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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玉釵盟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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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2 10:45:43 |只看該作者
一九〇

  她轉臉望了查玉一眼,道:“我們這一行人中,都沒有見過天玄道長,還是從那一身裝束中,猜出來他的身份。他傷勢甚重,人事不省,當時我們如要殺他,實是不費吹灰之力──”

  徐元平道:“殺一個奄奄一息,毫無抗拒能力之人,豈是大丈夫的行徑?”

  丁玲道:“江湖上如都像你徐相公這等光明磊落,武林中也不會有很多是非了。”

  宗濤道:“那你們為什麼不殺他?”

  丁玲道:“我們一共四個人,但對處理天玄道長,卻有著三種不同的意見,令高足主張挾持他趕往玄武宮走馬換將;查少堡主卻主張殺了他,再設法搭救老前輩,我妹妹卻力排兩人之議,主張幫他療好傷勢──”查玉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丁玲冷笑一聲,道:“你怎麼不說呀?你不說我也猜得出你要說什麼!哼!有我在,你最好少賣弄口舌!”

  查玉原來想說,你妹妹要救天玄,還不是想從天玄道長口中探聽徐元平的生死之事,那裡是真想救人,話到口邊之時,忽然覺著這幾句話有些不對,慌忙住口不說,對丁玲刺激之言,也充耳不聞,一笑置之。

  丁玲繼續說道:“我們幾人爭執了甚久,結果依了我妹妹之言,幫助天玄道長療好傷勢,以後之事,老前輩是親眼所見,那就不用說了。”

  §第二十四回 俠女柔情

  幾人邊走邊談,不覺間已走出七八里路,到了一處岔道所在。

  丁玲轉身對宗濤躬身一禮,說道:“老前輩請多保重,晚輩就此告別了。”

  宗濤還未來得及答話,徐元平已搶先答道:“丁姑娘要到那裡去?”

  丁玲道:“我要回鬼王谷去──”

  徐元平道:“你內傷未癒,如何能獨自行動?”

  丁玲道:“我傷勢雖重,但在一兩個月之內,還死不了。埋骨桑梓,總比要死在外面好些。徐相公日後有暇,能到玄武宮去,看望我妹妹一次,也不枉她對你一番懷念之情。”默然一笑,轉身向南而去。

  徐元平縱身三躍,攔住了丁玲去路,說道:“姑娘身負內傷,如何單身上路?”

  神丐宗濤突然接口說道:“天玄牛鼻子,乃當今武林療治毒傷的聖手,咱們再到玄武宮去要他替你療治傷勢就是。”

  丁玲搖頭笑道:“我中了三陽氣功,內腹真氣凝結成傷,南海門下那鬼丫頭,給我藥物之時,已料到我難以按她所囑養息,金針過穴,把我凝結的傷勢,逼入內腑,我未能按時服藥養息,致內傷轉成痼疾,不瞞幾位說,我早已難再和人動手,天玄道長曾經看出了我負有內傷,他把我叫到一側,替我把脈之後,告訴我還有三月好活,而且在這三個月之中,還要心情歡愉,要不然壽命要少一半,幾位好意,丁玲拜領了──”

  宗濤道:“這麼說來,天玄牛鼻子也束手無策了。”

  丁玲點頭笑道:“他親口告訴我,早回鬼王谷,還可埋身桑梓。”

  宗濤嘆息一聲,道:“無怪那牛鼻子肯收小鬼女作徒弟,而不肯收你。”

  丁玲道:“那也不是,我妹妹心地善良,一派天真,待人誠心誠意,不善虛假,而且她練我們本門內功基礎不深,容易改變,我已病入膏肓,收了我也不能傳他絕世武功。”

  徐元平仰臉望天,神情沉痛地道:“姑娘如不是照顧在下療傷,如何會和綠衣麗人相遇,追根究底禍由我起,我如不能想法子療治姑娘內傷,不但變成了言而無信之人,且將有負一番相救之恩。”

  丁玲想不到他對自己竟這般的情意深重,只覺心頭一甜,接道:“這如何能夠怪你,只怪我過去作孽太多,身遭天譴,能聽你這番話,我已經心滿意足──”

  她緩緩把目光移注到宗濤等臉上,羞暱一笑,道:“我已是快死的人了,難免言詞失檢。”

  宗濤笑道:“江湖上都說鬼谷二嬌,面和心冷,手段毒辣,殺人盡在輕顰淺笑之中,今日一看,傳言到是未必──”

  忽聽一陣急促的馬蹄之聲,傳了過來,一個遙遙的聲音說道:“師傅,你老人家在這裡,害得弟子一陣好找。”

  宗濤轉眼望去,只見何行舟快馬加鞭,如飛而來。

  他仍然穿著一身華麗的衣服,神色間驚喜交集,但那匹長程健馬,卻跑的滿身大汗。

  宗濤皺皺眉頭,道:“你跑來幹什麼?”

  何行舟一躍下馬,說道:“弟子今日如果還找不到師傅,那就──”目光移注到徐元平臉上,突然一呆,接道:“你還沒有死嗎?”

  徐元平淡然一笑道:“怎麼?你很希望我早些死?”

  何行舟喃喃一聲,道:“奇怪呀!這是怎麼回事呢?”

  查玉冷笑一聲,接道:“你這人毛病不小,大驚小怪的幹什麼?”

  何行舟想起過去在碧蘿山莊之中,也是遇上這幾個人,不但被戲耍的不亦樂乎,而且還幾乎丟了性命,如非有金牌在身,借宗濤之力,擋了一陣,只怕現在已屍骨化粉,不覺心中一寒,回頭對宗濤深一揖,道:“弟子奉了金牌令諭,找尋師博,限期歸根,今日是最後一天限期,如果再遇不上師博,勢非受責不可。”宗濤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何行舟道:“師傅和師娘相訂之約──”

  宗濤臉色一整,說道:“你回去吧!除非你師叔願先把金牌交回,老叫化決不再和她晤面。”

  何行舟先是冷笑一聲,但立時又換成一副笑臉,說道:“金牌令諭乃咱們金牌門中無上權威之令,難道師傅也要違抗嗎?”

  丁玲突然插口說道:“金牌令諭能管到宗老前輩,難道還能管得到我們不成?”

  何行舟呆了一呆,縱身躍上馬背,一抖韁繩,那健馬衝出去二丈多遠,然後又勒馬轉過身子,高聲說道:“師叔命弟子轉達金牌令諭,限師傅十日之內,趕往碧蘿山莊,如有違背,以欺師滅祖大罪論處!”

  說完話,也不待宗濤答話,帶轉馬頭,放馬疾奔而去。

  查玉側臉望了宗濤一眼,道:“徐兄,咱們下次再遇上此人時,非得把他結果了不可。”

  暗中觀察宗濤神情,看他有些什麼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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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2 10:45:54 |只看該作者
一九一

  那知宗濤恍似未聞其言,神情冷寂,呆呆站著,他在考慮著一件極大的難題──

  徐元平輕輕嘆息一聲,道:“看來人生在世,誰也難免煩惱,以宗老前輩的豪放,也有著無法解決之苦。唉!只是每個人的際遇不同,煩惱也就各異了。”

  丁玲側臉對宗濤道:“宗老前輩,咱們早些走吧!”

  宗濤輕輕啊了一聲,道:“走吧!”當先向前走去。

  大家心中都似是有著極沉重心事,一時間默默無言。

  走約四五里路,宗濤突然停了下來,回過頭來說道:“你們先到孤獨之墓去,老叫化去辦件私事,隨後就到。”

  徐元平道:“老前輩可是要和你那師妹見面嗎?”

  宗濤搖搖頭,還未來得及答話,忽聽一聲高昂的佛號,一群身披袈裟,肩負禪杖的和尚,陡然間從路旁一片雜樹中轉了出來,攔住去路。

  當先一個身披黃色袈裟的和尚,單掌立胸,欠身說道:“諸位施主,不知那個姓徐。”

  徐元平微微一怔,挺身而出,道:“在下姓徐,諸位師父可是少林寺中的嗎?”

