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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九歌 - 《萬福小婢(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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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7 00:23:5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我天,那黃大人不是賠進去兩千兩?”春花真給嚇到了,直接扭身抬頭看周清貞。

    姐姐驚詫的樣子也很美,周清貞雙手還按在春花肩上,低頭在春花額上輕啄一下:“男方是翰林家,最清貧的地方,官階也比黃大人低兩品三階。”

    這個春花知道,男方祖父是從五品翰林侍讀學士,不過據聽說新郎官很厲害十八歲時中秀才,還是稟生前程不可限量。

    “那新郎官有什麼厲害的,阿貞像他那麼大都是金榜探花郎。”春花得意的站起來轉身,跪在椅子上抱住周清貞在他鼻尖上親一下“世上的人,阿貞最厲害。”

    姐姐喜歡就好,周清貞眉目溫柔眼神繾綣,攬住姐姐的腰輕輕吻下去。油燈靜靜的燃燒,屋裡一對佳人纏綿,只可惜生活總有許多瑣事要操心。

    “所以說黃大人是看中孫女婿的將來,才把孫女低嫁還倒貼許多嫁妝?”

    “嗯”周清貞改為春花按摩百會穴,太醫教過幾個穴位,常年按摩或許能治好頭風。

    春花食指在扶手上輕敲:“這樣的話我算算咱們嫁玉嬌,差不多準備一千銀子,安頓老六差不多得四五千銀子。”周清恭這裡因為還要算宅院,所以很費銀子。

    周清貞手上沒停掃了一眼桌上的油燈,他們夫妻兩都不是會經商的,收入就指著俸祿和田鋪,春花為了節省蠟燭都不常用,便是油燈這麼大屋子也只有兩盞。

    都是為了那拖累的一大家子,周清貞垂目力道適中的按摩。春花拉下周清貞手握住,向後靠到他懷裡:“我就盼著他們趕緊長大,嫁的嫁娶的娶咱們就解脫了。”

    哪有那麼容易真等周清恭成親,晚照也就差不多長大該攢嫁妝尋摸婆家。周清貞身體向前靠,讓姐姐依的更舒服些。

    “阿貞,我想起件事還是順子出事之前,三姑娘那話頭似乎還想給周清嗣成親。”

    “嗯,那也是錢氏的意思,不僅想給老五成親,還想把三姑娘嫁出去。”

    “什麼?”春花在周清貞懷裡訝異扭頭向上看,給周清嗣成親不算很奇怪,畢竟鄉下也有人給傻兒子成親,可是周長安……

    “三姑娘那樣的身體咋懷孕生子,那不是要命嗎。”

    周清貞輕吻一下姐姐,把她從椅子裡抱起來放到炕上:“姐姐隨他們去吧,清嗣成親後放到莊子上,錢氏肯定很高興,周長安早點嫁人免得老來煩你。”

    春花被周清貞放到被窩裡,蓋好被子猶不死心:“那怎麼行,老五那樣子不是害人家姑娘,再說他能人道不?還有三姑娘,女人生孩子那是過鬼門關,就她那身量……”春花打了一個寒顫。

    這些事跟我有什麼關係,周清貞對其他人從來一片冷漠,但是姐姐總要勸:“總是他們自己求得。”

    春花聽得心裡沉甸甸的,論理全都打發了才安生,可是同為女子她不想害別的姑娘,也不想周長安為生產九死一生。

    北方的四月暮春初夏,牡丹薔薇依次綻放,迎面微風似乎都含著甜膩芬芳,這是一年最好的季節,這一年四月初五也是周清貞二十五歲生辰。

    早上起來春花給他穿上自己新縫的竹青色襴衫,只在袖口和袍腳繡著深綠色浪花紋,看起來文雅又飄逸。

    周清貞雖然身居三品高位,其實還很年輕,這一身裝扮半點不像朝廷大員,明明是如玉君子。春花後退幾步上下打量,看的笑眯眯:“阿貞最好看。”

    兩人攜手出屋正堂早等著一堆人,綠萼建蘭伺候兩人到八仙桌兩邊坐下。小晚照穿著水紅色繡蝴蝶的襖裙,在香兒和奶娘的照顧下先給周清貞祝壽:“祝爹爹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春花坐在另一邊上首看著怡兒,心裡樂呵這小丫頭自從能穿裙子,再也不肯穿褲子,不知跟誰學的這麼臭美。

    坐在另一邊的周清貞,似有所感轉頭對春花一笑,姐姐最愛美只是從來不能放開手打扮。

    “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月底就要滿兩歲的初陽,也在奶娘照顧下像模像樣彎腰作揖。這小傢伙快兩歲不開口,春花剛著急準備請太醫看看,誰知道小傢伙就突然會說話了,雖然奶聲奶氣卻字正腔圓。

    然後是綠萼建蘭雙雙在堂前屈膝:“祝老爺安康長樂。”下來是兩個奶娘,出去院子裡還等著兩個粗使嬤嬤,一干小丫頭。

    春花在水榭置了小小宴席,周清嗣在來康的伺候下也彎腰拱拳,說出不知練了多久的話:“哥哥、健康。”周清恭並沒有在這裡,因為他們學堂沒放假。

    還有幾個周清貞在都察院關係好的同僚,領著家眷過來熱鬧。宴席並不大不過兩桌人,好在都是彼此熟識的人,吹吹四月暖風聽聽女先生說書,看著孩子們玩鬧談談兒女經倒也其樂融融。

    建蘭看春花和一位禦史夫人說的正在好笑處,神色輕鬆實在不想過來掃興,卻無可奈何的捏著帕子過來欠身啟稟:“夫人,老夫人說今天是老爺的好日子,讓三姑娘四姑娘來給老爺祝賀生辰,並說老太爺身子沒什麼大礙,有她和姨奶奶們伺候就行了。讓兩位姑娘留下,跟著夫人學理家。”

    春花輕鬆的神色一斂,又笑道:“請姑娘們進來,也好見見客人。”

    “是”

    今天回來是錢氏和周長安算計很久的,只是沒想到還能見到別的官家夫人,周長安心臟遏制不住的砰砰跳。

    她斂眉垂目行走間裙角不揚,恭敬嫻雅碎步到周清貞面前屈膝欠身,做鶯聲燕語:“祝哥哥青春常健。”

    “祝三哥事事順心。”周玉嬌跟在後邊。

    周清貞這一桌都是朝廷官員,雖說沒那麼多避諱,和兩個小女孩也沒什麼說得。不過等周清貞笑著點頭,兩個姑娘就被領到春花席上。

    周長安差點忍不住眉飛色舞,看你這次還有什麼法子能攔著我見人。

    其實周長安想多了春花根本沒想攔她,只是人家請客心裡大概都有數,知道他們家過往,根本不會有人想起請周府姑娘,那不是給春花添堵嗎?養著就夠糟心了,誰還到處帶著。

    “給諸位夫人見禮。”周長安略帶羞色的屈膝。

    客人中有為劉禦史夫人,性子爽朗當即笑道:“我記得你們家三姑娘是嫡女……”

    周長安略帶矜持垂目:“夫人說的是。”

    “那怎麼嫡女還沒見禮,你這庶女先出來了?”

    周長安聽了心裡竊喜,嫡庶有別只要走到明面上她就是三品大員嫡妹,除去王公貴族只論朝官,她的身價很不低了。

    “是長安修養不夠,竟然沒有嫡女氣度讓夫人見笑。”周長安略略欠身,表現的大度謙和。

    劉禦史夫人看看後邊還沒見禮的周玉嬌,再看看周長安,驚訝的拿帕子捂住嘴:“我聽說周府三姑娘應該十二三了吧?”

    春花從綠萼手裡接過帕子半低頭在嘴角沾沾,心裡想起周清貞的話周長安是想嫁人的,果然不等她說話,周長安先羞澀開口。

    “長安虛度十四春,明年二月便是及笄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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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7 00:24:10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

    周長安很想在此時將春花一軍,讓她明年不得不為自己辦及笄禮,但是想著自己將來攥在春花手裡,到底不敢開口說‘如果嫂嫂明年替長安舉辦及笄禮,還請眾位夫人賞光’的話來。

    一個及笄禮讓春花明確了周長安的心意,她確實想要嫁人,女子及笄便是可以許人問嫁的意思。姑嫂兩心思都轉了一圈,宴席上幾位夫人卻十分吃驚,她們忘了戲臺上女先生精彩的故事,都滿臉意外看著周長安。

    還是劉夫人沒忍住先爆出口:“那你怎麼這麼矮小?”劉夫人再看看一直垂目等在後邊的周玉嬌,確實比周長安高大半頭。

    春花一邊招手讓周玉嬌上來見禮,一邊笑著解釋:“三姑娘娘胎內先天不足,自出生便比別的女孩兒小。”

    周玉嬌這邊上來見禮,周長安被安排坐在下首參加宴席,會被計較身高她早就準備好了,可真的攤到面前還是很難堪。好在這裡都是已婚婦人,不需要她應酬她只要裝模作樣喝茶聽曲就行,不至於露相。

    不管怎樣周長安心裡還是滿意的,今天總算讓別家夫人知道,右副都禦使周家有一位即將及笄的嫡女。

    一場小小藉著聽曲為名的生辰宴,就這麼過去了。春花心裡記掛周長安心思,第二天周清貞上朝去後,理完家務顧不上休息就派箬竹請周長安過來說話。

    晚照在院裡玩耍看見吳媽媽和麥子、張媽媽、李衛出來,知道娘親忙完了,蹦蹦跳跳跑到西廂:“弟弟,咱們去找娘親一起到花園玩。”

    張媽媽是雇來的負責廚房,李衛也是雇來的,王六回宮後他管府裡護衛和家丁。

    快兩歲的小初陽手裡還舉著一塊七巧板,聽到姐姐的話皺眉思量那個更有吸引力,晚照卻不肯讓他思量,搶了他的七巧板放到榻上:“七巧板有什麼好玩,娘親讓人在花園榆樹上紮了秋千咱們去玩。”小初陽對晃來晃去的秋千沒什麼愛好,不過和娘親一起去花園還不錯。

