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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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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浴火小熊貓] 二人森林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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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22 10:27:00 |只看該作者
卷六 第二個冬天 第八十章 南瓜豆沙餅

  今年的冬天依舊讓何田感到猝不及防。儘管她今年不用再為溫飽掙扎了。

  從秋季集市回來的那天深夜,易弦興沖沖地一手抓著一個鴨蛋跑回屋子,何田興奮得麵條都沒撈出鍋,就跟他一起跑去鴨兔窩棚了。

  「這是誰下的蛋啊?」

  「不知道呀!還下了兩個,一定是兩隻鴨子。」

  兩人樂滋滋地提著油燈在一眾鴨鴨的臉前照過,找不出功臣是誰。

  何田一樂,又抓了一把骨粉和黃豆粉,放進食槽裡。

  臨走前再跟其他鴨鴨訓話,「你們也要努力啊。」

  回屋子的時候,易弦額頭一涼,再抬頭一看,天空又飄飄悠悠落下雪花。不知何時,星光已被雲層遮住。

  第二天一早,一夜惴惴的何田打開門,天地間已是白茫茫一片。

  這場雪宣告著冬天的正式到來。

  山澗還沒完全被凍上,但是兩岸的冰層越來越厚,流水也越來越少。山頂氣溫更低,再過幾天,恐怕山澗的水源就會上凍了。

  河邊也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雪落在上面一直不化,被水浪沖刷,凍成了流動樣子的波浪。

  何田披上一件鹿毛大衣就跑去窩棚看鴨鴨。

  鴨鴨們全擠成了一團,有的還站在別的鴨鴨背上。

  易弦也跑去看了他的三個霸王。

  兩人打著哆嗦返回屋子,坐在爐子前烤著火商量怎麼給家中這些動物取暖。

  現在看來,只是有窩棚遮擋風雪,有乾草墊窩,對鴨子們來說還是不夠暖和啊。

  公鴨子就好辦,只要留最英俊最強壯那隻就行了,其他現在就可以殺了凍起來當儲備糧。

  母鴨子,還有七隻。

  「窩棚的牆是蘆葦席子做的,割一個洞並不難,然後放進去爐子和煙囪,每天燒著?」

  「那得把兔子籠子移一移。煙囪嘛……磚砌的不行,現在土都凍硬了,沒法和成泥漿。用竹子做吧?」

  「竹子打通竹節……嗯,做成榫卯結構的兩截,伸出去一截就行了。接縫的地方用皮革和魚膠黏上。」

  兩人商量一通,再看看窗外的白雪世界,都希望這場雪能像上一次一樣,雪停之後再暖和幾天。

  但是,很可惜。雪停了不久,又開始下了,一下,就是一天一夜。

  何田一看這架勢,也別等雪停了,趕快跟易弦去竹林砍了幾根竹子拉回家。

  這時地上的積雪已經有近十釐米深了。

  兩人穿著草鞋、鞋底綁著雪板,雪深路滑,竹子又沉又滑溜,走得異常艱難。

  但是想到要是不及時做好窩棚的保暖,從初夏養到現在好不容易開始下蛋的鴨子就可能凍死,何田和易弦互相鼓勵。

  「現在雪還不算太深,氣溫最多也就零下三四度。」

  「是啊,雪也沒凍硬,河面也沒結冰。」

  「做好了爐子煙囪,沒準每天都有好幾個鴨蛋。」

  「真要是那樣我們就用純鴨蛋和麵,做麵條和小肉餃子、素餃子。」

  竹子抬到窩棚邊,實在太冷了,何田忍不住原地跺腳跳跳,頭上的斗笠頓時簌簌簌落下雪,逗得易弦呵呵一笑,「你怎麼跟小麥似的。」

  小麥是原地抖毛,從鼻子尖抖動到尾巴尖兒。

  一下雪,小麥是最慘的。現在還好,雪再積得深點,它就得跟在人後面,走的時候還得一跳一跳的,雪直接碰到肚子,那滋味可不會太好受。

  不過,等雪堆積得四五十釐米厚,氣溫也恒定在零下二十度以下了,小麥就好走一些了,一層一層的雪都凍得硬了,狼,狗狐狸之類的動物就不至於再陷進深雪裡了。

  但是對於角馬,馴鹿,麋鹿這種大體型的食草動物來說,就很危險。它們要是陷在雪裡,就只能任人宰割。

  「這實在太冷了。」易弦把一根竹子架在兩支木凳上,覺得手裡的鋸子都抓不穩了。雪花還在飄飄悠悠地落下,雖然降雪速度不快,也不是羽毛般的大雪,可是一直不停。

  「我把爐子先提過來,就用那個鐵罐頭爐子。」何田跑去拿爐子,易弦搬了些木柴和引火柴。

  兩人在雪地裡墊了幾塊陶磚,爐子坐在上面,升起火。

  劃火柴點火的時候,何田手指都是硬的,火柴劃了幾次才點著。

  有了火,過了一會兒就沒那麼冷了。

  鋸好了兩段竹子,就能拿進屋子裡做榫卯了。

  小麥這次很是自覺地跟進了屋子。

  兩人進了屋子,關上門,換上兔毛拖鞋,何田找了塊破布巾給小麥擦擦腿腳肚子。小麥這種獵犬毛不長,但是密而厚,毛上就沒沾太多的雪,可就是這樣,腿和肚子的毛上也沾了一層雪,早凍硬了,用布巾一搓簌簌落下一層小雪珠。

  何田給小麥擦完,它就很有眼色地臥在桌子下面了。

  易弦又適時地推銷起地暖屋子的好處,「等建了新屋子,咱們做個玄關,留個專門換鞋的地方。」

  「我爺爺奶奶建這個小屋子,籌備圓木,鋸好木板,花了一年時間,然後花了一整個夏天,才建好了屋子。一開始,屋子是沒窗子的,第二年春天才用貂皮換了窗戶。」何田不是不贊成建新屋子,只是她更實際,「你要建的新屋子要是像你那天畫的那樣,差不多是現在兩倍大,我們要有心理準備啊。」

  易弦微微一笑,「誰說只有我們兩個人來建,就不能請個外援?」

  「外援?」何田疑惑,「誰?」

  「察普家那兩蠢蛋呀。他們家離得最近。」

  何田想想,「他們……倒也不是不行。不過,大家夏天都忙得很,請人來幫忙蓋房子,你用什麼跟人家換呢?」

  易弦早想好了,「所以咱們養鴨子呀。冬天魚頭魚骨不會腐爛,咱們用乾草包一包一包凍起來,隔一段時間化凍一包,跟乾草一起攪碎當飼料,鴨子窩棚暖暖的,沒等河水開凍,小鴨子就孵出來了,到了夏天還不至少得有三四十隻鴨子?這就省了打獵的時間了。還有,今年冬天就試著種溫室作物,夏天蓋房子的時候一起把溫室也蓋了,到了冬天還能繼續種菜種土豆,那夏天種菜的時間也能省下一部分吧?我們今年準備得比去年充足,肯定還能抓到更多貂,開春的時候換了錢,直接付錢給察普家,他們一定願意。」

  何田依舊不樂觀,「他們到時候還要我們管飯呢。別到時候來幹活兒拖拖拉拉吃飯倒乾脆。」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忙活做煙囪。

  先把竹節中的截面打通,然後把兩段竹子放在一起,做成一個L型,一截竹子安在爐子上,另一截從牆洞裡伸出去。

  何田先把兩截竹子相接的部分都鋸出45度的斜面,用銼刀銼平,再用炭條分別在兩截竹子的斜面上畫出凹凸形狀。

  一凹一凸,扣合在一起,敲實了,就不會散開。

  從前的木匠手工厲害,一套家具,甚至一座宮殿不用一根釘子,全用榫卯結構鎖緊。

  何田會的,不過皮毛。

  她量好畫好,換了小鋸子,細心鋸好兩截竹子要鎖在一起的突出和凹陷部分,再用細銼刀慢慢打磨平整,試了試,再銼了一會兒,覺得成了。

  她讓易弦抱住一根竹子,自己拿起另一根,小心把兩根竹子扣合在一起,再用木槌繞著一圈敲緊。

  這時窗外的雪下大了。

  原本指甲蓋大小的雪片變成了鵝毛雪,雪落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兩個人把L型的竹煙囪抬出去,搬到窩棚前面,鐵罐爐子裡的火還在燒著,何田往爐膛裡填了塊柴,等火又燒旺了,她讓易弦把煙囪先豎在爐臺上,往爐膛裡填了一把半濕的草,然後封上爐門。