  那當先的和尚道:“不錯,貧僧正是嵩山少林本院而來,施主大號可是元平二字嗎?”

  徐元平目光如電,掃掠群僧而過,只覺這些人面目陌生,無一個相識之人,緩緩點頭道:“徐元平正是在下,有勞諸位大師父跋涉相尋了。”言下之意,他是知道少林僧侶們,正是為他而來。那身披黃色袈裟和尚,他是想不到徐元平這等言詞坦蕩,不禁微微一怔,道:“徐施主快人快語,貧僧等甚是感佩;但不知施主有何打算?”

  徐元平奇道:“這要問你們了,你們跋涉風塵,苦苦相尋在下,不知是何打算?”

  那和尚微微一笑,道:“徐施主既然敢挺身而出,為何又不敢承認其事?”徐元平道:“什麼事?”

  那和尚修養甚好,仍然心平氣和地說道:“徐施主曾經取了我少林一件鎮山之寶,不知是交還貧僧帶回呢?還是同去一見我們掌門方丈?”

  徐元平道:“在下不知取了貴寺什麼鎮山之寶?”

  那和尚微顯懼色,道:“施主是當真不知見?還是故意相問?”

  徐元平道:“自然當真不知。”

  那和尚突然提高了聲音,道:“戮情劍!”

  徐元平冷笑一聲,道:“戮情劍乃在下所有之物!不知和貴寺何干?”

  那黃袈和尚怒道:“明明是我們少林慧空先師所有,怎麼成了你的東西,難道還想訛詐不成?”

  徐元平笑道:“不錯,戮情劍雖是慧空大師之物,但他打賭輸給在下,貴寺之中,只有一人可以向在下討回!”

  那黃衣和尚笑道:“不知是敝寺中哪位大師?”

  徐元平團團一笑,豪壯地說道:“慧空大師!”

  身著黃色袈裟的和尚一時之間,未能想出他話中含意,不加思索地答道:“可惜敝寺中慧空大師,已經圓寂返依我佛了。”徐元平道:“那戮情劍乃慧空大師輸給在下,除了他復生之外,貴寺中再無人能向在下討回那支戮情劍了。”

  那黃衣和尚怒道:“這麼說來,小施主是有意同敝寺為難了?”

  金老二道:“平兒,不必代人受過,把事情真像告訴他們吧!”

  徐元平回頭望了金老二一眼,搖搖頭,堅決的對那黃衣和尚說道:“請大師上復貴寺方丈,那戮情劍已是在下之物,如想討取,只有先把在下──”

  那黃衣和尚一頓手中禪杖,接道:“貧僧受命而來,小施主如不肯把戮情劍交付貧僧帶回,只有委屈大駕,隨貧僧等,去見敝寺方丈,小施主有什麼話,對敝寺方丈說吧!”

  徐元平冷笑一聲,道:“在下既沒有竊取貴寺之物,去見貴寺方丈,豈不成了笑話。”

  黃衣僧人道:“施主既不肯去,說不得貧僧等只好動手相請。”

  徐元平大步向前走了三步,說道:“諸位大師儘管出手!”

  那黃衣和尚看徐元平赤手空拳,也放下手中禪杖,大步而出。

  只聽身後一聲阿彌陀佛,一個身著淺藍僧袍和尚,大步而出,低聲說道:“師叔暫請住手,弟子有話稟告。”

  那黃衣和尚怔了一怔,道:“你有什麼話說?”

  藍衣僧人道:“掌門方丈之命,只要咱們找出徐施主的下落,並未要咱們押解他去見掌門方丈。弟子之意,不如和這位徐施主訂下後會之約──”

  那黃衣和尚微一沉吟,合掌對徐元平道:“小施主豪風俠膽,自非怕事之人,貧僧千里跋涉,追尋小施主的行蹤,既能相遇,總算有緣,但望小施主訂下後會之約,貧僧也好回報敝寺方丈,屆時親向施主討劍。”

  徐元平皺皺眉頭,沉吟了半晌,道:“好吧!十日之後,咱們在孤獨之墓相見。”

  黃衣和尚合掌答道:“施主言重九鼎,貧僧就此告別。”探手拉起地上禪杖,率領群僧,急奔而去。

  宗濤目注群僧急急而去的背影,笑道:“好啊,加上少林群僧,孤獨之墓這場好戲,就更熱鬧了。”

  丁玲忽然微微一笑,道:“宗老前輩不用再去找令師妹了──”

  宗濤道:“什麼?”

  丁玲道:“何行舟騙你的。”

  宗濤道:“小鬼女胡說八道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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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
發表於 2019-2-12 10:46:06 |只看該作者
一九二

  丁玲笑道:“老前輩一向看不起我們鬼王谷中的人,對我們姐妹倆更無好感;晚輩對老前輩俠行卻是久已仰慕,如有所知,無不奉告。何行舟如若真要老前輩十日之內趕往碧蘿山莊,就不會把咱們的行蹤,告訴少林寺中和尚。就晚輩推論令師妹可能就在附近。他急急而去,分明要兼程趕往稟告咱們行蹤,心中卻又耽心咱們行動迅速,追趕不及,故意洩露咱們行蹤,先讓少林寺僧侶他們攔擋一陣,以爭取時間。老前輩如若不信晚輩之言,不妨在此稍候一陣,一個時辰之內,何行舟定然會帶人追來。”

  徐元平道:“不知姑娘何以能斷言咱們行蹤是何行舟故意洩露於少林寺僧侶。”

  丁玲笑道:“徐相公請仔細看看四周形勢,當可同意賤妾之見。這片雜林緊依道旁,少林寺中和尚如向咱們迎面而來,遙遙可見,如說他們早已在林中休息,決不會一開口就問哪位姓徐。依此而論,必是何行舟先行追上這些和尚,洩露了咱們行蹤,那些和尚才沿抄捷徑,趕到此地而來。”

  查玉笑道:“丁姑娘推斷不錯。”

  丁玲回目望了宗濤一眼笑道:“宗老前輩如果願和他們相見,不妨就在此地稍候片刻,如果不願和他們相見,盡可加快腳程遠走。”

  正說之間,徐元平忽然嘆息一聲,道:“姑娘所料不差,他們已經追上來了。”

  轉臉望去,只見正東方四匹快馬風馳電掣而來,那快馬之後,風塵滾滾中,隱隱可見幾條人影,放腿緊追。

  人比馬快,不大工夫,那馬後人影踰越馬前,直向幾人停身之處奔了過來。

  宗濤嘆口氣,道:“小鬼女果是才智過人,老叫化今天算佩服你了。”

  丁玲笑道:“好說,宗老前輩過獎了。”

  幾句話完,那兩條人影,已然到了三丈左右,正是十年前名滿中原武林的駝、矮二叟。

  兩人一齊收住了腳步,四隻眼神卻盯注在徐元平的臉上,神色間滿是驚奇。

  徐元平被兩人瞧的不耐,冷冷說道:“你們瞧什麼?”

  駝、矮二叟還未來得及回答,四匹健馬已經衝到。

  第一匹馬上坐著碧蘿山莊的莊主王冠中,第二匹馬上坐的何行舟,另外兩匹馬上坐著兩個黑色勁服,佩帶兵刃的大漢。

  王冠中也把目光投到徐元平臉上,瞧了一陣,笑道:“原來閣下還在人世?”

  徐元平正要發作,忽然想起丁氏姐妹初見自己時的神情,也和這些人一般模樣,不禁暗自一笑,道:“托福,托福。”

  王冠中忽然輕輕嘆息一聲,目光緩緩由宗濤、丁玲臉上掃過,說道:“諸位準備到那裡去?”

  宗濤一皺眉頭,道:“這個你也要管嗎?”

  王冠中道:“兄弟想和這位徐兄弟單獨談幾句話,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徐元平笑道:“別說談幾句話,就是動手相搏幾招也無不可!”