    夫人府連帶兩個田莊,現在大大小小也有六七十號人,每月一百二十兩銀子實在緊緊巴巴,只月例就去了一大半,還有一年四季的衣裳首飾胭脂水粉等。春花不得已每月把自己俸祿也填進去,然後親自精打細算維持日常,為此她雖然常在家裡卻有一堆事要操心,能完全陪孩子的時間並不很多。

    姐弟兩大手拉小手,領著奶娘丫鬟沿著抄手遊廊走到正房:“女兒晚照和弟弟求見娘親。”屋裡春花合上帳冊好笑,沒有吳媽媽教怡兒也就只會這一點規矩。

    “大小姐請進來吧。”

    怡兒領著初陽走進正屋,依舊是兩下裡三椅兩幾,正堂八仙桌四出頭的官帽椅,牆上的畫、堂中的地衣,甚至連牆角那盆信安侯府送的羅漢松也沒變。

    點點細枝末節能看出春花確實極為儉省,不過這些對春花來講都值得,最起碼周清貞每年的俸祿能全須全尾的攢起來,田莊鋪子的收益除去人情往來和意外花費,也能省下一半。每年能能攢下兩千六七銀子讓春花稍微鬆口氣,誰讓將來花銀子的地方太多呢。

    “娘親忙完了,咱們去花園蕩秋千玩。”怡兒雖然性子外向卻也懂事,放開弟弟手才蹦蹦跳跳撲到春花膝頭。

    春花就手把女兒抱到腿上,又把後邊慢慢跟過來的小兒子也抱到腿上,一邊一個左右親親才開口:“娘一會兒和你們三姑姑有事說,怡兒和奶娘去玩好不好。”

    小丫頭癟嘴,兩個姑姑她比較喜歡四姑姑,三姑姑感覺總隔著一層。

    “聽話”春花示意兩個奶娘把孩子們抱下去“等下午你們睡起來,娘親帶你們去玩。”這邊哄好孩子,春花一盞茶沒喝完,箬竹在外邊啟稟。

    “夫人,三姑娘請來了。”

    春花放下茶盞整整衣襟鬢髮,建蘭笑微微過去掀開簾子:“夫人請三姑娘進去。”

    “給嫂嫂請安”周長安斂衽為禮,神色看起來恭敬裡帶著幾分親近。

    “起來坐下說話”

    “謝嫂嫂”

    春花看著周長安一舉一動都合乎閨秀標準,就知道她私下裡沒少下功夫。春花心裡暗歎一口氣,等周長坐穩建蘭上茶後和氣開口。

    “你明年滿十五擱在平常人家,現在就可以慢慢尋摸合適婆家……”

    這話讓周長安下意識繃緊脊背,心臟撲通撲通跳。

    春花發現周長安的緊張不由皺了下眉頭,語氣卻還溫和:“只是你身量實在不足,我和你三哥商量有意養你一生……”

    “不!”周長安幾乎是尖叫著從椅子上跳下來,她的胸脯急劇起伏,兩手捏緊才沒撲到春花面前。周長安心裡泛出許多惡意,比如周清貞兩口子卑鄙無恥,拿她報復錢氏;比如他們兩口子捨不得錢財,不讓她嫁人好省下聘禮。

    可是關鍵時刻她還是忍下了,畢竟在這裡住了快兩年,她平常的吃穿和春花怡兒並沒有什麼區別,春花從來不曾克扣她什麼。

    忍下心裡一時的激憤驚慌,周長安對著春花蹲身到地:“嫂嫂,天下女子誰不出嫁,長安不願為周家之恥。”

    那一聲‘不’讓春花知道周長安對於嫁人到底是什麼態度。如果是八九歲的春花,她肯定不屑一顧愛咋咋去;如果是十六七的春花,大概會挑挑眉然後愛咋咋去;可是春花今年二十七,她有一雙兒女是一位母親。

    也許做了母親的女人心都會變得柔軟,她忍不住好生勸說:“女人生孩子那是鬼門關過一遭,我是經過的,你這身量實在九死一生,再說萬一生下孩子再有不足,不是叫人看不起?”

    周長安抬起頭語氣堅決:“我聽人說過鄉下有些童養媳,十一二歲便生下孩子,長安比她們又差了什麼?”

    “嫂嫂好意長安心領了,可是長安沒有一輩老死家中的道理,請嫂嫂成全。”

    春花看著蹲在地上一點點的周長安,得到的只有義無反顧的神情。半晌春花扭頭端起桌上的茶盞慢慢喝,看起來不過十歲女童真能嫁人?

    “嫂嫂!”春花的猶豫讓周長安緊張不已,直接從地上站起來“嫂嫂是不是嫉恨我娘當年虧待哥哥,所以才不許長安出嫁?”

    呵,春花心裡冷笑這要是十年前的她,能直接一巴掌扇飛周長安,可見這幾年她的涵養好了許多。不過春花到底是春花,她不做出力不討好的事情。

    ‘叮’的一聲茶盞被春花輕輕放到桌上,轉頭神色淡漠:“你去信請老夫人過來一趟,我問問她的意思。”

    錢氏來的十分匆忙,周清嗣的事像塊石頭壓在她的心上,她現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把周長安嫁出去,然後回頭幫周清嗣謀劃一房妻子,就是不能生領養一個也好。

    春花和錢氏談過之後,又和周清貞談過之後,終於決定由她們去。她沒法替別人決定日子怎麼過,提點到了,其它看個人吧。

    五月十六都察院左副都禦史母親七十大壽,春花領著精心打扮過的周長安和周玉嬌去拜夀。周長安激動地幾乎睡不著,似乎錦繡前程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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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7 00:24:28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二章

    可惜事情卻異常艱難,就拿第一次拜夀來說。那些錦衣繡裙的夫人們原本都和藹可親,但是知道她的年齡後卻都掩不住驚訝,有的是憐憫有的是嫌惡。不管哪種轉過身,周長安似乎都能聽到竊竊私語。

    ‘看見沒,天殘’

    ‘娘,那就是侏儒嗎?’

    ‘咦——這樣的姑娘養大幹嘛,’

    ‘就是,就算養大也不該領出來丟人’

    ……

    種種刻薄的話語,像鞭子一樣一下下抽在周長安身上,更讓她不能忍受的是,因為她反稱的周玉嬌十分出脫,得到眾位夫人的笑臉和讚賞。

    憑什麼!憑什麼!儀態儀姿她比周玉嬌下的功夫更多,她才是周家嫡女!

    春花看著周長安對人強顏歡笑,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一同帶出去的,已經有好幾家夫人替家中庶子問周玉嬌,卻沒人問周長安。

    想來也是就算替庶子求娶,最起碼也得娶個四肢健全的,娶周長安回家豈不是找人嘲笑。

    從五月到十月,春花領著兩個姑娘參加了十來次宴會,周長安始終無人問津。一陣秋風一場秋雨天氣寒涼下來,周清貞不許春花再出去行走,他怎麼會允許因為不相干的人,讓姐姐吹風受涼。

    秋雨過後因為春花不耐冷風,屋裡早早燃氣火盆——春花不讓太早燒火牆太費柴火。周清貞坐在溫暖的正廳叫來周長安吩咐:“母親的心思我都知道了,明年及笄禮後,我替你說戶人家。”

    周長安心裡一熱眼淚差點流下來,沒遭人白眼不知其中辛酸,為了嫁戶好人家,她不知笑臉迎了多少冷臉。

    “哥哥費心”周長安真心實意從椅子上起來到堂前蹲身。

    周清貞眉目淡淡:“三姑娘不必謝的太早,你出去過那麼多次,就該知道高官家不會有人娶你,哪怕庶子,人家主母也要名聲的。”

    周長安心裡一痛,眼眶滾滾淚水忍著不往下落:“長安明白,但求哥哥別讓長安嫁的還不如四姑娘。”

    “這個容易。”

    周長安走了春花從套間出來,挽住起身相迎的周清貞一起回內室。內室裡也燃著熏爐,屋裡沒有一絲涼氣,春花挽著周清貞在羅漢榻坐下,順手從幾案上端起一盞清茶遞給他:“秋燥屋裡又熱,要記得多喝蜂蜜茶。”

    “嗯”周清貞端在手裡慢慢啜飲,姐姐的話他一向都聽。

    春花歎息:“周長安這些日子,可沒少受白眼和嘲笑嫌棄。”

    “她自找的。”周清貞語氣淡淡的評價。

    ……春花:“你真能找到她們滿意的人家?”

