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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驚鴻一劍震江湖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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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9 11:41:14 |只看該作者
一零零

  只見沿途道路,屋面上,僧眾穿梭,往來不絕,每人手中不是提禪杖,就是橫著戒刀,行色雖然緊張,但看上去有條不紊,百拙所過之處,群僧紛紛躬身合掌作禮。

  二女緊隨在百拙身後跟進,群僧弄不清是怎麼回事,所以並不出手攔截,放任二女通行無阻。

  百拙一路急奔,不大工夫已到了寺外,洪禪上人早已到了,一見掌門人,立時合掌作禮。

  百拙停住步,問道:“敵人到了什麼地方,你是否已和敵人照面?”

  洪禪上人看紫雲和玉玲也跟在百拙大師身後,不覺微微一怔神,才立掌當胸,答道:“監院中五位師兄已趕赴前面阻敵,我剛到寺外,尚未和敵人照面,故而還不知敵勢如何。”

  老和尚話還完,驀聞得幾聲長嘯,由遠而近,瞬息工夫,嘯聲已到了數丈以內。

  但聞長嘯響徹雲霄,和那等迅快來勢,已知來人功力不凡,百拙大師和洪禪上人都不禁為之心頭一震,定神看去,只見二丈左右處,並肩站著兩人,一個身穿青色道袍,身軀修偉,背插寶劍,手執拂塵,胸垂長髯。

  另一個卻是一身黑色勁裝的女人,體態窈窕,青絹包發,中綴明珠,光華耀目,背插雙劍,含笑而立。

  洪禪上人搶前一步,問道:兩位是什麼人,敢夜闖少林寺?”

  那青袍道人動也不動一下,對洪禪上人的問話,充耳不聞,卻聽那黑衣勁裝女人銀鈴般一陣嬌笑,道:“豈止敢夤夜闖守,而且今夜中就把你們這座和尚廟燒一個片瓦不存。”

  洪禪上人聽得心頭火起,厲聲喝道:“好大的口氣,你們燒一下試試。”

  那手執拂塵的青袍道人,仍是一語不發,黑衣女卻突然一欺步,逼到了洪禪上人身側,冷笑一聲,道:“你們不信?咱們就當場比劃幾招看看,你能不能攔得住我們?”

  洪禪上人見她移步作勢,嬌軀一晃,就突然欺到了身側,心中暗暗吃驚,趕忙提氣凝神,蓄勢以待。

  黑衣女左掌一揚,迎面劈出,洪禪上人看見她空手進招,不好用禪杖,只得杖交左手,右掌一招“如封似閉”,也用肉掌封擋那黑衣女一招攻襲。

  哪知黑衣女人動作快的出奇,左掌一招劈出,同時右手已拔出了寶劍,洪禪上人舉手封架她左掌時,她右手寶劍已接連點出,寒光一閃,直逼到洪禪上人前胸。

  老和尚吃了一驚,再想舉杖封架,已來不及,只得仰身向後一竄,讓開一劍。

  洪禪上人雙腳還未站穩,黑衣女已跟蹤追到,同時左手也已把左肩的寶劍抽出,雙劍相交攻出,招招指向洪禪上人要害,瞬息間連攻八劍,只把洪禪上人逼退了一丈多遠。

  老和尚一著失機,全陷被動,人家逼攻八劍,他就沒有還攻一招。

  黑衣女倏的收劍笑道:“怎麼樣?你信不信我能燒了你們的和尚廟?”

  洪禪上人自藝成出師,主持達摩院三十年以來,會過不少高人,除了掌門方丈,及行腳西域的悟性,未和他磋砌過武學之外,其餘寺中高僧均非其敵,數十年來未逢到敵手。今夜中連遭兩次挫折,初敗在紫雲和玉玲手中,現在又被這黑衣女人幾劍連環劈刺,逼得無力還攻。

  一陣羞忿,激起老和尚拚命之心,狂喝一聲,橫掄一杖,用了他畢生功力,但聞杖風帶起了一陣呼嘯之聲。

  那黑衣女人,倒也不硬擋銳鋒,仰身一個倒翻,退出去一丈多遠。

  洪禪上人縱身追襲,施出少林寺鎮山絕藝“十八羅漢杖法”,但見杖影如山,滾滾若江河堤潰,瞬息間把那黑衣女人圈入一片杖風光影之中。

  黑衣女手中雙劍展開,亦化成一片白光封攔架擋,毫無敗象。

  兩人激鬥十六七十回合,仍無法分出勝敗。

  這時,少林寺的僧眾,已得到掌門人吩咐令諭趕來,四個小沙彌手橫戒刀帶路,群僧共分四隊,每隊二十人,十個手提禪杖,十個手握戒刀,到了百拙大師身後六七尺處停住,四個小沙彌走到百拙身側,躬身稟道:“弟子已傳了師父口諭,在達摩院和監院中無職司師兄,都已集齊,敬候師尊令下。”

  百拙大師回頭目注群僧,八十個和尚紛紛躬身作禮,老和尚面色十分肅穆地沉聲說道:“我們少林寺自達摩祖師創建迄今,數百年來,從未遇到今天這等情勢,你們都是本寺中護法弟子,為保護祖師手創基業,應不惜捨棄肉身,現在你們守衛寺外,不管強敵如何,均不得擅退一步。”

  群僧紛紛單掌立胸,口喧佛號,一時間阿彌陀佛之聲,響徹雲霄。

  群僧餘音未絕,驀聞兩聲長嘯響起,兩條人影隨著那長嘯聲,電奔而來,瞬息間已到二丈以內。

  百拙打量來人,一個是穿長衫的老者,一個是金箍束髮的頭陀,正是少林寺中兩個叛徒,草上飛虎簡治宇,和鐵羅漢迦龍。

  兩人對那青袍道人甚是恭敬,現身後,竟雙雙對那道人行禮。

  只聽那青袍道人一聲陰沉沉的冷笑後,問兩人道:“這幫人可都是少林寺中的精銳之師嗎?”

  簡治宇點點頭答道:“那赤手空拳的老和尚是少林派的掌門人百拙,現和道長師妹動手的,是寺中達摩院的主持洪禪,前面林中攔擊我們的五個老和尚,是寺中監院五老,那四隊分列的和尚,都是寺中武功較好的弟子,除了一個悟性老和尚未露面外,少林寺中可以說精銳盡出了。”

  那青袍道人又一陣冷笑道;“好極,好極。咱們現在就沖,看他們能不能攔擋得住。”說完話,只見兩肩微一晃動,已向前移進一丈多遠,動作迅快無倫,群僧數百隻眼睛,竟未看出他用的什麼身法。

  百拙大師也不覺微一怔神,轉眼工夫,那青袍道人已欺到百拙身側,手中拂塵一揮,攔腰向百拙掃去,只聽絲絲風聲,那一拂之力,竟是極大。

  老和尚手無兵刃迎敵,只好向旁側一閃,四個小少彌卻一齊躍出拒敵,四柄刀寒光閃動,齊向那青袍道人剌去。

  這青袍道人,正是南海黑鯨島冥靈真人,四個小沙彌如何能擋得住他,但見拂塵卷處,四柄戒刀一齊卷擲半空。

  百拙吃了一驚,運起功力一掌劈去,一陣勁風隨掌捲出,猛向冥靈真人撞去。

  老和尚數十年修為,內功極其深厚,這一記劈空掌,當有六百斤以上真力。

  冥靈真人左手袍袖一揮,也捲起一股潛力,把百拙劈來一記掌風震開,隨手又一拂塵點去。

  但聞得一聲慘叫,一個小沙彌吃冥靈真人手中拂塵掃中面門,登時血肉橫飛,倒地死去。

  百拙身後群僧一陣呼喝,衝上來二十餘人,戒刀禪杖密如狂雨,把冥靈真人圍在中間。

  紫雲、玉玲,藉機看那小沙彌死狀,臉上血肉模糊,五官已是不分,兩隻眼球也被掃出眶外一半,心中暗暗吃驚,心道:小小一柄拂塵,竟有這等威力,來人武功當真是高。

  只聽冥靈真人縱聲大笑,拂塵展開,威勢驚人,不過五個回合,已被他捲飛了三柄戒刀,兩支禪杖。

  無如少林寺僧侶眾多,這個戒刀震飛,那個接踵而上,密密層層把冥靈圍在中間。

  突聞冥靈一聲斷喝,手中拂塵用力一掃,立時有一股潛力捲出,把近身群僧,逼退數步,拂塵交到左手,右手抽出背插長劍。

  這一剎工夫,兩柄禪杖,四柄戒刀,已指襲到他前胸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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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0 11:10:49 |只看該作者
一零一

  冥靈道人仰天一聲怪嘯,拂塵閃電掃出,震開了二支撣杖,同時右手長劍橫劃一道銀虹,架開了四柄戒刀,首當其衝的和尚,手中戒刀竟被他一架之勢,震飛八九尺高。

  他一劍擋開群僧襲擊後,立時振腕搶攻,但見一片銀光中夾著拂塵掃出的絲絲風響,狂飈般向群僧捲去。

  一陣金鐵交嗚聲中,禪杖、戒刀紛紛向半空中飛去,接著幾聲慘叫,一僧被拂塵掃去了半個腦袋。

  百拙大師目睹弟子遭此劫運,心中大感痛傷,一伸手接著空中落下一支撣杖,大喝一聲,躍起一丈多高,從群僧頭上飛過,呼的一聲,向冥靈真人劈下,他功力深厚,這一擊力道非同小可,但聽杖風如嘯,當頭罩下。

  冥靈真人一聲冷笑,右手長劍一招“海市蜃樓”,劍光打閃,逼退群僧,左手拂塵一掄,竟迎著百拙禪師禪杖掃去。

  老和尚暗道:“你這是自找苦吃,我這一杖劈下勁力將近千斤,你內功不管如何精純,也不能以一柄小小拂塵,硬接我的禪杖。”

  他心念轉動之間,禪杖和拂塵已然相觸,但覺一股綿綿的陰柔之力,循臂而上,老和尚突感兩臂一麻,臂上勁力頓失,這一杖劈下,竟被對方用極高內家氣功化解開去。

  百拙吃了一驚,一壓丹田真氣,腳落實地,用手一收禪杖,哪知對方拂塵的發絲,已繞纏在禪杖上面,這一收,竟未把禪杖收回。

  只聽冥靈真人縱聲一陣大笑,右手長劍揮動,又震飛了兩柄戒刀,接著劍勢挺近,又刺傷三人。

  百拙大師急怒交加中,大喝一聲,全力一推,禪杖猛向冥靈真人胸前撞去。

  哪知冥靈真人隨著禪杖向後一退,左臂陡然一震,內家勁道聚發,老和尚只感兩隻握杖手腕一麻,禪杖幾乎脫手。

  冥靈一震之力,未能把百拙撣杖震脫出手,心中也是暗吃一驚,忖道:這老和尚功力當真不凡。

  就在冥靈微一怔神間,兩支禪杖,三柄戒刀已齊向他攻去。

  冥靈果有非常之本領,左手拂塵一帶,借百拙禪杖擋開了三柄戒刀,右手長劍一招“橫架金粱”,封開了兩支禪杖,緊接著又一劍“穿雲取月”,閃閃寒光,指奔向百拙大師前胸。

  老和尚手握禪杖,吃他拂塵上髮絲捲住,相持不下,無法收回迎敵,只有鬆手向後一躍避開。

  這時,草上飛虎簡治宇,和鐵羅漢迦龍,也揮動兵刃,向群僧攻來,兩人武功均是一流高手,不大功夫被他們連傷了數人。

  冥靈真人左腕一振,把拂塵纏奪的撣杖,拋向半天空去,右手長劍一掃,巡退了四個攔路和尚,縱身一躍,凌空而起,但聞衣袂飄風之聲,拂塵長劍形成一片光影,猛向百拙大師罩下。