  濕草很快變成青煙,從煙囪口冒出來。這很好,說明煙囪暢通。何田仔細觀察了兩截竹子的連接處的拼縫,又在接縫間塗了一層魚膠,黏上一層碎皮子,這下接縫處就密封得嚴嚴實實的了。

  兩人把煙囪靠著牆放著,先把爐子提進窩棚裡,放在屋子中間,周圍雜物全都搬開,地上穩穩當當鋪一層陶磚,再把爐子放上。

  煙囪也搬進來,安在爐子上,出煙口對準牆壁,易弦個子高,何田給他一根碳條,讓他沿著出煙口在蘆葦席做的牆面上畫了個圈,兩人再次移開煙囪,沿著碳條畫的圈用小刀在蘆葦席牆壁上割出一個洞,再重新安好煙囪。這一次,煙囪出口也從牆洞裡伸出去了。

  何田到外面看了一下,和易弦用碎皮子和魚膠把牆洞和煙囪間的裡外縫隙都封上了。

  兩人關上窩棚的門,和鴨鴨兔兔互相看了一會兒,覺得窩棚裡暖和多了,心裡感到欣喜。

  這場雪越下越大。到了下午四五點鐘,天地間只剩下隨著呼嘯朔風飛舞的朵朵銀花。

  紛飛的雪花像一隻隻蝴蝶,撲在何田家的窗戶上,窗臺上很快積了一層雪,雪花一片片挨著積雪摞起來,像是要把窗口給糊住,讓裡面的人再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何田歎口氣,「我應該早點把今年收的小米土豆什麼的做成乾糧送到狩獵小屋的。」她是想等從秋季集市回來,再規整一番,挑些東西送過去的,誰想到這場雪會這麼大。像是不會停了。像是要把整個世界都蓋起來,凍起來。

  易弦安慰她,「幸好我們沒再等天晴才去砍竹子。現在窩棚保暖做好了,至少鴨子不會凍死了。」

  不僅不會凍死,還下蛋了呢。

  也許是因為暖和了,也許是因為鴨子們都長到要下蛋的時候了,也許是受到了何田的鼓勵,到了晚上易弦冒雪去窩棚給爐子加柴火時,又提回來了五顆蛋。

  何田這個高興啊,捧著裝蛋的籃子嘻嘻笑,「哎呀,這都是誰下的蛋啊,這蛋怎麼這麼可愛這麼漂亮呢?又光溜又大。」

  一下收穫了好多蛋,何田就想著做點好久沒做,比如蛋糕啊之類的。

  不過,再一看,屋子裡還放著塊沒吃完的大南瓜呢,她又改了主意。

  幾顆鴨蛋放在鍋裡煮上,上面擱上蒸籠,南瓜放在蒸籠裡蒸熟。把蛋和南瓜取出來,南瓜用勺子壓成泥,蛋剝出蛋黃,加上一勺砂糖,和上糯米粉攪拌揉勻,放在一邊醒一會兒,再揉成十二個小塊,稍微捏扁,包上一小塊豆沙,底部收緊,在手心一壓,變成了小圓餅子。

  何田看了看小圓餅子,又用餐刀背在餅子上面壓出條紋。

  揉好的圓餅子黃澄澄胖乎乎的,壓了條紋之後就變成一個個小圓南瓜的樣子,非常可愛。

  何田等南瓜餅又醒了大約十分鐘,在火上放上平底鍋,鍋裡加上油,把十二個小南瓜都放了進去,煎到底部金黃,再翻個面,稍微煎一會兒,就可以出鍋了。

  糯米南瓜餅裡摻了煮熟的蛋光,外皮煎得焦脆,內心卻綿軟,再加上一點豆沙餡兒,黏糯之餘更加香甜。

  易弦一向喜歡甜食,自然非常喜歡這款南瓜餅,把才抱怨過的「整天吃南瓜」的話拋之腦後,笑嘻嘻地連吃了幾個。

  不得不說,寒冷也是一種調味料,在冬雪寒夜,圍著火爐,和心愛的人依偎在一起,即使普通的食物也變成了生平罕見的美食。

  易弦握著何田的手,小聲說,「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南瓜餅。」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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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23 11:20:34 |只看該作者
卷六 第二個冬天 第八十一章 溜邊饅頭和排骨燉豆角

  這場雪又下了一夜,到了快天亮時才漸漸停下。

  易弦打開門,把扣在窗外的木板拉開,何田往窗外一看,院子中兩棵樹間掛的晾衣繩上積了快二十釐米的雪。

  她昨天晚上一直擔心積雪會把窩棚壓壞,趕緊升起火,燒上熱水,就去幫易弦鏟雪了。

  經過這場大雪,山澗是徹底凍上了,水缸裡的水也快用完了,待會兒還得趕快到山下的河邊取水。

  兩人一起合作,把鴨兔窩棚頂上的積雪鏟掉,堆在門前,用木板鐵鏟拍成雪磚,纏上一層乾草,挨著牆根堆起來。除非奇跡出現,天氣忽然又轉暖,這層雪磚到明年開春前是不會融化的。雪是很好的隔熱材料,鴨兔窩棚的牆只是一層蘆葦席,實在單薄,外面堆上一層雪磚,能幫助把寶貴的熱氣給留在窩棚裡,提供給下蛋的鴨子,和更加臭臭了的兔兔。

  打掃鴨籠兔籠的時候,何田又撿了一顆蛋,還熱乎乎的。

  兩人趁著雪還沒凍硬,只喝了幾口熱水,就趕快拿出掃雪的工具掃雪。

  掃雪的掃把是個碩大的木鏟,鏟子上的木板有四十釐米寬,先一人一邊,把房頂的雪鏟下來,再在雪地中推出一條路,把路上的雪堆在兩邊,房子牆根,樹下。之後,還要從窩棚裡抱出乾草和小樹枝,撒在路上,再撒一層摻了草木灰和木炭碎屑的沙子。

  何田把大米從它的窩棚裡放出來,領到菜地邊上,讓它自行尋找食物。地裡還有好多菜葉菜根,沒來得及收起來,大米用鼻子在雪裡拱來拱去,不一會兒就找到了些蘿蔔纓子,開心地啃起來。

  易弦正掃著雪,突然叫了一聲,「哎呀,那幾隻鱉呢?」

  何田這才想起來,再往池塘邊一看,哪裡還有什麼池塘,只剩下一片雪地了。

  山澗、池塘、霸王坑全都白茫茫一片,遠遠看去平平整整,要不是霸王坑外面那層石頭牆,根本看不出這裡有什麼。

  何田和易弦趕緊推著木鏟,開出一條到池塘邊的路,再叫上小麥,在雪裡找了一會兒,找到了那三隻鱉。早就凍得梆硬,不知道是死是活。

  易弦用一個破竹籃把三隻鱉提到了大米的窩棚。放在牆角,先蓋上一層乾草,再蓋上一層沙子。

  他擔心把鱉放到鴨兔窩棚,氣溫過高,鱉從冬眠中醒來,萬一一命嗚呼豈不是很可惜。

  要叫何田說,這完全是多此一舉。野外的鱉不也是在白雪覆蓋下冬眠麼?就是溫泉山谷,草地上背陰的地方也有積雪呢。

  但是易弦不管養什麼都有一顆慈父心,生怕他的鱉凍死,最後還抱了個大陶盆放進大米住的窩棚,把鱉又挖出來,放進陶盆裡,重新蓋上乾草和沙子。

  何田說,「放在陶盆裡就行了,不怕大米踩扁了它們,還蓋什麼乾草沙子啊。」

  易弦還挺有理的,「這不是在模仿它們的野生環境麼?」

  何田悶笑一聲,「你想的真周到。好了,先吃飯吧。吃完飯咱們還好多活兒要幹呢。」

  苗圃上積了雪倒好處理,兩個人一起把草簾子連著雪捲起來往下一抽,雪灑掉,再重新蓋上簾子就好了,但這不是常事,而且,苗圃裡的作物門非常爭氣,下了這麼大的雪,氣溫驟降到零下十度左右,黃豆藤、豌豆藤、豆角都還綠瑩瑩的,只有靠近邊緣的地方葉片凍蔫了,一碰就變成一灘綠色的軟泥,其他地方都還挺精神的,土豆的葉子也一樣生機勃勃,還開著花,再用竹鏟子挖開土,土也沒凍硬,土豆的塊莖也沒凍壞。這樣就沒有不叫它們繼續長大一點的道理啊。