    周清貞把茶盞繞過春花放在幾案,然後把姐姐攬進懷裡心裡安穩踏實:“人心不足蛇吞象,周長安的事姐姐不必理會,交給我就好。”

    周長安算什麼,憑什麼讓我的姐姐辛勞操持,這些日子的白眼,就是要你認清現實。周清貞心裡一片淡漠,想嫁人容易,明年開春就讓你嫁出去。

    第二年開春二月十三,是周長安的十五歲生日,春花硬著臉皮去信安侯府拜訪。

    正廳裡信安侯夫人特意換了新衣衫招待春花,春花為著禮貌穿的是梅花紋緞面褙子,也沒上過身。兩人皆客氣的見過禮上茶後,信安侯夫人才笑吟吟詢問春花來意。

    論起來倆家就是普通鄰里關係,單從雙方見面都換上新衣裳,就可以看出關係只是客氣,不是通家之好。

    春花袖子下的手指捏緊絲帕,臉上換笑容:“今日的來意實在冒昧,家裡小姑這個月十三行及笄禮,請夫人過去觀禮。”

    單輪觀禮兩家是近鄰算不上冒昧,但是信安夫人和春花有過兩三次往來,也瞭解她的過去知道春花開口不說妄言,因此笑吟吟耐心等待春花說下去。

    春花臉上有點難堪卻強行撐著笑道:“我家小姑命苦自來先天不足,雖是嫡女卻被人輕視,因此她的及笄禮我不想委屈她。夫人在京城向來有雅名,因此春花冒昧想請夫人在小姑及笄禮上做正賓。”

    信安夫人直覺便想拒絕,她雖然沒見過周長安卻聽說乃是天殘,給這樣的姑娘做正賓未免降她身價。而且大肆操辦及笄禮那就是還要婚嫁,這樣的姑娘談婚論嫁,在京城貴人圈子裡難免被人恥笑。

    想了想信安夫人委婉開口:“你我是近鄰,貞夫人所托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我聽聞你說的這位姑娘,乃周家老太爺和繼妻錢氏所生。”貞夫人的‘貞’字並不是指周清貞,而是天豐帝給春花的賜號‘貞’。

    春花端坐椅子上兩手交疊在腿面,她並不喜歡這樣的坐姿,可這是禮貌:“夫人說的不錯,正是她,閨名長安排行為三。”

    信安夫人悠悠一笑:“我聽了些風言風語,周大人當年因為他們幾乎喪命,不是貞夫人三番兩次機智果敢,周大人定會被害失德。貞夫人這嫂嫂未免太過慈愛賢慧,真真是以德報怨。”

    這句話說完信安夫人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她雖然人到中年,但是一雙手保養極好,瑩潤白皙仿佛最好的暖玉雕成。一套端茶輕抿的動作,由她做來如行雲流水般自然舒適,看起來非常養目。

    春花看的心裡苦笑,吳媽媽跟她說過,上層女子自小一言一行皆受教導,舉止自然沒有不好看的,但是哪個女子要是在她面前做的曼妙動人,那就是隱隱拉開距離客氣拒絕的意思。

    可是請不來信安夫人,別的關係相熟的都是都察院的禦史夫人。都察院是百官們忌諱的地方,周長安的及笄禮都請都察院的,將來勢必擇婚範圍小很多,她本來就難嫁……

    心裡再把來之前思索的過一遍,春花彎唇笑道:“我哪點暴脾氣京城哪家夫人不知道,實在擔不起慈愛賢慧,只是長輩怎麼樣是長輩的事,小姑娘有什麼過錯。”

    信安夫人放下茶盞悠悠而言:“所謂龍生龍,鳳生鳳,貞夫人這般替她著想,將來她嫁人可知是什麼模樣,說不準就是恩將仇報,我勸貞夫人還是三思而行。”這便是明確拒絕的意思了。

    周長安焦急的等在二門口,看春花車架回來急忙迎上去匆匆行禮:“長安給嫂嫂請安。”

    “起來吧”春花有些黯淡的嗓音響起,然後車門被建蘭打開。周長安急切的走向前,上身被車轅攔住眼含期盼:“嫂嫂怎麼樣,信安侯夫人願意嗎?”

    春花搖搖頭:“我再給你令請一位正賓。”

    周長安很失望她求了春花好幾次,才求得春花去請信安夫人,如果有侯夫人給她做正賓,她的身價立刻高幾個臺階。

    是不是春花根本就是敷衍她,不肯好好替她求人?難道自己討好巴結這麼久,事到臨頭春花還嫉恨當年的事,不把自己當小姑?

    周長安心裡胡亂猜測,春花卻略微有些疲憊,雖然兩府在同一條街,可是來來回回還是讓她吹了涼風,這會兒有些頭暈。

    “你下去歇著吧,明日我再去別家給你請一位正賓來。”春花搭著建蘭的手下了馬車,領著兩個丫鬟往往二進院子走去。

    “有勞嫂嫂”周長安對著春花背影欠身,心裡貓爪貓撓的。她不停的勸慰自己,越是這時候越要能忍住,她娘當年就是忍到最後,才能打敗別的庶女如願嫁到周府做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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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她也要忍住,如今她的一切都在春花手心裡,周長安起身快速回到自己屋子,打算給春花做條裙子,穿出去也是她的體面和德行。

    春花回屋倒頭就睡,總算趕周清貞回來前才修養好,她不想她的阿貞除了朝堂公務還要憂心她。可惜周清貞看春花,比看自己的眼珠子還上心。

    周清貞進屋看見春花頰生紅暈,明顯像是剛睡起來的樣子,床上被褥也是剛剛鋪平,還有餘溫的樣子。

    周清貞轉身拉住一起進來春花的手,又軟又熱,他目光沉了沉:“姐姐今天出去吹風不舒服了?”

    ……跟個心思太細的有時候就這點不好。

    春花在周清貞看透一切的眼神裡沒法隱瞞,只能反握住他的手笑著搖一搖:“阿貞,別擔心就是有點困,睡了一覺現在全好了。”

    周清貞點點頭,領著春花出來到正廳命綠萼請吳媽媽過來。春花悄悄瞅瞅周清貞神色:平靜淡然。

    “阿貞”春花搖搖他的手。

    “嗯?”

    “你擔心了?”

    “嗯。”

    “姐姐沒事的。”

    周清貞回頭,春花立刻彎起一雙明媚鳳眼笑眯眯:“阿貞,別擔心,就是吹一點風,有一點點累我立刻就躺下休息,現在什麼不舒服的感覺都沒有。”

    周清貞一手握著姐姐的手,一手撫上在他眼裡如花瓣樣臉龐:“……嗯”

    吳媽媽進來時,周清貞和春花已經分坐在八仙桌兩邊。

    “見過老爺夫人。”吳媽媽欠身。

    周清貞露出三分真誠笑意:“吳媽媽請起不必客氣,這裡有件事想要煩難媽媽。”

    如果是春花開口,吳媽媽大概還不太容易猜到是什麼事,因為春花是直腸子就是有啥事說啥事,有時候你不知道會是什麼意外的事情。但是周清貞開口,吳媽媽卻能猜出大概。能讓周清貞在家裡費心的只有春花,春花目前忙著張羅的是三姑娘的及笄禮。

    “老爺請吩咐。”

    “三姑娘及笄禮要到了,夫人身體不適這件事勞煩吳媽媽費心,想來以媽媽的能力,這件事沒什麼為難。”

    吳媽媽笑笑:“這件事要做的讓老爺夫人滿意倒不為難,只是老身怕老夫人和三姑娘不滿意。”

    周清貞神色淡淡:“我和夫人滿意就行了。”

    春花對吳媽媽寬慰的笑笑:“我做事從來憑本心,吳媽媽不用想太多,就是老讓媽媽操勞這些不該管的事,我心裡過意不去。”

    “這些事值得什麼我閑也是閑著,剛好也讓我那些老姊妹眼紅眼紅,我在夫人府過得多好,主家多信任。”對著簡單的春花,吳媽媽總是從心裡多幾分喜愛和真誠。

    春花笑眯眼:“吳媽媽不嫌麻煩高興就好。”

    周長安知道自己的及笄禮由吳媽媽操持,心裡實在氣不過。如果沒有春花的一品誥命,沒有周清貞的三品高官,周府能有一位皇后娘娘宮裡的正五品女官,操持姑娘及笄禮那是天大的殊榮。

    可是自己的親嫂嫂是一品誥命,卻由一個下人來辦嫡女的及笄禮,這算什麼?

    吳媽媽熟知官眷之間的往來人情,因此裡裡外外衡量周長安身價,能請到什麼樣的人,她心裡自有譜。

    周長安及笄禮如期舉行,正賓請的是正四品右僉都禦史夫人,贊者請了正七品翰林編修家的女兒,雖然品級低但是清貴的很。

    信安侯夫人雖然沒做正賓但是親自出席,甚至還帶著剛成親的兒媳婦。為了拒絕的事情,還特意送了一對赤金鑲綠寶的金手釧,算是給足春花面子。

    吳媽媽籌辦的及笄禮,春花很滿意,尤其那個贊者請的十分合適。等禮儀過後,春花領著周長安一一送走客人,周清貞讓人把錢氏請到二進院子正屋。

    錢氏是為了女兒及笄禮特意過來的,因為怕給女兒臉上抹黑,錢氏並沒有親自出面,父母之職由周清貞兩口子充當。

    即便不能出面,錢氏對這次及笄禮也很滿意。這樣的規格不說她的嫡姐,就是樊縣周府長房嫡女也得不到。

    錢氏心裡竊喜,面上一貫討好:“這次為了三姑娘的事,辛苦你們兩口子。”

    周清貞神色溫和淡然:“為人兄嫂談不上什麼辛苦,”說完又對門口小丫頭箬竹吩咐“請夫人和三姑娘過來。”

    吩咐完不想和錢氏多話的周清貞,端起茶盞,慢慢用茶蓋撥弄茶碗裡的茶葉,直到春花和周長安在丫鬟的陪同下出現。

    周清貞放下一口沒喝的茶盞,從袖子裡取出幾張紙:“這裡是一些有意和三姑娘聯姻的人家,你們看看。”

    心裡對及笄禮失望的周長安,眼睛一瞬亮起來,和錢氏一起看向周清貞手裡的幾張白紙。

    “都是什麼人家?”