  老和尚還未來得及重拾兵刃,對方已挾著排山倒海之勢攻到,只得運起真力呼呼劈出兩掌。

  兩股掌風迎向凌空下擊敵人。

  冥靈真人一聲冷笑,拂塵掃出一股潛力,把百拙掌風震開,右手長劍仍然指襲頂門。

  老和尚只得仰身向後退了八九尺遠。

  冥靈真人如影隨形跟蹤而上,拂塵一掃,捲飛了側裡伸來攔擊的一支禪杖,有手長劍“笑指天南”,向百拙大師追刺來。

  百拙被冥靈真人拂塵劍勢,逼得連連向後退時,紫雲和玉玲已想出手迎擊,只因場中僧侶眾多,兩人不好出手。現在見百拙大師連遭險招,情勢十分迫急,青袍道人手中拂塵長劍銳不可擋,群僧只一交接,不是兵刃出手,就是當場受傷,心知再要多所顧慮,可能造成大錯,陳姑娘首先發難,嬌叱一聲,身劍齊進,一招‘開山導流”直向青袍道人撞去。

  冥靈真人捲飛攔擊僧人禪杖後,拂塵長劍交相攻出百拙,只逼得百拙險象環生,他正想再下幾著殺手,把百拙大師傷於劍下,突見一道銀虹激射而來,快似電奔,迅速至極。

  這就迫得他不顧傷敵,拂塵回腕一掃,反向飛來銀虹迎去。

  但聞沙的一聲輕響,拂塵上二尺多長金線髮絲,纏住了陳紫雲手中寶劍。

  陳姑娘玉腕一震一收,想把寶劍撤回,哪知用盡氣力,竟難如願。不禁大吃一驚,耳聞冥靈真人的冷笑聲起,右手長劍,已向前胸指刺過來。

  陳紫雲不松劍,就得被人家長劍刺傷,正在危急當兒,驟見白光一閃,玉玲寶劍已指劈到冥靈真人的左腕。

  玉玲劍勢比冥靈快了一步,因此迫得他不得不先求自保,右手長劍一轉,不刺紫雲,移封程姑娘攻來一劍。

  只聽一陣金鐵交響,玉玲寶劍被他一擋之勢,直盪開去,他左手拂塵仍是捲著陳紫雲寶劍不放。

  程姑娘看未能救得雲姊姊,不由怒火沖霄,再次震腕而上,刷刷刷疾刺三劍。

  這三劍都是那太極三十六劍式中絕學,招招狠辣無比,饒是冥靈真人武功精博,也被逼退三步,不得不抖松拂塵,放開陳紫雲捲纏長劍。

  二女和人交接幾招,已知對方功力深厚驚人,哪裡還敢大意,紫雲劍脫拂塵,立時劈掃兩劍,帶動兩儀變化,剎那間,雙劍合璧,精芒電掣,劍氣漫天,絕招連出。

  冥靈真人想不到這兩個若花的女娃兒,竟有這等精深劍術,不覺心頭一震,拂塵疾掃三招,右手連攻八劍,盪開一片繞身劍光,躍出圈外,厲聲喝問道:“你們兩人是什麼人的門下?”

  玉玲見兩儀劍法仍是困他不住,著實吃了一驚,橫劍望了紫雲一眼,答道:“什麼人的門下你不配問。”冥靈直人氣得一聲冷笑道:“年輕輕的女娃兒,竟敢大言不慚。你認為道爺是怕你們嗎?不給你們一點顏色看看,你們也不知道爺是何許人了。”

  紫雲心中一動,問道:“你是不是南海黑鯨島,自稱什麼冥靈真人的老怪?”

  冥靈真人笑道:“你的膽子很大,小小年紀竟敢這樣對我,看你剛才出手幾劍,果然玄妙無方,既知我來歷,必非無名之輩,你是什麼人的弟子?”

  紫雲笑道:“九華山排雲嶺,靈虛仙師門下弟子,她是我師妹程玉玲,今夜我們姊妹有幸的很,能會到海外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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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0 11:11:01 |只看該作者
一零二

  第十三回 一葉道人

  冥靈真人仰起臉縱聲一陣大笑道:“除了排雲嶺靈虛上人朱一嵐一外,別人也調理不出來這樣好的弟子,你師父很放心,他為什麼不親自來呢?”

  玉玲躍起來,振腕一劍劈去,道:“你先別唬人,打敗了我們姊妹,再說不遲。”

  玉玲一出手,紫雲不得不跟著發動。兩道銀虹電奔,直對冥靈真人刺去。

  冥靈左手拂塵迎劍一掃玉玲寶劍,右手長劍封架紫雲攻來一招。

  二女知他內功深厚,如果寶劍被他碰上,勢必被震脫手,當下劍勢一變,避開迎擊,並立時展開兩儀劍法,但見劍光流動,有如滿天銀星飛灑,把冥靈真人圍在中間,瞬息間,交接了二十餘招。

  冥靈受二女兩儀劍法所制,空負一身絕世武學,竟自無法衝出圍困,不覺激起怒火,大喝一聲,連起內功,拂塵、長劍交互攻出,但聞風聲絲絲,一丈方圓盡都是激盪逼人的潛力,只震得二女衣袂亂飄,威勢實在嚇人。

  紫雲、玉玲都被冥靈貫注拂塵、長劍上劈掃而出的潛力,震得嬌軀搖擺,心神震動,芳心中暗暗吃驚,但她們知道此刻是性命交關之時,只要被人震開那流動劍光,破了兩儀變化,決難逃得危運。因此,咬牙苦忍,依照兩儀劍式,全力施展。

  這一套窮極劍術變化的奇學,妙用果然是不可思議,招招制敵機先,招招攻敵必救,饒是冥靈真人,功力蓋代,技擬天人,也被那奇微的變化克制住,不能脫出繞身劍光。

  這一場武林中絕無僅有的拚搏,只看得群僧相顧愕然,百拙大師亦不覺看個目瞪口呆,心中暗自忖道:“武林中傳說靈虛上人朱一嵐,胸羅玄機,功參造化,才學絕倫,舉國第一,看來當真是一點不錯。只看他的門下女弟子奇奧劍術,就使我們號稱武林最大主脈,有七十二種絕技的少林派黯然失色。”

  百拙被二女和冥靈的惡鬥吸引了全部心神,一時間忘記了指揮群僧環攻強敵。

  突然間,幾聲慘叫響起,劃破了夜空,也驚醒了百拙。老和尚抬頭望去,只見攔擊草上飛虎簡治宇和鐵羅漢迦龍的弟子,已有幾個橫屍濺血,同時和那黑衣女人纏鬥的達摩院主持洪禪上人也被逼的險象環生。

  百拙心頭火起,從群僧手中搶過來一柄禪杖,一把戒刀,左刀右杖,大喝一聲:“叛派逆徒竟敢如此放肆。”縱身一躍,直向兩人撲去。

  禪杖迎頭猛擊鐵羅漢迦龍,戒刀指襲草上飛虎簡治宇。

  鐵羅漢也是用的禪杖,反手一擋架開百拙一杖劈打,簡治宇刀演“力屏天南”,封開百拙戒刀。

  緊接著兩人杖刀並舉,合力猛攻百拙。

  老和尚狂怒已極,力拒兩人,仍是攻多守少,刀杖連環攻出,招招指向要害。

  激鬥中,突聽一聲嬌叱:“撤手!”百拙分神向外看去,只見洪禪上人右臂衣袖被那黑衣女人用寶劍劃開,臂上鮮血如注。

  但洪禪上人仍是揮杖猛鬥,毫不退縮。

  百拙一陣感傷,手中戒刀一慢,被鐵羅漢迦龍覷了個空隙,撥開百拙戒刀,趁勢一招“直搗黃龍”,當胸點去。

  百拙心頭一驚,趕忙凝神迎敵,但杖風已快近前胸,封架不及,只好向後一躍,讓開一招點襲。

  就這微一失神,簡治宇和迦龍的禪杖單刀,已藉機展開迅猛的快攻。杖影刀光,迅如雷奔電閃,把百拙逼落下風。

  要知簡治宇和百拙同是少林寺上代掌門人親傳弟子,兩人所學相差無幾,再加上一個鐵羅漢合力並攻,百拙本難抵兩人,剛才急怒之下,憑一股猛勁,力戰兩人十餘合不落下風,現在一個失神,讓兩人搶了先機,登時感到壓力沉重,難以擋得兩人攻勢。

  群僧一見掌門人已處於劣勢,立即把簡治宇、迦龍凌厲的攻勢擋住。

  這時,少林寺外,打的極是熱鬧,陳紫雲、程玉玲以兩儀劍法,雙戰冥靈真人,雖把他困在劍光中,但想傷它卻是不易,反被冥靈真人長劍、拂塵掃出勁風,震得心神亂蕩。他內功深厚,勁力悠長,拂塵潛力和劍風愈來愈大,二女全憑那奇微的劍招,和兩儀玄妙的變化,把對方圈入劍光內,表面上看去二女佔了優勢,其實要再長打下去,二女後力不繼,必敗無疑。

  最危險的還是洪禪上人,他被冥靈真人師妹玉面仙狐陳鳳,刺傷右臂,全仗致十年修為功力,勉強忍創拒敵,情勢險惡至極。

  陳鳳見洪禪上人負傷後仍是力戰不退,不覺怒火千丈,雙劍突的一變,施出她最厲害的殺手天魔劍法,剎那間,劍光化萬道銀蛇,盤繞洪禪飛舞,老和尚只感眼花頭暈,四面八方盡都是敵人劍光逼來。