  易弦異常得意,「看吧,後悔了吧,我這主意不錯吧?是不是應該多蓋一塊苗圃啊?這樣一個冬天都有新鮮菜吃了是不是?」

  何田也很開心,「那咱們趕快給苗圃加個固定的蓋子吧。

  不過,何田還是不敢太樂觀,她把地裡最肥大的土豆和豆角都摘了,提回屋子,洗淨了,準備中午吃。

  吃過早飯,兩人拉著大米去了河邊。

  從家到河邊這條路平時只要不到十分鐘就能走完,今天可費了不少時間。

  給大米套上鏟雪的木耙子,一個人在前面拉著它走,一個人在後面,背著一筐碎木屑、小樹枝、木炭灰摻好的沙子,用瓢舀出來撒在地上。

  到了河邊的斜坡,還要額外鋪上他們提前編好的草繩,再撒上一層長著尖刺的栗子殼。

  等掃好了雪,鋪好了路,終於到了河邊,兩人都出了一身薄汗,頭上的帽子一掀開,白氣嫋嫋上升。

  易弦笑道,「師妹你看,我神功大成了!」

  何田雙手拍在他胸前,咕咕笑,「師兄你糊塗了麼?快點收攝心神,我幫你運功,你趕快把體內的毒逼出來!」

  兩人哈哈哈笑,易弦忽然極嫵媚地看何田一眼,壞笑道,「師妹,你要把我體內什麼給逼出來呀?」說著,把何田雙手按在自己胸口。

  何田臉頓時更紅了,之前是因為凍的累的,這時是因為害羞。

  她掙扎著要把手抽出來,易弦死死抓住不放,氣得她原地跳了幾下,他哈哈大笑,鬆開她的手,低頭親親她鼻尖,又趴在她耳朵邊小聲嘀咕幾句。何田惱羞成怒,抓住易弦的腰用力一擰。

  易弦怪叫著假裝很疼的樣子,何田不搭理他。想也知道不疼,他穿的那麼厚,她又戴著手套,擰著就跟撓癢癢似的。

  小麥看著兩個穿得像肥啾一樣還互相嘻嘻嘻啾啾啾的主人,感覺狗生無望。自從這次天上下了這白白涼涼的麵,它跑跳都不如意了,好不容易開了條路到河邊,它跟來了,卻仍然只是當單身狗,沒別的事幹。大傢伙現在比它有用得多。

  河水並沒完全上凍,只是靠近岸邊的六七米給凍上了。

  這並不是好事。

  這個時候要取水是非常危險的。

  岸邊的冰層並不均勻,誰也不知道哪裡有多厚。也許這一步踩到的地方厚實得足以承受身體的重量,但下一腳踩到就只有幾釐米厚,一踩就裂開一個冰洞,讓人陷入滅頂之災。

  何田沒有和易弦立即取水,而是返回家,讓大米拖著他們昨天砍的那幾根竹子,又來到河邊。

  他們把竹子順著山坡溜下去,在河岸邊打通竹節,就有了長長的一條竹管,從冰面向著河中還沒結冰的地方一點點推過去,一頭探進水中。河水仍然在不斷流動,河心仍有波浪,等了一會兒,水流慢慢湧進竹子中,從另一端流出來。

  何田早在竹子靠近河岸這邊鑿出一個凹坑,把水桶放進去,不一會兒,接了兩桶清水。

  易弦擔心,「過了一晚上,竹子裡的水就會凍上了。」

  「到時候我還有別的取水的方法。」何田信心滿滿。

  提了水回家後,何田把養在小水缸裡的魚抓了一條,放進大水缸,兩桶水都倒進去,水缸還沒一半滿。易弦往返幾次,終於填滿了水缸。

  何田也感歎,沒能早點做好準備。

  沒想到今年的冬天第一場大雪來得這樣急又這樣強烈。如有預料,她一定早早地在河裡沉下一根大竹子,岸邊被冰凍後,她只要拉起穿過竹子的繩子,竹子浮起來,冰層之間仍在流動的水就能被引到岸邊。

  現在,只能希望天氣繼續冷下去,把河面徹底凍實,然後就能鑿冰取水了。

  冬天來得早,也並非沒有好處。這意味著狩獵貂鼠的時間也提前了。

  等水缸滿了,兩人把提前做好的苗圃棚子搬出來拼接好。

  和何田討論之後,經過幾番計算,易弦做了一套到春天時可以拆成一片片的木架子。木架的龍骨粗大,上面打成的方格的木條卻都纖細,全部都是一樣大小,六根龍骨也不用打進土中,而是直接插在提前在苗圃周圍挖好的洞中。每個洞有三十釐米深,比龍骨稍粗些。

  這六個洞分佈在苗圃周圍,裡面填上了乾草和破棉絮。掃淨上面的雪,拔出裡面填的乾草,龍骨就能插在洞裡了。扶著龍骨,往洞裡澆上水,等水凍成了冰,龍骨就被牢牢固定住了。到了第二年春暖花開時,再提出來就行了。

  龍骨架好之後,何田和易弦把棚頂也搭好。

  棚子建的比現在蓋草簾的竹棚子要高且大一些,一面還留了門。門倒不是什麼結實材料,就是兩層竹篾加了一層乾草簾子。

  何田還曾質疑,這麼透氣,會不會把溫室暖棚裡的植物凍死,但是易弦很肯定地說,他所見過的溫室,都是留有出氣口的,而且,在中午的時候,花匠還會特意把溫室大門打開,讓冷空氣進來,這樣裡面的花草會更適應寒冷,沒那麼嬌弱。

  反正也是實驗,她就姑且聽他的吧。

  木棚子搭好後,兩人先把一塊雪地用木板推平,然後鋪了一張蘆葦席子,邊緣用石頭壓住,再在席子上放了十幾個大小尺寸一致的木頭框,先在木框底部和邊緣放上一層雪,再一一澆上水。這些木框,是用來做冰瓦的。

  零下十幾度的天氣,水緩緩地澆出來,雖然有些從木框和蘆葦席子邊緣滲出來了,但是很快就和底部邊緣的雪一起凝固在木框中,等木框裡的水凍成了結實的冰,掀起席子,捲起來,就得到了一樣大小的冰瓦。

  不過,這只是何田和易弦的設想,付諸實踐之後,兩人翻了一次席子,上面的冰塊死活不從席子上下來,還有的雖然拿下來了,但是和木框牢牢凍在一起。

  何田和易弦最後只能用火把略燒一燒,才弄下來,費事不說,還有幾塊冰瓦因此變形缺角的。連做模具的木框都壞了一個。

  兩人只得想個別的招,在葦席上又墊了一層乾草,每塊冰瓦下都放了幾根乾草,木框的四個邊都有草莖伸出來,凍成冰後抓住草莖用力一拉,冰瓦就出來了,這時再撕掉乾草。

  費了好半天勁兒,才做了三四十塊冰瓦,先安在木棚上,看看是否合適。

  這一步倒比做冰瓦順利,鋪瓦片的時候,易弦站在梯子上,提著一桶熱水,用一把刷子蘸了水,往冰瓦四周一刷,冰瓦比木框略小,瓦片和木框的縫隙蘸了熱水,立刻被凍上,瓦片就結結實實地「釘」在棚上了。