    錢氏急切的半起身探向周清貞,周長安也是兩隻手在腰前交握痙攣,臉上眼裡忍不住急色和期盼。周清貞揮揮手指,建蘭上前欠身雙手接住給錢氏送過去。

    錢氏顧不得別的,拿上紙一目十行往下看。那紙不過四五頁,不一會錢氏看完一頁換另一頁。周清貞端茶輕抿一口,看堂下周長安渾身似乎有無數跳蚤般站不穩,不時往錢氏那裡瞟。

    “三姑娘也去看一看,這畢竟關係你自身將來的日子。”周清貞將茶盞放到桌上語氣淡然。

    “謝謝哥哥”周長安連忙欠身來不及行完禮,就湊到錢氏身邊跟著急急流覽。

    春花和周清貞都坐在大堂右邊的椅子上,兩人中間相隔一個方形核桃木小幾。核桃木紋理清晰漂亮,望月說過這種紋理和花梨木特別相似,上漆上光後頗有紫檀傢俱的風味,能假充些檔次。

    想起往日望月姐姐嫌棄的評價,春花嘴角漾出笑渦,這一屋子都是核桃木傢俱,看來端莊大氣沒什麼不好,幹嘛非得假裝花梨和紫檀。

    她想了一些不相干的事情,抬頭看錢氏母女,發現她們又從頭翻看那幾頁紙,臉色明顯有些失望,尤其三姑娘嘴角都往下耷拉。

    那幾張紙上有四戶人家,周清貞都曾和她仔細說過,春花比較偏向銀帽胡同的沈家,和燈芯街的胡家。沈家是商戶在京裡有幾家鋪子,還有南北往來的生意,在京城往南兩百里落縣有一條街的生意,和上千畝良田,富裕不下樊縣周府。想和周長安聯姻,是看中周清貞和春花的身份。

    燈芯街的胡家,則是當家老爺是兵部一個正八品照磨家境清貧,但胡家少爺十分出息,周清貞說前途可期。他們家願意聯姻還是那胡少爺自己主動願意的,只因為胡夫人身子骨弱常年吃藥,家境日益艱難。胡家少爺既看中周清貞的清名,又看中春花許諾的兩千兩嫁妝。

    要是別家春花就只打算陪一千兩,可是因為周清貞對胡家少爺的特別讚譽,春花同情他處境不易才願意出兩千兩。

    這些情況在春花嘴裡過了一圈,卻沒有說出來,畢竟周清貞在紙上把每家情況優劣說的明明白白。

    錢氏母女把那幾張紙看了一遍又一遍,周清貞不想和她們費時間撩袍起身,語氣淡然:“婚姻是終身大事,不如你們這兩日仔細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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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7 00:25:1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四章

    周長安猶豫了一會上前屈膝欠身,咬唇羞澀略微尷尬說:“勞哥哥費心,只是再沒有別家了嗎?”

    周清貞神色不動語氣不變:“所謂量媒要兩下裡身價相當,三姑娘覺得為何那些願意婚配的人家,不配夫人府門第?”

    那些人家確實配不起三品大員嫡妹,一品夫人小姑,可是……周長安心裡一滯,知道自身條件太差。

    看著女兒臉色煞白神情恓惶,錢氏連忙上前諂笑解圍:“清貞這幾戶人家選的也是煞費苦心,有四品官家,也有門風清正的、家世富裕的。”

    周清貞和春花回到三進院子,錢氏沒讓人收拾屋子,索性和周長安住在紫槐院徹夜挑選商量。

    錢氏來了杜芍藥卻沒有來,東廂周玉嬌透過自己的窗戶,看正房窗戶上映出的一對母女,眼裡有些羡慕,她想她姨娘。

    程先生看著女孩兒羡慕苦澀的表情,卻會錯意,她站到周玉嬌身後開解:“就算三姑娘仗著自己是嫡女,婚配上非要壓你一頭,周大人和劉夫人也不會隨隨便便錯嫁你,他們都是品行高潔端正的人。”

    周玉嬌伸手合上自己的窗戶,轉身走到桌前擺開棋盤請程先生坐下:“玉嬌從不擔心自己將來婚配,我三哥三嫂都是好人不會虧待弟妹。”只是看見別人母女團聚,我也想我姨娘。

    周玉嬌沒說的是,相比總是溫和淡然的三哥,她心裡更相信自己三嫂。有些人也許一眼就是一生,周玉嬌那一天只是在三進院門外,趴著門縫悄悄看了一眼,就那一眼春花威然不可欺堅實可靠的正氣形象深深烙在周玉嬌心裡。

    一個人敢面對七八個兇神惡煞的大漢,一個人能給三哥撐起一片天,雖然很少往正院去,周玉嬌心裡卻深深仰慕春花。

    錢氏母女連著商量三天,才在矮子裡邊挑出高個。二進院子正堂,錢氏坐在上首,春花坐在堂下右上手的椅子,可是氣勢上倒像是春花坐在上首。

    只因為錢氏沒有端正的大家夫人形象,坐在上首卻探著身子面向春花,語氣討好:“我看馮郎中家的公子不錯,還是嫡幼子。”

    春花一隻胳膊搭在扶手上皺眉,錢氏說的馮郎中她也知道,戶部清吏司正五品主官。只看這些倒似乎是不錯的選擇,只是那馮郎中處事有些下作。

    讓春花皺眉的就是馮郎中的人品,他家裡原有青梅竹馬的正妻,中舉後謊稱鰥夫騙了富戶女子為妻。多年後岳家父舅皆亡,只餘兩個年幼外甥,立刻將家中髮妻兒女接來京城謊稱妾室。

    後來富家女知道真相才知道自己被騙婚,這倒不是欲告無門,周清貞猜測大概怕影響孩子前程,又有娘家還要姓馮的幫襯,那女子幾經煎熬年紀不大就撒手人寰。

    春花點點頭開口:“馮郎中的家事你們應該很清楚,這嫡幼子是富家女次子。當年富家女家境敗落,馮郎中威逼利誘,要富家女認下髮妻子女到名下做嫡子女,逼得富家女煎熬致死,然後他索性又將髮妻抬做正妻。這樣的人家進去一堆是非,你確定要長安嫁過去。”

    錢氏圓乎乎的手扯扯繃緊的褙子,討好的笑笑:“其實我看中太常寺少卿家的庶子,可是你三妹妹一心想嫁嫡子,所以……”兩千兩的陪嫁不會少吧?錢氏討好的笑臉上問的明明白白。

    太常寺少卿正四品,他家那個庶子乃是貴妾所生,這貴妾和那少卿是表兄妹。這情形大略有些像周懷嬰當年,老太爺看中白氏,老夫人看中娘家侄女。只不過不同的是人家正妻活的好好的,而且跟夫君關係融洽。

    所以這家的情形是老夫人領著侄女對抗兒媳,家裡也是熱鬧,來求娶周長安就是想給貴妾這邊加砝碼。

    這兩家春花都看不上,她沒理會錢氏的討好,轉眼看侍立在錢氏身旁的周長安:“三姑娘真的想好了?”

    周長安有些悲壯的上前一步欠身:“長安自己命苦,也就只配這樣的人家。”

    這話說的春花無語,半晌才開口:“‘好男不爭爺娘財,好女不爭嫁時衣’女子嫁人要看男方本人如何,夫君挑的好一生無煩惱,夫君挑不好……”春花留下意味深長的話。

    周長安低頭默然無語。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三姑娘三思。”春花再多勸一句。

    周長安抬起頭泫然欲淚:“如果是嫂嫂,嫂嫂怎麼選?”

    春花回答的乾淨俐落“想要一輩子舒服自在,選銀帽胡同沈家,他們家家境富裕,只要有你三哥在,他們一輩子不敢輕視你。胡家少爺據說讀書好胸有丘壑,他們家人口簡單,想要搏一搏將來風光就選他家。”

    周長安低頭凝眉神情苦惱,渾身肌肉緊繃拿不定主意。春花卻不想她陷入少卿家的嫡庶之爭,和馮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中。

    春花從椅子上起身,我領你去胡家和沈家轉轉,你再思量思量。

    “多謝嫂嫂”周長安這一刻的感激是真心的“沈家就算了,長安不想嫁到商戶家中。”

    雙方心裡都有些影子,不好直接領姑娘去人家中,春花索性兩個女孩兒都領上,藉口探望胡夫人,往燈芯街去。

    只可惜巧不巧妙不妙,據說十分不錯的胡少爺不在家,在燈芯街的十字街口賣字畫補貼家用。而入目的胡家確實清貧連兩進院落都沒有,就是一個四合院。

    好在院子沒有十分逼仄,三間上房兩邊各三間廂房,就是房子有些老舊,椽頭的木頭顏色枯白。院子裡有幾棵十分高大的榆錢樹,樹身上繃著繩子,晾了幾件顏色暗淡的衣裳。

    胡夫人的屋子一股藥味,本人一看就是多年纏綿病榻,臉色蠟黃頭髮枯敗,整個人十分乾瘦一點也不像三十七八的人,倒像五十多歲,而且家裡沒有一個下人。

    見到來客胡夫人支起病骨,一張薄肉皮的臉上拉起笑容,想要熱情招呼。春花不忍心病人操勞,不過客氣幾句留下禮物就告辭了。

    “嫂嫂,我不嫁,我不嫁這樣的人家,那夫人看著就嚇人。”剛上馬車,周長安就爆開了,窮困成那樣鬼才嫁。

    春花勸她:“你要嫁的是胡少爺,他就在前邊賣字畫你去看看再說。”

    “不看,只要一想到我的夫君窮的賣過字畫,沒得一輩子丟死人。”周長安拉著臉鬧彆扭。

    春花臉色平靜下來:“賣字畫很丟人?能賣字畫說明他字畫都不錯,那就是本事。”想起往事春花心裡壓住酸澀,臉色平淡。

    “當年你三哥沒有學字畫的機會,只能苦練行楷抄書賣錢,還不如人家,很丟人?”春花眼神變冷。如果不是為了阿貞,為了她心中的不忍,怎麼可能這樣費心費力的替周長安謀劃。

    還在鬧女孩兒脾氣的周長安,冷不丁回過神,想起當年她爹娘都曾虧待周清貞。

    “嫂嫂,長安知錯了。”

    春花點點頭,知不知錯不要緊,嫁個合適的人家,以後別再連累周清貞就好了。

    馬車剛好來到十字街口,在街道一角牆上樹上,掛著一些山水字畫,一個十七八的清秀青年,正笑容客氣的給人介紹一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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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7 00:25:3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五章

    春花撩起車簾一角:“就是他胡雅卿,今年十八歲。”

    周長安心裡並不樂意,可還是配合春花掀起簾子往外看。街角那個人有著少年到青年特有的清瘦,五官倒還清朗,就是身上的袍子原本該是深藍色,這會洗成灰藍色不說,肩頭袖肘還有織補過的痕跡。