  洪禪上人又勉力支持了幾個回合,只覺劍光耀目,眼花頭暈,手中禪杖也緩慢下來。

  驀聞得那黑衣女人一聲嬌叱,雙劍連環劈出,劍擬打閃,光如波翻浪湧,冷鋒過處,老和尚左臂鮮血泉湧。

  這一劍傷的不輕,洪禪上人再難支持,拚盡最後餘力,橫掄一杖,躍退了九尺多遠。

  只聽陳鳳一聲冷笑,振劍躍起追襲,洪禪上人傷處巨痛難忍,哪裡有餘力迎敵,幸好達摩院的弟子及時躍到,五支撣杖並舉,擋住了陳鳳追襲。

  玉面仙狐心頭火起,雙劍卷雲飛雪,帶起逼人劍風,施出天魔劍法中絕學,一招”五鬼飛叉”,但見精芒流動,兩僧應聲慘叫,一被劍穿前胸氣絕,一被斷去一條臂膀。

  群僧見她出手這等威力,無不心頭一震。就這略一怔神,陳鳳又揮劍攻到。

  群僧被她出手劍勢震懼,不自覺紛紛讓避,陳鳳趁勢追襲,兩劍如神龍穿空,轉眼間又被她刺傷兩人,逼開群僧,雙劍直逼洪禪上人。

  老和尚正疼的暈頭轉向,哪顧得迎敵,眼看一代名僧就要斷送在陳鳳手中,忽的劍光打閃,一道銀虹凌空而降。

  寒氣逼人,冷風透肌,當頭向陳鳳罩下。

  陳鳳吃了一驚,不顧再傷敵人,猛的收劍,翻身向後躍退,銀虹斂處,眼前出現了一個丰神如玉的美少年,猿臂蜂腰,手橫長劍,劍身寒光耀眼生花,一望即知是柄寶刃,陳鳳哪見過這等美男子,不覺心中一蕩。

  目光一轉動,仔細打量了對方幾眼,只見他右手橫劍,左手卻抱了一個孩子,心中暗暗好笑,忖道:“這怎麼搞的,和人動手打架,還把孩子抱著。”

  她這裡心念轉動,劍英已藉機取出來一粒百轉還魂靈丹,交給洪禪上人說道:“老禪師請快把這粒丹丸服下,這是家師親手調製的靈丹,功能止疼清神。”

  洪禪接過丹丸一口吞下,陳鳳已橫劍欺到身邊,正想開口說話,哪知劍英突然回手一劍掃去。

  陳鳳驟防不及,幾乎被劍勢掃中,逼得她一個大轉身,向左面避開了五六尺遠。

  原來劍英手中抱著孝燕,怕她突然出手傷了孩子,因而一劍把她逼退。

  這一劍招惹起陳鳳怒火,怒叱一聲,雙劍“二龍出水”合擊過來。

  劍英懷抱孝燕,心情十分緊張,看陳鳳攻來劍勢凌厲無倫,不敢讓他近身,猛的一提丹田真氣,驚虹劍虛空點出。

  一股潛力由劍上發出,直向陳鳳逼去。

  陳鳳心頭一震,收劍疾退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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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0 11:11:11 |只看該作者
一零三

  俞劍英冷笑一聲,潛運功力,左腳向前疾踏半步,右手長劍,又連著點出三劍。

  玉面仙狐吃了一驚,她沒想到當前的俊美少年,竟身懷劍術中最高絕學,以劍氣傷人,立時把雙劍舞成一片光幕,護住全身,把劍英點來劍風擋開。

  俞小俠玄門先天氣功,還未到爐火純青之境,他這以劍震氣傷人打法,又是最耗損人身真氣的打法,是以他連攻四劍之後,頭上也見了汗水,只覺真氣不繼,輕聲喘息。

  他心中明白,如果再要以氣震對敵,必將大耗元氣,但如近身和人拚搏,又怕傷了孩子,雖然他自信武功劍術,足可保孩子無恙,但一種父親的至愛,使他不願冒險。

  他這猶豫難決,陳鳳已欺身搶攻,雙劍交相擊出,瞬息間連攻八劍。

  這八劍,均是天魔劍法中絕學,招招凌厲無比,俞劍英失去先機,這八劍只鬧得他手忙腳亂,連封帶躲,才算把這八劍避開。

  陳鳳一著得手,雙劍展開連綿快攻,劍光若長江大河,一招比一招迅快,招招都指向劍英要害。

  她這套天魔劍法,施展開後,威力竟是奇大驚人。

  俞劍英左手抱著孝燕,分去了他心神不少,一時間竟被陳鳳的綿密劍光所困,只有守勢,不能還攻。

  激鬥了十五六個回合,俞劍英仍無法搶回主動,這就使他怒火衝天,大喝一聲,劍勢忽變,一招”白雲出岫”疾奔陳鳳前心。

  陳鳳見來勢奇猛,不得不側身閃避,俞劍英就借她一閃之勢,驚虹劍化成一片寒光護身,縱身一躍,凌空而起,衝出了劍光圍困。

  低頭看孩子,臉上微帶笑容,毫無驚怕之意,心頭一寬,戰志激增,長嘯一聲,振劍復向陳鳳撲去。

  兩人接手再戰,情勢已大不相同。俞劍英放手搶攻,驚虹劍帶起凌厲劍風,再加上寶刃威力,丈餘內盡都是侵肌寒氣。

  不過陳鳳的天魔劍法,變化異常詭異,俞劍英雖然全力搶攻,但一時間要想勝她,卻也不易。

  這時,少林寺中又有很多僧侶湧出,在寺門外排成一座陣式,兩翼伸展,全陣緩移,慢慢包圍過來。

  再說二女合力狠鬥冥靈真人,她們雖被冥靈真人長劍、拂塵發出潛力,震得心神動盪,但仗兩儀劍法的精奧變化,始終把冥靈困在劍光之中,難以脫出。

  激鬥了八十合後,二女已覺難再撐鬥下去,紫雲還可勉強忍受支持,玉玲已嬌喘不息,香汗透衣,頭暈眼花,力盡筋疲,手中劍勢,也漸漸的慢了下來。

  不過冥靈真人,這當兒也因真氣耗消過多,劍風和拂塵震盪出的力道不似初交手時那樣凌厲。紫雲已看出玉玲力盡難支,芳心中甚是焦急,猛的嬌叱一聲,施展出兩儀中的三招絕學,疾攻三劍把冥靈逼退數步,然後振奮精神,單接冥靈還擊,程玉玲只不過隨著雲姊姊的劍勢,合著兩儀變化,作勢助威。

  她心中明白紫雲是叫她藉機調息,立時暗中行功運氣。她自投入靈虛上人門下後,開始習玄門正宗內功,仗過去基礎,三年來進境甚速,一刻工夫,真氣已恢復不少。

  可是這一陣工夫中,陳紫雲卻吃足了苦頭,她單接冥靈真人長劍拂塵,如何能是敵手,六七合後已累得她臉上變色,神散手軟,全身無力。

  所幸玉玲能及時調息過來,見雲姊姊情形,不禁又怒又愧。倏的怒叱,變劍搶攻,紫雲也強忍苦戰,不稍鬆怠,霎時間,兩儀劍法威力大增,有如萬丈怒濤洶湧,冥靈真人心中暗暗吃驚,不覺鬥志消減,登時被二女搶去先機。

  這邊紫雲和玉玲奪得優勢,那面劍英也佔盡上風,王面仙狐的天魔劍法雖然威勢奇大,但如何能擋俞劍英的深厚功力,和驚虹寶刃威力,力鬥二十合後,已把陳鳳逼得失去了還手之力。

  劍英趁勢劍演三絕招,威勢如排山攻出,陳鳳在慌亂中忘記他手中是柄寶刃,舉劍封擋,右手劍應聲兩斷,劍英借勢又一招“神龍搖頭”,冷芒掃過,削去她包發黑絹。

  五面仙狐只嚇得亡魂離體,左手劍突一招“玉女投梭”,以攻為守,一擋劍英攻勢,縱身翻躍退了一丈多遠,接連再幾個縱躍,隱沒逃走。

  俞劍英低頭看懷中孩子無恙,放下了心中一塊石頭,長嘯一聲,縱身拔起兩丈多高,連人帶劍,化作一道銀虹,破空而下,閃閃寒芒,攻向草上飛虎簡治宇。

  百拙力戰鐵羅漢迦龍和草上飛虎兩人,雖然有群僧相助,仍難搶得上風,反因人數過多礙手礙腳,大家都有點施展不開,群僧平時雖然練過合力拒敵的配合默契,但因百拙大師武功高出太多,無法配合得上,人雖多威力卻難發揮。

  鐵羅漢迦龍和草上飛虎簡治宇,因武功相差有限,打了一陣工夫後,反而配合的得心應手了。兩人一樣心意,都志在百拙大師,所以他們對群僧攻勢只是封架閃避,撣杖、單刀,卻全力對付百拙大師下手,招招攻襲指向穴道,招招攻襲致命要害。

  俞劍英的凌厲攻勢,使簡治宇和迦龍立陷困境,不過十招更險象環生,二人不敢再戰,雙雙脫走。這時群賊都已逸走,單余冥靈真人一個苦戰,少林寺群僧布成的陣式,兩翼也伸延包圍過來。

  冥靈真人看不出二女劍法竅訣,心知再打下去,仍是無法勝得,大喝一聲,運集了全身功力,刷,刷,刷,劈出三劍。

  這三劍威勢,直似山崩海嘯一般,凌厲劍風把二女綿密的劍光震開,縱身一躍,脫出了二女劍光圍困,左手拂塵回掃,架開紫雲、玉玲雙劍追襲,右手長劍振腕點出,這當兒,少林寺群僧擺成的圍擊左翼,已攔住了冥靈真人去路,四個帶頭領隊的和尚,還未來及出手,冥靈真人已搶先發動,把內家罡力貫注劍身,彈震出一股劍風,當先迎擊過去。

  四個和尚,兩支撣杖,兩柄戒刀同時出手,造成一片光幕,把冥靈真人點來劍風擋開。

  冥靈真人就借這點出劍風之勢,一提氣,凌空而起,直飛了一丈多高,呼的一聲,從群僧頭上掠過,活像一隻大鵬鳥,掠空低飛,群僧只看得目瞪口呆,百拙也看得心頭一震,暗道:此人輕功,為生平所見第一高人。

  冥靈真人這一賣弄輕功,只看得俞劍英心頭火起,回頭喊了一聲:“雲姊姊!”陳紫雲一回頭,劍英已把懷中孝燕直拋過來。

  紫雲嚇的心頭一跳,急躍而起,接住孩子,劍英已拔身躍起了三丈多高,半空挫腰長身,施出獨步武林的輕功“梯雲縱”,突然間又升了兩丈多高,氣聚丹田,舌綻春雷,大喝一聲,身劍合一,化一道銀虹向冥靈真人追去。

  冥靈吃了一驚,半空翻身回頭望去,只見一道冷森銀虹捲飛追到,趕忙一沉丹田真氣,施出千斤墜身法,瀉落實地。

  他不過剛落實地,劍英已挾著一片劍風當頭罩下。

  冥靈左手拂塵,右手長劍,一齊劈出,迎向劍英攻去。俞小俠絕妙的輕功,使冥靈不敢有絲毫的大意,這一出手竟全用的內家罡力,兩股奇猛勁道,交相而出,待近劍英時,合而為一,兩股潛力合流,威力突增一倍。劍英只感到一陣勁風,迎面襲來,心知對方所發全是內家罡力,只要一沾身,必為所傷。當下凝神提氣,運起玄門先天氣功,貫注劍身,振腕點出。

  劍風絲絲,寶刃由冥靈劈出內害罡力中透過,寒光閃動,當胸刺去,冥靈心頭一震,橫右手長劍架去,雙劍交擊,響起一片龍吟虎嘯之聲,冥靈手中長劍,登時被截作兩段。

  俞劍英削斷冥靈手中兵刃後,劍勢仍然不收,氣行右腕,驚虹劍斜劈而下。

  寒鋒過處,劃破了冥靈右臂袍袖,但劍英也被冥靈拂塵橫裡一擊掃破左肩衣服,皮開肉綻,鮮血汩汩而出。

  這一招奇險交接,雙方都不禁呆了一呆,冥靈不再戀戰,長嘯聲中一躍數丈,眨眼間已隱沒不見。

  紫雲、玉玲聯抉飛落到劍英身邊,四道眼神齊住在劍英左肩傷處,無限關懷的深情問道:“你傷的怎麼樣?”