  還沒到下午四點,朔風又起,天陰沉沉的,眼看又飄起了雪。何田和易弦雖然心裡著急,也只能再做一批冰瓦,趕快收工,暫時先在木棚上再綁上一層草簾子,關上小門。

  回到屋子裡,兩人立刻感到撲面而來的溫暖。

  被這樣的熱氣一熏,再喝一杯熱騰騰的薑絲梅子茶,全身暖洋洋軟噠噠的,再也不想出門了。

  何田和易弦坐在爐子邊,烤了烤火,再想想做了一小半的冰瓦暖房和未來能收穫的新鮮蔬菜,心裡美滋滋的。

  雖然只蓋上了一小半,但是易弦的設想目前來看相當成功,冰瓦結實透亮,不透風雪,跟玻璃沒什麼兩樣。

  暖和了一會兒,何田讓易弦剝掉豆角的筋,掰成兩段,再給土豆削皮切塊,把一塊煙熏排骨也剁成小塊。這塊排骨昨天就拿出來了,在盆裡泡了泡已經軟了很多。

  何田取了三杯麵粉,又加了一杯在集市換來的玉米麵,放上酵母和水,一小勺糖,揉成麵團。

  然後,她往爐子裡加了兩塊柴,等火旺了,鍋中放上油,炸了幾瓣蒜,一把蔥,放進去排骨、土豆、豆角,翻炒一陣,加上一碗水,又從爐膛裡夾出一塊柴,小火慢燉。

  何田教易弦做饅頭,把麵團放在案板上揉成粗粗的長條,均勻切成八個等份,就得到八個長方形的小饅頭。

  小饅頭這次沒有放在蒸籠上蒸,而是在底部塗了點水,黏在鐵鍋邊上,蓋上鍋蓋。燉排骨時的熱氣慢慢就把饅頭給蒸熟了。

  二十分鐘後一掀鍋蓋,鍋邊一溜飽滿的玉米麵小饅頭,鍋中間是殷紅的煙熏排骨塊,綠油油的豆角和金黃色的土豆。

  易弦是第一次吃玉米麵蒸的饅頭,雖然何田加了三份麵粉和一份玉米麵,但是蒸好的饅頭金燦燦的,玉米麵的小顆粒嚼起來格外香,蘸上燉排骨的湯汁,滿口鮮香。

  窗外又飄起雪花,林中的樹木枝頭像蓋著棉絮,而他們的小屋屋頂像蓋著一層厚棉被,煙囪中升起嫋嫋白煙,窗子的擋板縫隙中露出溫暖的黃色燈光。

  這個冬夜,靜謐極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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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23 11:20:58 |只看該作者
卷六 第二個冬天 第八十二章 凍柿子

  經過幾次改進,何田和易弦終於做好了所有的冰瓦,蓋在了苗圃的木棚上。

  這下,這個苗圃就正式升級為溫室了。

  易弦很是得意,抬頭看看半透明的冰瓦房頂,「看看,像不像水晶宮?」

  說是水晶宮實在是過譽了,但是除了竹草做成的門,這個小棚子房頂和四面牆上全是透明的冰瓦,確實挺漂亮的。

  溫室蓋好的時候雪也終於停了,久違的陽光穿過雲層,從透明的溫室房頂投進來,照耀在苗圃中的各種植物上。

  太陽是出來了,但是室外的氣溫並沒上升。

  河水中的冰越來越多,放眼望去,河心全是碎冰,隨著流動的河水緩緩移動,陽光照在冰片的邊緣,閃動金光,河面上白氣騰騰,猶如仙境。

  這是一年中最難取水的時候。

  河岸上結了冰,但是冰層並沒厚到可以讓人在上面行走。

  每年都有人在取水時踩裂河冰,墜入冰層之間,冰層中流動的水會把人沖走,讓他無法遊回自己跌落的冰洞,有時,罹難的人消失得無影無蹤,有時,他的家屬會在下游的冰層看到他,卻無法打穿一層層的冰層取出屍體。

  就像易弦之前擔心的那樣,取水的竹子因為一直浮在河面上,裡面的水流終於結了冰。膨脹的冰塊把竹節漲爆成了一絲一絲的,自然無法再引水。

  何田早就有了準備。她跟易弦重新從窩棚裡抬出小船,還拿了兩副在雪地中行走的木杖,來到河邊。

  把船放在冰面上,兩個人坐進去,用木杖支撐,在冰面滑動。

  當船劃到水邊時,真正的危險來了。

  河上漂流的冰塊有些十分厚大,要是小船碰到冰塊的邊緣,沉重的冰就會把船體撞穿,船一進水,船上的人性命堪憂。

  所以一定要小心,一個人用木杖推走可能危及到小船的冰塊,另一個人快速把水桶縋進水中,提上水,趕快划回岸邊,再用木杖支撐著滑到岸上。

  這方法取到的水,一桶水到了岸上,可能已經灑了一半。何田早有了經驗,就在水桶上蓋了一個竹編的蓋子。來取水之前放在雪裡輕輕壓一壓,竹篾縫隙裡就擠進去了雪,取到水後立即蓋上,水桶隨著小船來回搖晃時,蓋子縫隙裡的雪遇到水,立即結成一層薄薄的冰,把水桶密封住。

  這樣取來的水當然得珍惜著用。

  冬天是真的來了,每天都在下雪,即使出著太陽,雪花也會時不時就無預兆地飄落。每天早上醒來,第一件任務就是去清理房頂和道路上的積雪。

  何田看著天氣,認為可以開始捕貂了。

  河對岸的狩獵小屋現在還不能去,因為河水還沒凍上,但是離家近的這一邊可以先試一試了。

  下雪之後,山路難走,即使是去家附近的獵場,也得在第二天下午才能返回。

  如果是去河對岸的獵場,那需要的時間更久,家中正在積極下蛋的鴨子們可不能餓著。

  在秋天的兩次出行後,他們又改進了自動餵食機器。原先的水滴時鐘式餵食機顯然是不適合在冬季使用的。於是兩人經過幾番實驗,做出了發條餵食機。

  發條餵食機的原理更簡單了,當機器上的發條轉完了,就會推動一個小球,小球落下,推動一片竹片,放在傾斜木板上的一份草料就會在在杠杆作用下滑落進食槽。

  同樣,他們也做了自動蓋便便機,讓一定分量的草木灰落進鴨兔籠子下的糞槽裡。雖然不能均勻地蓋住糞便,但至少可以把尿給吸住,這樣,氣味就不至於太難聞。

  易弦是計劃著要去火山下取火山灰的,這可是個長途旅行,往返最快也要六七天的時間。所以,很有必要現在就可是實驗這些自動餵食機器。

  裝好了機器,放好草料,再給兩個爐灶填好木柴,用雪磚堆在門外,他們出發了。

  去的這一路,易弦和何田交替走在前面,大米和小麥跟在中間,一人在前面開路,一人在隊伍最後,從大米馱著的筐子裡拿出幹枝枯葉灑在地上。

  這樣,回程的時候就容易走一些。而且,如果有人在林中迷了路,循著這個,也能找到安全的住所。

  在雪後的林子中跋涉了近三個小時,他們終於到達了狩獵小屋。

  小屋屋頂上的積雪超過三十釐米,何田和易弦一到,先升起火爐,再取了雪慢慢融化,然後拿出工具掃雪鏟雪。

  小麥幫不上忙,就跟著大米亂轉。

  收拾一番之後,易弦做上午飯,何田去給陷阱放誘餌。

  何田巡視了一遍她設下的幾個陷阱,放好誘餌,回到小屋,一推門,看到易弦飛快把什麼東西塞進了自己懷裡。

  她心中稍微詫異,隨口問,「你的刀藏好了?」

  易弦微微一笑,「藏好了!」

  「切,真是小氣。看一看會掉塊肉麼?」

  「不會不會。呵呵呵,但是就是不給你看。」

  易弦做的午飯一向追求一鍋熟,並且要營養均衡。所以今天的午飯,是豌豆臘肉蒸雜米飯,配菜是醃辣白菜。

  何田帶來了兩個大柿子,放在窗外門廊上,用雪埋住。

  小麥好奇地跑去聞了聞,何田笑,「你可不能吃這個。」又在上面扣了個籃子。

  吃完午飯,何田把門外雪裡埋的柿子拿出來,柿子已經凍得硬硬的了,放在盤子裡,擱在桌上,大約半小時後,她和易弦一人一把小鐵勺,挖開柿子皮,享用凍柿子。柿子的果皮這時變得皺巴巴的,上面凝結了一層水珠,何田用小勺扒開果皮,裡面的果肉像橙紅色的岩漿,緩慢柔軟地流出來。易弦吃了一口,又冰又甜。