    家裡有一個無底洞的娘不說,進學那種事誰說得清?周長安也是和程先生讀過幾年書的,有多少一身學問才華的人終其一生也不能進學。

    春花仔細介紹:“胡雅卿去年縣試府試成績都十分優異,如果不是胡夫人忽發重病耽誤他下場,你三哥說他必定能夠進學。”

    頓了頓春花接著說:“你三哥還說他讀書開竅胸有定數,是十分不錯的婚嫁人選。我的意思是他不像一般讀書人清高,為了補貼家用能當街賣字畫……”

    春花再次仔細觀察了下胡雅卿,剛才看字畫的客人已經走了並沒有買,他卻依然面帶清朗的笑容,等待下一個客人上門。

    “是個務實有擔當性情堅韌朗闊的人,”春花看的很滿意“的確值得嫁,不管將來是否恩愛,最起碼能擔起男人的責任。”

    周長安又瞥了一眼放下簾子,單論外表是不錯了,雖然沒有周清貞溫潤俊雅,但是好在一個‘清’字,看起來清爽怡目。

    “嫂嫂不必勸了,長安不想跟他博前程,長安只想安安穩穩過日子,就馮郎中嫡幼子。”

    想要安穩過日子怎麼不選沈家,選馮家便是又想富又想貴,豈不知世上哪有那麼多便宜等你占。春花心裡歎息,在她看來馮家本身不是好物件,再者嫁過去將來少不得許多事要找娘家出頭,周長安大概就是打著將來周清貞還能為她出頭的主意。

    春花憐憫的看了周長安一眼,你可知道你三哥,是打算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以後再不管你。

    “三姑娘,女子嫁人便是客,再者自家事自家知,老太爺老夫人當年怎麼對阿貞的,想必你多少心裡有數。不說他小時候受過的苛刻和因為你哥被逼得裝傻,就說他好不容易進學,你娘兩次下狠手陷害。”

    春花冷靜的看周長安臉色一點點變白,語氣平靜:“他還肯養著你們兄妹,是因為他本性溫和寬善,但什麼事都不能過度。婚嫁之事你哥也是費心才找來這四家,你自己選好,以後嫁人一別兩寬日子冷暖都是自己的事。”這意思是有事別再回來麻煩周清貞。

    小小的車廂裡慢慢變得讓人窒息,最起碼周長安是這種感覺,她臉色糾結難看,手裡的帕子被擰成麻花,半晌才期期艾艾開口:“是不是我選了嫂嫂中意的胡家,以後哥哥就會給我出頭?”

    “不管你選哪一家,我們都不會再為你出頭。”春花在周長安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神色平靜“三姑娘憑什麼要我們給你出頭?”

    “你們是我兄嫂”周長安失聲。

    春花略帶嘲諷微微一笑:“你是五爺的嫡親妹妹,是四姑娘、六爺的姐姐,這些年你可曾關心過他們一分一毫,有沒有問過他們冷暖,他們身上可有你一針一線?”

    “不要說你給我和怡兒初陽做的針線,你要真的持心正,就該顧著癡傻的哥哥和年幼的弟妹,而不是想著討好兄嫂謀求好處。”

    一張面皮被揭下來,周長安臉上燒的火辣辣,她還是第一次見識春花不饒人的一面。

    春花吐口氣放鬆肩膀:“三姑娘你的日子比你三哥當年好過多了,假設你三哥性情像老太爺,我像老夫人,你猜你大概是個什麼結果。”

    誰的爹娘誰知道,會是什麼結果,大概就是在家裡當丫鬟用,長大了……周長安心裡一突,她身量似童女,多半會被錢氏慫恿著高價賣給獵奇的人……她娘確實能做出這種事……

    這樣一比周清貞和春花簡直是菩薩樣的人了,周長安迅速拿定主意抬頭:“我選馮家,以後是好是壞都是我自己選的。”再怎麼說名聲和錢財都被別家強。

    春花臉色有些遺憾,罷了,該說的都說了,人的路是自己選的,她不再多說什麼對外吩咐:“回府。”

    “等等”一直沉默坐在角落的周玉嬌忽然揚聲,然後一雙清澈的眼睛看向春花:“三嫂,我想下去見見那位胡雅卿。”

    ……看著滿臉認真的周玉嬌,春花腦子空了一下。

    周長安斜著瞥了一眼周玉嬌,她知道去年夏秋那些宴會,有好幾家夫人問過周玉嬌,哪家都比胡雅卿家裡好太多,簡直天淵之別。當然比馮家就差了,不管怎樣正五品家的嫡子,就她而言說出去還是很有面子的。

    周玉嬌不理會周長安的目光,坐的坦坦蕩蕩:“我喜歡他的字,灑脫不輕狂自有筋骨。程先生說人如其字,我想他的性情應該不錯。”這只是很小的原因,周玉嬌沒有說真正的原因。

    以她三哥的眼力和才華能肯定胡雅卿的聰明學識,那學識肯定錯不了:以她三嫂的為人能肯定胡雅卿的為人,那他為人一定不錯。不過周玉嬌不願意說這些原因,自己選的自己負責,何必讓別人擔責任。

    “你才多大?”

    “甘羅十二能拜相,玉嬌今年也過了十二歲,蒙兄嫂養育程先生教導,玉嬌心中也有成算。”周玉嬌本來就比較外向,再加上下意識模仿春花,這段話說的大大方方。

    春花帶著探究的神態瞥了周玉嬌一眼,又掀開簾子往外看。胡雅卿剛賣了一幅字,和人拱手告別,面容坦然笑容客氣不見諂媚,待客人走後將一小串錢放入袖袋,神色自若沒有年輕人的窘迫。

    真不錯,不過十八歲的讀書人能做到這一點。春花放下簾子問周玉嬌:“你要自己去見他,不用我派人和他說?”

    三嫂總說三哥溫善寬和,其實她自己才是心底良善,周玉嬌臉上漾出笑容:“不用,我去跟他說幾句話,看看能不能說到一起。”

    這考慮挺老道,春花點點頭,周玉嬌彎腰拎著裙子輕快的從馬車上下去。胡雅卿早就注意到一輛馬車在路邊停了許久,這會兒從車上下來一個衣著鮮豔十二三歲小姑娘,淺笑著走過來。只看行走舉止就知道受過良好的教育,是大家女孩兒。

    “見過胡公子。”周玉嬌並沒有屈膝只是微微欠身。

    胡雅卿挑一邊眉毛,沒有多看周玉嬌,而是抬頭打量街道那邊的馬車,恰好和掀開簾子的春花打了一個對眼。春花看胡雅卿挑眉似乎對自己身份有所猜測,直接回一個禮貌的三分微笑。

    胡雅卿見那車裡女子笑容客氣,卻毫不回避自己,反倒是他自己不能直視其鋒芒。胡雅卿低頭看眼前女孩兒大概有了幾分把握,他心裡鬆口氣,還好比人傳言的要高些,最起碼看起來像十三歲而不是十歲女童。

    “見過週三姑娘。”胡雅卿客氣抱拳。

    周玉嬌直起身多了幾分調皮的笑容:“胡公子猜錯了,我是周家四姑娘,是庶女。”

    春花一直把車簾半掀,看胡雅卿和四姑娘似乎還算說的來,而且似乎四姑娘還占了點上風。街上人來人往,一高一矮兩個人倒是自成天地,過了一會兒春花看見周玉嬌屈膝,胡雅卿拱手欠身回禮,然後周玉嬌轉身回到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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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7 00:25:51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六章

    “三嫂我和他說好了,等三姐定了親,他們家就請媒人上門。”

    這也太麻利了,春花遏制不住又想起自己小時候,為啥那麼不開竅,她有些猶豫:“這麼快,不和杜姨娘商量?”

    周玉嬌坐穩理好裙子低頭:“有擔當,有學識,論起來如果不是三哥在朝為官,我一個二房庶女,那裡配的上人家。”

    “走到哪裡說哪裡話,你三哥就是當朝三品大員。”

    “我三嫂還是一品夫人呢!”周玉嬌忽然抬頭燦爛一笑,然後收斂神色“我看中的他字畫裡的風骨舒朗,也看中他不自怨自艾,能坦然擔起家裡的擔子。我不求什麼恩愛,只求他一生不負我。”

    這樣明確的目標,春花倒是有些讚賞周玉嬌,知道自己所求挺好。對照這個想來周長安也挺好,知道自己要什麼。

    春花轉頭對一直靜坐不語的周長安和藹開口:“四姑娘這樣很好,知道求什麼不求什麼,將來不後悔就好。你選馮家也沒什麼不好,終歸是你想要的只是有得必有失,你將來也別後悔。”

    周長安難的坦然一回:“三妹妹看中他人品,願一生相守不負;我看中馮家名聲富貴,願做人上人。”

    春花點點頭,求仁得仁各取所需不後悔就好,沒想到一下子解決了兩個姑娘,春花心裡松了口氣對外吩咐:“回府。”

    馬車調轉車頭骨碌碌往信安街駛去,周玉嬌忽然開口:“三嫂,我跟他說將來成親後,要把我姨娘接過去一併奉養。”

    啊!春花訝異的看向才十二三的周玉嬌,周玉嬌神色有些窘迫,卻強撐著說下去:“對不起三嫂,這樣會讓你和三哥名聲受損,可是我姨娘一輩子就守著我一個,把我當眼珠子心肝般疼愛……”

    周玉嬌嘴唇囁喏吸合,心撲騰跳了幾下才接著說:“以三哥三嫂的為人,自然會讓我姨娘安然到天年,只是再怎麼穿金戴銀,也比不上跟著我心裡舒服。”

    春花看了周玉嬌半天沒說話,忽然掀開簾子往後看,十字街口胡雅卿一直目送周家馬車,見春花探頭出來,深深彎腰揖手十分恭敬。

    這就是願意了,春花放下簾子,回身看有些忐忑的周玉嬌。擱在別人家也許會覺得接走姨娘是打臉,春花卻不會那樣想,不說杜姨娘早就失寵,就是不失寵留在田莊熬日子,哪有和姑娘去舒服。