  王冠中大笑道:“徐兄豪氣干雲,武功高強,在下一向佩服。不過,王某並未存有和你動手之心。”一帶馬頭,向前飛馳而去。

  徐元平縱身急追,眨眼間兩人已遠離群豪數十丈外。

  王冠中忽然一點馬蹬,身子由馬背騰空而起,半空一個大轉身,頭下腳上,直對徐元平撲去。

  徐元平一吸丹田真氣,向前疾衝的身子,突然停了下來,左掌護胸,右掌蓄勢待敵。

  王冠中將近徐元平時,忽的一挺身子,輕飄飄的落在徐元平身前三尺之處,笑道:“江湖傳言,閣下已死在天玄道長掌下,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徐元平笑道:“傳言一點不錯,但事情卻半真半假。”

  王冠中道:“恕在下難解閣下言中之意。”

  徐元平道:“我如死在天玄道長手中,現在那裡還能和你說話,但其事確然是有,不過我沒有被他打死而已。”

  王冠中道:“是被掌力震暈了過去?”

  徐元平道:“也可以這麼說吧!”

  王冠中神情嚴肅地說道:“但你這一場假死,卻引起了江湖上一場風波──”

  徐元平奇道:“此話怎講?”

  王冠中道:“徐兄死訊傳到碧蘿山莊之時,在下師妹還未深信,她說徐兄不是早夭之相──”

  徐元平哦了一聲,道:“你可是說那紫衣少女?”

  王冠中道:“不錯,徐兄看她人品如何?”

  徐元平怔了一怔道:“這個,在下很難評論。”

  王冠中嘆息一聲,道:“但徐兄行蹤忽隱,死訊就愈傳愈盛,在下師妹由全然不信,到半信半疑,兄弟暗差鐵騎,訪查旬日,終於找到了徐兄的屍體。”

  徐元平道:“我好好活著,怎麼找到了我的屍體?”

  王冠中輕輕嘆息一聲道:“荒草叢中有一具腐爛的屍體,年齡和衣著都和你完全一樣,而且那屍體就在你傳言中喪命之處。”

  徐元平道:“有這等事?”

  王冠中抬頭望著天空中飄浮的一朵白雲,神情黯然地說道:“唉!如我當時能多加思考,或不致造成大錯,可悲的是那時我竟然也有些心神紊亂,竟錯把腐屍當你──”

  徐元平道:“咱們毫無交往,更談不上什麼情義。那屍體縱然是我,王兄亦大可不必為在下之死感傷。”

  王冠中道:“不錯,如果不是為我師妹,兄弟也不會盡挑碧蘿山莊中精明健僕,查訪你的下落!”

  徐元平奇道:“你師妹怎麼樣了?”

  王冠中道:“在下聽得此訊之後,連夜把那具腐屍運回,準備仔細辨認,是否真是徐兄。那知那具屍體面目已遭破壞,無法辨認,而且身上已發出腐臭之味──”

  徐元平忽覺胸中熱血上衝,深深嘆息一聲,道:“王兄這般關心兄弟生死,不知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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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2 10:46:17 |只看該作者
一九三

  他問話言詞,雖然十分強硬,但神情激動,目光中滿是感激之情。王冠中繼續說道:“不知何人,把我運回屍體之事,告訴了我師妹,她竟然闖入了陳屍房中──”

  徐元平哦了一聲,黯然垂下頭去。

  王冠中道:“我師妹容色絕世,徐兄已經見過,不用兄弟再說,但她的天賦才華,徐兄恐還不知,不是在下誇讚於她,可算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絕世才貌,使她具有了強做尊高的性格,做人行事,也和常人大不相同──”

  說到此處,突然神色淒傷,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徐元平急道:“王兄怎麼了?”

  王冠中拂拭一下臉上的淚痕,縱聲長笑,聲如龍吟,直衝霄漢。徐元平聽那笑聲,充滿著無比的悲傷,他是滿腔悲憤尤苦,要借那笑聲發洩出來。

  徐元平呆呆的站著,他已從王冠中傷痛的神情中,預感發生了驚人的變故,心中惶惶難安。

  王冠中收住了長笑之聲,接道:“我師妹看到那屍體之後,只淡淡問道:‘那屍體可是徐元平嗎?’”

  徐元平道:“王兄如何答她?”

  王冠中道:“她自制工夫,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心中雖已柔腸寸斷,肝膽俱碎,但表面之上,卻是異常鎮靜。我看她神色如常,也未想到會有事故,隨口答道,大概不會錯了。那知道這隨口一語,竟成了我終身悔恨之大錯──”

  徐元平一時之間,想不出王冠中話中含意,搖搖頭道:“怎麼成了你的悔恨大錯──”

  王冠中道:“她當時又追問了一句,我就該有所覺悟才對,那知仍然執迷不醒──”

  他說到痛恨之處,突然舉起手來,乒乒乓乓在自己臉上打了兩記耳光。

  這兩掌打的甚重,不但臉上指痕宛然,而且嘴角間鮮血汨汨而出。徐元平道:“王兄不必這等自責,縱然你錯認了那具屍體,也是無關緊要之事──”

  王冠中悲憤地說道:“其實那屍體是否徐兄,我心中毫無把握,不知何故,當時竟衝口而出,她當時臉色突然一變,我已覺出有些不對,誰知她竟淡然一笑說道,死了就死了,這人又和咱們南海門毫無關係,快去拿具棺木把他收殮起來埋了算啦,瞧來瞧去幹什麼呢──”

  徐元平道:“是啊,在下死與不死,都和貴莊毫無關係,她說的一點不錯。”

  王冠中道:“她說話之時,神情已變得十分輕鬆,叫我無法猜測她心中之事,而且說完後,就轉身而去,更是叫人無從捉摸,我當時還暗自好笑,自作聰明,派的什麼人去找你屍體,想不到她卻早已暗中想好了主意──”

  徐元平聽得有些胡塗起來,說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我越聽越不明白了。”

  王冠中仰臉長長吐出一口悶氣,道:“我師妹乃人間奇才,為人作事,自非常人能夠想到。”

  徐元平忽然轉過身去,說道:“說來說去,儘是你們南海門中的事,在下已無興致再聽下去──”縱身一躍,人已至三丈開外。王冠中大聲叫道:“她把我們南海門下至寶紫玉釵放──”

  徐元平遙遙嚷道:“你們南海門下至寶,和我無關。”

  連著幾個飛縱,躍回到宗濤等停身之處,說道:“咱們快些走啦。”當先放腿而去。

  駝、矮二叟等未得王冠中出手攔阻之命,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才好,看著幾人聯袂飛躍而去。

  這等高手,個個身負上乘輕功,時機稍縱即逝,王冠中又被徐元平絕袂而去的舉動,氣的呆在當地,待他神智恢復,下令追趕之時,徐元平等早已走的沒了影兒。

  且說宗濤等疾行如飛,跑約十餘丈時,丁玲已是滿頭汗水,嬌喘說道:“你們先走吧,我已經跑不動了。”

  宗濤哈哈一笑道:“老叫化帶你走吧!”

  丁玲道:“不行,我要回鬼王谷,咱們不一條路。”

  宗濤道:“老叫化年登古稀,一身蛇腥之氣,大概不會有人說我們閒話吧!”抱起丁玲,絕塵疾行。

  丁玲伏在宗濤肩頭,嬌聲笑道:“老前輩一向敵視我們鬼王谷之人,不知今日何以對晚輩這等愛護起來?”

  宗濤笑道:“小鬼女不似傳言中的那等奸詐──”

  丁玲道:“誇獎,誇獎,晚輩能得老前輩這等稱讚,死也無憾了。”宗濤道:“鬼丫頭少灌迷湯,老叫化不吃這個。”

  丁玲道:“可惜我已不能再活好久了,如果不是身有內傷,定要認你作師,拜在你們金牌門下。”

  宗濤道:“不行,你縱然想拜,老叫化卻未必願收。”

  丁玲笑道:“你已答應傳我武功,縱然沒有師徒名份,但已有師徒之實了。”

  兩人談話之間,已然奔出了十幾里路,金老二毒傷初癒,斷臂舊創,亦未全復,經過這一陣迅如電掣的奔行,人已有些支持不住,滿頭大汗,滾滾而下。

  徐元平回頭望去,已不見王冠中一行追蹤之人,立時放緩了腳步,笑道:“宗老前輩,咱們停下來休息一下吧!”