  何田笑嘻嘻說,「要是放點藍莓果醬就更好吃了。」

  易弦第一次吃凍柿子,仔細品味之後說,「有點像冰淇淋。」

  下午倒是沒事,何田和易弦就把桌子搬到火爐前,做起手工活兒。

  易弦是在學編竹籃子。在幾天前,他終於成功編出了一個樣子還算過得去的籃子後,就沉迷此道,還跟何田說,「等明年夏天,我給你編個蟈蟈籠子,抓一隻蟈蟈裝進去。」

  他從前所見的蟈蟈籠子有用麥秸稈編的,還有用小樟木劈成細絲做的,就和鳥籠差不多,只是更小巧精緻。

  何田小時候也養過蟈蟈、蟬、蚱蜢,不過用的是草或者竹篾編的籠子。餵這些小蟲吃的,也不過是菜葉之類。

  但是易弦講起他養蟈蟈,那話可多了。

  「蟈蟈最喜歡吃的是南瓜花,但是你要想讓它叫聲宏亮,就得給它找辣椒吃。越辣越好。」

  「紈絝啊……」

  「怎麼就紈絝了?你養蠶,我養蟈蟈,不是一回事麼?你還專門把蠶放進紙盒子裡讓它吐絲吐成一片好用來書簽呢。」

  兩人閒聊著,何田也沒閑著。她一邊指點易弦如何編織竹籃,一邊做門簾。因為今年打了很多野鴨子,鴨絨也大豐收,春天集市時易弦又胡亂買了很多棉布,何田就做了些新鴨絨被子,放到狩獵小屋。

  之前收走的破舊被褥有幾床還是棉花胎,都有些硬了,何田想了想,乾脆做成門簾子吧。

  破舊的被罩拆洗之後裁掉已經稀薄的部分,和其他舊布塊拼花,做成布套,裝上棉胎後,縫緊,掛在門外。進出的時候多了一層棉簾子,屋子裡的熱氣就不會散逸得太多。

  除了門簾,何田還給鴨兔窩棚裡的煙囪上也裹了一層棉花套,用來保暖。

  第二天一早,何田和易弦去陷阱那兒一看,一夜之間,就有兩隻貂鼠命喪松木拱門陷阱,屍體都僵硬了。

  何田抬起松木架,取走貂鼠,又重新放上誘餌。

  樹洞裡的鐵圈夾子也有收穫,捉到了一隻黑白花的野兔,身體還有點溫熱。

  取走獵物,放好帶來的食物,熄滅火爐,再搬些木柴劈好放在爐子旁邊,何田把棉門簾也收進了屋子,關好屋門,一家人返回了。

  幸而他們是在中午之前就開始走的。

  他們出發了沒多久,原本碧藍的天空飄來了許多雲,天色快速暗淡下來,不久之後,又下起了雪。

  這雪越下越大,松林中也越來越昏暗。幸好有來時撒的枯枝腐葉,不然道路都難以辨清楚。

  易弦看到雪越來越急,聽到何田在他背後走路時的喘氣聲,不由停下來,「要返回去嗎?」

  何田堅定地搖頭,「趕回家吧。這雪誰知道會下多久?家裡的鴨子沒人管不行。」

  深一腳淺一腳又走了一會兒,風雪越來越大了。

  大米的睫毛和脖子上積了一層雪,它不停眨巴著眼睛,緊緊跟在易弦身後。

  何田不讓小麥再走了,她把它抱進大米馱的籃子裡,它從籃子上覆蓋的皮毛下探出個狗頭,不一會兒又鑽進去。

  雪花足有巴掌大,糾結在一起,下得又快又急。

  到了一片林地,風雪實在太大,難以分辨方向。

  何田決定,暫時停下避避風雪。

  她找了個背風的地方,跟易弦砍下一條長樹枝,把樹枝架在兩棵樹杈間,將帶來的油布綁在上面。

  油布是春季捕鳥的時候披在身上的斗篷,兩個斗篷綁在一起,足有三四米長,一邊栓在樹枝上,一邊壓在地上,就形成一個三角形的小空隙,做帳篷兩面漏風,但是當臨時的避風港足夠了。何田紮油布的時候易弦砍了些松枝鋪在地上,把蒙在籃子上的那塊皮毛鋪在松枝上,大家就坐在上面,易弦摟著何田,何田抱著小麥,大米蜷縮在易弦背後。

  在這個臨時搭建的小避風港裡蜷縮了半個小時,風雪逐漸小了一些。

  他們趕緊收好東西,繼續向山下趕。

  又雪中跋涉了快兩個小時,終於看到家中的煙囪冒出的白煙了,易弦和何田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充滿鼓勵和歡欣。這時,不僅大米的臉上全是雪,何田和易弦的眉毛上,睫毛上也全掛著一層雪花,帽檐和蒙臉布上就不必說了。

  到了家,易弦把大米送回它的窩棚,給它草料黃豆,何田搬開屋子門前堆的雪磚,打開爐門,趕快往爐子裡填兩塊木柴,把爐火燒旺。她再打開水缸看看,水缸裡的水並沒結冰。這下可以放心了。

  何田燒了一壺水,裝了一籃木柴,去了鴨兔窩棚。

  易弦已經在裡面了,正在清理爐子裡的灰。

  他把灰掃進一個灰斗裡,倒進兔籠下的糞槽,「這裡好像比我們走之前還暖和呢。」

  「而且,沒我們想像的臭。」何田同意。

  再仔細一想,兩人就明白了。

  兩天一夜間,十幾隻鴨和六隻兔子的糞便和草木灰在溫暖的室溫下發酵了,散發出了熱量。

  可是,要不要留著糞便繼續發酵取得熱量呢?

  暖和是暖和了,氣味並不好聞。

  收拾好窩棚後,雪又大了起來。

  何田和易弦牽著手走回家。

  「幸好我們趕回來了。」

  「是啊。不然真的很難預料會發生什麼。」

  「要是去年我遇到的這樣的大雪,恐怕你救不活我。」

  「是啊……」

  回到家,何田翻翻她的記事本,才發現,不知不覺,易弦已經來了整整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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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第二個冬天 第八十三章 豆漿和豆渣餅

  這一夜過後,河面上的碎冰在一夜之間凝固了。也許還有沒有完全凝固的河段,但是也被大雪覆蓋了。

  站在河邊,以往奔流的河水現在變成了一片寧靜的白色雪原。

  河心的冰層也許還不夠結實,但是靠近河岸的已是堅如磐石。

  何田和易弦帶上鑿冰的工具,一大早就來到河岸邊。

  用木耙子推開冰面上的雪後,就能看到晶瑩剔透的冰層下,不僅水流在緩緩流動,還有肥大的魚悠閒游來遊去。

  因為今年儲備了足夠的肉食,何田不打算鑿兩個冰洞,一個就夠用了。

  不過,對易弦這種好奇寶寶而言,一個冰洞怎麼夠呢?

