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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笑佳人] 快穿之嬌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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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 00:43:1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昨日王氏特意抱了一床新被子給陳嬌用,早上起來,陳嬌看眼褥子上的落紅,心頭五味雜陳。

  虞敬堯將鋪蓋一捲,抱起來先出去了。

  陳嬌聽見他與王氏的談話。

  「這被子我們用過了,不好再還給你們,這些銀子你拿著。」

  「不用不用……」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

  虞敬堯顯然還在生氣,無法對陳嬌說重話,現在就將火氣發到惹他煩的王氏頭上了。

  王氏頓時不敢再言語。

  虞敬堯看眼西屋,冷聲道:「走了。」

  陳嬌低頭跨了出去,沒臉看主人家。

  王氏只覺得這對兒夫妻好生奇怪,並不在意虞敬堯的壞脾氣,反正前後她得了十來兩的銀子。

  院子裡,虞敬堯將被褥往推車裡一鋪,沉著臉叫陳嬌坐進去。

  陳嬌也不跟他客氣,上了車,她選擇了背對虞敬堯的坐姿。

  虞敬堯更氣了,女人都是騙子!

  太生氣,虞敬堯走得飛快,將陳嬌送回淮平巷的宅子,虞敬堯換上自己的綢緞衣裳便不告而別。

  接下來的一個月,虞敬堯都沒有出現。

  張管事都替陳嬌擔心了,虞爺該不會這麼快就厭棄這小美人了吧?

  陳嬌一點都不擔心,反而希望虞敬堯是厭棄了她,提前放她離開。

  這一個月陳嬌過得很輕鬆,虞家大宅裡,謝氏、虞瀾虞湘姐妹卻過得戰戰兢兢的,她們從未見過虞敬堯這麼陰沉的樣子,彷彿遇到了天大的麻煩。謝氏關心地詢問過,被虞敬堯一句「不用您操心」堵住了嘴。

  虞敬堯的一圈狐朋狗友也注意到了虞敬堯的異樣,這晚,虞敬堯的準大舅子、知府家的公子齊文軒,設宴招待虞敬堯。

  虞敬堯準時赴宴。

  「虞兄有心事?」酒過三巡,齊文軒好奇地問。

  虞敬堯只是喝酒。

  齊文軒瞅瞅他,摸著下巴道:「男人發愁,要麼為了錢,要麼為了女人,虞兄坐擁金山銀山,肯定不愁錢,莫非是在惦記哪個美人?」

  虞敬堯看了他一眼。

  齊文軒樂了,繞過半張桌子湊到虞敬堯身邊,催促道:「虞兄潔身自好是出了名的,讓你求而不得的女子必定是絕色,虞兄快說來聽聽。」

  齊文軒是個好色的,與家裡的齊六姑娘也沒有什麼兄妹交情,他才不管虞敬堯與庶妹的婚事,經常拉著虞敬堯出入煙花地,還主動給虞敬堯介紹各種美人,巴不得虞敬堯也變得跟他一樣風流,大家一起樂呵。

  虞敬堯憋了一個月的火,實在無處可說了,放下酒碗,哼道:「是個冷美人,無論我對她多好,她都不肯給我好臉色。」

  齊文軒也玩過冷美人,馬上出主意道:「不怕,這種女人,看著冷,只要到了床上,多來幾次,早晚會熱乎起來,虞兄你不用憐惜她,先睡了再說。」

  虞敬堯睡過了,而陳嬌背對他躺著的冷漠背影,就像一盆冷水,澆滅了他所有快活。

  「強扭的瓜不甜,我想要她心甘情願。」虞敬堯淡淡道,齊文軒那些下三濫的手段,他不屑。

  心甘情願啊,齊文軒沉吟起來,出主意道:「多給她買點金銀首飾?」

  虞敬堯嗤了一聲:「人家不稀罕我的臭錢。」

  齊文軒暗暗嘀咕,我稀罕,她不要的都給我吧。

  腹誹歸腹誹,齊文軒繼續道:「錢不管用,那虞兄使勁兒對她好,女人很容易被感動的。」

  虞敬堯一點都沒看出來,攥著酒碗道:「我都下廚給她做飯了,還要怎麼好?」

  齊文軒看看面前的一桌飯菜,無法想像虞敬堯在廚房忙碌的樣子。

  銀子不管用,對她好也不管用,齊文軒敲敲桌子,又問:「投其所好總行了吧,她平時都喜歡什麼?」

  虞敬堯動作一頓。

  她喜歡什麼?她喜歡名分,一門心思要當他的正妻。

  虞敬堯是不可能主動去知府家退婚的,但,倘若齊家先與他退婚……

  他的視線,落到了旁邊的齊文軒臉上,虞敬堯跟齊文軒的關係比他與齊大人還親近,如果說齊大人是頭老狐狸,齊文軒就是一個胸無大志的酒囊飯袋,只要給他銀子,齊文軒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念頭乍現,虞敬堯很快就否決了,不行,真讓齊文軒幫忙,他就相當於將把柄送到了齊文軒手上,只要齊大人一直得勢,齊文軒就能以此拿捏他一輩子。虞敬堯做生意,奉行的是快準狠,後患太多的路,他絕不會走。

  「野花而已,不提也罷,倒是六姑娘,可曾提起過我?」虞敬堯笑著轉移了話題。

  齊文軒咳了咳,神色變得不自然起來。

  虞敬堯又不是什麼天真的淳樸少年,士農工商,士排前面,商排尾巴,謝晉現在只是一個窮酸秀才,就迷住了他的三妹,齊家六姑娘乃真正的官家小姐,能看上他一介商賈?想必六姑娘早就不滿與他的婚事了。

  一個不願意嫁他,一個只有嫁了他才會心甘情願。

  一個他見都沒見過,一個……

  虞敬堯心一橫,倒滿一碗酒,一氣喝光。

  宴席結束,已經快宵禁了,虞敬堯派身邊的小廝回虞家通傳一聲,就說他今晚住在友人家裡,然後,他帶著七分醉意,騎馬來了淮平巷。

  聽到虞敬堯叩門,已經睡下的張管事火急火燎地來開門。

  虞敬堯進來後,直奔上房。

  陳嬌剛躺下不久,聽到外面的動靜,她皺眉坐了起來,迅速穿衣。

  「開門!」虞敬堯在敲門。

  雙兒緊張地問陳嬌:「姑娘,怎麼辦啊?」

  雙兒還不知道自家姑娘已經是虞敬堯的人了,很怕今晚姑娘吃虧。

  男人叫門的語氣一聽就是喝過酒的,陳嬌也很怕虞敬堯胡來,只是怕也沒辦法,身子已經給了虞敬堯,為了不讓前面的努力白費委屈白受,陳嬌只能在接下來的兩年裡,全力與虞敬堯周旋。

  「去開吧,這裡不用你伺候了。」陳嬌低聲道。

  雙兒在前面走,陳嬌移步去了次間。

  外面雙兒開了門,虞敬堯沒好氣地將雙兒往外一推,反手就將門關上了。

  「嘭」的一聲,嚇得陳嬌打了個哆嗦。

  腳步聲響,虞敬堯「刷」的挑起次間的簾子,一抬頭看到站在臨窗榻前的陳嬌,他才緩住勢如破竹的沖勢,立在門前,目光陰沉地盯著斜對面的小美人。

  欺軟怕硬是人的本性,陳嬌也不例外,虞敬堯跟她嬉皮笑臉的,她就有底氣提條件折騰他,現在虞敬堯一身戾氣,陳嬌就怕了,怕自己吃大苦頭。一個月前的那個雨天,虞敬堯雖然急切,對她還算溫柔,只因她是初次,痛苦不可避免。

  「喝酒了?」面對鬼煞似的男人,陳嬌皺眉問,聲音很輕,更像家人出於關心的責備。

  虞敬堯沒聽出來,一臉「老子就喝了你怎麼著」的表情瞪著她。

  陳嬌垂下臉,攥了攥帕子,扭頭道:「以後少喝酒,傷身。」

  虞敬堯一愣。

  陳嬌欲語還休地看他一眼,準備去桌邊給他倒碗茶,虞敬堯卻以為她要逃,幾個箭步衝過來,伸手就將人抱住了。

  「放開。」陳嬌歪著腦袋,輕輕地掙扎。

  虞敬堯對著她白皙的側臉噴熱氣,目光灼灼:「我傷不傷身,與你何干?」

  她還會在意他的身體?大熱天地叫他推車,不就是想曬死他嗎?

  記起自己吃過的苦,虞敬堯突然發狠,低頭就對著她的嫩脖子狂親起來,形如醉鬼。

  陳嬌沒有躲,因為知道她躲不開了,她乖順地倚在他懷裡,默默地承受。

  酒是助興物,虞敬堯沒親多久就忍不住了,抱起陳嬌大步朝內室走去。

  他將她壓在榻上,粗魯地解她衣裳。

  瘋狂如野草蔓延,虞敬堯雙目泛紅地盯著眼下的美人身,就在他迫不及待地準備掠奪時,一雙清涼的纖細小胳膊突然攀上了他的脖子,就像一滴雨水,點在了熊熊燃燒的火焰中間。

  虞敬堯抬起頭。

  陳嬌長髮如黑緞鋪散在枕頭上,她的臉泛起了桃色,杏眸楚楚可憐地望著他:「我怕。」

  說完,她閉上眼睛,又開始哭了。

  虞敬堯呆呆地看著那淚珠滾下她嬌嫩的臉龐。

  他不想寵她嗎?嬌滴滴的小美人,他巴不得把她捧在手裡疼,可他甜言蜜語的時候她不稀罕,只給他一張冷臉。

  現在,她說她怕,是在求他嗎?

  她若是繼續冷冰冰的,虞敬堯一定會不管不顧,她終於服軟了,虞敬堯也就狠不下心了。

  他挪上去,憐惜地親她的淚珠,捧著她臉哄道:「你別跟我鬧,我就好好待你。」

  陳嬌連忙點點頭。

  她這麼乖,虞敬堯笑了,親親她濕潤的眼角,他給她溫柔。

  這一晚,陳嬌非常配合。

  虞敬堯也終於見到了她心甘情願時的嬌弱與嫵媚,她發狠抓他肩膀的時候,都叫他如臨仙境。

  「心肝,我的心肝。」

  事畢,虞敬堯一次又一次地親她。

  陳嬌太累了,在他懷裡沉沉地睡去。

  虞敬堯沒有睡,他看著身邊嬌小的女人,看著她黏在腮邊的一縷碎髮,耳畔鬼使神差地響起齊文軒的聲音:「女人都一樣,多睡幾次,她就熱乎了。」

  再回想今晚陳嬌的熱情,虞敬堯忽然覺得,齊文軒的話還挺有道理。既然陳嬌已經想通了,願意做他的女人了,虞敬堯又不想與齊家退婚了,不管怎麼說,他與齊知府是互惠互利的,他給了齊知府不少孝敬,但齊知府幫他賺了更多的銀子,至於那個六姑娘,管她怎麼想,大不了娶回家在那當個擺設。

  不過,虞敬堯還是有點擔心,陳嬌對他的態度。

  接下來的幾天,只要虞敬堯來,陳嬌雖然沒有噓寒問暖,但錦帳內都很如他的意。

  虞敬堯一邊享受著,一邊為自己睡服小美人的本事洋洋自得,她肯定也是喜歡上了那事。

  這天早上,虞敬堯不用起早,陪陳嬌一起睡了個懶覺。

  他還閉著眼睛,雙兒躡手躡腳進來了,手裡捧著一碗湯。

  陳嬌悄悄地從床內爬到外面,接過碗剛要喝,身後突然傳來虞敬堯的聲音:「這是什麼?」

  陳嬌手一抖,回頭看他。

  虞敬堯已經坐了起來,搶過陳嬌的碗,往裡一看,黑乎乎的湯水,難聞極了。

  他又問了陳嬌一遍。

  陳嬌笑了笑,迎著他的目光道:「避子湯啊。」

  虞敬堯盯著小女人帶笑的眼睛,這幾天她都非常順從,虞敬堯既享受,又總覺得哪裡不對,如今再次看到她眼裡報復他似的的得意,虞敬堯終於懂了!她故意的,故意讓他以為他已經得到了她的心,然後再在他最逍遙的時候,給他看這個!

  「嘭」的一聲,虞敬堯將手裡的藥碗摔在地上,盯著陳嬌的黑眸裡,燃著幾欲要噴出來的怒火。

  雙兒嚇軟了雙腿,撲通跪了下去。

  陳嬌等的就是這一天,她面不改色地看著虞敬堯憤怒的臉,又笑了下:「正室夫人都喜歡管丈夫在外面生的孩子叫野種,虞爺也不想自己有個野種吧,那我喝避子湯,您生什麼氣?少個野種,將來你與明媒正娶的夫人還能……」

  「閉嘴!」

  虞敬堯毫無預兆地撲過來,將陳嬌撲倒的同時,大手也緊緊捂住了陳嬌的嘴。

  他不要聽,陳嬌卻恨他,她想讓他知道她的恨,眼裡卻湧上了淚。

  他氣什麼?

  他以為她真的高興陪他睡覺嗎?他以為她喜歡喝那一碗碗又臭又苦的避子湯?他以為她多稀罕當他一個奸商的正室夫人?

  女人的眼淚流下來,碰到了男人的大手。

  虞敬堯雙眼瞪得圓圓的,眼裡的血絲越來越明顯,只有這樣,才能掩飾他的委屈。

  他寧可她一直冷冰冰地拒絕,也不要她一點點將他拉入溫柔鄉,再笑著捅他一刀。

  虞敬堯不想再留在這裡,不想再看到她。

  他鬆開陳嬌,赤著腳跳下地,床前全是藥碗的碎瓷片,跪著的雙兒眼睜睜地看著男人的大腳從那些碎瓷上踩過,他卻像沒事人一樣,穿鞋更衣,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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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 01:29:1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虞敬堯這一走,又連著半個多月沒出現。

  虞敬堯的種子沒能在陳嬌體內發芽,但後院的花圃裡,虞敬堯親自種下去的花種,經過兩個月的照料後,已經長出了一片綠油油的花苗。陳嬌彎腰站在花圃前,看見幾棵才冒出頭的野草,她小心翼翼地跨進去,將野草都拔了。

  富貴臥在花圃旁邊,懶洋洋的曬日頭。

  「姑娘,四姑娘來看您了。」雙兒從前院過來通稟道。

  陳嬌便洗洗手,去堂屋待客了。

  「陳姐姐。」虞湘無精打采地喚道。

  陳嬌奇怪,坐在她旁邊問:「怎麼這麼不開心?」

  虞湘一手托著下巴,歎氣道:「最近家裡特別不順,大哥天天冷著臉,不知道誰得罪了他,然後,然後……」看眼陳嬌,虞湘慢吞吞地道:「謝晉生病了,也不知道秋試第一場之前能不能好,我娘特別著急。」三姐姐更著急。

  謝晉病了?

  陳嬌有些詫異,按照記憶,謝晉這場秋試順利中舉,好像沒有生過病吧?