  宗濤目光轉動,打量了四周景物一眼,說道:“走!咱們到那面大樹下去坐坐。”

  幾人走到大樹之下,坐了下去,金老二立時閉上雙目,運氣調息。查玉和小叫化也有些微微喘息,徐元平和宗濤卻是面色如常,毫無感覺。

  丁玲忽然回頭望了徐元平一眼,笑道:“那錦衣大漢和你談的什麼?你怎麼回頭就走,聽也不願再聽下去?”

  徐元平道:“他盡談他們南海門中之事──”

  丁玲笑道:“只怕未必,難道就沒有提過那紫衣少女嗎?”

  徐元平道:“提過了,不知何人在我受傷之處,放了一具屍體,那屍體和我穿著的衣服一樣,他們就把屍體認作我的真身。”

  丁玲柳眉輕輕一皺,道:“奇怪呀!他們找你屍體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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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

  徐元平道:“這我就不清楚了。”

  丁玲道:“不知那具屍體,現在何處?”

  徐元平道:“好像埋了啦──”忽然想起臨行之際,王冠中高聲叫喊之言:她把我們南海門下至寶紫玉釵放──下面之言被自己回答之言打斷,當時並無任何感覺,現在想來,此言實非尋常,心有所念,不自覺失聲叫道:“紫玉釵──”

  丁玲道:“什麼紫玉釵──”

  徐元平搖搖頭道:“紫玉釵是他們南海門下至寶──”

  丁玲氣得眨眨眼睛說:“你有點神不守舍,紫玉釵和你何關?”

  徐元平抑臉望天,沉吟了良久,答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丁玲雖然聰明絕頂,但這等無頭無腦的一句紫玉釵,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是何含意,不禁低聲復誦道:“紫玉釵、紫玉釵,南海門戶至寶──”

  忽聽徐元平急聲說道:“幾位在這裡等我一會,我得找他問個清楚。”縱身一躍,人已到三丈開外。

  丁玲高聲叫道:“不用去啦!”

  徐元平回頭問道:“為什麼?”

  丁玲道:“人家早去遠了,你如去追他們,還不如等我想上一陣,或可猜出話中含意。”

  徐元平已知她判事之能,當下又緩步走了回來。

  只見丁玲舉起手來,理理鬢邊散發,自言自語地說道:“紫玉釵,顧名思義,其形定然是女人用的金銀一類之物相同。”

  查玉微微一笑,接道:“那定是一隻寶釵了。”

  丁玲知他有意諷刺,也不反駁,仍然緩緩接道:“不錯,一支金釵,不解的是一支玉釵能值幾何?怎能稱作南海門下至寶──”

  她微微一沉吟,急急接道:“徐相公,不知那人如何和你提起了紫玉釵,上下之言,銜接一起,或可有助賤妾參悟。”

  徐元平想了一陣,道:“他說那紫衣少女把他南海至寶紫玉釵放──”

  丁玲道:“放到那裡?”

  徐元平道:“下面的話被我打斷了。”

  丁玲啊一聲,道:“可是放到那棺木之中?”

  徐元平怔了一怔,道:“這個大概對吧!她曾要人找具棺木,收殮那具屍體。”

  丁玲婉然一笑,道:“不錯啦!她把她們南海門下至寶紫玉釵,放入了收殮那具屍體的棺中。”

  徐元平道:“放入棺木之中,有何作用?”

  丁玲淡淡一笑道:“她誤把那具屍體,認作是你,才把紫玉釵放入棺木之中,那紫玉釵既稱南海門下至寶,想來定然有它的妙用,再不然就是以釵代人,常伴君側。唉!那姑娘用情很痴了!”

  徐元平聽她說的入情入理,不禁呆了一呆,皺了皺眉頭,道:“當真會有這等事嗎?”

  丁玲道:“但願我猜的不對。”

  徐元平默然垂下頭去,倚在樹上,那紫衣少女絕世的姿色,如花的笑容,悠悠的展現腦際──

  秋風陣陣,林木蕭蕭,夕陽殘照,歸鴉噪鳴,遼闊的原野上一片肅殺景象。沉默了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查玉再難忍耐,低聲對宗濤說道:“宗老前輩,此地相距孤獨之墓不知道還有多少路程?”

  徐元平忽然一挺身子,接道:“沒有多遠了,咱們走吧!”當先向前走去。

  宗濤、丁玲等相繼隨在他身後而行,丁玲暗中留意查看,只見徐元平眉宇間滿是憂鬱之情,不禁暗中一嘆,忖道:這樣看起來,他對那紫衣少女倒已用情甚深了,可憐妹妹一片痴心,那知心中情郎,卻已情有別鐘了。

  她要存心看個究竟,也不再提告別之事。

  查玉心急父親安危,宗濤和金老二也都希望早些趕到孤獨之墓,看看情形,一路上奔行甚速,夜晚之後,仍然兼程趕路,曦光初露時光,已到了那荒涼的孤獨之墓。

  徐元平伸手指著百丈外一處亂墳起伏、古柏環繞之處,說道:“那就是孤獨之墓了。”

  查玉凝神望去,不見一個人影,側耳靜聽,也不聞打鬧之聲,心中甚感奇怪,說道:“怎麼不見一個人呢?”

  丁玲道:“只怕咱們來晚了,已經死的死,傷的傷,曲終人散了。”

  查玉怔了一怔,道:“我替幾位開道,先去瞧瞧。”縱躍如飛而去。

  金老二一皺眉頭道:“就算他們真的已經拼出了勝負,也必有可尋跡象,咱們去瞧瞧吧!”加快了腳步趕去。

  幾人走過那環繞古柏,但見起伏荒墳上片片白霜,找不出一點可資追尋的跡痕。

  查玉心念父親安危,比別人更是用心仔細,他繞行墓地一周之後,垂頭喪氣地走了過來說道:“宗老前輩見聞廣博,不知是否已瞧出一點跡象──”

  丁玲冷冷說道:“不論那一方勝,也不會在這裡留下屍體。”

  她微微一頓又接道:“縱然無人收理,也早被野狼吃了。”

  查玉臉色微變,但他仍然裝作鎮靜之態說道:“在下的看法只怕咱們早來了一步,如是此地當真經過相搏,必將留下暗器、兵刃之類。”

  丁玲道:“滿地枯草,白霜掩遮,你如不仔細撥開草叢尋找,那裡會找得出來?”

  丁玲本是有意捉弄於他,但查玉心念父親安危,早已亂了方寸,聽丁玲說的甚有道理,果然折了一根柏枝,撥開草叢尋找。

  這墓地之中,荒草及膝,秋末冬初季節,濃霜如雪,查玉用樹枝撥動枯草,濃霜濺飛,沾了一身,片刻之間,衣履盡濕。

  丁玲看他找的十分起勁,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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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

  查玉回頭望去,看丁玲羅袖掩口,雙肩聳動,笑的花枝亂顫,心中恍然大悟,她乃有意捉弄自己,不禁心頭火起,大步走了回來,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丁玲臉色一整,說道:“怎麼?你自己要聽我話,怪的那個?”

  查玉道:“此時此地,丁姑娘還有心捉弄我,難道令叔的生死,你就毫不關心嗎?”

  丁玲道:“誰說我不關心了!你自己不能鎮靜,就不想想如若他們真已到這孤獨之墓內,相遇火沖,總有一方獲勝,勝方入墓尋寶,這墓外定有守望之人,如若己尋得寶物而去,這纍纍青冢,那裡還能這等完整無恙?”

