣裳,小心著涼。」

  陳嬌瞄了一眼屋內,小小的地方,根本沒有可以躲著更衣的側室。

  「你先換,我去外面守著。」知道她在避諱什麼,虞敬堯冷笑一聲,立即退了出去。

  陳嬌聽見他在與王氏的兒子說話,她放了心,以最快的速度換上了王氏的衣裳。王氏體型偏胖,陳嬌體量纖細,衫裙都很鬆,尤其是領口,她稍微彎彎腰,就會露出裡面,根本沒法出去見人。

  「好了嗎?」虞敬堯在外面問。

  陳嬌嗯了聲。

  虞敬堯重新進來,看她一眼,將手裡的乾淨巾子遞給陳嬌擦頭,然後他反手關上門,就站在門前開始脫衣服了。

  陳嬌連忙背了過去。

  虞敬堯看著她笑。

  兩人都換了衣服,王氏的薑湯也煮好了,虞敬堯、陳嬌一人喝了一碗。

  喝了湯,似乎也沒什麼事了,虞敬堯叫王氏母子去歇晌,他再次關上了西屋的門。

  陳嬌心跳加快,低下了頭。

  虞敬堯走到她面前,抱住她,開始親她的臉。

  陳嬌試圖躲閃:「回去再說,別在別人家裡亂來。」

  「等不及了。」虞敬堯呼吸粗重,從四月裡看到陳嬌的第一眼,他就惦記上了,磨磨蹭蹭饞了一個多月,虞敬堯一刻鐘都不願意再等。

  他將陳嬌撲到了炕頭。

  陳嬌根本逃不開男人的熱情,虞敬堯來親她的嘴,陳嬌就在那一刻,閉上了眼睛。

  才換上不久的農家布衣,悉數被虞敬堯扯開,扔到了一旁。

  陳嬌是纖弱的,虞敬堯健碩如山。

  「這裡?」最後關頭,虞敬堯找了一會兒,不確定地問。

  陳嬌不想聽。

  虞敬堯的眼眸比外面的天還烏沉,她不回答,他自己試。

  窗外瓢潑的大雨給了他們最好的掩飾,無論是虞敬堯得逞時的低吼,還是陳嬌無助的輕泣,剛飄出窗外,就被雨水壓了下去。

  大雨一直下到了黃昏,雨停的那一刻,虞敬堯也終於放過了陳嬌。

  他剛下去,陳嬌就轉向炕頭,背對他躺著,身心俱疲。

  虞敬堯收拾一番,重新躺下來,饜足地抱住她,親她耳畔的碎髮:「心肝,差點要了我的命。」

  陳嬌閉著眼睛,彷彿睡了。

  得不到回應,虞敬堯撐起身子,探頭一看,見她細眉皺著,小臉蒼白,虞敬堯有些心疼。

  「第一回,沒忍住,委屈你了。」虞敬堯親了親她臉蛋,柔聲哄道。

  「我睡了。」陳嬌輕聲說。

  虞敬堯想多跟她說說話,可是,對上她明顯不悅的側臉,虞敬堯滿腔的甜言蜜語就堵在了口中。

  虞敬堯鬆開她,仰面躺了下去,黑眸望著窗外,薄唇漸漸抿緊。

  小狐狸又騙他,說什麼他做完十件事她就心甘情願地陪他,現在她卻這麼冷冰冰的,哪裡像心甘情願了?

  虞敬堯心裡有點堵,又不知為何而堵。

  剛剛他那麼快活,他想她一樣,不然,好像他逼她似的。

  晚上王家父女果然沒有回來,虞敬堯現在回去也趕不及了,夜裡只能在此下榻。

  王氏煮了麵,虞敬堯今天推車出了一大把力氣,後半晌還放了三回糧,餓得實在不行,一盆麵,他吃了小半盆。

  陳嬌一直在炕頭躺著,理由是淋了雨不舒服。

  王氏收了虞敬堯的兩個銀錠子,煮麵時特意打了四個雞蛋,虞敬堯吃了倆,然後盛了半碗麵,連著那兩個雞蛋,一起端進了屋。

  「起來吃點。」碗筷放到一旁,虞敬堯挪到炕頭叫陳嬌。

  陳嬌不動。

  虞敬堯皺眉,強行將人扶了起來。

  陳嬌還是閉著眼睛,眼淚卻一串一串地往下掉,活脫脫一個剛被惡霸欺了的良家姑娘。

  虞敬堯看得心裡冒火,低聲問她:「至於嗎?當初是你要與我打賭的,這就是你的心甘情願?」

  他越說,陳嬌的眼淚就越多。

  想明白是一回事,今日真的失身給他,陳嬌難過。

  虞敬堯攥緊了拳頭,沒用,還是氣!

  跳下地,虞敬堯繞著屋子繞了好幾圈,不知過了多久,他重新走到陳嬌面前,黑著臉命令道:「吃飯。」

  陳嬌不吃。

  虞敬堯咬牙,恨聲道:「你吃了這碗麵,接下來的一個月我都不碰你。」

  陳嬌眼淚一頓,微微抬起頭,看著他胸口問:「當真?」

  虞敬堯冷笑:「我不像你,言而無信。」

  她就仗著她美罷了,知道她哭起來更美,就在他面前裝可憐,存心讓他難受。

  眼看著小女人端起飯碗,背對他一點一點地吃了起來,虞敬堯又恨她,又恨自己不夠狠!

  就該讓她餓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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