    她先是神色複雜的看著周玉嬌,接著展眉一笑粲若百花盛開:“玉嬌能這樣做,對得起一心為你的杜姨娘,對得起程先生兩三年的教導,便是三嫂和你三哥也覺得自家姑娘養的不錯,有良心有孝心。”

    這是春花第一次把某個弟妹稱‘自家’,周玉嬌卻沒注意到這點,反而看春花看的有些發癡:“三嫂,原來你笑起來這麼好看。”怪不得自家三哥寶貝的恨不能藏起來。

    周長安也是第一次看見春花笑的這樣明媚漂亮,可是她卻有些嫉妒,憑什麼周玉嬌就能討春花歡心。不過就算討得歡心又怎麼樣,聘禮嫁妝一樣也別想高過自己。

    周玉嬌能討春花歡心,將來有事春花肯定會給她撐腰,自己怎麼辦,嫁過去誰給自己撐腰……周清嗣,五哥。

    胡雅卿等周家的馬車走遠看不到了,才站定思索了一下整個事情。考慮到她們去過家裡母親可能會擔心,胡雅卿一件一件卷起字畫收拾好回家,路過糕餅鋪子時用剛得的銅錢買了兩塊玫瑰糕包好。

    胡雅卿賣字畫的地方離家並不很遠,懷裡揣著玫瑰糕餅,不過兩盞茶就走到家門口‘叩叩’敲響院門。胡母抖抖索索拄著拐杖開門,看到兒子回來忍不住淚目。胡雅卿清朗的笑笑一手抱著字畫,一手扶著母親回屋。

    胡母不知道該悲該喜的被兒子扶著坐下,忐忑開口:“卿兒,周家那門婚事不成了。”

    胡雅卿想起那個有點天真,又有點心思的小丫頭,清朗一笑沒有回答母親的話,只是轉身到套間把懷裡的字畫,一軸軸小心放到炕櫃上。收拾好又到盆架前倒水清洗風塵。

    胡母坐在椅子上看兒子進進出出,自己則淒苦中夾雜一點僥倖絮絮叨叨:“娘看見那週三姑娘了,長得倒不壞,就是那身量實在……”

    想了想進來後行一禮就矜持不再說話的女孩兒,胡母歎息:“人家看不上咱們也好,真把那姑娘娶回來,你爺爺奶奶地下都睡不安穩。”

    娶那樣的女孩兒回家,要是生下同樣身材的孩子,或者生下舅舅一樣癡傻的孩子,怎麼對得起祖宗。

    胡雅卿收拾停當,回到堂屋從懷裡取出玫瑰糕遞給胡母:“還熱乎,娘趁熱吃。”

    “你又花這閒錢。”胡母一邊責備,一邊心酸又安慰的接過紙包,拿一塊趁熱吃。

    胡雅卿看到母親開始吃,笑容多了兩份輕鬆,撩袍在另一邊坐下:“回春堂的吳大夫說你吃這個有好處。”

    “有好處有什麼用,要不是你爺爺奶奶……”胡母停下話頭,有些愁苦的細嚼慢嚥,香甜的玫瑰糕似乎也變得苦澀難咽。

    胡母原本也是舒朗恬淡的女子,孝敬公婆和相公夫妻恩愛,把胡雅卿教導的極好,可誰知一系列不幸,將她磨的十分脆弱動輒流淚。

    算起來胡父是比周清貞早一榜的二甲進士,雖然名次不好沒能考中庶起士,也分在戶部做行人。那時候胡家是多麼喜慶朝氣,在京城買了二進院子,剛到而立之年的胡大人意氣風發,想要一展胸中抱負。

    誰知道胡父到職不足一月,胡雅卿的爺爺和鄰居喝了一壺冷酒,回來後急發攪腸痧,不過幾日溘然長逝。

    胡父悲痛之余只能回來丁憂,這還不是最糟糕的,胡奶奶好好的丈夫忽然去世,心裡無論如何想不通,到新鄰居家鬧事。

    那鄰居也是有苦說不出,誰知道好心相請一頓酒喝出人命來。胡奶奶鬧了幾場人家打拱作揖沒什麼,胡奶奶自己氣到中風偏癱。

    胡家原本是外省人胡父是獨子,他金榜題名捎信到家裡,胡爺爺賣掉田產領著一家人來到京城,誰知道遭遇這樣的變故。丁憂期間家裡全沒有收益,胡奶奶還要湯藥不斷,沒奈何賣了新買的二進宅院,買下如今的院子。好不容易熬到丁憂期滿,胡父謀到一個禮部的行人,誰知道上任剛一年能評級晉升的時候,熬了四年的胡奶奶去了……

    父在母先去為母丁憂一年,父亡母后去為母丁憂三年,以示亡母撫育之不易。這下好了,胡父又回來丁憂,好在一家人都還算能看得開的,胡父在家全心教導兒子原本也挺好,可是老天爺似乎和這家人過不去,胡母病了……

    原本還能維持的日子,被胡母拖垮,胡家甚至舉債為生。直到前年胡父再次丁憂期滿,在曾經同科同僚的幫助下謀得兵部一個行人,去年才正兒八經升做有品級的照磨。雖然只是校驗來往文書,到底一家子生活費有了著落。

    為著前幾年欠下債務,胡雅卿一年孝滿後(孫子為祖輩只需服孝一年)就在街頭賣字畫,貼補點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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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7 00:26:0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七章

    胡母看著桌子那邊,相貌端正儀錶堂堂的兒子,說不出的難過:“都是我拖累你們爺兒兩,要不然……”要不然憑著胡父的官身她兒子的相貌,京裡什麼好姑娘找不到,何至於去求個天殘還被嫌棄。

    胡雅卿笑著拍拍母親枯瘦的手:“周家的婚事沒黃,只不過換成四姑娘周玉嬌。”

    胡母趕緊強打精神思索今天看見的兩個小姑娘:“是那個穿綠裙子的小姑娘?那孩子還小吧。”

    “今年剛過十二。”

    胡母難免憂慮:“和你相差太遠,等她長大你都二十一了。”

    “娘,二十一算什麼,總比真的娶那三姑娘強。”想到如果娶周長安,自己等於和十歲女童行房,胡雅卿就不寒而慄一身不舒服“再說咱們求周家的親事,不過是希望通過他們請來御醫,吳大夫說宮裡唐太醫最擅長你的病。”

    這就是胡雅卿主動去周家求親最重要的原因,春花在天豐帝面前能說上話,皇后也喜歡她,只要和周家結親,春花一定可以請來任何一位太醫。

    而且周清貞官譽十分好,對他父親和自己將來都有好處,再者周家不在乎聘禮,嫁妝也十分過得去。種種原因導致胡雅卿不在乎周長安的殘疾,親自到周清貞面前自薦。

    “怎麼好端端變成四姑娘,也不知道那姑娘咋樣?”這幾年接連的打擊,讓胡母遇事就憂慮。

    胡雅卿站起來一邊扶母親進套間休息,一邊說過程:“那小丫頭自己找來的,我猜測她是羡慕周大人和劉夫人鶼鰈情深,所以也幻想在我微末時予以幫助,希望將來也能像她兄嫂那樣夫妻和諧恩愛。”

    “這……”小姑娘未免太想當然,胡母在兒子的照顧下蓋好被子皺眉為難。她的兒子她知道,要說胡來亂來斷然不會,可這夫妻情深要看緣分,哪裡是你對人家好,人家就還你恩愛。

    “娘也不用操心太多,那小姑娘就是有那麼個念頭,不算十分不知世事。她應該是聽兄嫂說我人品不錯,想要施恩於咱們家,將來成親後好帶她姨娘過來才是她最實際的目的。”

    胡母稱讚點頭:“這小姑娘不錯,知道孝順爹娘的孩子,大理上一般都是好孩子。”

    胡雅卿最後幫母親掖好被角:“不想這些了,娘閉目養會精神我去做飯,待會兒爹該回來了,等爹回來看到娘精神些,心情也好。”

    “知道了”胡父胡母也是相互關愛的夫妻。

    胡母閉目養神,胡雅卿走到院裡看了一眼高大的榆樹。自己將來不會默默無聞,周玉嬌的誥命少不了。夫妻恩愛相濡以沫他也想,可是這些需要緣分誰也無能為力,更何況周玉嬌才十二歲,他又不是變態怎麼會喜歡還沒長大的小姑娘。

    不過這些不是眼下最要緊的,現下對他而言最要緊是和周家定親,然後請他們出面請唐太醫來給母親看病。

    春花帶著兩個女孩兒回到夫人府,先打發人去田莊接杜芍藥過來,畢竟婚姻大事總要當娘的把關。再者如果周玉嬌連她姨娘都說不服,這事也沒法成。

    錢氏知道自己姑娘選定婆家,急得半夜裡套車往京城趕。一大早周玉嬌才準備吃早飯的時候,杜芍藥就急匆匆趕到紫槐院。

    “四姑娘,夫人說你選中一門親事!”