  查玉雖有被捉弄的憤怒,但丁玲這一分析,無疑已說明楊文堯等還未來到此地,放下一樁沉重的心事,一喜一怒,兩相抵消,輕輕的咳了一聲,默然不語。

  查玉打量了四週一眼,說道:“如果這孤獨之墓中,真有存寶,倒是大可不必去尋什麼原圖,一樣可以取得出來。”宗濤道:“好啊!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你們都比老叫化強多了,用什麼方法不用原圖可取出墓中存寶,老叫化聽聽高論。”

  查玉道:“此事說來簡單的根,只要僱用大批年富力強的工人,日夜趕工,挖地三尺,不愁取出墓中存寶。”

  徐元平道:“這墓中建築牢固而且機關重重,這等作法,那不知要斷送多少無辜的性命。”

  查玉微一沉思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他們貪圖重金而來,死了也怨不得別人。”徐元平暗暗一嘆,默然無語。

  金老二道:“查少堡主想的雖是不錯,但卻不知這墓中驚人的浩大工程,如無原圖,縱然僱用上千人工,也無法破除堅壁,何況那墓中機關,布設精巧無比,只要沒有破壞操縱那墓中機關的樞紐,它一直運轉不息──”

  忽聽丁玲嚷了一聲,說道:“快些隱起身子。”她說的十分慌急,眾人來不及抬頭觀看,立時各自向一處藏身之處奔去,丁玲卻隨在徐元平身後,隱在一處淺草叢中。

  這是一座突起的青冢,周圍的荒草,高可及人,徐元平和丁玲隱入了草叢之中,藏好身子之後,徐元平探頭張望了一陣,不見一個人影,心中甚覺奇怪,回頭對丁玲說道:“當真有人嗎?”

  丁玲搖搖頭,笑道:“沒有啊!”

  徐元平怒道:“你這人怎麼搞的,說話做事沒輕沒重,不論什麼時間,都亂開玩笑。”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忽聽丁玲低聲說道:“等一等好嗎?我有話要對你說。”伸手拉住了徐元平的衣角。

  這兩句話雖是平平常常,但聲音卻有著無比的淒涼,徐元平不自主的停了腳步。

  回頭望去,只見丁玲星目之中蘊滿了盈盈淚水,濡濡欲滴,不禁吃了一驚,急急說道:“姑娘有什麼話,儘管請說,只要在下力所能及,定當全力以赴。”

  丁玲道:“剛才我突然覺到了內部傷勢,起了變化,也許很快就要死了。”

  徐元平吃了一驚,道:“什麼,當真有這樣厲害嗎?”

  丁玲道:“難道我還會騙你麼?”

  徐元平蹲了下來,突然伸出手去,一掌按在丁玲“玄機”穴上,低聲說道:“你快些運氣相和,我以本身真元之氣助你,看看能不能把你傷勢穩住。”

  他此時內功,已極深厚,一運內功,丁玲立時感覺著一股熱流攻入了穴道之中。

  只覺徐元平掌心之中,熱流如泉,不停的湧入“玄機”要穴,暢行百脈,流通四肢。

  丁玲初時只不過覺著那攻入穴道熱流,暢行百脈,十分舒服;但當那熱流攻入內腑時,卻突然覺著一陣刺心的劇疼,不禁一皺眉頭,本能的向後一仰身軀,讓開了徐元平的手掌。

  睜眼望去,只見徐元平頂門之上,滿是汗水,顯然他已集了全身功力──

  丁玲歉疚的微微一笑,道:“我很疼──”從懷中摸出一塊雪白的手帕,接道:“看你累成什麼樣了──”揮動絹帕,擦去他頭上的汗水。徐元平輕輕嘆息一聲,道:“你如能忍受一些痛苦也許我能打通你因傷硬化的經脈。”

  丁玲淒涼一笑道:“別怨我,我受不住那種痛苦,還是讓我死了吧!”緩緩把嬌軀偎了過來,伏在徐元平肩頭之上。

  徐元平看她一副楚楚可憐的神態,不禁生出憐憫之心,輕輕在她背上拍了兩下,笑道:“不要緊,等一下我點了你兩點暈穴,再用真氣打通你受傷經脈,那你就不會感覺苦疼難耐了。”

  丁玲忽然抬起頭來,一臉纏綿悲淒之情,望著徐元平緩緩說道:“你當真認為我是忍受不了那打通硬化經脈的疼苦嗎?”

  徐元平怔了一怔,道:“這是你自己說的啊!我怎麼會知道呢?”

  丁玲幽幽嘆一口氣,默默不言,瞪著一雙大眼睛,凝注在徐元平臉上,似乎要從他神情間,找回她失去的什麼。

  四目相對,望了一陣,徐元平忽覺她目光之中,蘊藏著無限的情意,默默傳了過來,不覺心頭一震,慌忙別過頭去,低聲說道:“你別這樣瞧著我。”

  丁玲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忽聽一個宏亮的聲音,傳了過來。

  “紫玉釵當真能和那玉蟬功用相同?”

  丁玲輕輕一扯徐元平的衣領,附在他耳邊悄聲說道:“我沒騙你嘛,真的有人來了。”

  徐元平怕驚動來人,不敢答話,回頭一笑,輕輕移動身軀,借草叢空隙向外望去,但見青冢纍纍,遮去了視線,那裡還能看見來人?

  只聽另一個清冷的口音,說道:“紫玉釵的功用,豈只和玉蟬相同,實在有過之而無不及,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大大的好處!”

  那宏亮的聲音,重又響起,道:“不知有什麼好處?”

  那清冷的口音接道:“不知吾兄是否喜愛南海門下奇書?”

  只聽一陣縱聲大笑道:“南海奇書,人見人愛,兄弟自是未能免俗。”

  徐元平低聲對丁玲說道:“有一個好像是易天行的口音。”

  丁玲怔了一怔,道:“你見過易天行嗎?”

  徐元平道:“見過兩三次了,這口音聽來很像,但不知他和何人走在一起。”

  丁玲舉手搖了兩搖,附在他耳邊說道:“易天行盛譽滿天下,武功也不在天玄道長之下,咱們再要說話,非要被他察覺不可。”

  徐元平點點頭,不再言語。

  丁玲看他忽然變的十分聽話,心中大感高興,微微一笑,輕輕把粉頸偎在他肩膀之上,凝神聽去。

  那聲音清冷之人說道:“──信得過兄弟的話,除了那紫玉釵,和南海奇書可以到手之外,還可得到一位容色絕世,美豔無匹的妻──”那聲音愈來愈小,漸漸不聞,顯然兩人忽然又改變了行向,折轉他去。

  徐元平側耳再聽,已難聽到任何聲音,鬆了一口緊張之氣,忽覺耳根後熱氣輕拂,幽香撲鼻。

  側目望去,只見丁玲正伏在他肩頭之上,櫻口輕啟,在他耳根後面呵氣,幽幽香氣,也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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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2 10:46:58 |只看該作者
一九六

  徐元平皺皺眉頭,說道:“他們走了,咱們也出去吧!”

  丁玲笑道:“不用慌,他們馬上就要回來。”

  徐元平已對她料事之能佩服得五體投地,果然十分相信,依然坐著不動。

  丁玲微微一笑,拉著他站了起來,道:“騙你的,你真的這樣相信我的話嗎?”徐元平被她鬧的瞪目結舌,不知如何回答。

  丁玲牽著徐元平一隻手,當先躍出草叢,徐元平卻仍然站著不動,丁玲用力一拉,道:“出來呀!”

  只聽一個朗朗大笑之聲,接道:“兩位挺親熱呀!”

  徐元平在丁玲一拉之下,不自主的躍了出來,面紅耳赤地說道:“查兄不要取笑了。”

  丁玲忽覺一陣羞意泛上心頭,急急鬆了徐元平右手,轉過身子。

  抬頭望去,只見查玉背負著雙手,站在八九尺外,滿臉微笑地接道:“徐兄豔福不淺啊!”