  不過,兩人的退婚都提前了,謝晉意外生病也沒什麼不可能的。

  如果謝晉真的無法參加秋試,陳嬌還挺樂見其成的,不管當時往原身藥裡下毒的是誰,謝晉都是罪魁禍首之一,小人就該沒有好下場才對。謝晉倒了黴,三姑娘虞瀾肯定也不會如意。

  「這種事,急也急不來,你別擔心了。」陳嬌安慰虞湘道。

  虞湘搖搖頭,哼道:「我才不擔心謝晉,我就是不喜歡家裡現在的樣子,一個個都苦大仇深似的,還是陳姐姐這邊舒服,我都想跟你住幾天了。」

  陳嬌失笑,打趣道:「千萬別,我怕太太找我問罪。」

  虞湘吐了吐舌頭,問陳嬌要不要去看桂花,八月了,江南這時桂花開得正好。

  陳嬌笑著點點頭。

  兩個姑娘帶著下人去了揚州城郊知名的賞桂勝地,虞湘要做桂花糕,陳嬌還幫忙採集了一些桂花。

  玩了半天,虞湘高高興興地回家了,走到大門口,撞上要出門的兄長。

  虞敬堯看眼妹妹手裡的花布小包,隨口問道:「去哪了?」

  虞湘拍拍裝桂花的小包,笑道:「我與陳姐姐去採桂花了,晚上做桂花糕吃。」

  虞敬堯抿了下唇,揚長而去。

  虞湘伸著脖子問:「大哥什麼時候回來?用不用我給你留兩塊兒?」

  虞敬堯頭也不回地道:「自己吃罷。」

  晚上虞敬堯有飯局,地點是揚州最有名的醉香樓,齊文軒做東。

  虞敬堯到了後,發現齊文軒身邊坐著一位身穿華服的陌生公子,看到他,那公子只懶懶斜了一眼。

  虞敬堯立即知道,這人一定比齊文軒的出身還高。

  齊文軒已經開口介紹了:「虞兄,這位是京城鎮國公府家的三公子。」

  虞敬堯去過京城,鎮國公姚啟的威名他還是聽說過的,聞言笑著朝姚三公子行禮:「原來是三公子,草民去京城經商時便聽聞三公子龍姿鳳章,深得太后娘娘喜愛,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幸。」

  他在奉承,但也奉承地自然得體,絕非奴顏婢膝。

  姚三公子這才給了虞敬堯一個正眼,見虞敬堯生的高大魁梧,儀錶出眾,確實像個人物,姚三公子很給面子地點了點頭。

  三人按照尊卑落座,虞敬堯極其擅長與貴人打交道,姚三公子又與齊文軒一樣是個紈絝子弟,當虞敬堯豪爽地一擲千金包了醉香樓的頭牌送給姚三公子時,姚三公子立即也與虞敬堯稱兄道弟了,勾肩搭背的。

  很快,姚三公子、齊文軒都摟著美人去共赴巫山了。

  虞敬堯一個人坐在淩亂的酒桌旁。

  老鴇悄悄靠近,詢問地看著虞敬堯。

  虞敬堯低聲道:「那位三公子,叫雲蘿好好伺候著。」

  老鴇懂了,又悄悄地離去。

  整個揚州都沒人知道,醉香樓是虞敬堯的私產。

  姚三公子在京城待膩了,專門來盛產美人的揚州來取樂的,醉香樓的雲蘿貌美如仙,更有一身了不得的本事,姚三公子很滿意,花著虞敬堯的銀子,他連續幾日帶雲蘿出門遊玩,好不快活。

  幾日下來,雲蘿有多瞭解姚三公子,虞敬堯就有多瞭解。

  就在謝晉帶病參加第一場秋試這日,虞敬堯派人傳了一句話給雲蘿。

  當晚,姚三公子與雲蘿再度顛鸞倒鳳後,他摟著旁邊的美人,眯著眼睛感慨道:「京城那麼多美人,都不如你伺候得爽。」

  被誇了,雲蘿開心地笑,笑著笑著,她小手在姚三公子胸膛劃了一下,悠悠歎道:「我這些功夫都是專門勤學苦練的,不像知府大人家的六姑娘……」說到這裡,雲蘿忽然閉上了嘴,彷彿自知失言似的。

  姚三公子卻被她勾起了興趣,翻過來側躺著問:「齊家六姑娘怎麼了?」

  雲蘿神色扭捏,搖頭道:「六姑娘是齊公子的親妹妹,也是虞爺的未婚妻,我可不敢背後妄議。」

  女人不說,姚三公子自有辦法逼供。

  兩人鬧了一陣,雲蘿滿面羞紅,終於老實交代道:「聽說,六姑娘幼時生病,就是那種地方,請了懂醫的婦人去診斷,婦人治好了六姑娘的病,回家後卻對女兒說出了六姑娘的秘密,原來六姑娘竟然是天生的……」

  後面的話,雲蘿湊到姚三公子耳邊道:「據說這樣的女人,男人沾上了,就再也離不開了。」

  姚三公子不禁神往。

  雲蘿小心道:「我也是來揚州前從一位媽媽口中得知的,您可千萬別傳出去,不然齊公子、虞爺都饒不了我,興許六姑娘都不知道她天賦異稟呢。」

  姚三公子嘴上答應著絕不外傳,魂兒已經飄到知府大宅了。天賦異稟的女人,他只聽說過,從未親自領教,沒想到揚州就有一個。

  第二天,姚三公子就不來醉香樓了,他以外面的宅子住著不習慣為由,搬進了齊家的客房。

  對於齊家後院內已經定親待嫁的四位庶出姑娘們而言,出身京城鎮國公府的姚三公子就是一塊兒肥肉啊,有權有錢有貌,如果她們能得到姚三公子的青睞,父親一定會退了她們原來的婚事,高高興興地撮合她們與姚三公子。

  於是,齊六、齊七、齊八、齊九四位姑娘,開始施展本事,費盡心思要吸引姚三公子的目光。

  齊六很快就發現,姚三公子似乎格外青睞於她。

  郎有情妾有意,兩人就在齊家的後花園裡勾搭上了。

  姚三公子從小見慣了各種美人,齊六的姿色遠不足以吸引他,可齊六那傳說中天賦異稟的身子對他有致命的誘惑,姚三公子決定先鑒定鑒定傳說是不是真的,如果齊六真的天賦異稟,他就納齊六當個姨娘。

  那一邊,齊六也是個有心機的,看出姚三公子是個好色之徒,一旦得了她的人可能就會一走了之,故,齊六提前做了安排。晌午午睡的時候,隱蔽的假山之內,就在姚三公子扯開齊六的裙子準備驗貨時,假山後面突然衝過來一個人。

  姚三公子嚇得都蔫了,回頭一看,那一臉震驚的中年男子不是齊知府又是誰?

  齊知府也懵住了,他得到消息,自己的姨娘正與一個管事在此廝混,怎麼他怒氣衝衝趕過來,撞見的卻是女兒與姚三公子?

  兩個男人面面相覷,齊六突然嗚嗚哭了起來,慌慌張張地拽起裙子,羞愧地跑了。

  姚三公子:……

  齊知府:……

  齊知府是個聰明人,他喜歡虞敬堯的金銀孝敬,但他更嚮往與鎮國公府結親。

  他沒有責怪姚三公子,反而歸罪於女兒不該勾引姚三公子,最後話鋒一轉,委婉地暗示姚三公子對女兒負責。

  姚三公子家中已有妻子,多個姨娘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他只是發愁:「那六姑娘與虞敬堯的婚事……」

  齊知府摸摸鬍子,道:「我會與他說。」

  齊知府並沒有去找虞敬堯,只派了一個姓魯的管事去。

  魯管事與虞敬堯的私交不錯,他先說了齊六姑娘與姚三公子的事,再一副替虞敬堯著想的語氣道:「當官的最重名聲,為了顏面肯定不好主動退婚,虞兄啊,既然六姑娘已經心有所屬,你娶了她多半也是一對兒怨偶,何不賣個好給齊家,你先去退婚?」

  腦袋上多了一頂綠帽,虞敬堯的臉色十分難看。

  魯管事又是倒酒又是安慰,總之一句話,就是勸虞敬堯看開點,主動去退婚。

  虞敬堯想了想,無奈道:「也罷,我年紀也不小了,退了這門婚,趁早再娶一房,早些生兒子才是正經事,就怕齊大人誤會我真的不想娶六姑娘,記恨我不識抬舉。」

  魯管事心中一動,提醒他道:「虞兄多備些賠禮,大人就坡下驢,求之不得呢!」

  虞敬堯再三感激魯管事的提點。

  於是謝晉帶病參加第二場秋試時,虞敬堯帶了大量賠禮,去齊知府面前退婚了,理由就是他年近而立,想快點成親生子,等不起守孝的六姑娘了。

  齊知府表面很生氣,心裡別提多得意了,如此一來,他既攀上了鎮國公府,又白白得了虞家的孝敬。

  就這樣,兩家心平氣和地退了婚事。

  齊六姑娘有多歡喜不提,虞家這邊,謝氏本來挺失望的,但兒子承諾年前就會物色一個好媳婦給她,想到明年或許就可以抱孫子了,謝氏就忘了剛剛錯失的齊六姑娘,巴巴地等著兒子領個新媳婦回來。

  了卻了一樁心事,虞敬堯反而不著急了,派人將張管事叫過來,吩咐了一通。

  張管事得了指示,回了淮平巷,就去陳嬌耳邊吹風了:「姑娘大喜啊!」

  陳嬌看了他一眼。

  張管事賠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虞爺與齊家退婚了,現在揚州城大街小巷都在傳這件事呢!」

  陳嬌呆住了。

  虞敬堯,居然真的去退婚了?是,是因為她嗎?

  陳嬌想到了虞敬堯離開的那一幕,連腳底踩到碎瓷都不管,虞敬堯定是憤怒到了極點。為何憤怒?如果虞敬堯心裡真的一點都沒有她,他只需享受她的身子便可,何必在意她不想給他生孩子?

  其實,當時陳嬌就是在賭,賭虞敬堯到底有沒有良心。

  現在看來,是她賭贏了?

  愣了片刻,陳嬌問張管事:「可知兩家為何退的婚?他去退婚,齊知府沒有生氣?」

  張管事嘖了嘖,道:「外面都傳虞爺等不及生兒子了,就去退了婚,齊家那邊倒是沒有什麼動靜,哼,不用猜,虞爺肯定送了齊家一大筆賠禮,咱們這位知府最愛銀子了,有了銀子,少個女婿又如何。」

  陳嬌低頭,莫名覺得這事沒有那麼簡單,虞敬堯是商,齊家是官,退婚哪有那麼容易。

  「我說姑娘啊,那些您就別想了,還是想想如何挽回虞爺的心吧!」張管事苦口婆心地替自家主子吹風,「上次虞爺氣衝衝的走了,這一個月都沒過來,姑娘既然已經跟了虞爺,興許您再使把勁兒,虞爺一高興,就娶您回去當虞家少奶奶呢?」

  陳嬌掃了眼張管事的衣擺。

  這個張管事,平時不來勸她,今兒個怎麼來了?

  陳嬌覺得,如果虞敬堯是為了她退婚的,不用她討好,虞敬堯也會娶她,萬一虞敬堯退婚另有目的,跟她毫不相干,她巴巴地湊過去,豈不是白白被虞敬堯恥笑?但,還有一種可能,即虞敬堯想娶她,又捨不下臉面主動來求和,便打發張管事攛掇她去登門討好。

  陳嬌無法確定。

  她決定先試一試虞敬堯的態度。

  低下頭,陳嬌自憐道:「虞爺連知府家的千金都看不上,又怎會娶我過門。」

  張管事熱情地鼓勵她:「您去試試,虞爺至今就您一個,肯定成的。」

  陳嬌扭頭,道:「我不去,免得自取其辱。」

  說完,陳嬌就走了,不給張管事再遊說的機會。

  張管事沒轍,趕緊去回復主子。

  虞敬堯聽完,眼前就浮現出小美人顧影自憐的憔悴模樣,一邊想嫁給他,一邊又怕他不要了。

  女人啊,就是喜歡瞎想。

  謝晉帶病參加完第三場秋試後,虞敬堯托了媒人,敲鑼打鼓地去淮平巷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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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媒婆登門了。

  不知內情的媒婆,在陳嬌面前將虞敬堯誇了個天花亂墜,什麼貌似潘安、財比鄧通之類的。

  陳嬌安靜地聽著,最後只說了兩個字:「我嫁。」

  虞敬堯願意退了與官家的婚事來娶她,至少說明虞敬堯已經對她動了心,陳嬌身子已經給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讓虞敬堯的心動得更深,達到死心塌地的地步。

  小娘子答應了,媒婆高高興興地往虞家大宅去了。

  虞敬堯安排媒婆時,直接派的管事去媒婆家裡談的,然後交待事成之後,媒婆再來虞家覆命。

  這天虞敬堯就沒出門,待在家裡等媒婆。

  媒婆一登門,管事領著她去見虞敬堯,後院謝氏聽到消息,心裡奇怪,馬上就朝前院來了。

  媒婆正在向虞敬堯道喜。

  虞敬堯早準備好了禮金,交給媒婆,叫媒婆先走,改日再來。

  媒婆喜滋滋應了,收好銀子,往外走時,遇見了謝氏。

  「恭喜太太了。」媒婆滿面堆笑道。

  謝氏一臉疑惑:「喜從何來?」

  媒婆剛要說話,虞敬堯突然出現在廳堂門口,對謝氏道:「娘,進來坐。」

  謝氏看眼媒婆,朝兒子走去。

  虞敬堯將母親請進了廳堂。

  「媒婆剛來,怎麼這麼快就走了?」落座後,謝氏奇怪地問兒子。

  虞敬堯自知他這事辦的不厚道,肯定會傷母親的心,咳了咳才道:「媒人提完親回來了,嬌嬌也答應了,剩下的事我會安排好,娘就等著喝兒媳婦茶吧。」

  謝氏沒聽清,盯著兒子問:「誰?媒人去跟誰提的親?」

  她好像聽見了「焦家」,但揚州有姓焦的富家或官家小姐嗎?謝氏一時想不起來。

  虞敬堯摸下鼻樑,看著茶碗道:「嬌嬌,不是在咱們家住過嗎,娘忘了?」

  在他們家住過的嬌嬌?

  謝氏私底下從來都是用「陳氏女」稱呼陳嬌的,但杜氏一口一個「嬌嬌」,謝氏終於記起來了!

  「混帳,誰讓你去提親的!」

  謝氏氣得一拍桌子,指著兒子的腦袋就開始罵了起來:「好啊,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成親這麼大的事也不跟我商量,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娘了!敬堯我現在就告訴你,我不答應,除非我死,那個不知廉恥勾引未婚夫表叔的狐狸精休想跨進虞家大門一步!」

  兒子無端端怎麼會看上曾經的表侄未婚妻?謝氏篤定,是陳嬌先勾引的他兒子!