  劍英看著二女焦急神情,搖搖頭,笑道:“只傷到一點皮肉,那老妖道當真是利害,如非恩師授了我玄門先天氣功,只怕早被他內家罡力,震傷五腑了。”

  程玉玲一面替劍英扎傷勢,一面又十分憐惜地責道:“那妖道功力深厚,實非小可,我和雲姊姊用兩儀劍法對付他,還難佔到絲毫便宜,你怎麼能單劍窮追,如果他情急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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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0 11:11:23 |只看該作者
一零四

  程玉玲話末說完,突聞桑逸塵的聲音在身側響起,問道:“英兒!你傷的是不是很重?”

  劍英轉頭看義父臉上倦容隱現,頭頂上汗水未乾,知他也經過一場凶狠搏鬥,趕忙躬身答道:“我只略傷皮肉,一兩天就可復元,義父和什麼人動手了?”

  桑逸塵嘆息一聲,道:“海外幾個魔頭,當真是不可輕視,今夜之戰,是老叫化子生平所有戰陣中最凶狠的一場拚搏。”

  這時,少林寺僧眾擺的陣圍,正自行散去,傷的已抬入寺中治療,死的也被人抬去埋葬,寺外除了幾個打掃血污的和尚之外,只餘下百拙、悟性,和監院五老中的三個,原來監院五老中的悟情、悟法,都受了傷,先回寺中療傷去了。

  百拙合掌對八臂神乞、劍英、紫雲等一禮,說道:“今夜如非桑大俠及兩位女施主出手相助,少林寺定遭魔劫,老衲愧掌門戶,無能無德,致引得群魔欺上門來。”說罷,黯然一嘆,神色異常淒傷。

  桑逸塵突然仰起臉,一陣大笑道:“海外群魔妄圖爭霸中原,志在武林各派,貴派不過是自當其衝而已,老叫化子只要不死,決不讓他們如願以償。今宵之戰,雖然空前慘厲,但他們也沒有討到好去,陰陽老妖吃我混元氣功震傷,雖無大害,也得他數月養息,貴掌門如果有心,老叫化願高攀一次,由我們兩人柬邀各門各派,遣派高手,追蹤海外,和他們作一次總結,免得他們尋到中原,多造殺劫。”

  百拙沉吟一下,答道:“此事關系太大,老衲雖為少林一派掌門,但代代戒律,約束重重,一個人難作得主,請桑大俠先入寺中休息,容老袖和寺中幾位同門研究之後,再作決定如何?”說罷,合掌肅客。

  桑逸塵知他所言非虛,點點頭道:“你掌著一派門戶,行事自不像老叫化子一樣隨便,不過,老叫化子先把話說明白,我在少林寺住兩天等你回話,事關中原武林千百生靈,再說得重一點,關乎著今後武林興衰,老叫化子已活到八九十歲,早就該死了,我一生無牽無掛,除了收個義子之外,遍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親人。何況這個義子又是排雲嶺靈虛牛鼻子的門下,牛鼻才才博古今,學究天人,有他那樣的師父,我這做義父的也不過是個配搭,我這把老骨頭能在埋入黃土之前,為中原武林做件好事,死了也心安理得。如果你們少林派不肯出頭,老化子也不願自找麻煩,拚著一條老命,我一個人到海外鬥鬥他們。”

  悟性接口笑道:“憑你八臂神乞在江湖上的盛名威望,只要振臂一呼,我們少林寺也得聽你令下,何況群魔又是先對我們發動,少林寺不願惹事但也得出手自保,不過要我們掌門人和你聯合具名,柬邀各派,對付海外群魔一事,關係太大,依我們少林寺規矩,必需召集寺中長老,會商後才能決定,掌門人確實難作得主,並非有意推諉,今夜裡如非你八臂神乞,及俞小俠和兩位女英雄仗義出手,少林寺難免一場浩劫,這份雲天情宜,已銘志我們少林寺千百弟子心中。”

  說話之間,已到了寺門外面,紫雲、玉玲望了八臂神乞一眼,收住步停在寺外。

  百拙知二女故意刁難他,一時之間也想不出適當法子處理,不准婦人女子入寺,是少林寺代代相傳的規矩,但現在情形不同,今夜如非二女出手,擋住冥靈真人,少林寺還不知道得多少人受傷,既不便拒人人寺,又不能違背代代相傳的戒律,如果二女一聲不響的跟著進寺,百拙也就裝糊塗,看見只當沒看見。不理不問,二女力戰冥靈真人的慘烈驚險,寺中幾位長老大都是親目所見,大概不會再對他提什麼反對意見。偏是二女自作聰明的在寺門口一停,這可給老和尚一個大大難題,如要他親口說出請二女入寺,實在難以開口,因為那無疑廢棄了代代相傳,不准婦人女子入寺的戒律,既不能出言相讓,又不能開口拒絕,場面十分尷尬。

  二女玲瓏剔透,如何看不出者和尚作難模樣,但她們究竟未脫少女習性,實本無意,等看出百拙尷尬神情後,又故意放刁,玉玲長長嘆一口氣道:“老師父,你們寺中不准婦人女子進去,晚輩們自不便強人所難,適才我和雲姊姊莽莽撞撞闖進去一趟,現在想起來,心中十分不安。”說罷,對百拙福了一福,拉著陳姑娘雙雙對八臂神乞一禮,然後轉過身子就走。

  百拙望著二女背影,招呼她們停下不是,不招呼又覺不對,一時間呆站著說不出話來。

  桑逸塵看出老和尚作難神態,低聲對劍英道,“你送她們到外院去,不許再故意放刁生事。”

  劍英一笑,轉身向二女追去,桑逸塵卻轉臉對百拙笑道:“這兩個女娃兒,都叫牛鼻子給寵壞了,你不要和她們一般見識,咱們進去啦!”說罷當先進了寺門。

  百拙和悟性及監院中三位長老隨後跟進。

  如果在往日,桑逸塵這等豪邁狂傲之氣,縱讓百拙和悟性能忍耐得下,監院的三位長老,決不買帳,但他們現在不但不覺八臂神乞狂傲,而覺他這種不拘小節之處,正是風塵中奇人本色,概因他們親睹八臂神乞的絕世武功,今夜中如非他出手,擋住陰陽老人,監院五老只怕都難逃這次劫難。

  原來在二女合拒冥靈真人的同時,監院五老也在截攔住陰陽老人惡鬥,老妖手中一隻鐵骨陰陽扇,窮盡了武技變化之能,功力深厚,愈戰愈勇,五老全力拒擋,不但難操勝券,而且逐漸的被逼落下風,不及三十回合,已吃人家鐵骨陰陽扇點傷了兩人。

  悟靜、悟法受傷退下之後,餘下三人更是難支,登時被人逼得險象環生。

  幸好,桑逸塵及時趕到,喝退監院三老,以一雙肉掌獨鬥陰陽老人鐵骨扇。

  桑逸塵以生平絕學“七十二式降龍伏虎”掌法,和陰陽老人力搏兩百合,仍難分出勝敗,這時,雙方都已打的汗流浹背,八臂神乞吃虧在手中沒有兵刃,陰陽老人吃虧在先和監院五老打了一陣,氣力略有損耗。

  鬥到兩百三十合後,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局,這就激起桑逸塵心中怒火,大喝一聲,運起混元氣功,呼呼劈出三掌。

  這三掌,可以說是他畢生功力所聚,威勢凌厲無倫,陰陽老人接得了一、二兩掌,第三掌卻震傷他的內腑,噴出一口血後逃走。

  不過,桑逸塵劈出三掌後,也已經疲倦不堪,如果陰陽老人能接過他第三道掌力,勝負之數就難再預料。

  少林寺監院三位一旁觀戰的長老,卻是不清楚桑逸塵是否還有餘力再戰,自己五人合力難拒的陰陽老人,卻被八臂神乞赤手空拳打跑,不禁對桑逸塵佩服得五體投地,回到寺外,又見到二女雙鬥冥靈真人的一場慘厲惡戰,俞劍英追襲冥靈輕功,更是武林少見。因此,他們對桑逸塵、俞劍英等觀念也隨之大變,心有敬仰,壞也變好,桑逸塵的狂傲神態,變成了風塵異人的本色。

  百拙、悟性、監院中三位未受傷的長老,直把桑逸塵送到靜室,百拙才和三位長老告辭,悟性卻留在房中和八臂神乞品茶、閒談。

  桑逸塵呷了一口茶嘆道:“老叫化今夜中只能算饒幸勝人,老實說,這是我生平最凶狠的一次拚搏,到今天我才感到,老叫化子當真老了,血氣日漸衰退。看來一個人,不管如何去練習武功,也不能青春長駐,永不衰老。當今江湖上,不少人羨慕老叫化混元氣功是獨步武林的絕學,千方百計想投到我門下,習練這門功夫。但靈虛牛鼻子卻指我這混元氣功,是外家功夫,不足以持,勸我散去全身功力,隨他重習玄門先天氣功,當時老叫化還和他大吵一場,指他危言聳聽,現今想來,牛鼻子實在一番好意。他說混元氣功,可以把人練成鋼筋鐵骨,劈碑碎石,但無法練氣駐顏,化神還虛,到了年歲增長後,功力不但難再增進,反要日漸減退,老叫化這三年來,就沒遇到一個勁敵,因故,對牛鼻子告誠之言,始終不肯相信,今天和陰陽老怪一場拚鬥後,才算醒悟過來,但已時機不再。”說罷,長長一聲嘆息,臉色黯然。

  悟性和八臂神乞相交數十年,從未聽得他嘆過一口氣,也從未見到他感傷神色,今夜中,桑逸塵一反常態,不覺心頭微微一震。

  悟性功力雖沒有八臂神乞深厚,但他半生青燈古佛,靈性修善極高,崑崙二十年面壁歲月,更是悟出不少人生消長之機,聽到桑逸塵大異他往昔為人的話,心中忽有所感。偷眼望了八臂神乞一眼,只見他垂目靜坐,這瞬息時刻,不復見他的豪邁之氣。

  正想開口勸說幾句,突然人影一閃,俞劍英穿門而入,他手中拿著一節小指粗細的竹子,躬身對八臂神乞一禮,輕輕叫了聲“義父。”

  桑逸塵倏然睜開一雙大環眼睛,湛然神光逼人,俞劍英一怔神,不自禁往後退了兩步。

  八臂神乞微微一笑,道:“英兒,你有什麼話問我?”