  徐元平被他取笑的無言可答,結結巴巴的說道:“這個,這個查兄──”

  丁玲突然一楊柳眉說道:“怎麼?你有點看不順眼嗎?”

  查玉笑道:“那裡,那裡,兄弟為兩位恭賀還來不及呢!”

  丁玲突然橫跨了兩步,緊依徐元平身側而立,說道:“你要想看你就多看兩眼吧!”伸出纖纖玉手,抓住了徐元平的右腕。

  徐元平怔了一怔,接道:“丁姑娘別鬧玩笑。”急急向後退了兩步,讓避開去。

  查玉微微一笑道:“徐兄這等拒人於千里之外,也未免有些太過──”

  忽覺一陣疾風直罩下來,查玉顧不得再接下去,縱身向一側躍開五尺。

  回頭看去,見宗濤站在他讓開的位置上,冷冷地說道:“易天行和一位中年大漢,還有一個書生裝扮的人物,由此向東南方而去。這一陣工夫,老叫化發現了十幾起江湖人物趕往那個方向,此事看來甚不尋常──”

  徐元平道:“剛才晚輩隱身在草叢中,曾聽得易天行和人談什麼紫玉釵,只怕和此事有關,咱們要不要趕去瞧瞧?”

  宗濤略一沉吟,道:“瞧瞧去吧!”

  當先轉身,直向東南方向奔去。

  查玉道:“既然甚多武林人物趕去,說不定家父也在那裡。”振袂而起,緊追宗濤身後行去。

  徐元平左顧右盼,不見金老二現身出來,心中甚感奇怪,正要出言呼叫,忽聽一株古柏之後,傳過來金老二的聲音道:“平兒,過來,我有事要對你說。”

  徐元平依言走了過去,只見金老二依在樹身之上,抱拳一揖道:“不知叔叔有何教示。”

  金老二道:“平兒,以後再遇上少林寺中和尚時,不要再和他們動手。”

  徐元平怔了一怔,道:“叔叔教言,平兒自當緊記在心中。”

  金老二道:“你們去吧!我在這附近等你,事情如完,早些回來。”

  徐元平奇道:“叔叔為何不和我等同行?”

  金老二沉吟了一陣,道:“一則此地藏寶已然轟傳江湖,武林中人知道的,已為數甚多,我要守在此地,暗中瞧瞧,都是些什麼人物,要動此墓中藏寶的腦筋;二則易天行在那邊,一旦遇上,極不方便。”

  徐元平本想勸他同去,但心念一轉:“他已為易天行積威所懾,強他同去,他心中也不快活,不如就留他守在此地吧!如若事機趕巧,能把易天行殺了,也好消去他的心病。”也不點破,躬身一禮,道:“叔叔守在此地,不要離開,免得我們回來找你不到。”

  金老二笑道:“這個不用你費心,我借這機會,在此養息尚未全復的傷勢,你們來時,我自會現身招呼你們。”

  徐元平一揖到地說道:“叔叔保重了──”

  回頭望了丁玲一眼,道:“丁姑娘,咱們走吧!”

  丁玲搖搖頭,笑道:“你一個人去吧,恕我不奉陪了。”

  徐元平怔了一怔,道:“為什麼?”

  丁玲道:“我傷勢快要發作了,你何苦要我去在路上受罪?”

  徐元平道:“你一人留在此地,如何能叫人放心?”

  丁玲道:“不用多費心了,咱們沒有相識之前,我不是一樣活了這麼大嗎?”

  徐元平被她言語頂撞得瞠目無詞以對,楞了半晌,道:“這個,這個在下──”

  丁玲道:“別這個那個了,快些上路啦!我和金老前輩守在此地等你們。三兩天內大概我還死不了,也許還有相見之日。”說完淒涼一笑,轉過身子,緩步而去。

  徐元平急急叫道:“丁姑娘,快請回來──”

  他一連叫了數聲,丁玲頭也不回,一直向前走去,隱入一個突起的青墳之後不見。

  徐元平無可奈何地嘆息一聲,道:“叔叔請費神照顧丁姑娘,平兒去看過那邊情形,便盡快回來。”

  金老二笑道:“你放心去,丁姑娘不用人照顧,她足智多謀,機靈無比,說不定她留在這裡,還會幫我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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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2 10:47:09 |只看該作者
一九七

  徐元平站著想了半晌,想不出該再說些什麼。回身一躍,人已到三丈開外,施展開輕身提縱之術,去如電掣風馳。

  金老二望著他去如離箭流矢的背影,嘴角間泛起來一絲安慰的笑意。一月不見,徐元平的武功,又似長進了許多。

  徐元平心中似是積存無比的憂悶,他對款款多情的丁玲心事,似是半知半解,但卻不知如何才能相慰她一顆芳心,這困擾使他覺著心靈上似是壓下來一塊千斤重鉛,使他有著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他似是把一腔憂悶之氣,發洩在趕路之上,用盡了全力,拚命急奔,只覺兩旁的樹木、景物,閃電般向後倒去。

  這一口氣也不知跑出了多少里路,也不知跑了多少時間,只待聽到有人呼喚他時,才停了腳步。

  轉臉望去,只見宗濤和查玉一前一後,急急奔了過來。

  原來他心中煩惱,只顧低著頭拚命奔跑,已然超過了宗濤、查玉。查玉拂拭一下頭上的汗水笑道:“徐兄好快的身法!”

  徐元平這一陣不要命的疾奔,頂門之上,也隱見汗水,長長吁一口氣道:“兄弟急於追上兩位,故而放腿狂奔。”

  宗濤笑道:“十里之內你已經趕上了我們,為什麼還是急奔不停?”

  徐元平道:“我只顧趕路,沒有留心道旁行人。”

  查玉道:“如果兄弟不叫你一聲,你要跑到那裡才停?”

  徐元平怔了一怔,道:“這個,就很難說了,我跑不動時,總要停下來吧?”

  宗濤皺皺眉頭,道:“大鬼女沒有來嗎?”

  徐元平搖搖頭道:“沒有,她留在那裡養息傷勢。”

  查玉回頭望瞭望道:“金老前輩也沒有來?”

  徐元平點點頭,沒有回答。

  宗濤道:“唉!你應該把大鬼女帶來才對,咱們說不定還有需她之處。”

  查玉笑道:“丁玲姑娘智謀過人,一代才女,徐兄天生神勇,武功無匹,郎才女貌,珠聯壁合,這個大媒,宗老前輩非作不可──”

  宗濤笑道:“老叫化對你們二谷三堡中人,素無好感;但最為厭惡的還是千毒、鬼王二谷中人,想不到這數日相處,竟然對那以陰毒馳名江湖的大鬼女,生了甚多好感,看來老叫化這個媒人,大有希望。”

  查玉朗朗一笑道:“可惜丁玲姑娘沒有這個福份,得了不治之症。”

  宗濤怔了一怔,怒道:“好啊!你膽子不小,連老叫化也敢捉弄!”

  查玉道:“晚輩話還未完,老前輩就接了過去,如何能責怪晚輩。”

  徐元平望了查玉一眼,正容道:“此等玩笑,查兄以後少開為妙,和人名節有關,豈是兒戲之事。”

  查玉道:“武林兒女,大都不太計較小節,徐兄豈可以世俗之見,量度兄弟。”徐元平仰臉望天,默然不語。

  宗濤看他雙眉深鎖,心事重重,突然縱聲大笑一陣道:“老叫化最是見不得愁眉苦臉,走!咱們快些趕路了。”

  徐元平心頭一凜,回顧了兩眼,說道:“宗老前輩──”

  宗濤笑道:“你可是想問小叫化嗎?”