  於是兩人各自鑽了一個冰洞。

  鑿冰洞這個活兒,何田可是熟練工,她比易弦快得多,她的冰洞鑿好後,站在易弦身旁指點了幾句,就先提了一桶水讓大米馱回家。

  何田回家後並沒把水桶裡的水全倒進大水缸,而是留了一半。然後,她取了一隻蓋子上有小孔的木盒子,把小水缸裡養的幾條小魚裝進木盒,再放在留著一半水的水桶裡,提回河邊。

  木盒一端拴著繩子,把它輕輕地縋進冰洞裡,盒子裡裝著的小魚就能在裡面存活一整個冬天。

  它們,是用來釣魚的魚餌。

  江鱈是只吃活的食物的魚。如果不用漁網,要釣江鱈,就得提前準備好活餌。

  木盒繩子的另一端掛著一個圓圓的竹環,直徑大約十釐米,厚墩墩的。縋下木盒子之後,何田把圓竹環平放在冰面上,她站起來,一腳踩著繩子,提起水桶,緩緩把水澆在竹環上,竹環很快就凍在了冰面上。再多澆幾次,竹環凍在一層厚厚的冰下面,木盒就牢牢地固定住了,要用魚餌的時候拉著繩子提出來,不用擔心盒子會順水流走。

  何田還帶了幾根長短不一的竹竿,她在冰洞上橫放一根大約只有一米長的竹竿,也澆上水固定在冰面上,再把一根長竹竿探進冰洞。試了試水深後,她摘下厚厚的鹿毛手套,把一截魚線捆在竹竿頂端。

  這時的氣溫恐怕在零下二十度以下,雖然她還戴著一層松鼠皮做的五指手套,可是手指很快被凍得麻木,不怎麼靈活了,所以魚線上已經提前掛好了魚鉤。

  何田叫易弦,「來看我釣魚!」

  易弦放下挖冰洞用的旋梯似的鐵鏟,呼著白氣跑來,「這和平時釣魚有什麼不一樣麼?」

  何田跺跺腳,「這時候誰還想坐在這兒釣魚啊,幫我把繩子拉上來。」

  易弦拉起木盒上拴著的繩子,何田蹲在冰洞邊,盒子一出水,她趕快打開盒蓋,眼明手快地抓了一條魚,掛在魚鉤上,再一扣盒蓋,把盒子又推入水中,魚線連著竹竿也給推進了冰洞。

  何田對著手指呼幾口氣,趕快再戴上手套。

  因為冰洞的深度比竹竿的長度要小,所以竹竿露出冰洞一截。

  何田把竹竿略提起一些,用繩子打了個十字結,把它固定在架在冰洞上的橫杆上。

  「好了,等一個晚上,明天就有魚了!」她攥攥拳頭,再去看易弦挖的冰洞。

  等他終於鑿好了洞,易弦歡呼一聲,用繩子縋下水桶,打了一桶水上來,又把何田的水桶打滿,一手一個拎到山坡上。

  小麥在他鑿冰洞的時候一直對冰層下的遊魚感到好奇。

  這是它第一次看到冰雪。去年它出生時也是冬天,不過那個時候,它作為小寶寶,是不被允許跑到冰天雪地裡來的。

  等易弦把水桶放在爬犁上,桶面上已經結了一層冰,大米拖著爬犁走時,圓盤似的冰在桶裡晃來晃去,這對小麥來說,也是個新奇的景象。

  易弦看到小麥一直盯著桶裡的冰盤在看,就抓起一個冰盤,像扔飛盤那樣扔出去,還鼓勵小麥去追。

  小麥嗖一下竄出去,在雪地裡蹦跳了幾次,試圖把冰盤叼起來,都沒成功,只好怏怏不樂地跑回來。

  易弦嘿嘿笑。

  何田看不過去,又拿了一個冰盤給小麥,小麥開心地叼住,哢吧一聲,冰盤碎成幾瓣了,小麥又傻眼了,然後有點怯怯地看向何田。

  易弦哈哈哈捧腹大笑。

  何田只好蹲下拍拍小麥的狗頭以示安慰。

  回到家,何田從放陶器的窩棚裡取了個陶罐,抓一把雪擦洗乾淨。

  鴨子們沒辜負暖爐和棉花門簾,下蛋的積極性很高,幾乎每天都有五六顆蛋。短短幾天,就給他們下了滿滿一籃子的蛋。

  蛋雖然好吃,可也不能天天吃頓頓吃。

  何田在陶罐裡放上一小碗鹽,兌了溫水,倒進去,攪拌均勻,然後放進去十五顆蛋,準備再醃一罐鹹鴨蛋。

  在裝鴨蛋的罐子上套一個草繩編的網兜,就能很方便地提出去,放進地窖裡。

  何田把昨天收到的兩隻貂鼠和一隻野兔從地窖裡拿回家,裝上兩盆雪,坐在火爐前剝洗貂皮。

  今年,有了小麥,貂肉就不會被浪費了。燒陶準備陶泥的時候,何田就想到小麥冬天吃什麼了。她混合羽毛乾草和泥巴,給小麥做了一個三腳泥爐,還找出來從前給小米煮食用的小鐵桶。

  從窩棚裡找出小鐵桶的時候何田有些感慨,輕輕撫摸鐵桶上的凹坑,小米還是隻幼犬時很喜歡把這個鐵桶當玩具追著拱著玩。

  轉眼之間,奶奶和小米已經離去兩年多了。

  何田把小桶提回家,教易弦給小麥做狗糧,剝出的貂肉切成小塊,和胡蘿蔔塊,土豆塊一起放在小鐵桶裡,水加到剛剛蓋住肉塊就行了。

  易弦把泥爐子放在門廊另一邊,加上柴草升起火,放上小鐵桶,慢慢煮上。這個,就是小麥今年冬天的主要食物了。

  何田剝貂皮的時候,易弦也坐在一盆雪前面,學著剝兔子皮。這次他做的還不錯,總算是把整張的兔子皮給剝下來了。接著,他破開兔子肚腹,清理內臟,把擦洗乾淨的兔肉分成兩份,一份切成小塊,和胡蘿蔔塊,土豆塊一起用鹽和醬油放進陶鍋裡醃一會兒,加上一點水小火慢燉,另一份先放在地窖裡。

  易弦做完這些,頗有些自得,看看何田,輕輕吭吭兩聲,何田輕笑一聲,趕快表揚,「不錯不錯。我看這兔肉一定會很好吃。就是配料怎麼跟小麥吃的一樣啊?」

  易弦振振有詞,「這樣營養才均衡啊,咱們總不能吃得還不如小麥吧?」

  今年冬天不用掙扎在溫飽線上了,意味著他們多出了很多空餘時間,也意味著他們可以提前為明年做好準備。

  早在入冬之前,易弦就跟何田商量好了,要放幾盆植物在家中養著。這幾棵植物當然提供不了多少食物,只是實驗一下在室溫基本恒定在二十度且日照不足的條件下,它們能長成什麼樣子。這是在為明年進行大規模的溫室種植做準備。

  為此,何田和易弦做了兩個底部一側有個小門的木箱,作為培養植物的「花盆」。

  他們種的,也是根莖植物,土豆和胡蘿蔔。

  小門打開,便於觀察根莖長得如何了。長肥了要取也容易,不用像種在地裡的土豆那樣,要拎著莖葉一把揪出來,根莖上的土豆有大有小,大的可以摘掉吃,小的,要想再種下去就沒那麼容易了。

  何田覺得開門的木箱種土豆這主意很是不錯,在溫室苗圃中也是這麼種土豆的。

  此外,兩人商量好,如果苗圃裡的番茄或是其他蔬菜長得好,就再移一棵放進屋子裡。

  建好了冰瓦溫室之後,苗圃裡的作物長得比預料的還要好,易弦一看,就決定,再移一棵辣椒。

  木箱和花盆早就搬到了家中,就挨著窗臺放著,裡面填上七分滿的泥土。兩人帶著籃子和兔皮,把要移栽的植物挖出來放在籃子中,蓋上兔皮,跑回家,小心翼翼種下。

  種好收拾完,易弦看著植物綠油油的葉子,問何田,「咱們要不要在發些豆芽啊?」

  他現在知道了,炒菜吃的豆芽通常是綠豆芽。

  何田搖頭,「算了吧。這附近都沒什麼人種綠豆,這次一共就換了那麼一小袋綠豆,我還想留著做種子呢。你不是想喝綠豆湯嗎?」

  綠豆沒有,黃豆倒很多。

  他們本來是想多種些黃豆,等西瓜熟了之後做黃豆西瓜醬的,但後來西瓜一共就那麼幾粒,當水果吃還嫌不夠呢,更別提做西瓜醬了。黃豆倒是大豐收,就算都磨碎了、和鹽炒了給大米還有鴨兔做飼料,一個冬天也吃不完,再說,它們也不用天天吃這個。

  剛下過大雪,家附近的狩獵小屋恐怕還沒新獵物,河對岸又暫時沒法去,兩人乾脆在家搗騰吃食。

  反正黃豆多得是,先做些豆漿吧。

  這個,從去年發豆芽的時候就說了好多次,一直沒機會做,剛開始是沒有足夠的黃豆,等有了新黃豆,正是各種食物豐盛的時候,誰也沒想起來要吃。

  易弦從放工具的窩棚抱來一個小石磨,這個手搖小石磨,是何田磨小米和黃豆麵的時候用的。石磨坐在一個大盆裡,倒進去一些泡了一夜的黃豆,加上水,慢慢轉動磨盤,很快,就有白白的豆漿流下來。

  磨了一會兒,何田覺得,雖然石磨一邊加水一邊磨,不會升溫,但這效率真是不如用手動攪碎機呀。

  於是她去搬了手動攪碎機,加上兩杯泡好的黃豆,添上水,跟易弦比著搖手柄,沒一會兒攪碎機的豆子就全變成碎渣了。

  何田在一個大碗上放上竹篩子,攪拌機裡的液體連渣帶水倒進去,篩子濾出豆渣,碗裡的就是乳白色的豆漿了。

  易弦見這個方法好,就乾脆他來搖攪拌機,把濾出的豆渣再放進石磨裡讓何田磨一次,最後剩的細渣連湯帶水倒進鋪了一塊紗布的篩子裡,再擰出水分。

  這倆人是第一次磨豆漿,泡了一小盆豆子,磨出的豆漿越來越多,先是裝在大碗裡,然後倒進盆子裡,最後倒了一大鍋。

  何田看著這一大鍋豆漿,實在有些發愁,這要什麼時候才能喝完啊?