  劍英把手中半節竹子呈上,道:“英兒剛才送兩位姊姊回到外院,她們交給我這一節竹子,據雲姊姊說這節竹子,是一位隱身暗中的奇人所發,一發之力,震脫雲姊姊手中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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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0 11:11:35 |只看該作者
一零五

  桑逸塵接過那節細竹子,詳細看了一陣後,道:“如果她們說的不錯,此人功力實非小可。當今武林之中,除了你師父之外,只有海外幾個魔頭也許有此功力。”

  悟性搖搖頭道:“如果是海外魔頭,決不會震劍不傷人,據我想,可能是他?”

  桑逸塵笑道:“你說的可是衡山劍客一葉道人?”

  悟性道:“除了他,當今武林中,恐怕沒有人能用一節竹枝,擊落靈虛道長門下弟子手中寶劍。”

  桑逸塵一皺眉道:“如果是他,恐怕會出麻煩,據老叫化子所知,兩個牛鼻子心裡有著一點小嫌怨,靈虛老道量大如海,你就是把他排雲嶺老窩給燒了,他也不放在心上。但衡山一葉老雜毛,心胸卻很狹窄,三十年前他曾派人送信邀靈虛牛鼻子比劍南嶽,當時老叫化剛巧也在九華山排雲嶺上作客,看完信心頭火起,慫恿靈虛牛鼻子照信履約,如果老叫化不在一邊加油燒火,他決不會履約比劃……”說到這頓一頓,兩道冷電般的眼神,注射在劍英臉上。

  望了一陣後,嘆息一聲,接道:“那場比劍,可真是激烈無倫,老叫化見證絕峰,只看得目迷五色,激鬥三百合後,一葉道人不敵落敗,那雜毛老道火氣比老叫化還大的多,當場斷劍,含淚而去,靈虛抱怨我不該激他履約,一葉道人胸襟這等狹小,只怕從此結下嫌怨。

  果然自從那天起,武林中不再說一葉道人之名,三十年歲月匆匆,也未聞一葉上排雲嶺生事尋仇,這件小可能已算拉倒,偏巧兩人門下弟子,又演出一幕奪愛紛爭,事情本是自然形成,但在一葉道人眼中也許會認為靈虛牛鼻子故意和他為難,如果因此勾起他心中舊恨,可能要引起一場滔天風波。”

  悟性搖搖頭嘆道:“這天下第一奇的名頭,倒也給靈虛舊友招了不少麻煩,但據老衲所知,靈虛舊友對門下約束素嚴,這奪愛紛爭之事,老和尚卻有些不解。”

  桑逸塵大笑道:“牛鼻子表面看上去,道貌仙風,一派莊嚴,但事實上他卻異常慈愛,不是老叫化子有意捧他,說穿了,他是異常護短。剛才我在寺外說他寵壞了兩個女弟子,並非無的放矢,你知道他門下兩個女弟子,一個是陳北鶴獨生女兒名叫紫雲,陳北鶴晚年慕佛,剃度出家,做了你們三寶門下弟子,斬情斷親,把女兒送給牛鼻子收養,另一個叫程玉玲,江湖綽號白燕兒,出身江湖世家,是綠竹堡程九鵬的掌上明珠,一葉道人門下弟子岳鳳坤,鍾情白燕兒,示愛不移,壞卻壞在程玉玲鍾情我這個寶貝義子,棲燕樓剖心示愛後,又要自絕殉情,這就又要怪老叫化子多管閒事,大包大攬,把程玉玲薦入了牛鼻子的門下,也不知他是看老叫化的面子,還是存了成全徒弟心願之念,我一薦,他就收。”說到這裡,縱聲一陣狂笑,兩道眼神又落到劍英身上。

  俞劍英聽義父暢淡自己和白燕兒一段經過,羞急得一張臉,紅到了耳根後,換個人恐怕早已發作,至低限度也拂袖而去,但桑逸塵侃侃而談,他不但不敢插嘴,而且也不敢藉故退席,只得紅著臉,坐一邊默然聽著。

  桑逸塵目睹劍英羞窘之態,又來個哈哈大笑,接道:“岳鳳坤失意情場,決不甘心,自己無能報復,勢必要對師父訴說,這新怨舊恨集在一起,老雜毛自然要怒火千丈。這幾十年他不在江湖上出現,可能是在埋首研究武功,一旦重入江湖,武功必較前高出許多,老雜毛找不到靈虛牛鼻子,說不定會把這一股怨氣,發洩到幾個孩子身上。”

  悟性皺著兩條慈眉,道:“衡山劍客,也算是武林中一代大俠,大概他還不至於對比他晚一輩的後生下手。”

  桑逸塵笑道:“老雜毛為人極是自負,除了心胸狹窄一點之外,為人倒很正派,對靈虛門下幾個孩子下毒手,是絕不至於,怕的是他會捉去幾個孩子作人質,好迫使靈虛上人出面。牛鼻於離開九華山排雲嶺後,行蹤如杳飛黃鶴,一葉道人想找他自不容易,捉住他門下弟子作人質不失上策,問題在靈虛上人會不會因此出面,據老叫化子近年看他一切作為,似是已到無嗔無念之境。一葉道人決不能把他逼出頭,再來一次衡山比劍。”

  俞劍英只聽得一揚劍眉,接道:“一葉道人既和英兒恩師結有梁子,英兒正應當挺身而出,我身受恩師十年培育,為師門恩怨,死亦無憾。”

  桑逸塵呵呵一陣大笑,道:“你師父近十年中,玄功大進,也許他早有安排,老叫化剛才看雲兒和程玉玲雙鬥冥靈時用的劍招,著著變化奇奧,大異一般劍術,老實說,老叫化就看不出所以然來,一葉老雜毛不見得就比老叫化強到哪裡。”

  悟性嘆道:“這一代武林中以靈虛、一葉兩位道長,和你八臂神乞,三個聲譽最隆,江湖道上,大概沒有人不推祟你們,偏巧你們三個人,又都各具怪癖,不肯創立門戶,培育下代英才,靈虛道長避居深山,讀書自娛,嘯傲山林,絕緣江湖,一葉道人埋首斂跡,輕易難得一見。你八臂神乞,雖常在江湖上走動,但始終不肯收錄一個弟子,可惜你們絕世武學,後繼無人……”

  桑逸塵截住了悟性的話,笑道:“老叫化子混元氣功,不能傳人,傳人後果,極是可悲,哪一個拜在我門下,就得斷子絕孫,你想想看,我該不該收錄弟子?靈虛牛鼻子也不是吝惜絕學,不收弟子只因異質難得,才智過人,未必能宅心忠厚,宅心忠厚又未必才智過人,像他那一身本領,萬一所傳非人,要留給後代江湖上多大禍害?一不小心,就要遺恨千古,所以他不能隨便收錄弟子……”說此一頓,呷了一口茶,望了俞劍英一眼,又繼續說道:“總算是機緣湊巧,你徒弟帶英兒求師登山,那晚上老叫化也費了不少口舌,他才把英兒收到門下,不過我現在想來很覺可笑,老叫化和他交了幾十年道友,也說得上莫逆二字,但他處處都給我擺陷阱跳,說起來,老叫化實夠慚愧,只要他一動心眼,我沒有一次不跌入他謀算之中。”

  說罷,縱聲一陣大笑後,又道:“就拿他收英兒這件事說吧!明明他早已看上了英兒的才質,足以當得他衣缽傳人,卻故意推三阻四,不肯答應,害得你那徒弟王振乾,泣求丹室,老叫化看不過挺身質問,他又以英兒殺孽重不肯應允,千不該萬不該,老叫化不該允擔俞劍英,日後闖出的一切恩怨煩惱,結果害得我勞碌奔走不算,又受了很多折磨。老叫化活了八九十歲,就沒有受過那些煩惱困擾,兩個女娃兒一對死心眼,鬧的一場情愛糾紛,差一點要了老叫化的命。牛鼻子卻連一句感激慰問的話也不說,老叫化子啞於吃黃連,苦在心裡,如今他又丟下幾個孩子,跑得沒了影兒,牛鼻子步步佔先,老叫化處處趕巧。”

  悟性笑道:“俞施主繼承了靈虛道友衣缽,又是你八臂神乞義子,老和尚希望你贊助他,辟創武林一支主脈……”

  俞劍英突然起身,對悟性一個長揖,接道:“晚輩質愚才淺,從師十年,只不過學得恩師十之一二,怎敢欺世盜名,辟立門戶,老前輩一番盛意,晚輩心領就是。”

  悟性被劍英幾句話頂得呆了一呆,默然無言。

  桑逸塵接口笑道:“靈虛牛鼻子,天生一代奇才,曠古絕今,他那一身本領,不是人人都能學得,能尋得承繼他衣缽之人,已算不錯。一葉道人,不肯多收弟子,大概也是怕流害武林,以你們少林派來說,重重門規,收錄弟子,不能算不嚴,但這數百年來,貴派中背叛的弟子,何止百人,而且大都是武功高強,才越同輩的弟子。”

  悟性想到今夜中引狼入室的草上飛虎簡治宇,和鐵羅漢迦龍,都是自己平輩的師兄弟,講兩人成就,均屬傑出。簡治宇更是上代掌門座下親傳弟子,只因未能得掌門戶,負氣離寺,蓄髮還俗另立門戶,專以和少林弟子為難,致鬧的同門師兄弟,骨肉自殘,更不惜欺師滅祖,勾引海外群魔,企圖把整個少林寺毀去……想至此處,搖頭一聲長嘆,道:“桑兄說的不錯,武功一道,可以用其行善,也叫以用來行惡,傳所非人,為害實深,如非本門中兩個孽徒作祟,也許不致於有這次海外群魔,聯手爭霸中原之事。”說完,起身告別,辭出靜室。

  桑逸塵送走悟性後,緩步走到劍英身側,臉色十分嚴肅地說道:“一葉道人的盛名,震懼武林,功力深厚,劍術絕倫。除了敗在你師父手中一次外,未聞他遇過敵手。老叫化雖未和他動過手,但我自知得讓人一籌,你奪愛程玉玲,理已先屈,日後如果遇上一葉道人,非不得已不許和他動手。”

  俞劍英看義父神情嚴肅,哪裡還敢出言抗辯,乖乖地垂首聆教,心中卻暗感奇怪,因為桑逸塵平常最為護短,不管劍英闖了什麼禍,他都大包大攬,而且,除了靈虛上人之外,也從不把別人放在眼中,這次竟大異往常,自謙讓人一籌,並訓矚劍英,不許他和一葉道人動手。

  桑逸塵說完話,揮手命劍英退出他臥室,登塌休息。兩人剛才都經過一番猛烈的拚鬥,對手又都是海外久負盛名的魔頭,真氣消耗頗多,極需一段時間休息。所以劍英退出義父臥室後,也立時登榻安歇。一宵易過,第二天劍英起身,已是滿窗陽光,兩個小沙彌早已侍候室外,見他起身,立時送上面水。

  俞劍英和桑逸塵分居兩室,中間有一個小門相通,劍英住在外間,他洗過臉後,步入義父房中,但見枕被橫陳,桑逸塵早已不知去向。

  俞劍英心頭一驚,急步出室,問兩個小沙彌道:“我義父哪裡去了?”