  徐元平道:“是啊!不知那裡去了。”

  宗濤道:“老叫化、小叫化素來是各行其是,我們誰也不用管誰。”振袂而起,向前奔去。

  查玉伸手拉住徐元平右腕說道:“走吧!”聯袂而行,行約十餘里路,到了一處山坡前面,只見宗濤站在嶺上一棵大樹後面,舉手相招。

  徐元平心知宗濤不是發現了最厲害的強敵,就是遇上生平未見的奇事,否則以他的身份,決不會這般隱身不現。

  微一用力,掙脫了查玉握住的右腕,低聲說道:“查兄,宗老前輩定然遇上了強敵,咱們別驚動了他們。”放緩行速,輕步而上。

  查玉似是也覺得事態嚴重,隨在徐元平身後,悄無聲息的向上爬去。

  兩人走到宗濤停身之處,探頭向下一望,同時覺著心頭一震。

  只見一座新堆墳墓前面,供奉著鮮花水果,一個全身紫衣,面上垂著重重黑紗的少女,盤膝坐在那新起孤墓前面的草地上,不停的燒著紙錢。

  她身後站著白髮蒼蒼的梅娘,左面站著一個紅衣缺腿的大漢,右面站著駝、矮二叟,那身著錦衣,身體偉岸的王冠中卻站在那紫衣少女的身後七八尺處,滿臉憂戚之容。

  在王冠中的身後,並站著數人,這些都是雄主一方,名重江湖的一時高手。

  這些人中包括神州一君易天行,查家堡主查子清,金陵楊家堡堡主楊文堯,鬼王谷的索魂羽士丁炎山,千毒谷的冷公霄等,除了這些名滿武林的高手以外,還有一群肥瘦不等,高矮不同人物,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有一個身穿白綾,手搖墜玉摺扇的少年,和一個四旬左右身著黃袍的大漢。

  這些人身後丈餘處,站著一十二個全身黑衣,背插寶劍的壯漢。

  這是一幕莊嚴的葬禮,但卻不知那新墳中埋葬的什麼人。

  神丐宗濤輕輕嘆息一聲道:“不知什麼人,死的這等威風。”

  徐元平忽然心中一動,欲言又止。

  查玉目睹爹爹也在那觀看葬禮的行列之中,幾乎忍不住失聲大叫。徐元平強行按捺了激動的心情,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景物。

  這是四面丘冢抱環的一塊盆地,大約有十畝方圓大小,盆地中生滿著青草。

  宗濤愈看愈覺奇怪,忍不住好奇之心,說道:“走!咱們下去瞧瞧吧!”徐元平道:“瞧什麼呢?”

  宗濤道:“這些人天南地北,各極狂傲,甚難聚會一起,碰上頭必有驚心動魄的大事發生,老叫化要是不趕這場熱鬧,那可是終生一大憾事。”

  查玉接口說道:“此地距谷地不下三十餘丈,難見細微,兄弟也主張下去瞧瞧那墓中埋葬的是何人物,死的這般叫人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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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2 10:47:20 |只看該作者
一九八

  徐元平搖搖頭道:“我不去了,你們兩個去吧!”

  宗濤奇道:“為什麼?”

  徐元平道:“我見著易天行,決難忍受得住胸中一股憤怒之氣,勢非動手不可。人家正在舉行葬禮,個個心中沉痛,動起手來,只怕不大方便。”

  宗濤道:“好吧!老叫化一向不願強人所難,你既不願去,就在這峰上等我們吧!”當先舉步,奔向嶺下而去。

  徐元平想回頭而去,又想看個究竟,他雖預感到那新墳之中,可能埋的被人誤認作他的那具屍體,但又不能肯定,那容色絕世,目中無人的紫衣少女,會對他一個凡俗之人,那等鍾情。

  他猶豫了一陣,終是抵不住好奇之念,縱身一躍,飛上大樹,找一處枝葉密茂之處,隱住了身子。

  只見宗濤、查玉一前一後,直向谷底走去。

  §第二十五回 玉釵之盟

  也許那莊嚴肅穆的葬禮,使那些在場的人都有些黯然神傷,耳目失去了靈敏,兩人將要走近谷底,仍然無人回頭望他們一眼。

  宗濤重重的咳了一聲,直向那新墳走了過去。

  查玉卻奔入群豪行列,站在爹爹身邊。

  查子清回顧了兒子一眼,低聲說道:“你來這裡幹什麼?快走!”查玉怔了怔道:“要我到那裡去?”

  查子清道:“最好回咱們查家堡去。”

  楊文堯挨查子清身旁而立,微微一笑,接道:“查兄不用費心,令郎機智絕倫,當知自重保身。這等場面,不要他見識一下,豈不可惜?”

  查子清突然側過臉,低聲對查玉道:“玉兒,等一下有了什麼衝突時,切不可擅自出手,盡快躲到那嶺脊上去。”

  查玉低聲應道:“孩兒記下了。”

  這時,宗濤已緩步走近那墳墓前面,相距紫衣少女不過四五尺遠。

  易天行忽然回頭對身邊那一身白綾的少年說道:“常兄,那衣著破爛之人,就是馳名我們中原武林道的神丐宗濤。”

  那白衣少年淡淡一笑,道:“等一下本公子要領教領教他的武功。”

  冷公霄聽得談話之聲,回頭望了那白衣少年一眼。

  那白衣少年身側的黃袍大漢冷笑一聲,罵道:“瞧什麼?混蛋忘八羔子。”他大概是剛剛學會這幾句罵人之言,咬字發音,口齒不清。

  王冠中突然回頭接道:“諸位有什麼過不去,等一會再吵不遲!”

  那黃袍大漢臉色一變,正待反唇相譏,那一身白綾的少年突然側臉 說道:“不許再多接口!”

  那黃袍大漢看去威威武武,但對那白綾少年,卻似十分敬畏,果然不敢再言。

  冷公霄是何等人物,如何能忍得下那黃袍大漢相罵之氣,一面暗中運氣,一面低聲對楊文堯和丁炎山說道:“那身著黃衣的大漢,從那裡來的,不知兩位是否認識?”

  楊文堯轉臉例望了那黃袍大漢一眼,搖搖頭道:“易天行請來的幫手。”

  冷公霄道:“此人出言不遜,兄弟想暗中出手教訓他一次。”

  楊文堯淡淡一笑,道:“冷兄先請忍耐一下,咱們犯不著先和南海門中的人動手。”

  這番話弦外之意,無疑是說此刻出手,南海門中人定然要出手干涉,先擋銳鋒,大不利我,勸冷公霄忍下算了。

  丁炎山接道:“楊兄說的不錯,今日之會十分微妙,南海門自成一派,易天行亦他是有備而來,與會之人雖多,但嚴格的劃分起來,不過三足鼎立之勢,咱們雖不弱於他們,但如先擋南海門的銳勢,實力大耗,勢將留給易天行以可乘之機。”

  楊文堯突然移動身軀,向前走了兩步,擋在冷公霄的身旁。

  他素知冷公霄十分孤傲,兩句勸慰之言,未必能按得下他心頭怒火,怕他突然出手,暗中向那黃袍大漢施襲,故意把他擋住。

  這時宗濤已到了那紫衣少女身後三尺處,忽覺一股暗勁,襲了過來,身形一震,趕忙向後躍避開去。

  只見梅娘白髮顫動,滿面怒意,望了宗濤一眼,但卻沒有出言喝問。

  轉目四顧,只見那缺腿大嘆,駝、矮二叟,一個個向他怒目相視,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出言喝問。

  宗濤望了那紫衣少女背影一眼,心中一動,恍然大悟這些人何以怒目相視,卻不肯出言喝問。

  原來那紫衣少女正在低聲哭訴。

  梅娘和那紅衣缺腿大漢,都在側耳用心靜聽,似是怕喝問之聲,打斷了那紫衣少女的哭聲,所以不肯喝止。

  宗濤一看之下,覺著想的不錯,但再仔細一想,心中又生疑問,暗道:如若那紫衣少女是在哭泣,他們縱不敢出言解勸,也正好藉故喝止我的機會,使她停下哭泣才對,何以不肯出聲。