    “姨娘~”沒想到這麼早能看到姨娘,周玉嬌喜出望外,起身過來拉著芍藥的手坐到飯桌旁。

    “姨娘手有些涼……”周玉嬌抬頭吩咐小丫頭畫眉“去打些熱水來給姨娘洗洗。”接著轉向大丫頭喜鵲吩咐“去廚房再拿一份飯菜過來,加一個拌湯姨娘喜歡那個。”

    “哎呀,這會兒哪裡顧的吃飯。”芍藥拉回自己的女兒滿臉急色,這世上唯一讓她牽腸掛肚的也就只有周玉嬌了。

    周玉嬌對兩個丫頭示意,見她們都領差事出去,才兩手握住她娘:“姨娘不用著急,就算女兒犯糊塗,三哥三嫂也不會糊塗。再者事情就在那裡,再急也不在這一時半刻。”

    小姑娘特有的清脆童音,和沉穩面容讓杜芍藥鼻子一酸,瞧她姑娘教養的多好,儀態大方坐姿挺秀,一看就是大家出來的。

    杜芍藥雖然一直跟著錢氏和周懷嬰,這兩人人品處事都不行,但周府還湊合因此也還算有點素養。她收起惶急洗了手吃完飯,等女兒跟先生告假後娘倆才手拉手坐在炕沿說話。

    “你挑了三姑娘不要的人家,她那樣的都看不上,能是什麼好人家!”杜芍藥聽了來歷直覺反對,奈何周玉嬌自己拿定主意。

    “好不好也是官家公子,要不是三哥,在樊縣我這樣的庶女憑什麼配人家。”

    杜芍藥不樂意“話不能這麼說,你現在就是三品大員的妹子,教養又好什麼好人家的公子配不上?”

    “姨娘,做人要懂得感恩知足,再者三哥說他學問好人聰明,三嫂說他人品好是不錯的婚嫁對象。”

    能得周清貞贊一句聰明學問好,讓杜芍藥猶豫幾分。

    周玉嬌慢慢勸“再者他家人口簡單獨門獨戶只有一對父母,將來糟心事也少。”

    杜芍藥猶豫半天還是覺得不好:“憑四姑娘今時今日的身價,根本不必陪他們苦熬前程,還是另選一家,選家勢好的富貴的。獨門獨戶糟心事是少,可出了事也沒誰來幫襯一把。”

    一心只為姑娘的女人,握握掌中纖細還沒長成的手:“四姑娘聽姨娘的話,那樣人家真不是好夫家,有個害病的娘,還沒有什麼根基。”

    “你還小也不急這幾年,要是三姑娘擋著不好說好人家,咱就過幾年再看婆家。”杜芍藥捏捏女兒的手,恨不能掏出心來“聽姨娘的話,這世上誰都沒有姨娘對你的心,姨娘絕不會害你。”

    周玉嬌抬頭看自己焦急殷切的姨娘,不過三十四歲身體清瘦,眼角有細紋,姨娘在田莊過的並不容易。

    周玉嬌抽出手環住杜芍藥,靠進她的懷裡悄悄說:“姨娘,他家人品清正,我現在施恩與他,說好了將來成親後接姨娘過去養老。”

    原來竟然是為了自己……杜芍藥瞬間僵硬滾下淚珠,原來是自己連累了女兒。

    “姨娘不想讓我養老嗎?”周玉嬌在她娘懷裡蹭蹭,無限依賴的開口“跟我走吧,一輩子看著我,好不好……”

    “娘~”

    姑娘嬌嬌的聲音,直讓杜芍藥一顆慈母心化作春水。她這一生,年輕時掙過強掐過尖兒,也高低眼看過人,後來年歲漸長才踏實下來。她一輩子沒別的指望,就希望自己的姑娘能過得比人強。

    杜芍藥擦乾淚,把周玉嬌從懷裡扶出來勸說:“有四姑娘這份心姨娘即便立時死了,也是笑著死的。”

    周玉嬌連忙伸手捂住杜芍藥的嘴,嬌嗔:“姨娘不許亂說,以後你還要跟著我享福呢。”

    屋裡就親親的母女兩卻不能母女相稱,可杜芍藥卻沒什麼遺憾,和她一起給周懷嬰做通房的丫頭,誰有她命好?就是把整個樊縣周府的下人們擺開算,也沒人比她命更好。

    杜姨娘拉開周玉嬌的手握住,用心勸:“四姑娘只管奔自己的前程,你的日子好了,姨娘比頓頓吃蜜都甜。放心,你三哥三嫂不是慳吝人,總不會少我一口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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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7 00:26: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八章

    杜芍藥摸摸周玉嬌稚嫩的臉頰,語氣愛憐:“四姑娘還小實在不必著急定下親事,我聽說夫人去年帶你參加好些宴會,咱等三姑娘出嫁了慢慢踅摸,百裡挑一挑個最可心的。”

    小小的周玉嬌苦笑,她跟程先生學了很多東西,明白這世道對女子不公:“什麼樣的人家可心?富貴人家那個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別的不說就咱們周家從大伯到父親,大哥,那個沒有幾個妾侍。”

    “世上不都這樣,你只管做舒舒服服你的正妻……”

    周玉嬌打斷芍藥的話:“先生說,人活著所需不過三餐一眠,何須和別的女人整日陷在後宅。我覺得很對……”還沒有長大的小姑娘頓了一下,忍著羞澀“我先付出,希望將來能和他像三哥三嫂那樣恩愛。如果沒那福分,他人品端正只要給與我足夠的尊重就行了,憑著哥嫂給我的嫁妝我帶著姨娘和孩子也可以舒舒服服過日子。”

    杜芍藥這輩子就守著周玉嬌一個心肝兒,實在不想周玉嬌嫁到那種貧困之家,正在猶豫之際,又聽周玉嬌開口。

    “姨娘,你相信三哥三嫂的眼光嗎?我信。”

    這就是一場賭博,杜芍藥最終被周玉嬌說動,可做娘的總是為兒女想的多:“咱也不能光聽老爺夫人的,等姨娘換身平民衣裳去打聽打聽。”

    “那我去跟三嫂說一聲,好讓她心裡有數。”

    母女兩分頭行動,杜芍藥顧不上自己縫衣裳,去成衣鋪買現成布衣布裙,直接去燈芯街打聽,周玉嬌則去主院跟三嫂報備。

    春花在二進院子正屋聽錢氏滿臉討好試探的話,實在有些不耐直接一句話戳穿:“老夫人不必左右試探,三姑娘嫁馮家,我和阿貞出一千兩銀子嫁妝。”

    錢氏顧不上自己長輩的身份,坐在上首縮肩塌背對春花討好笑道:“原不是說兩千銀子嫁妝,怎麼眨個眼兒就折了一半。”

    春花正欲開口門外箬竹清脆的聲音響起:“稟夫人,四姑娘求見。”

    “請進來”春花不給建蘭示意自己對外揚聲,一陣簾子響周玉嬌領著喜鵲進來,一番見禮後也沒耽誤,周玉嬌直接說了來意。

    “姨娘到底是有年齡的人,說婚事沒有魯莽的,三哥三嫂操持一大家子事情實在煩累,她閑著沒事去仔細打聽下。”

    春花剛吃完早飯,還沒領怡兒初陽去花園散步消食,就被錢氏請到這裡左繞右繞百般試探,心裡燥火漸起的時候聽到這件事,總算心情好點,她轉頭對上首的錢氏說:“一樣做人做事,看人家是怎麼做的。你有在這裡跟我閑磨牙的功夫,不如先去打聽打聽馮家人的品行,畢竟訂婚後再打聽就遲了。”

    錢氏幹幹一笑:“你和清貞辦事我放心。”

    “別,閨女是你的你自己操心,我可沒時間詳細打聽。”

    錢氏臉上乾笑心裡罵,不都是你們找來的,這會要我們自己去打聽?再說世上男人不都是一個德行,錢在自己手上才是真的。

    “說好的兩千銀子馮親家也知道,突然變成一千兩,不是讓人說咱們夫人府言而無信。”

    春花冷笑:“首先六禮一樣沒過,親家兩個字擔不起;第二兩千兩是當初和胡家說的……”春花眼角餘光瞄到坐在對面,還沒來的及告退的周玉嬌,計上心來主動出擊一心貪銀子的錢氏。

    “三姑娘是嫡女,原本打算一千兩銀子發嫁,四姑娘是庶女五百兩發嫁。結果阿貞憐惜胡家公子人才,說是把嫡妹許配給他,不計聘禮許兩千銀子陪嫁。”

    這些話讓周玉嬌有些不自在,畢竟誰家像她們這樣,爹娘都在卻讓兄嫂出嫁妝。小姑娘站起來屈膝:“三嫂和母親商量事情,玉嬌不好打擾,告辭。”

    “好好坐著聽聽,畢竟這關係到你的將來,不管什麼時候,自己的事自己得心裡有數。”婚事聘禮嫁妝都是大事,春花不想瞞周玉嬌“就是你有什麼不明白的,記在心裡等你姨娘回來說給她聽。”

    “是”周玉嬌臉頰燒的緋紅,她總還是少了春花那份坦蕩。

    安頓好周玉嬌,春花又轉向錢氏:“如今三姑娘看不上胡家,這也沒什麼,可是為著她四姑娘看上胡家了,嫡女變庶女,應人的嫁妝卻不能少,這下好了裡外一翻多出一千五百兩。”

    春花上下打量錢氏冷眉嘲笑:“老夫人是姑娘們的嫡母,不如給四姑娘拿出一千兩,也讓我們晚輩輕鬆些。”

    這話讓錢氏驚得頭髮差點豎起來,她出一千兩給周玉嬌做嫁妝?笑話!錢氏急忙哈哈:“我一個老婆子,每月就指著你和清貞的月例,哪有銀子。”

    “怎麼會沒有”春花涼涼的搭話“實在不行把你那田產給四姑娘八十畝也行。”

    “哈、哈哈”錢氏乾笑,心裡直罵春花不要臉,竟然把主意打到她頭上,全然忘記了她自己正在打春花的主意。

    春花好整以暇看錢氏打哈哈想轍,果然和阿貞處久了,自己心眼兒也變多了。這樣多好,追著錢氏要姑娘嫁妝,比被她騷擾舒服多了。

    錢氏哈哈半天,哈哈的周玉嬌都替她尷尬,才想出對策。她忽然神色轉成悲淒,舉起帕子捂在眼角:“論理姑娘們嫁人,我這做母親的是得出份嫁妝,可前些年攢的不是被……”