  兩個小沙彌被問的呆了一呆,搖著頭答道:“桑老英雄一直就沒有出去。”

  劍英急道:“沒有出去,我怎麼會問你們,難道我還故意找你們磨牙?”

  兩個小沙彌似是還有些不大相信的神氣探頭入室一看,果然桑逸塵已人影不見。

  靠左一個小沙彌,回頭對劍英道:“我們整夜都有輪班守值在這靜院四周,桑老英雄如果出去,我們決不能說連一點影兒都不知道。這件事有些怪異,我們得去稟告掌門方丈,請命定奪。”說罷,轉身急奔而去。

  這時,俞劍英已鎮靜下來,想起義父一生做事,多是大離常情,可能他一早出門散步去了,想至此處,疑慮之心,登時消減。

  約有一刻工夫,悟性大師隨在那小沙彌身後,匆匆而來。

  老和尚看劍英神態輕鬆,毫無焦慮之狀,認為他知道八臂神乞行蹤,心中緊張也立時輕鬆下來,搖搖頭,對劍英道:“小和尚故作緊張,害得老和尚也瞎急半晌,老叫化子是不是出去散步啦?”

  劍英笑道:“我醒來已不見義父,確也急的像熱鍋螞蟻,後來想到他老人家做事性格,心中焦慮稍減,只怕他出去觀賞山景去了。”

  悟性聽劍英口氣,知他不過是推測之言。一皺眉頭,進了桑逸塵臥室,老和尚究竟是多了一把年紀,做事比較細心,他先看出後窗虛掩,已知桑逸塵是從後窗出去,再看枕被零亂,似是走的異常匆忙,心中登時覺出,事非尋常。

  但他並不立即對劍英說明。一縱身,躍登榻上,右手拉開兩扇窗門,伸出半個身子查看。

  俞劍英目睹悟性大師登榻、拉窗,心中頓有所覺。老和尚不肯明說,卻做給自己著,暗叫一聲慚愧,立時大聲叫道:“老禪師可發現什麼疑點嗎?”

  突聽三聲急鼓傳來,接著鐘聲大鳴,連續九響,裊裊餘音繞耳不絕。

  鐘鼓過後,悟性對劍英道:“掌門方丈擊鼓鳴鐘,召集寺中長老議事,桑大俠昨夜和掌門師兄談起具名邀請天下武林同道,趕海外掃蕩群魔一事,必將列為首要,老衲得即時趕去,過一會桑大俠如果還不回來,老衲當稟請掌門師兄,傳諭寺中弟子,分頭尋訪。”說完,匆匆離去。

  劍英送走了悟性大師後,越想越覺事情蹊蹺。桑逸塵雖然生性豪放,不拘小節,一生做事不能以常情推論,但在這節骨眼上,還不致於丟下他和兩位姊姊,飄然遠走。

  想一陣,覺得事出非常,伸手從壁間取下了驚虹劍,佩在身上,躍上木榻探頭出窗查看。

  這間精舍,是寺中最雅緻幽靜的所在,一堵紅牆圍繞四周,在連綿千間的少林寺中,自成一座院落,幾行修竹,數十盆花,點綴得雅靜出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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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0 11:11:45 |只看該作者
一零六

  三丈外有一片緊靠圍牆的屋面,以桑逸塵輕功而論,不需在院中接腳,就可直飛落那屋面上,劍英估計自己輕功,大概也可以來得,立時提氣凝神,一躍身穿窗而出,半空中一個倒翻,果然落到那屋頂上面。

  下面是一條碎石鋪成的小徑,兩個和尚一前一後走來,猛一抬頭見俞劍英站在屋面,雙雙一定神,停住了腳步。

  俞小俠心頭一凜,暗道:“這大白天,我這樣莽莽撞撞的站到屋面上,縱非有心賣弄,也使人大不諒解。”心念一轉,趕忙躍落地面,沿著寺中曲折道路,向前走去。

  沿途遇到不少僧眾,一個個均對他合掌微笑。

  這寺中曲徑盤繞,道路交錯,劍英本想出寺尋訪義父,哪知左轉右彎,跑到了人家達摩院。

  只見百拙大師身披大紅袈裟,肅容端坐正中,達摩院主持洪禪上人,及監院三位受傷長老,全都抱傷出席,一排橫坐在百拙身後,悟性大師緊靠在百拙右首坐著。

  下面分排坐著四十五個和尚,一個個合掌當胸,低頭誦經,面色肅穆,一片莊嚴。

  劍英心知是掌門方丈召集寺中長老,及重要執行僧人議事,自是不便探窺偷聽,立時轉過一條小徑,向北走去,他這時已深入寺中腹地,走完一條小道,又到少林寺劃為禁地的藏經閣。

  只見一道八九尺寬的河溝,圍繞著一座閣樓。水聲潺潺,景物異常清幽,一道虹漆木橋,連通兩岸,兩扇鐵葉花邊的紅漆大門上面,橫掛著一條金字匾額,寫著“藏經閣”三個大字。

  俞劍英正待舉步登橋,突然心中一動,暗自忖道:“江湖上久傳,藏經閣是少林寺禁地,我如何能夠破人禁例。”立時繞閣而過。

  那座藏經閣後面,又是連綿的房舍,他信步向前走去,足足有一刻工夫,走完了數條幽徑,很快又現出一堵紅色圍牆。

  一個小圓門,緊緊閉著,劍英見四下無人,縱身一躍,翻出圍牆。哪知紅牆後面,緊靠一道深谷,他這冒冒失失的一躍,一腳踏空,全身直向那深谷墜去。

  待他警覺,已深落了兩丈左右,那探谷崖壁如削,又無突出的岩石矮松,手足都無處攀登。

  好在劍英身陷危境,心仍不亂,猛一提丹田真氣,雙臂一抖,突然向上升高一丈四五尺,左腳一點右腳面,施出輕功絕技“梯雲縱”,又升一丈三四,懸空一個倒翻,落在崖邊緣。

  原來那圍牆外面,只有二尺寬窄的崖壁,下面是百丈以上的深谷。

  劍莢縱目四顧,只見四處都是綿連的山勢,這深谷兩岸相距,大約有七八丈寬窄。

  他估計自己輕功,實不易一躍橫過,義父武功雖深,但也未必肯冒險橫躍這七八丈的距離。

  他放眼看了一陣,沿著那紅色圍牆,向東走去。

  這道圍牆,就是沿著斷澗所築,隨著那天然的斷崖曲轉。

  直待到百丈以後,圍牆才陡然轉彎,向南圈包,那一道斷澗也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向北伸延而去。

  俞劍英看谷中滿生蒼松,而且壁間也生著不少突岩矮松,隨提氣下了深谷。

  他沿著澗向前走去,大約有四五里左右,深谷突然向左轉去。

  俞劍英剛轉過彎,突聽得一個嬌脆的女子聲音,說道:“我們已談了這樣長的時間,我該走了……”

  那聲音十分熟悉,他不用思索,已知道那人是誰。正侍開口喊叫,突又聽一聲長長的男人嘆息道:“和你相處在一起,好像時間過的特別快似的,你看太陽已升那麼高了。”

  劍英只聽得心中一動,立時把未叫出口的話,又嚥回肚中,縱上一裸巨松,借那濃密的柱葉掩遮身形,向下探看。

  只見數丈外一塊大岩石上,坐著一男一女,女的是白燕兒程玉玲,男的是數年不見的岳鳳坤,程玉玲懷中抱著孝燕,和岳鳳坤並排坐著,兩人相距大約有二尺左右。

  俞劍英正想飛身躍下,突然腦際中又閃起一個念頭,暗自忖道:“他們過去,本有情愫,我如此刻現身,兩人必然大感尷尬,尤以玲姊姊情更難堪,不如趁兩人尚未發覺我之前早些溜走。”

  心念一決,正待躍下巨松,哪知手腳一動,岳鳳坤已然警覺,驀地大喝一聲,道:“什麼人鬼鬼祟祟。”

  隨著那一聲斷喝,揚腕打出一塊山石,流星般向劍英藏身所在打來。

  俞小俠右手一翻,接住飛來山石,長身一躍,飄落在兩人停身的大岩石旁,笑道:“岳兄別來無恙,還認識小弟俞劍英嗎?”

  岳鳳坤臉色一變,反手握劍把,縱下岩石。

  俞劍英神態輕鬆地拱手笑道:“小弟無意到此,並非有意追蹤。”

  程玉玲早驚得面無人色,聽完劍英兩句話,心頭更慌,要知那個時代,男女限界極嚴,白燕兒雖是武林中人,不像深居閨閣少女那樣受世谷禮法約束。但她和劍英名份已定,而且又生了孩子,和岳鳳坤相約在這等深山僻靜所在談心,縱然心無雜念,玉潔冰清,事態亦非小可,是以她驚慌的六神無主,心中雖有干言萬語要說,但卻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句話來。

  俞劍英神態越是輕鬆,她越是害怕,只覺心頭有如小鹿亂撞,一顆心緊張得要從口中跳出,粉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岳鳳坤側臉望了白燕一眼,對劍英說道:“這件事,一點怪不得程玉玲,是我引她到此,有話相詢,什麼事,但請衝著我說,岳鳳坤濺血你驚虹劍下,死而無憾。”

  劍英笑道:“岳兄說的哪裡話,我俞劍英對岳兄,早就有一份愧咎,我們都是武林中人物,不受世俗禮法困擾,再說岳兄和玲姐認識還在小弟之前,你們見了面談談心,那是人情之常,我實是無意到此……”

  岳鳳坤健腕一翻,三尺寒鋒出鞘,橫劍截住了俞劍英的話,道:“今天我們正好結算一下舊帳新債,請亮劍動手吧!”

  劍英退兩步,笑道:“我們無怨無仇,岳兄所指舊帳新債,小弟頗多不解?”

  岳鳳坤被劍英反問的一怔,沉思半晌,答道:“我在北京城中,失手傷了張氏昆仲,那算不算一筆舊帳?”

  俞小俠想起雙傑為相助自己,以致含恨泉下,埋骨京都,不禁心頭起火,劍眉一揚,朗聲答道:“不錯,這倒是一筆血債。”

  說著話,翻腕握劍把,寒光閃處,驚虹劍已自出鞘。

  岳鳳坤仰臉長笑一聲,振劍刺來,手法快速絕倫,瞬息間攻出三招。

  劍英看他劍招迅辣,和四年前比劍燕山絕峰時,大不相同,暗自忖道:看來他對那次比劍之辱,始終未能忘記,這幾年一直在潛心練習劍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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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0 11:11:55 |只看該作者
一零七

  他心中在想,人卻左閃右避,讓開了岳鳳坤三劍擊刺,退兩步,道:“我手中兵刃削鐵如泥,勝了你也算不得什麼英雄,等我換了兵刃,再動手不遲……”說此,縱聲長嘯,抖腕出劍,劍若打閃,化一道虹脫手飛出,一株百年巨松,應手而斷。

  枝葉紛飛中,劍勢餘力不衰,直穿入另一株千年巨松樹幹,深沒到柄。

  他投了手中寶刃後,轉臉望著程玉玲,道:“姊姊,請你把背上寶劍借我一用。”

  妙在一個請字,只聽得程玉玲機靈靈打了一個冷顫,她急得兩行熱淚順腮垂下,抱著孝燕,一個縱身落在了劍英面前,說道:“你聽我說幾句話,好麼……”

  劍英側身抬臂,動作快比電閃,程玉玲話還未說完,他已把程姑娘背上寶劍拔在手中。

  回頭對玉玲微微一笑,道:“姊姊,你有話吩咐,我哪裡敢不先洗耳恭聽?”