  凝神聽去,只覺那紫衣少女哭聲如訴,似是在低聲訴說自己的心事。

  聲音低弱淒涼,叫人一聽之下,立時引起共鳴,以宗濤這等豪放的性格,聽了一陣之後,也不禁為之黯然神傷,泫然欲泣。

  只聽她說道:“──君已死,留下我身誰與共,空負羞花貌,為誰容,多少相思對誰訴,傷心對青墳──”

  這聲音低微的隱隱可辨,但字字句句,都有著強烈無比的感人之力。

  宗濤聽到了傷心之處,竟不覺滾下來幾滴老淚,暗暗的嘆道:不知她對什麼人竟然這等鍾情。

  正自感嘆當兒,突聽身後響起了步履之聲。

  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全身白綾的少年,手搖著墜玉摺扇,一步一搖走了過來。

  他似是有意使自己步履聲,驚動別人,故意落足甚重。

  梅娘也似為那步履之聲驚動,轉過臉去,狠狠的瞪了白衣少年一眼。

  但那白衣少年恍如未見一般,仍然大搖大擺的向那紫衣少女身後走去。

  梅娘欲待出手攔阻,但又想聽那紫衣少女訴說之言,一時之間,竟然拿不定主意。

  那白衣少年突然加快了腳步,行雲流水一般,由宗濤身側而過。

  神丐宗濤一瞥之間,已看出那白衣少年滿臉浮滑之氣,探手一把,抓了過去。

  出手一抓之下,已施大擒拿手中一招絕學,心想那白衣少年縱然有武功,但在驟不及防之下,也難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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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2 10:47:32 |只看該作者
一九九

  那知事情大出了他意料之外,別說抓人,連那白衣少年的衣角,竟然也未碰著,不禁心頭大吃一驚,暗道:“這名不見經傳的小子,竟然能輕鬆無比的讓開老叫化這一抓,看來又遇上高手了。”

  就這心念一轉之間,那白衣少年已到紫衣少女的身後。

  這時,只要他一舉手間,立時可以揭去那紫衣少女頭上垂面的黑紗。

  宗濤突然對那紫衣少女生出了憐憫、惜愛之心,只覺她這等至感性的人,才是天地間最為可敬的人,眼看那身著白綾的少年即將侵犯到她,心中大為憤怒,厲聲喝道:“快給我站住,動一動手,老叫化剝你的皮!”縱身而起,直向那白衣少年撲了過去。

  就在宗濤縱身而起的當兒,那站在紫衣少女身後的白衣少年,突然向一側橫跨兩步,霍的轉過身來。

  幾點金芒疾閃而過,不知那一個無聲無息的發出了暗器,把那白衣少年逼的疾向一側。

  那紫衣少女沉著無比,雖然停了低訴之聲,但對身後發生的事,恍似不覺,連動也未動一下。

  神疾風劃空而過,蕭蕭白髮的梅娘,竟然先宗濤而到那紫衣少女的身後。

  她似是以保護那紫衣少女為重,先把那紫衣少女護住,才揮動手中竹杖,向那白衣少年點去。

  這些事情,幾乎是在同一瞬間發生,而且個個動作迅快,先後分別,不過是毫釐之差。

  那白衣少年回過身來,本要喝問什麼人暗算於他,話還未說出口,梅娘竹杖已經點到。

  就在梅娘竹杖點向那白衣少年的同時,神丐宗濤的劈空掌力,也同時來到。

  那白衣少年一張手中摺扇,身子向旁邊閃開了三步,身法快速絕倫,同時讓開了梅娘的竹杖和宗濤的劈空掌力。

  這時,四周群豪一擁而上,團團把青墳圍住。

  駝、矮二叟和紅衣缺腿大漢,一齊奔到梅娘身側,四個人站成一個圓圈,把那紫衣少女護在中間。

  梅娘一杖點空,立時收回了杖勢,目光盯在那白衣少年身上,但卻未再出手。

  宗濤劈了一掌,也未再出手撲擊,局勢一陣混亂過後,又恢復了暫時的平靜。但這平靜不過是大風暴前的一段沉寂。

  易天行回顧了那白衣少年一眼,輕輕一皺眉頭,心中似是對那白衣少年惹出這場麻煩,甚為氣惱,但只是不便出言叱責,回頭卻對宗濤說道:“這等莊嚴肅穆的場合,被宗兄擾成這等混亂之局,真不知宗兄是何用心?”

  輕描淡寫幾句話,把混亂全局的責任,完全加諸在宗濤的身上。

  神丐宗濤冷笑一聲,道:“老叫化擾亂了全局,你又能怎麼樣?”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這個自有南海門中之人找宗兄理論,兄弟只不過為宗兄莽撞的舉動抱憾惋惜而已。”

  楊文堯突然插口接道:“易兄如若識得那身著白衣的少年,甚望能為兄弟引見引見,中原武林道上,可是從未見過他的行蹤。”

  這幾句話聽來雖是平平常常,但卻暗中對宗濤幫忙甚大,全場中人都看到了那白衣少年最先走近那紫衣少女去,楊文堯卻明知故問的把那白衣少年和易天行連在一起,這無疑替宗濤作辯白。

  易天行緩緩把目光移注到楊文堯身上,微微一笑道:“楊兄常在金陵楊家堡中納福,甚少在江湖上走動,自是識人不多。”

  楊文堯竟也毫無窘意,拂髯笑道:“兄弟孤陋寡聞,如何能和易兄相比?”

  這兩人都是老奸巨猾之輩,雖然詞鋒相對但面頰之上,都帶著微笑,毫無動氣的樣子。

  這時,王冠中已帶著二十個佩劍的黑衣武士,走近了易天行,面色冰冷的望著神州一君說道:“易兄識得那白衣人嗎?”

  這等單刀直入的問法,易天行一時倒是不易籌思出適當的回答措詞。微微一皺眉頭,說道:“武林道上人物,兄弟識得甚多──”

  王冠中冷冷地接道:“兄弟只問易兄是否識得此人?”目光一轉,投到那白衣少年身上。

  那身著白綾少年,似是有意使易天行為難,抬頭望天,默然不語,似是根本沒有聽到王冠中、易天行對答之言。

  易天行被情勢所迫,難以再措詞唐塞,挑髯一笑,道:“識得又怎麼樣?”

  王冠中道:“易兄如若和他相識,兄弟自應先對易兄招呼一聲,然後再教訓他,如若易兄不識,兄弟今天要開殺戒了。”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兄弟識得──”他回頭望著那白衣少年,大笑道:“常兄,請過來,兄弟替你引見幾位中原道上有名的人物。”

  那白綾少年揮著手中摺扇,大搖大擺走了過來。

  此人面目陌生,除了易天行,全場再也無人認識他。

  王冠中強忍著憤怒之氣,目光中滿是憤怒之意,盯在那少年身上。

  易天行指著王冠中道:“這位是南海神叟門下大弟子王冠中,王兄。”

  王冠中大度雍容,心中雖甚恨那白衣少年的浮狂,但仍不失禮數,欠身微一點頭;但那白衣少年卻是狂傲畢露,輕揮摺扇,不言不語。

  易天行皺皺眉頭,指著那白綾少年說道:“這位是關外拂花公子,兩位一個極北,一個極南,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了!”

  王冠中冷笑一聲,道:“兄弟在中原武林道上居住十餘年,從未聽人談過閣下之名!”那白綾少年不但狂傲無比,而且臉皮也厚的可以,王冠中那等譏諷於他,他仍然面不改色,一面揮搖著手中摺扇,一面說道:“本公子甚少涉足中原,知我之人,自是不多。”

  王冠中突然欺進一步,冷冷問道:“拂花公子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拂花公子道:“荒野土嶺,不毛之處,難道還會有什麼名字不成。”

  王冠中大聲喝道:“兄弟並未相邀閣下,不知你跑來此地作甚?”

  拂花公子道:“本公子久聞南海奇叟有女貌如嬌花,豔若天人,特地趕來見識見識,看她比本公子嬌妻如何?”

  王冠中氣得全身抖動,怒聲說道:“好一個沒廉沒恥之人,這等放肆之言,你也敢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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