  婚事不與母親商量,虞敬堯認這個錯,所以他也早做好了挨駡的準備,可他既然敢先斬後奏,就不怕挨駡。

  「她沒勾引我,是我逼迫的她。」虞敬堯抬起頭,目光沉靜地看著母親道,「娘,兒子不瞞您,早在我看到陳嬌的第一眼起,兒子就想,這女人我要定了,不然您覺得,我為何會默許三妹接近謝晉一個窮酸書生,又為何會誘使謝晉主動去退婚?」

  謝氏驚呆了,看陌生人一樣看著對面的兒子。

  兒子城府深擅算計,謝氏早就知道,因為有時兒子做了什麼得意事,事後會告訴她他是如何步步為營的。那時候,兒子算計的是外人,謝氏只覺得兒子太聰明了天下無敵,然而現在,兒子居然為了一個孤女把親妹妹、準妹婿當棋子……

  謝氏骨血發冷。

  到底是親娘,眼看母親臉色發白,虞敬堯走過來,將謝氏扶到椅子上坐著,然後他蹲下去,握著謝氏的手道:「娘,兒子從小到大是什麼脾氣,您最清楚,除了陳嬌,兒子沒看上過任何女人,現在我寧可退了與齊家的婚事也要娶她,足見我對她勢在必得,還請娘看在兒子的面子上,忘記之前您對陳嬌的不滿,從此把她當家人看。」

  「她不配!」謝氏就是不喜歡陳嬌,兒子越在意那女人,謝氏就越不甘,眼睛含著淚怒斥兒子:「你這樣的條件,揚州大小官家的小姐都隨你挑,她一個許過婚事的孤女,哪裡配得上你?你就是鬼迷心竅了!」

  虞敬堯道:「她配不配,兒子自有判斷,婚事已定,娘心疼心疼兒子,別鬧了吧?」

  謝氏就要鬧,甩開兒子的手,氣呼呼背了過去。

  虞敬堯笑,問道:「娘不是急著抱孫子嗎?等嬌嬌過門,兒子努力讓她早點懷上。」

  謝氏「呸了」他一口,更嫌棄了:「就她那病怏怏的樣子,真嫁過來也是占著雞窩不下蛋的料!」

  虞敬堯又笑了,話裡帶了一絲痞氣:「能不能下蛋,那是兒子的事。」

  縱然是母子,謝氏也被兒子的厚顏無恥弄得有些不自在,瞪眼兒子,她扭頭道:「隨便你怎麼說,我就是不答應!她原來是你的表侄未婚妻,你娶了她,外人會怎麼笑話你?」

  虞敬堯坐回旁邊的椅子上,奇道:「娘也太偏心了,三妹嫁謝晉是表姑嫁表侄,就算是遠房親戚,傳出去也會被人恥笑,為何您同意三妹的婚事,卻反對我娶嬌嬌?說到底,只要咱們不說出去,沒有幾人知道嬌嬌與謝晉的關係。」

  提到女兒,即將無話可說的謝氏又找到了一個理由:「你娶了她,不是存心給你妹妹添堵嗎?」

  虞敬堯靠著椅背,淡淡問:「娘多慮了,謝晉帶病赴考,能不能中舉還不一定,他若中不了舉人,這門婚事也便黃了,我會替三妹另擇一位門當戶對的良婿。」

  謝氏大驚,攥緊帕子問:「你說什麼?」

  虞敬堯冷笑,端起茶碗道:「無利可圖的生意,兒子不會做,娘真喜歡謝晉,就多替他上幾柱香,求菩薩保佑他金榜題名罷。」

  謝氏:「你……」

  虞敬堯低頭喝茶,一家之主的威嚴無聲彌漫開來,比當初的虞老爺有過之而無不及。

  謝氏不想要陳嬌當兒媳婦,但,她做不了兒子的主。兒子這邊油鹽不進,謝氏發愁半天,忽然計上心頭,將杜氏叫了過來。

  杜氏來時,謝氏已經躺床上了,一個小丫鬟跪在旁邊,輕輕地替她捏額頭。

  「姑母怎麼了?」杜氏關心地問。

  謝氏愁眉苦臉道:「都是被敬堯氣的。」

  說完,謝氏打發小丫鬟下去,對杜氏說了虞敬堯要娶陳嬌的事。

  杜氏同樣滿臉的不敢相信。

  謝氏拿起帕子抹眼睛,哭道:「表叔要娶表侄的前未婚妻,這叫什麼事?傳出去別人不定怎麼編排呢,或是敬堯貪慕美色,或是陳姑娘勾引長輩,哪個都不好聽啊。你說說,敬堯沒讀過書不懂事也就算了,陳姑娘是讀過書的,她怎麼能答應?莫非她記恨你們退婚,故意勾引的敬堯?」

  杜氏下意識地替陳嬌辯解:「嬌嬌不是那種人……」

  謝氏一放帕子,瞪著杜氏道:「可她做了這種事!」

  杜氏肩膀一縮,低下了頭。

  謝氏恨道:「我不管,她是你一手養大的,也是你帶到揚州來的,她真嫁過來,子淳臉上也不好看,我勸不動敬堯,你去好好管教管教你那個嬌嬌吧!」

  杜氏灰頭土臉地出去了。

  謝晉最近都在為考場發揮失常抑鬱不歡,杜氏不敢再打擊兒子,一個人去了淮平巷。

  見到陳嬌,杜氏心裡一酸,流著淚問:「嬌嬌,你是不是還在恨我與子淳,所以許嫁?」

  陳嬌看著這位神色憔悴的婦人,反問道:「伯母是說,我為了報復你們,存心勾引的虞爺?」

  杜氏連忙搖頭,她真沒有那個意思,她就是覺得,嬌嬌如果不恨他們娘倆,就算虞敬堯來提親,嬌嬌也不會答應的。

  陳嬌不想針對杜氏,但,原身因為謝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迎著杜氏希望她解釋的眼神,陳嬌笑了,環視一周這宅子,她看著杜氏道:「伯母可知道,我還在虞家住著時,虞爺就來糾纏我了?伯母可知道,我想方設法搬出虞家,就是為了躲避虞爺?伯母可知道,我前腳剛搬到這裡,虞爺就花錢買下了這宅子?伯母可知道,虞爺欺我無父無母連未婚夫都拿了他的銀票來找我退婚,便強行在這宅子裡奪了我的清白?」

  杜氏捂住了嘴,眼淚奪眶而出。

  陳嬌受了那麼多委屈,她已經熬過來了,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但她也不想再背負任何指責。

  轉向窗外,陳嬌面無表情地道:「我已經是他的人了,不嫁他,伯母是希望我繼續無名無分地跟著他,還是希望我以死殉節?」

  「別說了,嬌嬌別說了,是伯母對不起你。」杜氏再也聽不下去,撲過來抱住了這個她親手拉扯大的可憐的姑娘。千錯萬錯,是她的錯,她根本不該領著兩個孩子來揚州,不來,兒子就不會被虞家的財富迷了心拋棄嬌嬌,不來,她的嬌嬌也不會被虞敬堯那個惡霸欺負。

  「伯母對不起你。」杜氏傷心自責地哭著。

  陳嬌終究心軟,取出帕子,安慰杜氏道:「伯母別哭了,只能說我與伯母沒有當婆媳的緣分,您放心,從今以後,我只想好好跟著虞爺過日子,我不會報復你們,也不會攙和虞家別的事,唯希望伯母體諒我的難處,莫要怪我什麼。」

  杜氏一邊哭一邊點頭:「不怪,不怪,嬌嬌嫁過去是應該的。」

  陳嬌命雙兒端水進來,服侍杜氏洗了臉。

  杜氏在這邊坐了會兒,便回虞家去了,剛進虞家門,就被謝氏身邊的婆子攔住,領去見謝氏。

  謝氏急切地詢問杜氏此行的進展。

  杜氏想到謝氏誣陷陳嬌先勾引的虞敬堯,再想到虞敬堯對陳嬌做的那些惡霸事,心裡就將謝氏、虞敬堯都怨上了,也不想再巴結討好謝氏,杜氏低頭道:「嬌嬌說,虞爺非要娶她,她避無可避,只能應允。」

  謝氏咬唇,她依然不信陳嬌是清白的,一定是陳嬌先勾引了兒子,再哄兒子搬出這套說辭。

  不過,陳嬌順利嫁過來又如何?

  兒子整天在外面忙生意,虞家內宅她說了算,她真想收拾陳嬌,辦法多的是!

  思及此處,謝氏胸口舒服多了。

  她不反對了,虞敬堯便將婚期定在了九月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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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 01:29:5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陳嬌這次的嫁衣,出自虞家綢緞莊最好的幾位繡娘之手,大紅的上等綢緞,精緻繁瑣的蘇繡,當嫁衣被捧到陳嬌面前,就連見慣好東西的國公府小姐,都被那嫁衣驚豔到了,目光久久無法從嫁衣上移開。

  「姑娘試試吧。」繡娘笑著說。

  陳嬌去了內室,在雙兒的侍奉下,換上了嫁衣。

  當她穿著嫁衣走出來,屋裡的幾位繡娘都失了聲。

  九月初七,黃道吉日,揚州城首富虞家家主成親,虞家大宴賓客。

  鮮少有人知道虞家即將過門的少奶奶是何方神聖,只知道連不近女色的虞爺都被其俘虜了,那一定是位絕色。

  吉時已到,虞敬堯騎上駿馬,去淮平巷迎親了。

  相比虞家的熱鬧,淮平巷安靜地就像沒有喜事一樣,相比前世第一次出嫁時的茫然與忐忑,今日的陳嬌平靜多了。她早與虞敬堯打過無數交道了,夫妻才能做的事她與虞敬堯也做了,婚嫁不過是個儀式。

  上了花轎,一路吹吹打打,花轎終於停在了虞家大宅前。

  新娘子出來了,然而繁複的嫁衣掩蓋了新娘子的身段,再美的花容月貌也被紅蓋頭遮住了,只有露在外面輕輕握著紅綢的一雙白白嫩嫩的小手,引起了無數男客的遐思。

  男客當中,謝晉隱在人群後,俊美清秀的臉龐蒼白憔悴。

  嬌妹為何嫁給虞敬堯,母親已經告訴他了,謝晉也終於知道,為何虞敬堯會勸他儘快與叫嬌妹斷絕關係。謝晉恨自己,被金錢美色迷了眼睛,當他陪虞瀾四處賞花時,嬌妹已經被虞敬堯逼到絕境了吧?

  即便當初狠心退婚,謝晉也希望嬌妹今後好好的,並非斷了關係,他就再也不在乎她的死活。

  喉頭突然發癢,謝晉倉皇轉身,以拳抵唇低咳了一聲。

  正牽著新娘子往裡走的虞敬堯,朝謝晉的方向看了眼,然後若無其事地進了門。

  廳堂裡面,謝氏強顏歡笑地看著兒子、兒媳朝她走了過來。

  兒媳婦不是她挑的,謝氏的嘴角耷拉了下來,注意到兒子皺眉,謝氏忙又翹起嘴角,擺出一副高興樣,不管怎麼說,當著這麼多賓客的面,她得給兒子面子。

  拜完天地,新郎新娘去了新房。

  虞家這喜事辦得比農家講究規矩多了,新房裡只有虞家交好的一些有頭有臉的女客,以及虞家四個姑娘、大姑娘、二姑娘已經出嫁,特意帶著孩子來喝兄長的喜酒,虞瀾、虞湘並排站著,虞湘笑盈盈的,虞瀾皮笑肉不笑,看新郎官兄長的目光都帶著埋怨。

  虞敬堯旁若無人地去挑蓋頭。

  陳嬌靜靜地垂著眼簾。

  周圍響起女客們驚歎的呼吸聲。

  平時的陳嬌是柔弱的,如一朵雨中荷花,今日她一身紅衣,頭戴鳳冠,珠光寶氣映照下,新娘子明豔嬌媚,柔與豔都達到了極致。別說男人們看了會如何,就連周圍的女客們,都呆呆地盯著陳嬌,回不了神。

  「小嫂子這般美貌,怪不得大哥都開竅了。」虞家大姑娘第一個打趣道。

  二姑娘跟著笑:「可不是,大哥哪是給我們娶嫂子,分明是接了位天仙回家。」

  二女都嫁去了外省,一年到頭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對於不用怎麼打交道的新嫂子,她們生不出多少惡意,更願意維持表面的和氣。而且嫁出去的婦人,更容易明白一個道理,大多數男人都是娶了媳婦忘了娘,再孝敬母親,也抵不過媳婦的枕邊風。

  虞瀾緊緊抿著嘴。

  虞湘傻笑:「該喝交杯酒了!」

  喜娘端上兩個酒盅,陳嬌抬手與虞敬堯交纏,無意中抬眸,發現虞敬堯一臉威嚴,看也沒看她,好像不認識似的。

  陳嬌很快收回視線,不懂虞敬堯在想什麼。

  新房熱鬧完了,虞敬堯去前院陪客,陳嬌自己待在新房。

  聽著前院的喧囂,陳嬌有點琢磨不透虞敬堯的態度了,這男人那麼熱衷與她睡覺,但自從七月裡虞敬堯摔了藥碗憤怒離去後,哪怕後來定親了,將近快兩個月的時間裡,虞敬堯都沒有再去找過她。

  厭煩她了?他娶了她。

  難道是餘怒未消?

  若真是後者,陳嬌突然想笑,虞敬堯能氣到寧可兩個月不碰她,那一定是真的很氣了。

  隨便他氣吧,陳嬌很累了,趁沒人打擾睡了一個多時辰。

  醒來後換身輕便的衣裳,陳嬌耐心地等待虞敬堯的到來。

  夜幕降臨,賓客們還在拼酒,新郎官虞敬堯在一陣起哄聲中放下酒碗,來後院洞房了。

  陳嬌從內室迎了出去。

  虞敬堯一身酒氣跨進門來,看到她,他神色還是冷冷的,與曾經色眯眯的虞爺判若兩人。

  陳嬌給他倒了碗茶,輕聲道:「喝口吧,醒酒的。」

  虞敬堯看了她一眼,接過茶一仰而盡。

  「你先進去,我去沐浴。」喝完茶,虞敬堯起身,抬腳去了西屋。

  陳嬌就先去東屋內室等著了。

  沐浴完的虞敬堯,換了一身大紅色的中衣,他沒有洗頭髮,長髮仍然用玉簪定著,進來後也不理會陳嬌,自己躺床上去了。

  這麼冷冰冰的,擺明是生氣呢,生氣的原因就難以確定了。

  認識半年了,兩人之間,從來都是虞敬堯逼她或討好她,陳嬌對他只有恨。雖然許嫁時陳嬌已經決定努力與虞敬堯做正常夫妻了,好早日得到他的死心塌地,但新婚夜就讓她去主動取悅虞敬堯,陳嬌也做不到。

  更何況,虞敬堯氣什麼?想讓她當外室他有理了?他害她喝苦臭的避子湯,還指望她先服軟?

  梳了梳頭髮,陳嬌看也不看閉著眼睛假寐的虞敬堯,繞過他爬到床裡面,陳嬌背對他躺好,他不想當新郎,她巴不得睡個安穩覺。

  新婚夫妻一個平躺一個側躺,都在裝睡,誰又真的睡得著?

  陳嬌不信虞敬堯能忍得住,就看他能憋到什麼時候。

  虞敬堯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他也在等,等小女人來討好。她想要正妻之位,他絞盡腦汁花了那麼多銀子終於打點好了,她但凡有點良心,都該主動親近他。

  虞敬堯等啊等,等得快炸肺了,小女人也沒有動靜,好像真的睡著了!

  虞敬堯很生氣!

  「我口渴,你去倒茶。」閉上眼睛,虞敬堯冷聲使喚道。

  陳嬌心想,終於來了。

  她坐起來,從虞敬堯腳下繞過去,穿上軟底繡鞋,倒了一碗茶回來。

  虞敬堯背靠床頭,繃著臉喝了。

  陳嬌去放茶碗。

  虞敬堯揉著額頭,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道:「忘了上藥了,你讓丫鬟去找劉喜,要我敷腳的藥膏。」

  陳嬌掃眼男人的大腳丫子,默默去了外面。

  雙兒提燈去前院找劉喜。

  劉喜聽了奇怪,自家爺的腳傷早好了,怎麼在這洞房花燭的節骨眼要藥?