    被周清貞設計搜去賠給春花家了,錢氏心裡一激靈,這個不能提,提這個勢必要拉扯到當年她謀害周清貞的事,還有春花下獄的事情。

    錢氏止住嘴,春花冷冷的看著她,自然也知道那些錢被阿貞謀奪,她倒是想錢氏提起,錢氏敢提也算她敢作敢當。

    可惜錢氏敢做不敢當,換了話頭:“那點子田莊是老爺當初憐憫嗣兒,特意拿錢給他置辦的,你也知道嗣兒不及兄弟們聰明,就指著那點子產業過日子。”

    錢氏沒提周清貞用田莊和她做的交換,春花也懶得提:“三姑娘嫁妝一千兩,四姑娘嫁胡家兩千,別家就是五百,你要是有什麼不滿自己添補。”

    春花說完站起來準備回後邊,錢氏見了激動的起身攔住她:“三姑娘到底是嫡女,怎麼能比庶女的嫁妝還不如?要不一人一千五,到時候馮家聘禮一添,看起來也比四姑娘豐厚,也是你們做事不亂規矩。”

    呵,還想拿住我?春花冷笑丟掉她學不精的圈圈繞,直接懟:“什麼規矩不規矩?我再怎麼著不會給繼子下春、藥,不會魘鎮誣陷人。”

    “這……”錢氏呆立到原地,沒想到春花說翻臉就翻臉。錢氏臉上肌肉機械的抖動牽扯,卻扯不出乾笑,只是顴骨上的兩團肉神經質的抖。

    “這什麼,是不是我好聲好氣的養著你,你就忘了自己做過什麼?”春花徹底冷下臉,屋裡氣氛即刻冷凝。

    建蘭綠萼迅速低頭往外走,臨走到還坐著的周玉嬌身邊,悄悄扯扯她一起往外。跟著錢氏的顧嫂子左右看看,對春花欠欠身也低頭急步往外去。

    門簾掀起又放下,一瞬間進來的光迅速消失,只有‘嘎達’一聲,門簾下方的竹板輕輕撞在門檻上的聲音。

    高大開闊的正屋,從紗窗裡透進一方方陽光在地面上。春花緩步逼近錢氏,高挑的身材讓她得以俯視矮胖的錢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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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7 00:26:4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章

    “我告訴你,既然是我養著你,你就得按我劃下的規矩來,要是不滿意……”春花勾起一邊嘴角,咋一看很像周清貞輕蔑人的樣子“大門朝南你愛咋樣咋樣,你姑娘婚事,你養老送終都自己想轍。”

    簾子‘光當’一聲響,太陽刺進來又消失,錢氏心突突跳了半天才恢復。她雖然來京城三四年,可跟春花相處的並不多,完全沒發現春花竟然有這樣駭人的氣勢。

    晚上燈火照亮一戶戶人家,周清貞安靜的聽春花說白天的鬧心事,完了默默抱緊她:“姐姐要是嫌麻煩,都交給吳媽媽處理就行。”

    春花在周清貞懷裡,聽他心臟安穩有力的跳動,心緒平和:“沒事,我也跟跟過程,將來輪到四姑娘六爺、怡兒、初陽,不至於沒有章程。”

    都是些讓姐姐煩心分心的事情,周清貞抿緊嘴唇,在春花發間輕輕蹭蹭:“嫁出去一個少一個,我會跟馮家示意,讓他們儘早來娶。”

    “好”春花也不想看著錢氏整日礙眼。

    可惜她想早點打發錢氏,錢氏多年練就的功夫,也不是容易打發的。周長安這邊才問名,錢氏又噠噠噠挪著滾圓的身體來找春花。

    “納彩、問名,三姑娘六禮過二,眼看要納吉、納征,一旦這些過了,這婚事就算定下了,只是……”錢氏一副糾結不好說的表情。

    春花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看著錢氏表演。

    沒人搭話錢氏也能自顧自說自己的目的:“只是這天底下,沒有大麥沒黃小麥黃的道理,清嗣還沒婚配呢。”

    錢氏不提這事春花還不生氣,提了這事直讓春花怒火中燒,世上怎麼有這樣自私自利的人,為了自己什麼都不顧。

    “清嗣不但癡傻而且不能人道,他這樣怎麼成親?”

    “你怎麼知道清嗣不能人道?”錢氏驚得差點從椅子上掉下去,這是她最怕人知道的秘密。

    春花噁心的看著錢氏在椅子上發軟,語氣裡有十二分的厭惡:“白蓮怎麼回事,你自己心知肚明。”

    白蓮是錢氏為了周清嗣匆忙買回又賣掉的丫鬟。

    空氣變得安靜凝滯,錢氏攥緊手裡的帕子,她不能讓自己的兒子斷根。一旦這裡這裡斷根,將來她老了怎麼辦,她辛辛苦苦謀劃來的家產,難不成都便宜周清貞和春花?

    錢氏忽然把帕子給臉上一捂,嗚嗚咽咽邊哭邊說:“是我缺德事做多了,老天爺看不過眼罰我,才讓清嗣生來癡傻。他已經夠無辜可憐怎麼還能斷後,將來去了,連個燒紙送錢的都沒有。”

    錢氏邊哭邊說看起來很淒苦,春花卻只是冷冷看著毫不同情。一輩子心不正蠅營狗苟,即便倒楣也是活該。

    錢氏卻越哭越委屈,滿眼淚對春花討饒:“我也不求別的,就是給他娶一房媳婦,領養一個孩子,讓他老了有人照顧,去了有人清明寒衣燒點紙錢。”

    這麼說倒不為過,隨便找身世可憐又願意的女孩兒娶回來,領養一兩個孩子沒什麼不成的。可春花想起從顧嫂子那裡聽來的話,錢氏為了周清嗣留下後那樣糟蹋人。

    當娘的脫光兒子,不管傻兒子害怕顫抖,強行讓別的女人糟蹋。如果真讓錢氏如願,將來還指不定怎麼折騰周清嗣好讓他留下後。

    想起往日裡碰到,周清嗣總是傻乎乎喊‘哥、嫂’,還有周清貞唯獨對周清嗣才有的刹那兄弟情意,春花拿定主意冷冰冰開口。

    “清嗣是個癡傻的不適宜婚配,我們當兄嫂的會照顧他一輩子,即便將來我和阿貞不在了還有初陽,老夫人不必擔心。”

    “你……你……”錢氏滿臉難過不可置信的看向春花,一身肥肉隨著她的驚急顫啊顫“你這是要讓我絕後。”

    “老夫人這話說的真可笑,”雖然春花噁心,但現實就是這樣“難道阿貞和清恭不管你叫母親?”

    錢氏心裡一時轉了很多法子,陰柔懇求的……她瞄了瞄春花冷然直視自己的臉……心裡一咯登,這法子行不通。

    咋辦?心一橫錢氏想不行的話撒潑耍橫,她就不信春花和周清貞不要名聲。

    春花冷眼看著錢氏的表情變來變去,一會哀弱一會蠻橫心裡只覺得厭惡:“奉勸老夫人把那些多餘的心思多收拾起來,我劉春花向來軟硬不吃,倒是你,做事之前好好想清楚。”

    不自量力的錢氏讓春花看的滿臉冷笑:“在我這裡哭笑都沒用,要是想來狠的,先想想你和老太爺名聲,來狠的有用沒?在想想你姑娘出嫁還回不回娘家,將來誰養活你和周清嗣。”

    錢氏順著春花的話往下想,直覺她還有百多畝的田莊,然後就聽到春花涼涼的聲音。

    “那田莊是阿貞以周清嗣名頭買的,可不是老夫人你的,這家阿貞才是家長。周清嗣心如稚子,沒有阿貞同意,那田莊根本無法買賣。”

    這話讓錢氏臉色發白腦袋發空,整個人嚇傻了。

    春花根本不在乎錢氏的心情,直接告訴她實情:“說白了,那田莊雖然掛在周清嗣名下,但阿貞要是想隨時都可以收回。”

    哎,所以說人和人真不一樣,阿貞怎麼有那麼多心眼?春花面上冷淡看著錢氏如遭雷擊,其實當年她聽周清貞說破其中關竅,也是吃驚不已。不過春花是開心,畢竟周清貞有鉗制錢氏的法子她最高興。

    恍若晴天霹靂,錢氏抱著死纏硬磨的心態來,行屍走肉般離開,她竟然手上沒有任何籌碼。錢氏母女安分下來,每日裡守在紫槐院,將馮家的禮品清點的整整齊齊放在西套間。

    夫人府難的熱鬧起來,小小的紫槐院進出兩對母女,春花擔憂程先生清靜不在,特意給她單獨一個小院。剛好春花每日裡很多事要操心,就讓香兒每天送怡兒去程先生那裡啟蒙,算起來怡兒已經虛六歲也該開始啟蒙。

    杜芍藥自住到夫人府,連著出去二十來天打聽胡家的事兒,打聽到的消息,讓杜芍藥十分感激春花和周清貞。她沒想到胡家人,在原來和現在的鄰居間名聲都十分好,胡公子更是被人讚揚。

    如果不是胡雅卿自己不願意,他早就定下婚事,不管是他父親的同科同僚,還是街坊中的富戶,多的是看中胡雅卿的人。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胡雅卿一一拒絕,對了說到這裡得提一下,胡家竟然是胡雅卿當家!

    “真真讓人想不到”杜芍藥滿臉驚訝的跟女兒說私房話“姨娘打聽那麼久,竟沒有一個說胡公子不好的!聽說那幾年因為要給爺奶守孝,才耽誤胡公子下場,要不然一個秀才早就到手了”

    杜芍藥想著聽來的消息滿臉驚歎:“聽說有一個老童生多年不能進學,就是胡公子指點一番,去年中了秀才!”不過指導一下就能讓人中秀才,那他本人有多少本事?杜芍藥可是聽說了,有和胡父關係好的同僚,已經做到戶部從五品的員外郎。那員外郎看中胡雅卿,曾經有意把姑娘許配給他,結果胡雅卿不願意。

    這樣隱蔽的事情杜芍藥能打聽出來,可見為了自己姑娘,杜芍藥這二十來天下了多少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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