  岳鳳坤驀然進步,舉手攻出兩劍後,怒道:“岳鳳坤堂堂七尺之軀,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俞劍英長長一聲嘆息,道:“我知道你心裡恨我極深,本來你和我玲姊姊,是一對玉人……”他話到這裡,偷眼向玉玲望去。

  只見程姑娘臉色鐵青,全身微顫,星目圓睜,滿蘊淚光,似是已氣忿到極點。

  看到了玲姑娘那等悲忿神態,俞劍英哪裡敢再說下去,他已瞭然到自己幾句無心之言,已大傷了玲姊姊一片芳心。

  岳鳳坤陡然一聲怒吼,欺身直攻過來,長劍閃處,徑指“玄機”要穴。

  俞劍英舉手一招“橫架金梁”,震開岳鳳坤刺來一劍,揚了揚劍眉,怒道:“我已再三相讓,你別欺人太甚,難道我俞某人還真的怕你不成?”

  岳鳳坤橫劍長笑道:“俞劍英,大丈夫,男子漢,濺血忍辱,你何必諷言諷語折磨白燕兒一個女流,今天不是我葬身這深山幽谷,就是你濺血橫屍。”說完,振腕搶攻,刷刷刷又是三劍。俞劍英連受撩撥,心頭火起,冷笑一聲,揮劍還攻,剎那間,冷芒飛旋,劍氣漫天。

  程玉玲抱著孝燕,站在一邊發呆,她面對著這一場生死拚搏,不知如何處理,岳鳳坤蘊藏心中的妒恨,完全迸發,劍勢密如狂雨,招招指向劍英要害。

  他自嶺南勾漏山五陰峰和程玉玲分手之後,和神劍手鄧一鳴都雙雙遊俠江湖,情場失意,使他萬念俱灰,每日縱酒狂飲,不醉不休。鄧一鳴雖然百般慰勸,但始終無法使他放下一腔愁懷,眼看一代奇才,日漸沒落沉淪,只急得鄧一鳴五內如焚,幸好及時遇上了岳鳳坤授業恩師一葉道人。

  衡山劍客問明經過,大為震怒,責罵岳鳳坤一頓,把他帶回衡山,在一葉道人嚴厲管教下,岳鳳坤逐漸復常。鄧一鳴在衡山住了三個月,告別下山,單騎遠走西域,因為一葉道人生懷怪癖,對鄧一鳴非常冷漠,這就使一向豪放的鄧一鳴感到了莫大的羞辱,臨下山前一夜,留給了岳鳳坤一封長信,大意說:“年來連會高人,覺出自己一身武學太差,從此遠遊大漠,永不再回中原,除非他自信武功能和中原道上高人一爭長短……”他信裡雖未說出,所謂中原道上高人,是指的哪個,但岳鳳坤心中明白他是指師父而言。

  岳鳳坤拆閱他留下信時,鄧一鳴已走了半天一夜,他知義兄生性豪邁,很少事會放在心上,但一旦決定,即永無更改,他又不能責怪師父,只有暗裡傷神。

  一葉道人在鄧一鳴去後,開始傳授岳鳳坤的武學,在衡山劍客的促督之下,岳鳳坤在劍術上有了很大的進境,一葉道人雖生性冷僻,但對岳鳳坤卻很愛護,苦心教導,傾囊相授,兩年中嶽鳳坤技術大進。

  且說岳鳳坤迸發了滿腹妒恨,揮劍急攻,兩支劍盤旋交飛,有如兩條怒龍翻江,交手五十餘招,仍是不分勝敗,岳鳳坤施盡辣手,仍無法逼退劍英。

  三年前兩人比劍燕山時,俞劍英棋高一著,仗寶刃助威,以奇門八卦劍法,獨敗岳鳳坤鄧一鳴聯手合擊,三年後兩人比劍中嶽,俞劍英大發神勇,鬥到六十合後,陡然一聲長嘯,振腕搶攻,連出三招絕學,劍如狂濤怒卷,岳鳳坤接了三劍,人被迫得後退五步。

  劍英橫劍笑道:“岳鳳坤,你三年苦練,也不過爾爾之技,今天我要替死在你手下的浙北雙傑報仇了。”說罷,霍地欺身出劍,一招“天女飛梭”直襲中盤。

  岳鳳坤咬牙揮劍,又硬接一招,劍英早已運勁蓄勢,雙劍一接,陡然振腕彈劍,全身內功突發,震斷岳風坤手中三尺青鋒,反手又一劍“笑指天南”,指向岳鳳坤“期門穴”上。

  這一招快速無比,寒芒一閃而至,岳鳳坤不閃不避,閉目等死。

  驀地裡一道寒光由斜裡飛來,劍英手中兵刃,竟被那飛來寒光削斷。

  岳鳳坤睜眼望去,只見程玉玲手橫著一把寒光耀目的寶劍擋在劍英前面。

  原來他在兩人交手幾十招後,岳鳳坤已微現敗象,想到他過去相待情意,不禁油生相救之心,趁兩人交手時侯,伸手拔出了驚虹寶劍。

  岳鳳坤手中兵刃被迫落出手,她立時縱身一躍而上,舉手一劍封架過去,她在情急之下,忘記了那驚虹劍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刃,寒光閃處,把俞劍英手中兵刃削成兩段。

  俞小俠怔了一怔,苦笑道:“姊姊,你要幹什麼?”

  程玉玲道:“岳鳳坤待我們有恩,你不能傷他。”

  俞劍英道:“浙北雙傑為助我喪命在他的手中,放了岳鳳坤,何以對浙北雙傑九泉陰靈……”

  程玉玲接道:“浙北雙傑助你復仇送命,但究竟是不是送命在他的劍下,還很難說……”

  岳鳳坤驀的睜開眼睛,接道:“一點不錯,浙北雙傑是傷在我的劍下。”

  程玉玲急道:“你這是何苦呢?我不信你殺了人,還要在人前誇耀。”

  岳鳳坤笑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岳鳳坤既敢殺浙北雙傑,為什麼不敢承認。”

  程玉玲被他頂的呆了一呆,默然無言。

  俞劍英突然仰臉一陣大笑,道:“好一個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岳兄,浙北雙傑這筆債,咱們日後再算吧!”說完,對玉玲深深一揖,笑道:“姊姊,岳兄在陰峰金霞宮,救了我俞劍英一條性命,我俞劍英雖是一介武夫,但自信還通達一點人情,承姊姊看得起我,處處愛護有加,但我俞劍英自知罪孽沉重,我不該……”

  程玉玲怒道:“你要胡說些什麼?”

  俞劍英眨眨眼睛,笑道:“姊姊,我……”

  程玉玲臉冰若霜,冷冷地問道:“你要怎麼樣?”

  俞劍英道:“我要姊姊代表我接待岳兄,你們相識在先,我卻橫劍奪愛。”說完,轉身急奔而去。

  程玉玲氣得大聲叫道:“你回來!”可是俞劍英充耳不聞,瞬息間走的沒了影兒。

  岳鳳坤長長嘆息一聲,道:“我約你來此,實是無心,想不到害你們夫婦問大起紛爭。”

  程玉玲舉手抹去臉上淚痕,強笑道:“不要管他,他也許是出於至誠……”

  岳鳳坤搖搖頭,道:“你認為他是情出至誠麼?以我看他是負氣……”

  程玉玲道:“情出至誠也好,負氣也好,但他對你,的確是毫無惡意。”

  岳鳳坤默默垂頭,良久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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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0 11:12:08 |只看該作者
一零八

  程玉玲淒婉一笑,道:“你心裡不要難過,俞劍英還不是心胸狹窄的人,他還不致於懷疑我什麼,今生我無法報答你對我一番情意,願來生我仍是女兒身……”話到這兒,覺出不對,粉臉一紅垂下了頭。

  岳鳳坤仰臉望天,神情十分奇特,看不出他是愁是怒。突然他長長嘆息一聲,仰頭說道:“要是他對你不諒解,怎麼辦呢?”

  程玉玲笑道:“這是我們夫婦間的事情,你不要多擔閒心。”

  岳鳳坤臉色一變,揚了揚劍眉,正要發作,突然又垂下頭去,變成了一臉淒然神色,低聲說道:“我愛你一如過去……”他這一句聲音低得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楚,奇怪的是玉玲卻字字入耳,每個字都化成了一柄利劍,刺入了她的心中。

  她驚的呆了一呆,柳眉怒豎,但見岳鳳坤黯然神情,又不忍發作出來,搖搖頭,低聲答道:“岳哥哥,今生今世,我只能把你當一個親哥哥看,你何苦再找……這些無謂的煩惱,我已經有了孩子。”

  岳鳳坤道:“你就是老死化灰,我對你的愛心不變……”

  程玉玲怒道:“你這等存心是自找苦吃。”

  岳鳳坤放聲笑道:“我已經苦了很多年了,再苦幾十年,也沒有什麼。”

  程玉玲道:“那你是存心要拆散我們夫妻?”

  岳鳳坤道:“我岳鳳坤自知今生無福。”

  程玉玲心頭火起,縱身而上,揚玉腕打了岳鳳坤兩記耳光。

  這兩掌打的很響很重,但聞乒乓兩聲響過,臉上登時現出了十個紅腫指痕。

  但他並沒有發怒,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程玉玲打過兩掌,心中就有些後悔,岳鳳坤不發作,更使她心中不安。

  他心中填滿了幽恨悲忿,這一笑,只笑的淚涕橫流,滿腔幽苦煩惱,都借那長笑聲發洩出來。

  程玉玲聽他聲音愈笑愈大,覺出不對,心中一急,拉住他一條右臂,搖動著說:“你笑什麼?”

  岳鳳坤停住笑聲,反手一把,攬住了白燕兒纖纖柳腰。

  這一下只急得白燕兒如被蛇咬,哎喲一聲,掙脫了岳鳳坤的懷抱。

  但她在情急之下,忘記了懷中還抱著孝燕,不自覺右臂用力一摔,把孝燕拋了出去。

  孩子被甩了一丈多高,這道山谷中到處都是瞬峋的怪石,如孝燕摔下來不死也得重傷,她惶急過度,忘記了縱身搶接,哭喊一聲,呆在當地。

  只見岳鳳坤縱身一個飛躍,人如弩箭離弦般直搶過去,右手一伸,把孝燕接住。

  這孩子當真是天賦虎膽,生死交關,他反而覺著好玩,岳鳳坤接住他,他還在嘻嘻大笑。程玉玲驚魂甫定,一縱身到岳鳳坤身邊,看孩子無恙,忽然心頭火起,揚手照孝燕小屁股上砰砰就是兩巴掌。

  這兩下實在不輕,只打得孝燕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她自生下孝燕,就沒有捨得打過,此刻急怒之間,下手又非常重,打過了就覺著心疼,看孩子哭的和淚人一般,更是惶恐惜憐,一把從岳鳳坤手中搶過,緊抱懷中,不住哄勸。

  岳鳳坤看她流露出無限慈母愛憐,心中感慨萬千,長長嘆息一聲,道:“這孩子就是在燕山的那個?”