  疑惑歸疑惑,劉喜還是將剩下的一瓶藥膏找了出來,交給雙兒,雙兒再交給陳嬌。

  「你幫我塗。」

  虞敬堯將左腿搭在右腿上,抬高了左腳。

  陳嬌知道他剛洗完澡,腳是乾淨的,可還是抵觸,皺著眉頭坐下去,她看了看虞敬堯的腳底板,別說,還真有幾個小疤痕,早已脫痂的那種,只留下幾處灰白的顏色。

  「還疼?」陳嬌抬頭,看著他問。

  虞敬堯總算找到機會了,瞪著她道:「我扔個瓷碗,你踩上去試試?」

  話說到這個份上,陳嬌十分確定,虞敬堯就是賭氣,想讓她賠罪呢!

  陳嬌放下裝有藥膏的瓷瓶,好笑地道:「我又不是傻子,為何要往一地碎瓷上踩?」

  虞敬堯聽了,眼睛瞪得更大了,恨聲道:「你若不存心氣我,我閑的沒事自找苦吃?」

  陳嬌冷笑,他要算帳,她就陪他算!

  「虞爺這話就說錯了,如果不是你欺我在先,我就不用擔心生出野種喝避子湯,我不喝湯,就不會有那個瓷碗,您說是不是?」

  端端正正地坐在床尾,陳嬌心平氣和地道。

  小女人長得柔柔弱弱很好欺負似的,一張櫻桃嘴卻比刁婆還要犀利,虞敬堯算是看出來了,他這輩子都不用指望她來討好他了!小人動手不動口,反正他從來都不是君子,還顧忌那麼多做什麼?

  「與其怪我欺你,你怎麼不怪自己長了招人欺的臉?」憋了快兩個月的虞敬堯,餓虎似的撲過來,一把將陳嬌壓到了床上,低頭就在陳嬌臉上亂親起來。

  陳嬌打他:「我的臉是爹娘給的,要怪也怪你天生一顆黑心!」

  虞敬堯攥住她的雙手壓在兩側,看著小女人憤怒的杏眼,是他心心念念惦記了兩個月的杏眼,虞敬堯笑了,猖狂道:「我就黑心了,你又如何,還不是要給我當一輩子的媳婦?」

  陳嬌雙手動不了,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動了動嘴,又想呸他。

  虞敬堯被她呸過兩次了,有了經驗,陳嬌還沒張開嘴,他先壓了下去,狠狠地堵住了她。

  餓虎撲羊,虞家新添置的拔步床很快就咯吱咯吱起來,伴隨著一聲聲叫駡。

  「你屬狗的嗎!」

  「老子就是狗!」

  罵著罵著,最終以新娘子一聲顫巍巍的鶯啼結束了。

  虞敬堯腦袋搭在陳嬌肩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額頭的汗還在往下滴。

  陳嬌沒比他好到哪兒去,腦海裡是持續的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呼吸漸漸恢復平穩。

  虞敬堯先抬起了頭,看向身下的小女人。

  陳嬌習慣地往旁邊轉。

  虞敬堯捧住她桃紅的臉,逼她面對他。

  在陳嬌閉眼之前,虞敬堯凝視著她,問:「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從頭到尾都是不情願?」

  陳嬌看著他黑沉的眼睛,毫不掩飾道:「你把我當玩物,叫我如何情願?」

  「今晚也是?」虞敬堯馬上問,以前的事過去就過去了,他想知道她現在的心。

  陳嬌抿唇。情願不情願,她也說不清,當他撲過來,兩人都只剩了本能。

  小女人不說話,腮邊沾著幾縷髮絲,有種難以言說的嫵媚。

  食指摩挲她的臉,虞敬堯無奈道:「罷了,不想那些了,往後我對你好,你安心給我生兒子。」

  誰讓她美呢,他認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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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 01:30: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新婚夜用另一種方式激烈地打了一架,陳嬌壓抑半年的怨氣與不甘也隨著那一陣陣潮水般的激蕩退了下去,既然選擇走了這條路,接下來便按照虞敬堯說的那般,他待她好,她就安心地陪他過日子。

  萬一虞敬堯對她不好,她再想別的辦法。

  虞敬堯前面憋了兩個月,非他不想去找陳嬌,而是放不下臉,昨晚該放的都放了,虞敬堯也就不再委屈自己,清晨天剛濛濛亮,睡醒一覺的新郎官,又將他的小新娘壓住了。

  陳嬌體弱,比不上虞敬堯的後勁十足,虞敬堯憐惜她,沒糾纏太久。

  事畢,虞敬堯一手摟著陳嬌,一手拿了帕子,幫她擦臉上脖子上的細汗。

  他伺候地樂在其中,陳嬌看著那帕子晃來晃去,突然想起一事,手往枕頭底下一摸,抓出昨日她塞進去的那方白色的元帕。元帕是謝氏身邊的嬤嬤準備的,陳嬌看了心煩就給收了起來,可今日謝氏肯定會查驗元帕啊。

  將元帕甩到虞敬堯的胸膛,陳嬌不滿地瞪著他。

  指望虞敬堯後悔那是不可能的,抓起帕子看了看,虞敬堯笑了,問陳嬌:「屋裡有針沒?」

  陳嬌披上中衣下地,找了一根繡花針來。

  虞敬堯盤腿而坐,拿起針對著自己左腳的大腳指頭紮了下去。

  陳嬌別開眼。

  虞敬堯捏著大腳指頭,往白色的元帕上蹭了幾點血。

  「像不像?」蹭完了,他還挺得意,舉起帕子讓陳嬌欣賞。

  陳嬌懶得理他的不正經,坐在旁邊的梳粧檯前,陳嬌一邊梳頭,一邊低聲問虞敬堯:「你娶我,太太怎麼說的?」昨晚陳嬌就想問清楚的,可虞敬堯像頭驢子似的,根本沒給她問話的機會。

  虞敬堯摸了摸鼻子。

  陳嬌猜也得猜的道:「太太不贊成是吧?」

  虞敬堯往床上一躺,道:「不贊成我也娶了,這個家我說了算,你不用擔心那些。」

  陳嬌歎道:「自古婆媳難相處,我還沒進門太太已經不喜歡我了,往後可怎麼辦。」

  虞敬堯不想操心這個,嫌煩,乾脆就不接話。

  陳嬌真想將手裡的梳子丟他頭上去,臭男人都一樣,被窩裡說的可好聽了,天一亮就變了個人。

  梳了頭,陳嬌喚丫鬟們進來伺候。

  謝氏派來的嬤嬤早就在院裡候著了,這時跟了進來,朝虞敬堯、陳嬌行個禮,取了元帕再告辭。

  兩刻鐘後,虞敬堯帶著陳嬌去給母親敬茶。

  這也是自從陳嬌搬出虞家大宅後,時隔小半年,謝氏再次看見陳嬌。

  陳嬌剛醒過來時,原身千里跋涉而來,病態疲憊加起來,氣色能好才怪,乃貨真價實的病西施,如今的陳嬌無病無災,一個人在淮平巷種種花逗逗狗,早就調理地小臉白裡透紅了,再加上昨晚陰陽調和,一身紅妝的陳嬌,只是纖細了點,容貌則明豔動人。

  落到謝氏眼裡,就成了陳嬌勾搭他兒子半年、吃香喝辣才養得這麼好的證據了。

  廳堂裡都是女兒女婿外孫外孫女,沒有外人,謝氏再也不用裝了,沉著臉,不悅地看著陳嬌。

  氣氛不對,就連虞敬堯的兩個小外甥、一個外甥女都變乖了,各自待在爹娘面前。

  虞敬堯朝大妹妹使了個眼色。

  虞家大姑娘馬上笑盈盈地張羅起來:「人都齊了,這就敬茶吧。」

  一旁伺候的幾個小丫鬟有條不紊地忙了起來,先將兩個蒲團擺在了謝氏面前。

  虞敬堯、陳嬌並肩跪了下去。

  虞敬堯接過茶水,先遞給母親,笑著道:「娘請喝茶。」

  謝氏接了,淡淡抿了一口。

  等謝氏放下茶盞,雙手重新放在膝蓋上,陳嬌再舉起自己的茶碗,恭聲道:「娘請喝茶。」

  叫陳嬌吃苦耐勞她可能無法立即適應,但在各種規矩上,皇宮裡的教習嬤嬤們都挑不出她的錯。甭管心裡怎麼想謝氏,陳嬌禮儀做的很漂亮,而謝氏給她臉色看,陳嬌就不信虞敬堯會高興。夫妻一體,當著兩位姑爺的面,謝氏丟的是虞敬堯的臉。

  虞敬堯聽出了陳嬌聲音裡的恭敬,她沒有在這個時候耍小性,婆婆給她臉色她也還回去那樣,虞敬堯還挺欣慰的,可一抬頭,看見母親的冷臉,似乎連兒媳婦的茶都不想喝,虞敬堯的嘴角就抿了起來。

  「娘喝茶啊,莫不是看嫂子太美看愣了?」虞家大姑娘再次笑著打圓場。

  謝氏這才掃了眼陳嬌,端起茶碗,嘴唇碰都沒碰到茶沿,就把茶水放了下去。

  「我們虞家是大戶人家,你既然嫁了過來,從前的小家子氣就得改改了,身為虞家的少奶奶,往後家裡各種應酬都得你主持,規矩疏忽不得,我已經給你請了位嬤嬤,今日起你就跟她學規矩吧。」謝氏取出一隻翡翠鐲子,一邊遞給陳嬌一邊道。

  陳嬌雙手接過鐲子:「寫母親賜賞,我一定會用心學規矩。」

  謝氏點了點頭。

  接下來,虞敬堯給陳嬌介紹了一圈親人,主要是兩位姑爺。

  陳嬌大大方方的,還給三個孩子送了禮物。

  飯後,謝氏讓虞敬堯去陪兩位姑爺。

  虞敬堯不太放心新過門的小媳婦,但母親留下陳嬌的理由,他也找不到理由反駁。確實,陳嬌將來要主持各種家宴、招待親朋好友家的女眷,虞敬堯覺得,陳嬌以前跟著杜氏沒學過這些,早些學會便能早日當家。

  男人們走後,兩個姑奶奶也領著孩子離開了,謝氏這就派人去請田嬤嬤來教陳嬌規矩。

  虞瀾、虞湘都留了下來,一個想看熱鬧,一個是出自關心。

  田嬤嬤得了謝氏的提點,已經打定主意要好好磋磨一番陳嬌了,熟料她教陳嬌走路,陳嬌走得比她還端莊好看,她教陳嬌端茶的姿勢,陳嬌一學就會,面帶微笑,儼然一個大家閨秀。

  田嬤嬤心想,這麼下去,陳嬌什麼都迅速上手,根本起不到折磨她的作用啊。

  田嬤嬤就故意挑了陳嬌一個錯,讓陳嬌維持曲腿福禮的姿勢站兩刻鐘。

  虞湘不願意了,瞪著田嬤嬤問:「嫂子哪裡做的不好了?」

  謝氏立即瞪女兒:「閉嘴,你懂什麼?再敢頂嘴,我看你也得重新學次規矩。」

  虞湘還想回嘴,忽見廳堂中間曲腿福禮的陳嬌身子一晃,跟著便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嫂子!」虞湘嚇得大聲尖叫起來。

  她這一叫,門外候著的幾個丫鬟都好奇地探頭往裡望,其實雙兒、四兒是陳嬌身邊的,雙兒一直跟著陳嬌,那四兒是虞敬堯安排給陳嬌的,陳嬌住在外面,四兒只負責向虞敬堯報告陳嬌有什麼異動,成親之前,虞敬堯則交代四兒、六兒,倘若陳嬌被太太欺負了,她們倆要立即報告他。

  如今陳嬌都暈倒了,四兒悄悄往後一退,撒腿朝前院跑去。

  虞敬堯正在與兩個姑爺說話,一聽陳嬌暈倒了,虞敬堯臉一黑,丟下客人便大步往後院去了。

  他來的太快,後院這邊,雙兒與虞湘剛費力地將昏迷的陳嬌扶起來。

  「怎麼回事?」虞敬堯風似的沖進來,看到歪靠在雙兒肩膀的陳嬌,他臉色更難看了。厲聲吩咐劉喜去請郎中,虞敬堯一把將陳嬌抱到自己懷裡,低頭查看。

  陳嬌緊緊閉著眼睛,氣色倒還好。

  虞湘在旁邊氣憤道:「大哥,田嬤嬤教嫂子行禮,嫂子做的比她還好看,她非說嫂子姿勢不對,罰嫂子保持行禮的姿勢站兩刻鐘,嫂子哪受得了啊!」虞湘見陳嬌的第一面,就深深記住了陳嬌病西施的樣子,即便陳嬌後來能陪她繞半個揚州城也不累了,虞湘依然覺得陳嬌是個弱不禁風的嬌美人。

  虞敬堯聞言,抱著陳嬌轉身,一腳就踹在了田嬤嬤身上,怒喝道:「滾!」

  田嬤嬤都四十多歲了,挨了這一腳,她又疼,又悔青了腸子,發誓再也不接虞家這破差事了。

  踹完田嬤嬤,虞敬堯抱著陳嬌走了,自始至終,一眼都沒看他的母親。

  「哪有那麼容易暈倒,分明是裝的!」謝氏咬牙嘀咕道。

  「就是,也就哄哄大哥罷了。」虞瀾走到母親旁邊,不甘心地附和。

  那邊虞敬堯抱著陳嬌進了內室,不許任何人跟進來。

  將陳嬌放到床上,虞敬堯坐在旁邊,盯著小美人看了會兒,虞敬堯突然伸手,捏住了陳嬌的鼻子。不能呼吸哪行啊,陳嬌沒堅持多久,就「甦醒」了,杏眼茫然地望著虞敬堯:「怎麼了?」

  虞敬堯冷笑:「你就裝吧。」

  瞞不過他,陳嬌也沒想真瞞,拍開虞敬堯的手,她往裡挪了挪,笑著問道:「既然知道我是裝的,你怎麼沒拆穿我,還踹了人家田嬤嬤一腳?」

  虞敬堯沒解釋,看著她問:「不想學規矩?」

  陳嬌臉色一變,嗤道:「不是不想學,是不用學,你便是把揚州城所有官太太都請過來,我也能招待的賓主盡歡。」

  虞敬堯笑:「口氣倒不小。」

  陳嬌往裡一轉:「愛信不信,反正你別指望我再去學什麼規矩。太太對我什麼態度你也都看見了,我跟你醜話說在前頭,她以後再刻意刁難我,刁難一次我就暈一次。」謝氏擺明要折磨她,陳嬌才沒那麼傻,老老實實地忍受。

  虞敬堯能不瞭解自己的親娘?