  她搖頭歎氣,先燒旺火,把豆漿煮熟了吧。

  煮了一會兒,乳白的漿咕嘟咕嘟冒著泡,何田減小火,問易弦,「這算煮好了麼?」

  他哪知道啊。

  等著豆漿放涼的時候,何田看到豆漿表面凝成了一層皮,她拿了雙長長的竹筷子一撈,沒想到,整張皮就這麼給撈起來了。

  何田正驚訝呢,易弦興奮地喊,「這是油豆皮!快撈快撈!這個可好吃了。」

  何田一面開心他們無意間做成了新食物,一面又有點擔心,「你確定嗎?」你連豆漿怎麼做的都不清楚。我真的可以相信你麼?

  「管它呢!先撈出來再說。」易弦顛顛兒地跑去拿了個小竹匾,接在鍋邊,何田把「豆皮」輕輕攤在竹匾上,鋪平,皮上帶的湯水瀝瀝地滲出,滴回鍋裡。

  既然能碰巧做出一次,沒理由做不出第二次。

  何田想了想之前的步驟,又跟易弦推敲商量一番,再次小火煮沸豆漿,再降低溫度,果然,鍋面上沒一會兒又凝結了一層皮。

  這次成功之後,兩人信心大增,又如法炮製地揭了兩層油豆皮。可是,再煮的時候,豆漿上就只凝出一層薄薄的皮,筷子一碰就碎了,再撈不起來了。

  「這是豆漿裡的脂肪不夠了。」何田挺開心的,只要知道了方法,以後想做多少都行。她又問,「油豆皮怎麼吃啊?」

  易弦隨口就能說出好幾種吃法,「用來包包子,當包子皮,可以下到火鍋裡,可以打個結和肉一起燉,可以包上肉餡蒸了,然後切成片煎,哦哦,對了,還可以和白果冰糖一起煮成甜湯,放在杏仁茶裡……」

  豆漿做好了,趁熱加上一小勺砂糖,暖暖地喝下去,香濃甘甜。

  剩下的豆渣,何田覺得直接當飼料挺可惜,就加上一小杯麵,一點鹽和花椒麵,再加上兩顆鴨蛋和一小塊豬油,揉成麵團,擀成掌心大小的小餅子,放在平底鍋裡小火煎熟,焦焦脆脆,竟然也很香。

  易弦細細品嘗,滿意地「唔」了一聲,又說,「要是再加上點兒肉末就更好吃了。」

  於是,剩下那半隻兔子,他剔下肉,全剁成肉餡,這次沒用麵粉,用了胡蘿蔔泥和土豆泥,加上調料,和剩下的豆渣揉成了丸子,下鍋一炸,配上雜糧粥和醃辣白菜,又是一頓他崇尚的「營養均衡」的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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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第二個冬天 第八十四章 甜酒

  豆漿和油豆皮的製作非常成功,就連副產品——豆渣,都做出了味道和賣相都不錯的食物,易弦的野心又大了點,感覺自己向「支配廚房」這個目標邁了一大步,於是又鼓動何田做米酒。

  酒麴是早就買好了的。早在他們第二次去春天的集市,他用自己分到的那份錢,還有打劫士兵衣服時順手拿到的錢大肆購買糯米和大米時就想好了,今年冬天無論如何要吃上酒釀圓子。

  現在,新鮮鴨蛋也有了,糯米粉也有了,就差甜酒了!

  他巧舌如簧勸何田,「甜酒可是好東西啊,每天早上挖一勺,加一碗水,打一個蛋,煮熟了就是一頓早餐,吃了全身熱乎乎的。還有,你大姨媽來之前吃幾天,肯定肚子就不疼了。」

  何田臉紅紅的,「你還懂這個呢?」

  「我不懂,可是人家賣酒釀的廣告上都這麼說的呀。還有,糯米粉做成小圓子,熱水裡加些酒釀一煮,就是酒釀圓子,晚上當夜宵最棒了!」

  既然是這麼好的東西,那就做一點吧。

  做酒倒不用兩個人再推敲了,買酒麴的時候人家說的很清楚,易弦都記下來了。

  取一斤糯米,泡一個晚上,洗淨,控乾,在蒸籠上放上紗布,糯米倒在上面,蒸熟後放涼,放進乾淨的容器裡,加上揉碎的酒麴,中間挖一個小坑,加上涼開水,讓水淹沒小坑就行了。蓋上蓋子,放上幾天,酒麴中的微生物就會發揮魔力,讓糯米飯變成糯米酒了。

  如果有現成的酒,在做甜酒時加上兩勺,會幫助發酵,做出的酒會更香醇。

  易弦做的時候就加了兩勺從熊男那裡換來的烈酒。

  連做酒的容器他都早準備好了——燒陶器時,他讓何田專門燒了兩個帶蓋的陶盆。

  陶盆放在靠近爐臺的地方,三天之後,果然做出了甜酒。

  易弦用一隻鐵勺子把糯米飯中間的小坑扒得更大一點,渾濁的酒漿就從四面八方湧進小坑,米飯也早已經變得軟軟的了,何田拈起幾粒米,只見米粒變得鬆散,一拈就碎成了一團,裡面滲出酒汁。

  易弦舀了一勺酒漿餵何田,期待地看著她,「甜不甜?」

  何田抿著嘴笑,「甜。」

  酒釀做好了,易弦先舀幾勺放在鍋裡,加上兩小碗水,煮沸時打進兩個鴨蛋,用筷子把蛋白攪成一絲絲的白絮,不等蛋黃完全煮硬,就一人一碗盛出來。

  從前,何田每天早上醒來後,升起火,煮上早餐,喝幾口熱水去趕快出門掃雪了。熱水雖然能讓身體暖和些,可沒有什麼營養,等掃完雪,經常因為累和缺乏血糖手指發顫。

  喝了酒糟蛋之後可就不會這樣了。

  易弦讓何田連湯帶水把這碗酒糟蛋喝下去才出門,何田掃了一會兒雪,發覺甜酒煮蛋真的是個好東西,用它來當早餐雖然不會吃得很飽,可是它快啊,下水一煮開就行,吃完全身熱乎乎的。

  到了晚上,還能做一碗酒釀圓子當夜宵。

  圓子也很好做,用糯米麵加上水,揉成小小粒的就行了。要是講究一些,再包上磨碎的黑芝麻和玫瑰醬調成的餡兒。要是嫌芝麻餡兒膩味,就用玫瑰醬汁和麵,做出的小圓子粉粉嫩嫩,帶著玫瑰香,和甜酒釀一起喝,更香甜了。

  酒釀用來和麵,發酵好的麵團,蒸出的饅頭也格外蓬鬆柔軟。易弦還用紅豆沙和玫瑰醬調了餡兒,包成掌心大小的餅,塗上一層豬油,撒上幾粒芝麻,放進烤屜裡烤成了甜餡兒的小燒餅。小燒餅做好後能放好久,想吃的時候拿出幾個,放在烤屜裡熱了就能當點心。