  程玉玲被他問的粉臉一紅,道:“一個孩子就把我煩死了,還要幾個。”

  岳鳳坤淡淡一笑道:“陳紫雲能容得你嗎?”

  程玉玲道:“我們相處很好,義勝姊妹,情愈骨肉,你問這些干什麼?”

  岳鳳坤道:“隨口問問罷了,陳紫雲喜歡這孩子嗎?”

  程玉玲聽他言詞之間,滿含挑撥之意,冷笑一聲,道:“雲姊姊比我更愛孩子,你不要盡說些挑撥言詞,惹我心頭火起,今生今世,永不再跟你見面。”

  岳鳳坤縱聲笑道:“你躲不了我,不管你走避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得著你。”

  程玉玲道:“你找到我有什麼用?我不見,可不可以?”

  岳鳳坤臉色忽變,冷笑一聲,道:“總有一天,你非見我不可。”說罷,不再等玉玲答話,伏身撿起寶劍,急奔而行。

  程玉玲見他負氣而去,心中忽生不忍,回想他過去相待的諸般好處,幾乎要叫他回來。

  但她終於克制了心情的激動,她心中明白,如不及早斬除岳鳳坤心中一縷痴念,只怕日後他永遠糾纏不清。

  她望著岳鳳坤的去向,直到他身影完全消失不見。低頭看孩子,經過一陣大哭之後,已沉沉睡去,她長長嘆一口氣,緩步回少林外院。

  再說劍英急奔回去,他仍然由後面越牆而入,岳鳳坤和玉玲約談山後一事,雖然也激起他一些妒意,但他觸動了一片憐憫之心,妒意和憐憫,給了他無限的煩惱,他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是苦、是恨!還是傷心。

  他只管低著頭想心事,耳目失了靈敏。突然間一聲佛號,驚醒了他迷醉的神智,抬頭看已到了“藏經閣”邊,丈餘外站著僧袍大袖的百拙禪師。

  俞劍英還未及開口,百拙已搶先笑道:“小施主如有遊興,貧僧當派人引導……”

  劍英搖搖頭,接道:“我在尋我義父,想不到在後山遇上了一位故人。”

  百拙笑道:“小施主既有朋友造訪,為什麼不帶他同來寺中小住?”

  劍英笑道:“他生性冷傲,和晚輩談幾句話,又走了。”他從未說過謊言,這次情非得已,說過話,自己臉先一紅。

  百拙禪師見多識廣,如何會聽不出劍英言不由衷,但劍英不願相告,他自是不好追問,微微一笑,岔過話題,問道:“桑大俠哪裡去了?貧僧有事和兩位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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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九

  劍英道:“我早晨醒來,就不見義父人蹤,因而才到處走動尋找。”

  百拙笑道:“八臂神乞,一代大俠,以他一身武功,當今之世,有幾人能和他抗衡。也許他去辦什麼事了,小施主請隨貧僧到禪室一敘,我還有幾件事要和小施主商量一下。”說完,單掌立胸肅客。

  俞劍英還了一個長揖,跟在百拙身後面,向前走去。沿途僧侶,紛紛對百拙合掌作禮,甚是恭敬。劍英心中忖道:這少林寺號稱天下第一大寺,看來當真不錯,單就他們對掌門方丈之尊崇,已知清規森嚴了。

  百拙帶著俞劍英穿過了幾重殿院,到一處清雅異常的所在,三間紅磚瓦房,環繞著百竿翠竹,盆花靜院,景物幽美至極。

  老和尚自那夜見到了俞劍英身手之後,已對這位年輕人欽服到五體投地,單掌當胸,躬身肅客。

  俞劍英長揖還禮道:“老禪師德高望重,武林中敬若泰斗,晚輩怎敢僭越?”

  百拙搖搖頭,道:“老枘無德無能,雖然掌著少林門戶,在江湖博得一點虛名,但那只是少林門中前輩師祖餘蔭,說起來令人齒冷。昨宵如非小施主和桑大俠援手助拳,只怕少林寺要遭一場空前浩劫,不但使少林寺數百位門下弟子歷劫濺血,只恐怕歷代師祖辛苦經營,建築成的這座寺院,也難保得。”

  俞劍英看人家情出至誠,倒不好再虛偽推辭,和百拙肩並肩進了禪室。

  禪室佈置的很簡單,迎壁掛一副達摩祖師圖,松木桌子,配著四張白松木椅子,一隻油漆光亮的寶鼎中香菸裊裊,滿室芬芳,纖塵不染,看上去有一種莊嚴高雅的氣氛。

  兩人剛落了座,從旁則一個小屏風後,轉出來兩個眉清目秀的小沙彌,獻上香茗。

  打開杯蓋,茶杯裡浮動四枚又紅又大的棗子,百拙舉杯敬茶,俞劍英捧杯回禮,他喝了一口,只覺滿口甜香,忍不住端起來又連喝了兩口。

  百拙笑道:“寒山荒剎,無美物待客,這杯中幾枚大棗子,是嵩山少室峰頂的一種特產。”

  劍英正待稱謝幾句,突然禪室外傳進來一聲哈哈大笑道:“棗子是不錯,可惜你老和尚不肯釀製成酒,少室峰頂那棵大棗樹昨夜已被人用內家掌力震倒,從今之後,只怕你們再也吃不到了……”

  劍英霍然起身,迎到門邊,老和尚也合掌肅客,笑聲未落,禪室門外走進來八臂神乞桑逸塵。

  俞劍英偷眼看義父,臉色隱隱透出倦容,不禁心頭一驚。

  他素知義父內功精深,如不消耗過半真力,決看不出睏倦之色。

  他正要開口,百拙已搶先問道:“什麼人用內力震倒了少室峰頂的大棗樹?”

  桑逸塵笑道:“當今武林道中,除了海外一群魑魅魍魎之外,敢到你們嵩山少林寺惹事生非的又有幾個?”

  百拙一皺兩道長眉,沉思一陣,搖搖頭道:“我實是猜測不出,你說出來聽聽。”

  桑逸塵雙目神光一閃道:“衡山劍客,一葉道人。”

  百拙臉色一變,道:“怎麼,一葉道人來了?”

  桑逸塵笑道:“不錯,老雜毛昨夜五更到了我住的那間靜院,彈窗邀我到少室絕峰一談,正好老叫化剛剛坐息復元,我跟他一起出寺,聯袂攀登絕峰,老雜毛火氣還是很大,一路上快如電奔,處處要搶在老叫化的前面,可是老叫化沒有靈虛牛鼻子那樣的修養,激得我心頭火起,和他拚了一陣腳程。”

  俞劍英接口問道:“一葉道人的輕功如何?”

  桑逸塵搖搖頭,道:“老雜毛的輕功著實高明,攀上了少室峰頂,我錯了他一個肩膀。”

  百拙嘆口氣,道:“近代中原武林道上三大怪傑,靈虛上人、衡山劍客和你八臂神乞,可惜的是你門三個人不能合力同心。”

  桑逸塵縱聲大笑,截住了百拙的話,接道:“你想要我們三個人住在一起,潛研拳劍,是不是?”

  百拙道:“果能如此,必將為武林放一異彩。”

  桑逸塵搖搖頭,截住了百拙的話,道:“這些事情,先留著,等你見靈虛牛鼻子再談不遲,眼下的一件要緊之事,不知你辦的如何?”

  百拙道:“可是要老衲和你,具名柬邀天下武林同道,共赴海外一事?”

  桑逸塵笑道:“不錯,老叫化子心裡從不能放著東西,你要答應,咱們就馬上派人,傳柬邀請,你要是不肯答應,老叫化子這就告辭。”

  百拙道:“老衲請俞施主到此小坐,也就為研討此事,海外群魔無緣無故的侵擾本寺,致造成一次不大不小的劫數,老衲召集達摩院及監院長老,一經提出,立獲通過……”

  桑逸塵性子最急,不待百拙話完,立時起身笑道:“急不如快,咱們現在就動手趕寫請柬如何?”

  百拙笑道:“請柬我早已命人在趕寫,只是要請些什麼人,得先一番研討。”

  當下兩人各盡所識,研討出一個名單。

  桑逸塵望重江湖,少林派又是武林中第一大派,這兩人具名柬邀,可以說網羅了中原武林道全部有名人物。

  幾經修正,又剔下一部分武功較差之人,這件事看去簡單,也很麻煩,不但要顧慮被邀人的武功,而且還得設想被邀人的身份、地位,及他的身家性命,幾經研修,耗去半天工夫,才決定下來。

  百拙召來了二十個健壯僧人,各攜請柬,分頭傳發,各柬上約定是來年正月十五會齊,說時間,也就不過只餘兩月左右。

  差走了二十個傳信弟子,桑逸塵放下了心中一樁事情,他笑對百拙說道:“昨夜我和一葉老雜毛,在少室峰頂,比拚三掌真力。老叫化自知棋差一著,不過老雜毛也沒佔到便宜,比過三掌,我們都感再難力拚,同時在峰頂打坐調息,我便藉機邀他趕海外一會群魔。”

  百拙急聲問道:“那他答應沒有,如果衡山劍客肯拔刀相助,不難蕩平那群魑魅魍魎。”

  桑逸塵笑道:“老雜毛心中還記著比劍受挫之事,不答老叫化的話,冷笑幾聲,起身下峰而去。”

  百拙嘆息一聲,道:“世人均謂財、色、名、利四關,最難勘破,但依老衲看法,這名字一關,害人最多,一葉道人,因記恨和靈虛道長比劍受挫的一點嫌恨,竟不顧中原武林道千百生靈……”

  說這裡,他突然放聲一陣大笑,道:“阿彌陀佛,我和尚又著相了。”

  俞劍英只聽得心頭一震,暗道:“岳鳳坤痴愛玲姊姊,如瘋如狂,看樣子他已願甘為情死,我橫劍奪愛,理屈在先,自難怪岳鳳坤要恨透了我。”他想到此處,心中對玉玲和岳鳳坤約會後山一點難釋妒忿,頓時冰消雲散。

  桑逸塵在少室蜂頂和衡山劍客,力拚三掌,耗消他真氣不少,看事辦完,起身告辭。俞劍英也隨著告退,八臂神乞回到室中打坐養息,俞劍英卻藉機溜到少林外院。

  陳紫雲正和玉玲對坐清談,桌案上放著俞劍英施用的驚虹寶劍,兩姊妹似乎談的正起勁,瞥眼間俞劍英無聲無息地溜進了房門。

  陳紫雲轉了轉眼珠兒,笑道:“你鬼鬼祟祟的跑進來幹什麼?”

  劍英笑道:“你們兩個在談汁麼?我也聽聽好不好?”

  玉玲側視劍英一眼,臉上微泛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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