  說實話,陳嬌這麼應付母親,虞敬堯還挺喜歡的,不然他要麼眼睜睜看著陳嬌受委屈,要麼就得出面與母親爭執,左右為難。陳嬌夠機靈,就省了他不少事。

  「該暈就暈,該讓的時候也得讓,自己別吃虧就行。」虞敬堯趴下來,半壓著她哄道。

  陳嬌瞪著他:「我沒讓嗎?敬茶的時候,我說什麼了?」

  虞敬堯親她鼻子:「行了行了,知道你受委屈了。」

  陳嬌就是委屈,翻出謝氏送她的那隻翡翠鐲子往虞敬堯的鼻子上套:「這種水色,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嫁的是你們家哪個管事。」

  謝氏剛拿出鐲子時虞敬堯就看出這隻鐲子的寒磣了,母親糊塗,他心裡也不爽,不過,看著陳嬌氣呼呼的小模樣,虞敬堯奇了,奪過鐲子問:「我給你一千兩你都不要,我還以為陳姑娘自詡清高,看不上這等俗物,現在怎麼又介意了?」

  陳嬌哼道:「這跟錢沒關係,那種場合,她送我破鐲子,就是不給我臉面。」

  母親有錯,虞敬堯笑著哄媳婦:「娘不給我給,等著,晚上我補你一對兒好的。」

  陳嬌沒說要,也沒說不要。

  虞敬堯下午出門時,特意去了一趟揚州城最大的首飾鋪子,花了大價錢,將鋪子奉為鎮店之寶的一對兒祖母綠手鐲買了下來。

  到了晚上,虞敬堯讓陳嬌閉著眼睛,再慢慢將一對兒鐲子套到了她手腕上。

  「睜開吧。」虞敬堯笑道。

  陳嬌睜開眼睛,舉起手腕看看,嗯,這鐲子確實挺夠誠意的。

  「喜歡嗎?」虞敬堯握住她雪白的手腕,啞聲問。

  陳嬌晲了他一眼。

  「喜歡就睡吧。」虞敬堯往前一傾,擁著她一起倒了下去。

  這一晚,陳嬌手上一直都戴著那對兒鐲子,然後,虞敬堯的背上,也多了幾處鐲子壓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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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 01:30: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謝氏是很想在陳嬌面前擺婆婆的威風的,但陳嬌不吃那一套,如果這是現實的生活,陳嬌或許還會為了長久的和睦多忍讓謝氏一些,或努力去改善婆媳關係,可這只是她的前世,她得到虞敬堯的死心塌地便能離開,既然如此,陳嬌何必浪費精力去討好一個並不值得她討好的婆婆?

  虞敬堯外出的時候,謝氏想拿捏陳嬌,言語上的冷嘲熱諷陳嬌就當沒聽見,謝氏拿規矩壓她,譬如讓她晨昏定省什麼的,陳嬌就裝暈。權貴人家的婆婆都少有要求兒媳婦日日晨昏定省的,謝氏連兩個女兒的教養管得都不嚴,好啊,到了兒媳婦這裡,一下子就變得家規森嚴了?

  陳嬌肯聽話才怪,該暈就暈。

  謝氏當然不信兒媳婦是真的暈,次數多了,謝氏跑到兒子面前訴苦:「我只是讓她給我端碗茶,她就往地上躺,哪就有那麼嬌弱了,她就是不想孝順我!你看看你娶進來的是什麼媳婦,非要氣死我是吧?」

  虞敬堯在外面忙了一天的生意,算計來算計去難道不累嗎?

  陳嬌就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吐過苦水,現在親娘來胡攪蠻纏倒打一耙,虞敬堯揉揉額頭,道:「娘想喝茶,吩咐丫鬟就是,咱們花錢養那麼多丫鬟,娘不用,豈不是白養了?嬌嬌本來就體弱,與其讓她幹丫鬟的活兒,不如讓她省省力氣,留著伺候我。」

  謝氏一拍桌子,瞪著兒子道:「你什麼意思?敢情我當婆婆的,還不能使喚她了?」

  虞敬堯抬起頭,疲憊地問:「娘想使喚嬌嬌做什麼?」

  謝氏抿抿嘴,哼道:「人家吳太太的兒媳婦,每天都煮湯給吳太太喝,你媳婦嫁過來,一頓飯沒給我做過。」

  謝氏平時來往的那些太太們,虞敬堯都認識,連對方家裡什麼情況他也一清二楚,馬上回道:「吳家的藥材鋪最近剛吃了官司,賠了不少錢,家裡八成用不起廚娘了,才讓兒媳婦下廚,咱們家是揚州大戶,放著廚娘不用要少奶奶洗衣做飯,傳出去讓人笑話,不知道的還以為娘存心欺負兒媳婦。」

  做飯這個理由被堵住了,謝氏眼睛一轉,繼續道:「郭太太的兒媳婦特別孝順,每天為郭太太抄寫一篇佛經……」

  虞敬堯笑了下,端著茶碗道:「郭太太三天兩頭的生病,可見她兒媳婦抄了佛經也不管用,娘每年給寺裡捐香油錢,咱們家上上下下都無病無災的,夠了。」

  謝氏還想再說,虞敬堯轉了轉左邊肩膀,起身道:「肩膀有點酸,娘先歇著,我回房讓嬌嬌給我揉揉,免得她在屋裡閑著沒事幹。」

  謝氏憋了一肚氣沒處撒。

  虞敬堯熟門熟路繞到了後院,丫鬟們都在外面待著,東次間裡,富貴在地上懶洋洋地趴著,陳嬌坐在榻上,低頭在繡什麼。

  虞敬堯湊過去,發現她在繡香囊,寶藍色的緞子,像男人用的。

  虞敬堯歪躺在旁邊,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摸了摸那緞子,明知故問:「給誰繡的?」

  虞家大姑娘、二姑娘兩家子都已經走了,整個宅子內,除了小廝管事,就虞敬堯、謝晉倆男人。

  「四妹妹誇我針線好,我做些繡活,拿去鋪子裡賣錢。」陳嬌故意道。

  虞敬堯嗤道:「就你這女紅,擺在鋪子裡也沒人買。」

  「這樣啊,那我不繡了。」陳嬌隨手就將繡了一半的香囊扔到了針線筐裡。

  虞敬堯見了,將香囊塞回她手裡,鳳眼看著她笑。

  陳嬌瞪了他一眼。

  虞敬堯見她小臉紅潤,眉目寧靜,忍不住主動提起了婆媳相處:「今日娘又使喚你了?」

  陳嬌如實道:「娘讓我泡茶,我泡了一壺,娘嫌燙,我又泡了一壺,娘又嫌不夠熱,我覺得我泡多少次娘大概都不會滿意,與其一次次惹娘生氣,我就識趣地暈了,至少不用站在那兒礙娘的眼睛。」

  一樣的事,謝氏故意隱瞞自己的不對再添油加醋地說出來,虞敬堯聽了那語氣就很煩,現在陳嬌柔聲細語的,再帶著一點點打趣的意味,虞敬堯就跟聽故事似的,想笑。

  想了想,虞敬堯歎了口氣:「娘其實不是特別壞,她是急著抱孫子,老人都說女人屁股大好生養,你……」看了陳嬌下盤一眼,虞敬堯笑道:「你不夠大,娘擔心抱不到孫子,自然看你不順眼了,哪天你懷了,保證她把你當菩薩供著。」

  陳嬌與謝氏打了幾天交道,也看出來了,謝氏是那種想什麼都寫在臉上的人,看似一門心思要折騰她,用的卻都是好應付的手段。這種人很煩,但不至於讓人害怕,倒是三姑娘虞瀾,看她的眼神陰沉沉的,瘮得慌。

  「你不著急生兒子?」手裡一針一線縫著,陳嬌好奇地看著虞敬堯,這人已經二十七了,一把年紀的膝下無子,不怪謝氏急。

  虞敬堯道:「怎麼不急?這不天天在餵你。」

  陳嬌被他的粗話弄紅了臉,扭頭道:「那你怎麼不娶個……好生養的。」

  虞敬堯看著她羞紅的臉,伸手搶了她的針線,再將人撲倒在榻上,一邊親一邊道:「我看你就像好生養的。」

  兒子跟狐狸精兒媳婦廝混時,謝氏沉著臉回了永安堂。

  虞瀾就在屋裡等著,母親歸來,她關心地問道:「大哥怎麼說?」

  謝氏氣道:「娶了媳婦忘了娘,說的就是你大哥這樣的,心早就偏到他媳婦那邊去了!」

  虞瀾攥了攥手裡的帕子,垂眸道:「娘,嫂子身體那麼弱,估計子嗣不會太順利,大哥這把歲數了,既然已經娶了正妻,不如娘儘早給大哥安排幾個身體康健的姨娘,咱們家這麼大的家業,需多子多福才行,不能只指望嫂子。」

  謝氏眼睛一亮,覺得女兒的話很有道理,而且,兒子屋裡女人多了,兒子分給陳嬌的寵愛就少了!

  想到做到,第二天虞敬堯剛出家門,謝氏就派身邊的李嬤嬤去連絡人牙子了。

  很快,人牙子一口氣領了十餘個貌美的清白姑娘來到了謝氏面前,個個都是大屁股!

  謝氏就跟看到一排會下蛋的小母雞似的,眉開眼笑,圍著這些姑娘轉了好幾圈,謝氏特意挑了兩個膚白貌美杏眼桃腮的姑娘,一個賜名叫石榴,一個叫蓮子,全是多子多福的好名字,足見謝氏有多盼孫心切。

  「帶下去,好好調教。」謝氏吩咐道。

  兩個待選姨娘就被李嬤嬤領了下去。

  傍晚虞敬堯回來,先被謝氏請去了永安堂。

  謝氏今天倒沒有抱怨兒媳婦,只關切地詢問兒子:「昨日你說肩膀酸,現在好些了嗎?」

  虞敬堯看看母親,沒把話說死,道:「還行,一陣好一陣壞的。」

  謝氏神色凝重道:「這毛病可大可小,疏忽不得,娘今日特意買了兩個懂按摩的丫頭,你帶過去使喚吧,你那媳婦病怏怏的,捏起來肯定沒力氣,不管用。」說完,謝氏朝外面喚了聲「李嬤嬤」。

  李嬤嬤立即帶著石榴、蓮子進來了,二女眼睛像陳嬌,再換上一身白裙,還真有幾分陳嬌的楚楚可憐,只是陳嬌第一次來見虞敬堯,半個眼珠子都沒看他,這二女卻唯恐虞敬堯注意不到她們的美色一般,頻頻朝虞敬堯望去。

  虞敬堯簡單打量二女一番,叫李嬤嬤先帶她們下去。

  人走了,虞敬堯面無表情地問母親:「娘這是何意?」

  謝氏也不跟兒子兜圈子,直言道:「叫她們伺候你啊,你要是看得上,且先收房,等她們肚子有了好消息,再抬成姨娘。敬堯,你不小了,你媳婦又那樣,你別光想著自己,好歹體諒體諒娘急著抱孫子的心。」

  虞敬堯冷笑,毫不客氣道:「看來娘是把兒子當種豬看了,隨便拉來幾個女人兒子都肯上?」

  這話忒難聽了,謝氏氣道:「我還不是為了你好!」

  虞敬堯突地站了起來,黑著臉道:「兒子已經成家立業,不用您再操心我屋裡事,三妹四妹都不小了,娘真閑得慌,不如多替兩個妹妹著想,早日給我物色兩個好妹婿。」

  說完,虞敬堯頭也不回地走了。

  謝氏氣得啊,抓起茶碗朝外面扔了出去。

  「娘,這是怎麼了?」虞瀾不知何時來了,看到一地茶碗碎瓷與茶葉,她震驚問。

  謝氏都想哭了,掏出帕子抹眼睛:「你大哥被她迷了心竅,不肯收我挑的那倆丫鬟。」

  虞瀾咬了咬牙,莫名地嫉妒,大哥待她都沒有他待陳嬌那麼好過。

  「娘別哭,大哥到底怎麼說的?」虞瀾坐到母親身邊,一邊安慰一邊問道。

  謝氏紅著眼圈道:「他不許我管他,讓我專心給你們姐倆挑夫婿。」

  虞瀾先是生氣,隨即疑惑起來,猶豫片刻,小聲道:「我,我有謝晉,哪還用娘挑?」

  謝氏看著一心盼嫁謝晉的女兒,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兒子之前所言,說,說如果謝晉名落孫山,這門婚事就黃了……

  再過幾天,就要放榜了吧?

  這下子,謝氏是真沒心情對付兒子、兒媳婦了,當晚便燒香拜佛,求菩薩保佑謝晉順利中舉。

  前院,虞敬堯被親娘弄得心煩意亂,今晚破天荒地沒糾纏陳嬌,早早就躺床上了。

  陳嬌沐浴回來,見他眉頭緊鎖,奇道:「在煩惱什麼?」

  婆媳關係本來就不好,虞敬堯哪敢告訴她,說母親要往他房裡塞人?

  但,虞敬堯又想知道,陳嬌會不會吃醋。

  眉頭舒展,虞敬堯側轉過來,輕佻地道:「今日有人要與我做生意,挑了兩個美人討好我,我呢,既不想做對方的生意,又想要那兩個美人,因此煩惱。」

  陳嬌聞言,諷刺道:「這個簡單,正好今天娘也買了兩個美人,不知要做什麼,你不如先去看看,若覺得娘的美人更好,你直接要了娘的,那邊的生意也不用接了。」

  謝氏大張旗鼓地買人,陳嬌又不是瞎子聾子,一點消息都沒有。

  「你都知道了?」虞敬堯笑容收斂,坐了起來。

  陳嬌低頭不語。

  虞敬堯歪頭看她,笑著問:「怎麼,怕我收了她們?」

  陳嬌瞥他一眼,苦澀道:「怕有何用?以你的身份,今日不收,早晚也會收。」

  不得不說,陳嬌如今天生病西施的相貌,她稍微露出一點哀怨,就好像真的特別愁悶擔憂似的。

  虞敬堯非常受用,將陳嬌摟到了懷裡,邊親邊道:「若我真是那等好色之人,兒女早成群了。」

  陳嬌撇撇嘴:「你家裡是沒有,誰知外面有多少。」

  這話酸味十足,虞敬堯卻很愛聽,捏著她耳朵道:「外面是藏了個小美人。」

  陳嬌眸子一轉,審視地看著他。

  虞敬堯笑,捧起她的臉道:「只是小美人不甘心做妾,逼我娶了她。」

  陳嬌瞪他,嘴角卻翹了起來。

  虞敬堯看著她這嬌俏樣,忽然又有心情了。

  接下來的三天,謝氏都沒找陳嬌的麻煩,陳嬌樂得清閒。

  第四日,朝廷秋試發榜。

  虞家的小廝擠在最前面,伸著脖子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沒有找到謝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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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 01:30: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謝晉落榜了。

  兩個小廝帶著壞消息回來覆命。

  彼時,謝氏娘仨、虞敬堯陳嬌夫妻、杜氏謝晉母子都在廳堂。

  根本無需小廝開口,一看倆小廝喪氣的臉,結果已經不言而喻。

  謝氏的臉,比杜氏還白,謝氏是真的很喜歡謝晉,也很想把女兒嫁給謝晉,可兒子早把話撂在前頭了,謝晉落榜就意味著婚事要黃。

  三姑娘虞瀾擔心地望著謝晉。

  杜氏的眼圈已經紅了。

  反倒是謝晉,其實心裡早就做好了落選的準備,秋試那半個月,他染了風寒,提筆寫字都無力,最後一科考完,謝晉已然料到了今日的結果。

  「不怕,子淳這次只是時運不濟身體抱恙,以子淳的才學,三年後再考,必定金榜題名。」

  虞敬堯率先打破了沉默,朗聲鼓勵謝晉道。

  杜氏低著頭。

  謝氏偷偷觀察兒子,說的那麼好聽,是真心話,還是隨口說說的?

  「表叔厚望,子淳日後定會勤學苦讀,不敢再荒廢時間。」謝晉起身朝虞敬堯行禮道。

  虞敬堯點了點頭。

  聽了消息,氣氛尷尬,眾人早早就散了。

  謝氏叫住了兒子,娘倆單獨說話:「敬堯,子淳才十八,三年後再考依然是年少有為,你到底怎麼想的?」

  虞敬堯道:「輩分不能亂,如果子淳娶了妹妹,將來就算他平步青雲當了官,同僚只需彈劾他迎娶表姑違背人倫,子淳輕則免官重則入獄,這是娘想看到的嗎?」

  謝氏一個靠著丈夫半路發家的婦人,哪懂得官場,聞言人都傻了,好一會兒才問:「可,可當初我跟你提這事,你怎麼沒反對?」

  虞敬堯不反對,是因為他要利用妹妹的糊塗、謝晉的貪婪促使謝晉與陳嬌退婚,現在反對,則是因為他不想讓謝晉做自己的妹婿,礙一輩子的眼。

  既然母親猜不到,虞敬堯便隨口撒了個謊,一本正經道:「發榜前我與齊公子吃席,提到了妹妹的婚事,齊公子給我講了一通道理,我才最終下定決心。娘,此事不用再商量了,三妹若想不開,你多勸勸。」

  謝氏心煩意亂。

  客房那邊,杜氏當著眾人的面強忍許久的眼淚,終於在娘倆獨處時落了下來。

  這趟揚州之行,她丟了嬌嬌這個準兒媳婦,現在兒子又落榜了,往後還有啥盼頭,繼續留在虞家白吃白喝?倘若不知道虞敬堯的真正面目,杜氏還能厚著臉皮接受親人的接濟,但她知道啊,一想到虞敬堯對嬌嬌的強迫,杜氏就再也不想留在揚州。

  她想回老家,她寧可與兒子清貧度日,也不貪圖虞家的繁華。

  「子淳,往後你有什麼打算?」抹掉眼淚,杜氏看向窗邊負手而立的兒子。

  「娘,我想回家。」謝晉轉過來,神色十分平靜,並非賭氣之言。

  走過來,謝晉坐到母親身邊,低聲道:「娘,回去後,我可以替人寫信抄書賺錢,咱們過得會比現在清貧,但咱們不用仰仗任何人,少了那些世俗雜念,兒子能夠更專心地讀書,等兒子考中,娘就不用吃苦了。」

  母子倆想到了一處,杜氏挺高興的,唯獨還有個麻煩:「回去了,你與三姑娘的婚事怎麼辦?」

  謝晉苦笑。

  從得知嬌妹要嫁給虞敬堯後,謝晉就彷彿陷入了一場夢境,夢裡有他認識的所有人,但那些人都只是一個個影子,看不真切,直到今日發榜,一切突然塵埃落定。再看虞瀾,謝晉早已沒了當初的心動。

  如同沿著歧路繞了一圈,謝晉又回到了原點。

  他只覺得對不起嬌妹,對不起過世的陳家二老。

  「我會去解釋清楚。」謝晉垂眸道。

  第二天,謝晉求見謝氏、虞敬堯、虞瀾。

  人都到齊了,謝晉站在廳堂中間,看著謝氏道:「姑祖母,承蒙您看重,這半年待我如親生一樣,可惜子淳被揚州的富庶迷了眼,整日胡思亂想荒廢了讀書,致使名落孫山,實在慚愧。昨晚子淳徹夜難眠,思來想去,記起孟子所云,『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子淳突然頓悟,決定回鄉苦讀,今日特來辭別。」

  虞敬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虞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中含淚問:「你,你要走了?」

  謝晉朝她行了一個大禮,愧疚道:「子淳糊塗,初遇見三表姑貌美,竟生出迎娶之念,繼而背信棄義悔婚,想來今朝落選也是報應。子淳回鄉後,會閉門苦讀,不再貪戀任何兒女情長,三表姑還是忘了我這小人罷。」

  「你再說一次!」虞瀾不想忘,哭著站了起來。

  謝晉再次道歉,然後轉身離去。

  「我不許你走!」虞瀾抹著眼睛就要追出去。

  「站住!」虞敬堯冷聲喝住了妹妹。

  虞瀾回頭。

  虞敬堯目光嚴厲:「還嫌沒丟夠人是不是?」

  如此難聽的訓斥,虞瀾哪受得了,眼淚越來越多了,謝氏心疼女兒,趕緊將女兒扶去內室安慰。

  虞敬堯原地坐了片刻,然後去了客房。

  杜氏、謝晉已經收拾好了包袱,正要出門。

  虞敬堯心知母子倆去意已決,沒有再說客套話,只請兩人再留宿一晚,明早再走。

  杜氏每次看到他心情都很複雜,躲在了兒子後面。

  而謝晉對虞敬堯,先是恨,後來又看開了,歸根結底,還是他先變了心,否則只要他不退婚,只要他堅持將嬌妹護在身側,她搬出去他也跟出去,虞敬堯就沒有欺負嬌妹的機會。後來虞敬堯為了嬌妹寧可與知府家退親,婚後對嬌妹亦是百般維護,兩相對比,謝晉自愧不如,故心中對二人只剩下祝福。

  同時,謝晉也感激虞敬堯,是虞敬堯讓他看清了自己,看清了,才能及時迷途知返。

  「表叔,我們不留了,不然明早辭行,只會再多一次離愁。」謝晉淺笑著道,雲淡風輕。

  虞敬堯只覺得危險,從前他看不起謝晉,現在謝晉表現出這般心胸,將來中舉當官是必然,萬一哪天謝晉記起他的奪妻之仇,會不會殺回來找他麻煩?

  那一瞬間,虞敬堯心底冒出了「斬草除根」四字。

  就在此時,謝晉上前幾步,低聲對他道:「表叔,我與嬌妹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我一直都把她當親妹妹看待,今日一別,我與母親多半再也不會回揚州,嬌妹在這邊沒有任何親人,望表叔憐她護她,別再讓她受苦。」

  虞敬堯再度失神。

  謝晉退後,拱手道:「告辭。」

  說完,他扶住杜氏的胳膊,娘倆並肩離去。

  虞敬堯看著謝晉的背影,少年郎一襲青衫,身姿挺直,像書中所說的君子。

  虞敬堯忽然記起,陳嬌讓他背誦《論語》時說過的一番話:「我喜歡君子,虞爺雖非君子,還有改正的機會……」

  虞敬堯定在了原地。

  謝晉生病,是他命人在謝晉的飯菜裡做了手腳,虞敬堯毫不後悔,他從來都是小人,怎麼會給陳嬌前未婚夫翻身當官騎在他頭上的機會?就像現在,他也可以再安排人手假裝劫匪,打斷謝晉的胳膊或腿,永訣後患。

  但,謝晉跟他玩君子這一套。

  虞敬堯冷笑,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是君子了,但他願意給謝晉一次機會,將來謝晉真要回來找他報仇,他再好好陪謝晉玩玩,虞敬堯就不信,自己會輸給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齊知府、國公府的公子都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謝晉,不足為懼。

  謝晉、杜氏走了,陳嬌還是從虞敬堯口中得到的消息。

  虞敬堯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陳嬌抬眼,看到他這樣,陳嬌只問:「三妹妹怎麼辦?」

  「他們走了,你不難過?」虞敬堯不答反問。

  陳嬌沒什麼好難過的,她是半路過來的,與杜氏、謝晉有深厚感情的是死去的原身,對陳嬌而言,杜氏關心她,她回以了尊敬,謝晉退婚,反正她也不喜歡謝晉,替原身的憤怒,也隨著謝晉落榜而平息了大半。

  現在看來,謝晉能捨棄虞家的富貴,本性應該不會太差,陳嬌與其浪費感情在與兩個陌路人的離別上,不如多擔心擔心自己。倘若謝晉不曾毒害原身,那真凶肯定在謝氏、虞瀾中間,也就是說,這個虞家大宅,還藏著一個動輒殺人的狠毒人物。

  「你想我難過?」

  陳嬌瞪著虞敬堯問,她有那麼多要操心的,這男人居然還來試探她對謝晉的感情。

  虞敬堯哼了哼。

  陳嬌真的挺懷疑虞瀾的,為了找靠山也好,為了哄虞敬堯高興也好,陳嬌小鳥依人地縮到他懷裡,靠著虞敬堯的胸膛道:「說真的,三妹妹會不會以為謝晉離開,與我嫁給你多少有點關係?那三妹妹遷怒到我頭上怎麼辦?她本來就不喜歡我了。」

  虞瀾不滿陳嬌,虞敬堯當然知道,但謝晉離開的主因明顯是落榜,三妹應該不會遷怒陳嬌吧?

  「想太多。」虞敬堯笑著揉了揉陳嬌腦袋。

  陳嬌心事重重。

  永安堂裡,得知謝晉不告而別的虞瀾,趴在母親懷裡嗚嗚地哭,哭得傷心極了。

  虞瀾是商家千金,雖然富貴,但平時偶爾接觸到的都是商家子弟,大多還是酒囊飯袋,虞瀾看不上那些人,謝晉玉樹臨風溫文爾雅,還是秀才郎,虞瀾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她花了那麼多心思才得到謝晉的心,謝晉卻說走就走,對她沒有任何留念。

  「娘,我的心都要碎了。」虞瀾哽咽地道。

  謝氏作為母親,她能怎麼辦?只能想盡辦法安慰女兒,抓到個理由就說出來,即便只是猜測。

  「男人都好面子,子淳落榜了,他是無顏再面對你,並非心裡沒你。」

  「我根本不在乎他中不中舉啊!」

  第一次安慰失敗,謝氏又把兒子說的那個違背人倫的理由搬了出來。

  虞瀾嗚嗚哭:「他就是不喜歡我了,不然一開始他怎麼不怕被人彈劾?」

  謝氏就快沒轍了,絞盡腦汁,第三次嘗試道:「其實子淳離開也好,不然他與你嫂子有過婚約,若他娶了你,往後成了一家人,見一次尷尬一次,你說是不是?」

  一直哭個不停的虞瀾,突然抬起頭,腫著眼睛問道:「娘是說,他不娶我,是為了躲避嫂子?」

  謝氏:……

  她就隨口說說的,真沒想太多啊。

  不過,對上女兒淚汪汪的眼睛,謝氏只得應道:「是啊,子淳還是喜歡你的,奈何你們倆沒有緣分,既然他走了,瀾兒就別想了,早點忘了他,到時候娘再給你挑個更好的,你喜歡讀書人,娘就專門從揚州的才子裡面給你挑……」

  謝氏說了很多很多,但虞瀾都沒有聽進去,她腦海裡只剩下陳嬌的影子。

  如果不是陳嬌嫁給了大哥,謝晉就不用忌諱什麼,如果不是陳嬌媚惑了大哥的心,謝晉要走,大哥一定會替她這個親妹妹挽留的。母親說得對,這一切,全怪陳嬌那個狐媚子!一個無父無母的貧家孤女,陳嬌有什麼資格嫁到虞家,有什麼資格白白享受她們虞家的富貴?

  她不配!

  虞瀾抓緊袖子,眼裡是無邊無盡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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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謝晉母子的離開,對陳嬌的生活並沒有什麼影響,依然是白日繼續聽謝氏念叨別人家兒媳婦如何如何好,晚上再被虞敬堯糾纏生孩子,若說唯一的區別,就是虞瀾有陣子沒露面了,多半是待在閨房黯然神傷。

  這日謝氏邀了三位太太來家中打牌,分別是每天都喝兒媳婦煮的湯的吳太太,經常收到兒媳婦孝敬的手抄佛經的郭太太,以及給家裡生了一對兒雙胞胎胖兒子的劉太太。

  「娘跟三位太太關係很好嗎?」虞敬堯不在家,陳嬌與虞湘閒聊道。

  虞湘撇撇嘴,哼道:「好什麼好啊,大哥與這三家比較熟,四家的太太們就經常聚在一起罷了,咱們家最有錢,那三位太太嫉妒娘,總喜歡在別的事情上顯擺給娘看,娘臉上笑呵呵的,背地裡都快嫌棄死了。」

  陳嬌心中微動。

  據陳嬌的觀察,謝氏這人非常簡單,以前謝氏念叨別人家兒媳婦多好多好,陳嬌只當謝氏是真的看她不順眼,現在看來,也許謝氏只是偶爾需要兒媳婦孝敬幾次,她出門做客好有可以炫耀的地方。

  陳嬌沒想特意討好謝氏,不過閑著也是閑著,若做做樣子就能緩和婆媳關係,她為何不試試呢?

  陳嬌吩咐廚房準備蜂蜜、雪梨,然後她只用了兩刻多鐘,就燉了一鍋雪梨湯,用扇子扇涼了些,再加入蜂蜜,蜂蜜雪梨湯就成了。陳嬌一共分了四碗,蓋上蓋子,叫雙兒端著,陳嬌不緩不急地去了永安堂。

  謝氏今天運氣不好,一直在輸,這局好不容易湊成胡局,趕巧陳嬌一跨進門,謝氏就自摸了。

  李嬤嬤是謝氏身邊的心腹,上次她替謝氏調教倆丫鬟,事後被虞敬堯叫過去暗中提點了一頓,李嬤嬤還是精明的,知道這個家終歸是虞敬堯做主,所以她一邊收了虞敬堯的銀子,一邊下定決心要好好替虞敬堯辦事,竭力促使謝氏喜歡陳嬌。

  「少奶奶一來太太就胡了,您說吉利不吉利。」李嬤嬤笑著對謝氏道。

  打牌的人都比較信牌運的,謝氏看眼陳嬌,問道:「你怎麼來了?」

  陳嬌行個禮,恭順地道:「早上給娘請安時,聽見娘咳嗽幾聲,天氣越來越涼了,兒媳剛剛燉了潤肺止咳的雪梨蜂蜜湯,娘與三位太太都嘗嘗吧?」

  謝氏今早確實咳嗽了兩下,沒想到兒媳婦居然記住了,還專門熬了湯來。

  見三位牌友都望向了雙兒手裡的託盤,謝氏突然覺得特別有面子,這仨人天天念叨兒媳婦孝順,她卻從未親眼見過,誰知道真的假的,今日她的兒媳婦卻是真真正正孝順她來了。

  「端過來吧,大家都嘗嘗。」謝氏大方地對三位客人道。

  三位太太禮尚往來,當然都得誇誇陳嬌是個孝順的兒媳婦。

  李嬤嬤往謝氏身邊加了把椅子,請陳嬌坐。

  陳嬌很君子,只看謝氏的牌。

  謝氏打牌不怎麼行,李嬤嬤是下人她不能問,兒媳婦來了,謝氏拿不定主意時,忍不住就問問陳嬌。陳嬌牌藝還可以,尤其擅長觀察別人打的牌,認真地幫著出了幾次主意,幾圈下來,謝氏贏多輸少,都把之前輸的撈了回來。

  她看陳嬌越來越順眼,郭太太不樂意了,不好趕陳嬌,就慈愛地問陳嬌:「少奶奶嫁過來這麼久,可有好消息了?」

  陳嬌心想,再過兩天她嫁過來才滿月,很長嗎?

  謝氏雖然急著抱孫子,自己抱怨兒媳婦屁股小可以,現在郭太太故意噁心她,謝氏就替兒媳婦頂了回去,好笑地看著郭太太:「嬌嬌才進門一個月,你忘了上個月才來我家喝的喜酒?不是我說你啊,最近你總是忘東忘西的,沒事吧?」

  郭太太神色尷尬。

  眾人繼續打牌。

  玩到快吃午飯了才散場,謝氏贏了二十多兩銀子,取出十兩遞給陳嬌:「拿去買零嘴吧。」

  陳嬌笑著收下:「謝娘的賞。」

  傍晚虞敬堯回來,陳嬌擺出那十兩銀子,叫虞敬堯猜她是怎麼得來的。

  虞敬堯摸摸額頭,還真猜不到。

  陳嬌不無得意地講了她去永安堂送湯、打牌的事。

  虞敬堯聞言,笑著將陳嬌拉到懷裡,捏她的鼻子:「看不出來,你心眼還挺多。」

  陳嬌打他手。

  虞敬堯看著懷裡的小美人,覺得陳嬌是太在意他了,才會去討好他的母親。

  心裡暖呼呼的,虞敬堯捧起陳嬌的小手親了親,歎道:「娘那人,其實挺好哄的,她不缺錢,就是好面子,你幫娘賺了面子,她不喜歡你才怪。」

  陳嬌也發現了與謝氏相處的竅門。

  過了兩日,謝氏要出門,陳嬌特意趕在謝氏梳頭打扮的時候去請安,然後她親自給謝氏梳了一個京城官太太們中間頗為時興的髮髻,既端莊大方,又很減齡。雖然這個世界的京城與陳嬌熟悉的那個京城不一樣,但美是共通的。

  謝氏瞅瞅鏡子,覺得兒媳婦的手藝很不錯,到了宴席場所,又被那些太太們眾星捧月般圍著打聽她這髮髻是怎麼想到的,謝氏不禁昂首挺胸,越發得意了。

  陳嬌能讓謝氏顯擺的又何止髮髻?

  她可以教謝氏如何搭配衣裳首飾,可以指點謝氏如何養顏駐容,謝氏邀請別的太太們來虞家,陳嬌招待地井井有條,謝氏帶她去參加外面的宴席,賞花宴陳嬌對各種名品如數家珍,年輕姑娘們展現才藝,陳嬌寫的一手好字做的一手好詩,誰家兒媳婦、女兒也比不上她。

  很快,揚州富太太圈裡就傳遍了,謝氏給她的首富兒子娶了個才貌雙絕的兒媳婦!

  當虞瀾從謝晉的打擊中走出來時,她難以置信地發現,她的親娘對陳嬌竟然完全變了態度。

  「娘,嫂子哪裡是為了你好,分明是在給自己賺名聲。」虞瀾努力離間母親與陳嬌。

  謝氏摸摸自己光滑不少的臉,笑道:「你嫂子名聲好,就是咱們家名聲好,沒區別。」

  兒媳婦若名聲差,她出門也丟人啊。

  虞瀾咬唇,嘟嘴抱怨道:「娘忘了謝晉為何走的了?如果不是嫂子,我早嫁給謝晉了。」

  謝氏笑容一頓,皺眉打量女兒:「謝晉沒考上舉人,他面子擱不住才走的,跟你嫂子有何關係?這話你當著娘的面說說就罷了,出了門千萬別亂提,免得別人背後議論你大哥嫂子。」

  虞瀾心裡一陣陣的發涼,母親也跟大哥一樣,偏心嫂子了?

  她低下頭,掩飾眼中的失望與憤恨。

  謝氏拉起女兒的手,語重心長道:「瀾兒啊,謝晉已經走了,你就別惦記他了,你放心,娘與你大哥會給你挑個更好的夫婿的。」

  虞瀾依然低著頭,半晌才道:「娘替我操心就行了,別拿我的事去煩大哥,大哥多陪陪嫂子,也好早點給我生個侄子,我還想趁出嫁之前多哄哄小侄子呢。」

  提到子嗣一事,謝氏果然又開始發愁兒媳婦的身段了。

  前院正房,陳嬌也在發愁,不對啊,她這個月的月事已經遲了三天了,怎麼還不來?

  陳嬌很擔心,她該不會懷孕了吧?

  晚上虞敬堯回來,就見他的小美人心事重重的,似有煩惱。

  「怎麼了?」虞敬堯坐到椅子上,再將陳嬌拉到懷裡抱著。

  陳嬌抬頭,看著面前的男人。

  平心而論,虞敬堯長得非常俊朗,挺拔的眉毛,狹長的鳳眼,讓他身上多了一種上位者的貴氣與威嚴。而虞敬堯對她,除了一開始的威脅逼迫,後面也是越來越好了,就連她與謝氏不和時,虞敬堯都會向著她。

  可,陳嬌不想生孩子,她是個隨時可能離開的人,她捨得離開虞敬堯,孩子……

  孩子是不一樣的。

  「我,我難受。」陳嬌靠到了虞敬堯肩頭,不想與他對視。

  「難受?」虞敬堯皺眉,立即吩咐外面的丫鬟去請郎中,陳嬌急著阻攔都不行。

  「不是生病那種難受,你叫人回來吧。」陳嬌怕看郎中,怕郎中告訴她她懷孕了。

  虞敬堯卻堅持道:「要入冬了,你身子本來就弱,不能疏忽了。」

  陳嬌無言以對。

  郎中到了後,虞敬堯坐在一旁,看郎中替陳嬌診脈。

  郎中們給婦人看診,通常都會問到月事,陳嬌想撒謊,雙兒嘴快道:「少奶奶月事遲了三日了。」

  虞敬堯眼睛一亮,身為一個經常被親娘催生孫子的大齡男人,特別是與陳嬌有過夫妻之實後,虞敬堯專門看過相關的書籍,甚至走在街上,聽見路旁老太太們聊婦人生孩子,虞敬堯都會偷偷地豎著耳朵聽一會兒。

  「是不是有了?」虞敬堯激動地問郎中。

  郎中扣著陳嬌的手腕,摸著鬍子道:「時日太短,現在還不好說,請少奶奶先好好休息,注意別受寒、受累,半個月後老夫再來給少奶奶請脈。」

  虞敬堯連連應是,親自送郎中出門,順便打聽了更多注意事項。

  郎中咳了咳,到了大門口才最後囑咐道:「有確切消息之前,儘量避免房事罷。」

  虞敬堯翹了一路的嘴角,終於往下耷了耷。

  不過,若她真懷了身孕,忍一陣時日又何妨?

  與郎中道別後,虞敬堯大步去找媳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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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少奶奶可能有喜了,雙兒幾個小丫鬟都挺高興的。

  虞敬堯送完郎中回來,看到一屋子喜氣洋洋的丫鬟,他也美,叫丫鬟去劉喜那兒一人領一兩賞錢。

  雙兒幾個麻雀似的跑了出去,陳嬌無奈地數落虞敬堯:「沒準的事,你……」

  「我說有了就有了,你少瞎想。」虞敬堯迅速打斷小女人的喪氣話,三兩步趕到陳嬌身邊坐下,一手摟陳嬌肩膀,一手隔著衫子輕輕放在了陳嬌腹部,看著那裡洋洋自得:「我餵的那麼勤,上個月沒來已經算遲了,這次肯定中了。」

  陳嬌不知道懷孕會是什麼感覺。

  第一世裡,她只在菩薩施捨的走馬觀花的後續裡看見自己生了韓岳的孩子,但她只是看見了,無法身臨其境,現在,她的肚子裡,可能已經有了個小娃娃?

  陳嬌有點六神無主。

  「先,先別告訴娘吧。」緩了緩,陳嬌囑咐虞敬堯道。

  虞敬堯其實也不敢斷定陳嬌就懷了,他能承受失望,母親盼了多少年的孫子,怕是夠嗆。

  「嗯,都聽你的。」虞敬堯抬頭,親了她一口。

  天黑了,陳嬌梳頭,虞敬堯捧著本書靠在床頭看。

  陳嬌回到床上,見他拿著的是《楚辭》,陳嬌奇了,問道:「怎麼突然看起書來了?」

  陳嬌嫁過來這麼久,虞敬堯看得最多的是賬本。

  虞敬堯看著她笑:「我多挑幾個好字,將來從裡面定個孩子名字。」

  陳嬌又驚又笑。

  虞敬堯卻不理會她的取笑,繼續翻看,一邊看一邊往旁邊的小本子上記字。

  陳嬌躺到內側,看他認真地挑字,看著看著,陳嬌睏了,閉上眼睛睡覺。

  不知過了多久,陳嬌感覺有人在親她的臉,很溫柔的一下,然後,他又挪到下面,親了她肚皮一口。

  這晚,陳嬌夢見虞敬堯送了她一個花盆,她剛往裡面澆了點水,一棵嫩綠的小芽就冒了出來。

  半個月後,郎中來給陳嬌請脈,果然有了身孕。

  虞敬堯神采飛揚,一下子送了郎中百兩診費,可把郎中樂壞了。

  虞敬堯馬上派人將好消息傳給母親,謝氏聽了,本來今天要出門的,她也不去了,扔了剛挑出來的衣裳匆匆跑到兒子兒媳這邊,看到陳嬌,謝氏立即笑成了一朵花。那一剎那,陳嬌莫名想到了韓岳看圈裡野母豬時的眼神。

  總而言之,陳嬌這一有孕,虞敬堯不提了,謝氏對她的態度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以前謝氏不是總想使喚兒媳婦給她熬湯嗎,現在換成謝氏時不時親自下廚給陳嬌做飯燉湯了,誠如虞敬堯所說,陳嬌一躍成了虞家的活菩薩。

  虞瀾是虞家唯一不高興的人。

  大哥偏心嫂子,現在,連母親也偏心嫂子了,對嫂子比對她還好。

  「娘,嫂子現在雙身子,你要不要給大哥挑倆丫鬟?」娘倆獨處時,虞瀾狀似關心地道。

  謝氏正在給未來孫子縫小衣裳,聞言隨口問道:「挑丫鬟幹什麼?」

  虞瀾摸摸耳墜,低頭道:「我,我聽人說,妻子有孕後就不能服侍丈夫了……」

  謝氏動作一頓,抬起頭,皺眉看著女兒:「誰在你面前嘀咕這個?」

  謝氏是不太會教女兒們規矩,但哪個嘴碎的婆子竟然跑去小姑娘身邊念叨男女房裡事了?抓出來,謝氏非打那婆子一頓不可。

  母親關注的點偏了,虞瀾撒個嬌,晃著母親的胳膊道:「娘您別問了,我也是好心,嫂子那麼美,我怕大哥管不住,傷了我的小侄子。」

  謝氏看著女兒,肅容道:「這事我自有計較,你不用操心了,別整天聽那些婆子胡說,多找你妹妹玩去。」小姑娘就該跟小姑娘玩,繡繡花踢踢毽子。

  虞瀾嘟著嘴走了,偷偷留意母親的動靜。

  謝氏思索片刻,把李嬤嬤叫到身邊,低聲商量道:「你說,我要不要給敬堯安排一個通房丫鬟?」

  李嬤嬤臉色大變,連連擺手:「太太,這可千萬使不得啊。」

  謝氏問她原因。

  李嬤嬤湊到主子身邊,推心置腹地問:「太太設身處地的想想,如果當年您懷身子時老爺收倆通房,您會高興?」

  謝氏臉一沉,死老頭子敢碰別的女人,她抓花他的臉!

  李嬤嬤跟著道:「少奶奶本來就單薄體弱,懷孕的時候就得好好地伺候著,不能生氣不能動怒,免得動了胎氣,您這時候安排通房,萬一少奶奶傷心之下動了胎氣……」

  謝氏擺擺手,叫李嬤嬤別說了,她知道該怎麼做了。

  傍晚虞敬堯回來,謝氏好好地告誡了兒子一頓。

  虞敬堯有點心虛,昨晚他才摟著陳嬌各種親,只沒做那最後一步。

  「娘放心,兒子心裡有數。」虞敬堯一本正經地道。

  謝氏瞅瞅兒子,哼道:「實在忍不住,你在外面養一個,別叫嬌嬌知道。」

  謝氏終究只是個婆婆,她現在最在意的是孫子,跟著是兒子,最後才是兒媳婦。

  虞敬堯置之一笑。

  他很挑,活了這麼多年,就陳嬌對了他的胃口,沒有陳嬌的時候他也沒想過養女人,現在嬌妻在側,肚子裡還懷了他的骨肉,他這個時候去外面廝混,那是人幹的事?虞敬堯不是君子,但小人也是人。

  陪母親說完話,虞敬堯回去陪媳婦了。

  陳嬌現在才兩個月的身子,除了偶爾想吐,倒沒有別的感覺。

  虞敬堯經常出門,謝氏怕兒媳婦悶著,做什麼都會叫上兒媳婦,就連她給三女兒虞瀾挑選夫婿,也會叫陳嬌幫忙參詳。過完年虞瀾、虞湘都要十六了,媒人收集了十來位揚州秀才、舉人的畫像,謝氏與陳嬌並排坐著,一張一張翻看。

  如果是給虞湘挑,陳嬌會熱情地點評,但虞瀾,陳嬌不想攙和,謝氏覺得哪個好,她就附和誇兩句,謝氏看不上但她覺得不錯的,陳嬌也絕不會說出來。

  最後,謝氏挑了三張畫像,一邊囑咐雙兒扶陳嬌回正院,一邊派人去請三女兒。

  虞瀾最近過得不順,瘦了,原本明豔的臉龐,竟漸漸露出一絲刻薄陰沉。

  謝氏只當女兒對謝晉舊情難忘,所以現在誇起這三個待選書生來越發地熱絡:「瀾兒快來看看,娘跟你說,這三位是咱們揚州最有前途的才子,我跟你嫂子都覺得好。」

  虞瀾心想,陳嬌盼著她快點出嫁,不好的陳嬌也會說好。

  笑話,這是她的家,她願意住多久就住多久,陳嬌有什麼資格管她?

  陳嬌過得越好,虞瀾就越不痛快。

  這日虞瀾打發她的乳母出去辦事,乳母回來後,偷偷塞了虞瀾一樣東西。

  虞瀾開始與妹妹虞湘頻繁走動起來。

  姐妹倆對陳嬌的態度不一樣,但姐妹之間的關係還是不錯的,尤其是得知母親、兄長已經開始替姐姐挑選夫婿了,虞湘就更加珍惜與虞瀾的姐妹情。

  虞湘很喜歡做糕點小吃,聽說嫂子食欲不振,今日虞湘準備做紅豆糕給嫂子嘗嘗。

  「我也幫忙吧。」虞瀾很感興趣的道。

  「好啊。」虞湘並沒有多想。

  姐妹倆只幹精細活兒,燒火這等粗活還是交給丫鬟。

  快到晌午,紅豆糕做好了,虞湘邀請虞瀾與她同去送糕點。

  虞瀾苦笑道:「我就不去了,你多陪陪嫂子吧。」

  虞湘還想再勸,虞瀾已經走了。

  虞湘望著姐姐的背影,猜測姐姐是想與嫂子親近了,只是不知如何親近,虞湘便想當這個中間人。

  「嫂子,你看我做的紅豆糕怎麼樣?」

  來到正院,虞湘將食盒放到陳嬌面前,獻寶似的打開蓋子。

  蓋子剛開,陳嬌就聞到了香甜的紅豆糕氣息,低頭一看,只見色澤誘人的紅豆糕上,還點綴著一顆顆青色的葡萄乾。

  「這是西域那邊的葡萄乾,酸酸甜甜的。」虞湘用筷子夾出一塊兒紅豆糕放到託盤上,一邊遞給陳嬌一邊道:「嫂子嘗嘗吧,我跟三姐姐在廚房忙活了半天,就蒸了這麼幾塊兒,都給嫂子端來啦。」

  陳嬌都準備接了,聽到「三姐姐」,她詫異地看向虞湘。

  虞湘笑道:「三姐姐主動幫忙的呢。」

  小姑娘天真活潑,一心一意要幫親姐姐改善與嫂子的關係,陳嬌看看託盤裡的糕點,想到虞瀾那雙陰沉沉的眼睛,想到曾經在國公府聽說過的一些宅門齷齪,這出自虞瀾手裡的紅豆糕,她還真不敢吃。

  可是不吃,她又怎麼有機會確認紅豆糕裡是否加了某種特別的料?

  「有點渴,妹妹幫我倒碗茶吧。」陳嬌接過糕點,自然而然地道。

  虞湘開心地去倒茶。

  陳嬌就趁虞湘轉身的功夫,偷偷掐了一塊兒紅豆糕下來藏進袖子中,再迅速抬到嘴邊,好像剛剛吃了一口似的。

  虞湘端著茶碗回來了。

  陳嬌放下少了一角的紅豆糕,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眼看虞湘也要吃紅豆糕,陳嬌一急,丟了茶碗,突然捂住了肚子。

  虞湘嚇死了:「嫂子你怎麼了?」

  陳嬌緊緊皺著眉頭,痛苦道:「我,我肚子疼,快去叫你大哥回來。」

  虞湘哪見過這種場面,忙叫雙兒去找劉喜,劉喜沉穩多了,派出兩撥人,一撥人去請虞敬堯,一撥人去請郎中。

  虞敬堯比郎中先趕過來,風似的衝進內室,看到母親、妹妹都守在床邊。

  「敬堯。」看到丈夫,陳嬌可憐巴巴地喚道。

  陳嬌的腹痛是假的,但她的害怕是真的,一怕虞瀾真的那麼歹毒,一怕自己多疑了,糕點其實沒事,而虞敬堯會起疑,兩重害怕,陳嬌的臉就變得蒼白起來。不過,陳嬌並不後悔,事出反常必有妖,虞瀾真動了手腳,陳嬌便可借此機會揪她出來,虞瀾清白,陳嬌頂多落個大驚小怪的埋怨,沒什麼大損失。

  「好好的怎麼突然肚子疼了?」虞敬堯毫不顧忌地擠開母親,沉著臉握住了陳嬌的小手,語氣嚴厲,看陳嬌的眼神卻充滿了關心。

  陳嬌難受般不說話。

  虞湘結結巴巴地道:「我,我給嫂子做了紅豆糕,嫂子才吃一口,就這樣了。」

  虞敬堯猛地看向妹妹!

  他那兇神惡煞的樣子,嚇得虞湘連退數步,旁邊的謝氏也受驚不小。

  幸好,虞敬堯很快就將目光投向了虞湘身後的桌子,那裡還擺著一匣子糕點。

  「與妹妹無關,我早上就不大舒服了。」陳嬌見了,怕虞敬堯懷疑錯妹妹,虛弱地道。

  虞敬堯還是盯著那匣子紅豆糕。

  虞敬堯當然相信一直與陳嬌交好的小妹妹不會害嫂子,可虞敬堯在揚州是有仇家的,多少人巴不得他斷子絕孫,巴不得虞家的綢緞莊後繼無人,如今陳嬌懷孕的消息早傳開了,會不會有人買通了妹妹身邊的丫鬟,利用吃食來陷害他的子嗣?

  虞敬堯也在別人府中安插了棋子,包括齊知府的宅子,現在他懷疑妹妹身邊有內賊,也很正常。

  人心惶惶之際,郎中到了。

  號完脈,郎中覺得陳嬌沒有大礙,但人家沒事會找他?因此郎中就說了些套話,譬如叮囑陳嬌不要勞累什麼的。

  虞敬堯讓母親妹妹陪妻子,他送郎中出門,順手抄走了那匣紅豆糕,包括陳嬌沒吃完的那塊兒。

  「我懷疑這些紅豆糕不乾淨,煩請您驗驗。」

  前院書房,虞敬堯冷聲道。

  郎中心裡一驚,捏起一塊兒紅豆糕聞了聞,再咬一口,閉著眼睛細細分辨,分辨了幾下,郎中的神情就變了,難以置信地對虞敬堯道:「虞爺,這糕裡被人下了墮胎藥!」

  虞敬堯握拳:「當真?」

  郎中馬上道:「這裡有歸尾、紅花、桃仁,全有活血墮胎之效,虞爺若不信,可再請名醫查驗。」

  虞敬堯信。

  「關係家中隱私,還請先生保密。」虞敬堯朝郎中拱了拱手。

  郎中自然應允。

  派劉喜去送郎中,虞敬堯盯著桌子上的糕點,黑眸裡突然浮起前所未有的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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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交代劉喜做了一件事,虞敬堯才重新回了後院。

  「娘,你們先回去吧,我陪嬌嬌說說話。」虞敬堯神色如常地道。

  「行,你陪嬌嬌,有什麼事及時知會我一聲。」謝氏站起來,不太放心地道。

  虞敬堯點點頭。

  謝氏就領著虞湘往外走。

  陳嬌想起身目送,被虞敬堯眼疾手快地摁住了,而陳嬌躺在床裡面,根本看不見屏風外的桌子,也自然不知道,那匣子紅豆糕已經不見了。

  「虛驚一場,沒耽誤你事情吧?」陳嬌歉疚地望著虞敬堯。

  虞敬堯無法形容心裡的滋味兒。

  她都不知道她差點會經歷什麼,反而擔心他的生意。

  「今天不忙,你怎麼樣,吃了幾塊兒紅豆糕?」既然已經證明紅豆糕裡有墮胎藥,即便郎中已經為陳嬌看過脈了,虞敬堯仍然擔心會有隱患。

  陳嬌笑:「就吃了一口,我都說了,跟紅豆糕沒關係,瞧你剛剛把四妹妹嚇的,都快哭了。」

  虞敬堯眼底掠過一絲陰霾。

  陳嬌剛剛那番話就是為了試探,見虞敬堯這樣,陳嬌懂了,虞敬堯已經懷疑紅豆糕有問題了。男人懷疑,肯定會查下去,那麼無需陳嬌主動提及虞瀾,以虞敬堯的本事,肯定也能查出來。

  事到如今,陳嬌相信虞瀾就是曾經害死原身的兇手,陳嬌知道,虞敬堯與虞瀾是親兄妹,別說虞瀾這次害她沒成功,即便成功了,虞敬堯最多動用家法訓斥虞瀾一番,不會再做什麼,可陳嬌還是希望虞敬堯給予虞瀾他能想到的最嚴厲的教訓。

  想讓虞敬堯狠心,陳嬌就必須加深虞敬堯的憤怒。

  「上來,抱抱我。」陳嬌握住虞敬堯放在旁邊的手,小聲撒嬌。

  那聲音細細的,目光充滿了依賴,虞敬堯連帳子都沒放,馬上脫鞋躺了下去,將陳嬌抱到懷裡。

  陳嬌抵著他肩膀,後怕地道:「剛開始肚子一陣一陣地絞,我害怕極了。」

  虞敬堯脖子上的青筋都暴出來了,這是她吃得少,萬一……

  「下午再叫郎中過來看看。」虞敬堯親著她額頭道,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陳嬌拉過他的大手,貼著自己的肚子捂著:「幸好沒事,不然我真怕娘嫌棄我沒用,娘才喜歡我一點,還有你,我這次若不爭氣,下次娘再給你安排通房,你肯定就收下了。」

  「又瞎想。」虞敬堯低下頭,懲罰似的在她鼻尖兒咬了一下,咬完再親親,托起她下巴道:「有我在,你會好好的,咱們的孩子也會順順利利地生下來,你與其胡思亂想,不如多吃點飯,看你瘦的,別人家媳婦懷孕了都長肉,就你掉肉,好像我們苛待你似的。」

  「好啊,你給我取塊兒紅豆糕來,我現在就想吃甜的,上面還有葡萄乾呢。」陳嬌咽咽口水,笑著道。

  虞敬堯的臉,瞬間黑成了煤炭。

  陳嬌就像沒看見似的,期待地望著他。

  「都涼了,你想吃甜的,晚上給你煮紅棗粥。」虞敬堯很快找了理由,哄孩子似的道。

  陳嬌撇撇嘴,勉強接受了這個安排。

  晌午虞敬堯陪陳嬌吃了午飯,再把郎中請過來,確認無事後,虞敬堯摟著陳嬌哄她睡覺。

  兇手自己露出了馬腳,馬腳也被虞敬堯抓住了,陳嬌身心輕鬆,沒多久就睡著了。

  「嬌嬌?」虞敬堯低低喚了一聲。

  陳嬌靜靜地躺著,眉目舒展。

  虞敬堯小心翼翼地坐了起來,叮囑雙兒好好伺候著,他帶著一身的戾氣去了前院一間偏房。

  虞湘身邊的兩個丫鬟、一個乳母、小廚房的婆子以及燒火丫頭都在這裡,低著腦袋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

  劉喜湊到虞敬堯身邊,低聲道:「爺,我問過了,只有廚房的孫婆子、丫鬟小紅有機會。」

  虞敬堯頷首,坐在椅子上。

  劉喜就讓無關的人出去了。

  虞敬堯目光陰鷙地盯著孫婆子、小紅。

  劉喜將一匣子紅豆糕放到孫婆子、小紅面前,指著那紅豆糕道:「郎中在這糕裡發現了墮胎藥,如果少奶奶吃下去,後果你們都知道吧?」

  孫婆子、小紅總算明白自己為何會被帶到這裡了,小紅才十三歲,當場沒了主意,孫婆子驚嚇過後,立即朝虞敬堯磕起頭來:「大爺明察,四姑娘十歲起我就過去伺候她了,我對姑娘忠心耿耿,絕不敢下藥毒害少奶奶啊!」

  小紅笨拙地學她,一邊磕頭一邊保證。

  不用刑,誰會承認?

  虞敬堯垂下眼簾,轉了轉大手指上的墨玉扳指。

  劉喜手腳麻利地將孫婆子、小紅綁了起來,開始用刑,那種既能要人命又不會留下傷口的刑。

  小紅只會喊冤枉,孫婆子到底多吃了幾十年的鹽,忍受折磨的同時,孫婆子突然想起了好多事,譬如虞家下人中早就傳開的少奶奶、謝晉、三姑娘之間的恩怨,譬如少奶奶進門後與三姑娘一直關係冷淡,譬如三姑娘最近突然與四姑娘熱絡了起來……

  「是,是三姑娘……」

  再次得到喘氣之機,孫婆子一邊劇烈地咳嗽,一邊含糊不清地說了出來。

  虞敬堯抬眼。

  劉喜則一巴掌甩到了孫婆子臉上:「吃了豹膽了,竟敢冤枉三姑娘!」

  孫婆子紅著眼睛搖頭:「我沒胡說!三姑娘一向與少奶奶不合,為何四姑娘給少奶奶做糕點她會主動幫忙,為何四姑娘給少奶奶送過那麼多吃食都沒事,偏偏這次就查出墮胎藥了?大爺明鑒啊,我們真是冤枉的!」

  這樣的解釋,劉喜還想再扇孫婆子巴掌的手,就懸在了半空。

  劉喜回頭,緊張地看向主子。

  虞敬堯沉默許久,叫孫婆子再說一編上午兩位姑娘做糕點時的情形。

  孫婆子一五一十地回憶起來。

  虞敬堯只聽見了一句,紅豆煮熟後攪成泥的活兒,是他的三妹妹虞瀾做的。

  要想讓每塊兒紅豆糕都含毒,攪泥是唯一的機會。

  「關到柴房。」虞敬堯閉著眼睛道。

  當晚,陳嬌入睡後,虞敬堯領著劉喜去了虞瀾的院子。

  虞瀾已經睡下了,突然被丫鬟叫醒,她匆匆穿好衣服,出來一看,她最親近的乳母與兩個大丫鬟都跪在堂屋,兄長一身黑衣,活閻王似的站在三人之前。

  「大哥怎麼來了?」虞瀾疑惑地問。

  虞敬堯沒看她,叫乳母三人抬起頭,他審視三人的眼睛,問:「你們當中,誰碰過墮胎藥?」

  毫無預兆的問題,虞瀾的兩個丫鬟都面露茫然,只有年近四十的乳母,明顯地慌了下,雖然馬上就被她用疑惑掩飾了過去,卻又如何能逃過虞敬堯的眼睛?

  那一刻,虞敬堯抬腳就踹了過去!

  乳母破麻袋似的往後翻了個跟頭,口中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

  「你們倆出去,出去。」

  兇手抓出來了,劉喜識趣地將兩個無關的丫鬟往外趕,他也一溜煙似的退到了院子中。

  乳母緩過一口氣來,看都不敢看虞敬堯,伏在地上嗚嗚地哭。

  姑娘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證沒人會發現,還給了她五十兩銀子,乳母財迷心竅就去跑腿了。

  乳母很怕,她在等虞敬堯發問,只要虞敬堯問,她也不管姑娘了,一定會全部交待!

  虞敬堯不需要乳母交待,三妹院子裡碰過紅豆糕的只有三妹,虞敬堯確定這邊有人買過墮胎藥,就等於拿到了三妹害人的鐵證。

  「滾。」背對身後的妹妹,虞敬堯低聲朝乳母喝道。

  乳母屁滾尿流地爬了出去。

  劉喜從外面關上門,聽著劉喜的腳步聲走遠了,虞敬堯才緩緩轉身。

  虞瀾面白如紙。

  她算計了很多,唯獨沒料到,兄長這麼快就會查到她頭上,一聲審問就抓出了乳母。

  虞瀾也估測過最壞的後果,最壞就是兄長從此厭棄了她,可再厭棄她也是他的親妹妹,兄長不會對她怎麼樣,而陳嬌吃了紅豆糕丟了孩子,丟了兄長與母親的寵愛,那樣的陳嬌,比她這個地位穩固的富家千金慘多了。

  可設想時再冷靜,當虞瀾親眼目睹兄長打人,親眼面對鬼厲似的兄長,虞瀾還是怕了。

  她想否認,都哆哆嗦嗦地開不了口。

  「就因為你嫂子與謝晉有過婚約,就因為謝晉不要你了,你便恨你嫂子恨到了這個地步?」

  虞敬堯一步一步逼近妹妹,眼裡有憤怒,有唾棄,唯獨沒有兄妹情。

  虞瀾怕到極致,突然不怕了!

  「是,我恨她!」迎著兄長吃人的目光,虞瀾眼睛睜大,聲音抬高,近乎瘋狂:「我是你親妹妹,你卻為了她一個賤人眼睜睜看著謝晉離開而不挽留,你心裡哪還有我這個妹妹?我不甘心,憑什麼她一個賤人……」

  「啪」的一聲,虞敬堯狠狠地打了虞瀾一耳光。

  男人力氣之大,虞瀾直接往後摔到了地上,臉上火辣辣地疼,虞瀾摸摸嘴角,然後,難以置信地回頭,眼裡委屈的淚與嘴角鮮紅的血一起往下流:「你,你打我……」

  虞敬堯看著地上的親妹妹,聲音冰冷:「你該慶倖你是我妹妹,若你不是,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虞瀾愣住了。

  虞敬堯最後看她一眼,轉身離去。

  翌日,虞敬堯將虞瀾身邊的僕人徹底換了一遍,嚴令下去,禁止三姑娘跨出房門半步。

  這陣勢不小,陳嬌想裝不知都不行,擔憂地問虞敬堯原因,虞敬堯沒跟她說。

  親女兒被禁足了,謝氏肯定急啊,找到兒子面前要說法。

  虞敬堯讓劉喜將虞瀾的乳母提了過來。

  知道真相的謝氏,跌坐在了椅子上。

  她的女兒,居然要害她的孫子。

  謝氏無法接受。

  「娘,三妹心思歹毒,她出嫁之前,我不會放她出來害人。」虞敬堯不容商量地道。

  孫子畢竟還好好地待在兒媳婦肚子裡,謝氏一邊怨女兒糊塗,一邊心疼,試圖讓兒子給女兒定個禁足時間,別一直關著:「敬堯,瀾兒是你親妹妹啊,你別這樣對她。」

  謝氏都哭了。

  虞敬堯只是冷笑:「她下毒之時,可有想過她要害的是她親哥哥的骨肉?」

  謝氏失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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