  酒釀做好之後,如果不煮沸,就要儘快用完,不然,酒麴還在發酵,酒漿漸漸由濃甜變得有一絲辣味,然後越來越辣,酒精度也越來越高。

  第一鍋酒釀做好後,河面就凍得硬了。

  何田把這次冰封的日子也記錄下來。足足比去年早了三周。

  在去河對岸捕貂之前,易弦把這鍋甜酒釀煮沸,放涼後分別放進幾個竹筒裡封好,準備拿到狩獵小屋去。除了甜酒釀,他還做了些小甜酒燒餅,也一起帶去。

  鴨蛋倒是想帶的,可是要在零下二十幾度的路上走上幾個小時,即使用棉被包著,也難保到了之後鴨蛋不會凍裂。

  有了去年的經驗,易弦知道都要做什麼準備了。

  出發去河對岸的前一天,要先把冰洞裡的釣竿拿上來,魚鉤換上新魚餌,還要打些水放在家中的水缸裡。竹竿一拉上來,魚鉤上果然掛著一條肥大的江鱈,足有手臂那麼長,魚身最粗的地方用雙手都難以合住。

  魚一提出水,在冰面上跳了幾下,就凍得像塊石頭。

  家中的火爐要填滿木柴,以保人不在家的這些天,爐子裡的火一直不滅。木柴堆放要有技巧,要一大一小間隔著放,所以火才會緩慢而勻速地燃燒著。

  木屋房頂上的雪全要掃掉,以防突然的大雪。如果沒人及時清理,積雪會把房頂壓塌。最後,再將四面牆都用雪磚圍上,讓房子更加保溫。

  放鴨兔的窩棚也是同樣處理,當然,還得準備充足的糧草。為此,得多放幾個自動餵食機器。

  出發那天的天氣倒不錯,雪霽雲開,天藍藍的,可陽光並不算太強烈,所以不會刺得眼睛發痛。

  一行人順順利利走過河面,到了林子裡。

  在林中走了一會兒,小麥對著一片灌木叢汪汪叫,何田摘掉手套,舉起獵槍,一隻松雞撲簌簌飛出來,飛到附近一棵樹上。

  松雞是很笨的動物。

  它的體型比大雁還要大一點,不怎麼飛,也飛的不高,喜歡在灌木叢和草叢中活動。在林子中,能對它構成威脅的食肉動物都是不會爬樹的,所以它覺得,只要飛到樹上就安全了,卻沒想到人類是會用槍的。

  於是,今晚的晚飯就有著落了。

  小麥是第一次在雪地中把獵物給主人叼回來,它蹦回來的時候小鬍子小眉毛上還掛著雪花,看起來實在太可愛了,又被易弦抓起來舉高高頂頭。何田連聲呵斥,制止這種損害獵犬尊嚴的行為,但是,小麥好像不講究尊嚴,被舉高高的時候還搖著電動馬達臀,何田眯著眼睛「嘖」了一聲以示看不慣,真擔心小麥屁股上那條毛茸茸的大尾巴甩得太快飛出去。

  到了離河岸最近的狩獵小屋附近,何田想起去年的事,沒直接去小屋,而是繞道觀察了一番,才走過去。

  易弦倒不覺得這家人在被他虐了一番之後還有再跑來佔便宜的膽量,更別說是策劃伏擊來報復他們了,但也沒制止何田。

  兩人到了小屋,先升起火,再用雪化了水,做上午飯。

  何田把那隻松雞放在雪地裡,踩在雞胸上,抓住兩個雞翅根部用力一拉,松雞翅膀就連皮帶毛全都褪了下來,她再抓緊雞翅上的皮,小心扒開,就能把整個雞子褪得光光的。

  沒了雞皮,松雞淡紅色的肉直接露出來,這時再從背部砍一刀,拉著脊椎破開肚腹,取出內臟,抓一把雪擦淨,雞肉就能下鍋了。

  因為沒有了皮,松雞最好是炒或者是煮來吃,烤的話,雞肉就太柴了。

  何田拿著松雞的腸子去了布下陷阱的林子,把腸子割成小塊當做誘餌。

  雞肝待會兒切片放在土豆粉條湯裡,雞心給小麥吃,雞胗和雞肉一起炒了當晚餐。

  第二天一早,何田和易弦巡視陷阱,十分開心地提回來四隻貂鼠。其中一隻貂鼠的皮毛油亮,豪尖透著紫黑色,個頭也不小。

  這些貂鼠的肉,當然都是小麥的糧食。

  除了貂鼠,還收到一隻紅毛松鼠。

  何田教易弦給松鼠剝皮,「越是小的動物越難剝,其實去年不該讓你用兔子試手,要是從獐子麅子或者鹿這種大獵物開始,你應該很快能上手的。」

  兩人正在教學互動呢,忽然聽到遠處有母鹿的叫聲。

  何田停下來,凝神聽了一會兒,「奇怪。這不是鹿的叫聲,是鹿笛模仿的。察普家怎麼在這時候捕鹿呢?」

  這時候並不是最佳的捕鹿時機。

  冬季,樹木花草凋謝枯萎,獵人們沒有什麼掩體,也很難在雪地裡待得久。平時一刻也靜不下來的林子這時候是一年中最安靜的時候,昆蟲銷聲匿跡,候鳥南飛,不少小動物冬眠了。這種安靜讓鹿變得更警惕,作為食物鏈下層的動物,它們有著很好的聽覺和嗅覺,少了繁茂的花草,視野更加開闊。

  而且,食物缺乏和寒冷,讓雄鹿們無暇分身。

  要是在春秋季,聽到鹿笛聲,不久就會有雄鹿前來查看。

  可是,今天,鹿笛響了好幾次,卻始終沒聽到槍聲。

  易弦一想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今年冬天來得太早,第一場大雪又太猛烈,我們覺得自己沒做好入冬的準備,有人準備得還遠不如我們。」

  「可是他們家還養著野豬呢。」何田想想在秋季集市上看到的察普兄弟,他們可是帶了好幾頭豬的豬肉來交換的。

  反正,何田把幾支獵槍都填滿了彈藥。要是他們好聲好氣的,她也有熱水給他們喝一杯,要是……呵呵。

  到了下午兩點多,天色漸漸陰沉,像是又要下雪了。

  何田和易弦坐在小屋中正在談笑,察普老爹帶著兩個兒子前來拜訪了。

  他們一來,先解下獵槍,放在門廊上,向窗子裡的何田易弦舉舉手,以示沒有敵意。這在從前當然是不必的,可是,察普一家自己也知道,他們和何田的關係早就不好了,算不上勢如水火,可是,也絕不友好。

  何田開了門,「察普大叔,你好。有事麼?」

  察普老爹面露尷尬。

  他兩個兒子幹了些什麼,他是知道的。知道,但是沒阻止。

  他是想著,要是兒子們成功了,那不是挺好的嗎?要是何田翻臉了,他再打兒子們幾巴掌,把事情圓過去,也不吃虧。

  自從何田爺爺去世,他就覺得,何田家再難興旺起來了,憑著一老一小兩個女人,能幹什麼呢?就算何田奶奶能做出最厲害的彈藥,何田家總是收拾得更乾淨,一家人一看就和別的山民不同,可是再乾淨漂亮,能多出一塊豬肉麼?

  有了這種輕視的心態,再和何田祖孫倆打交道時,生怕她們會求他家幫忙,就算是以物換物,也總會覺得何田家占了他們的便宜,漸漸地疏遠了她們。

  等何田奶奶不幸身亡,察普老爹立即想到的不是從此何田一個人生活一定更艱辛了吧,而是,哎,那把她弄來當倆兒子的媳婦不是挺好的?

  現在有求於人,他難免有些慚愧,可是也不能不開口。

  他拿出一塊臘肉,勉強笑笑,「看到你屋子的煙囪冒著煙,知道你來了,給你送塊豬肉。」

  何田沒接,笑眯眯說,「大叔還是留著吧,我們家不缺糧。」

  察普老爹只好把肉收回去,難堪地笑了笑,「不缺糧……最好不過了。」

  何田請他們進來,察普老爹是第一次看到易弦的真容,先是一愣,然後笑得滿臉皺紋像菊花,跟何田說,「你這孩子眼光真不錯,你男人這模樣,嘿,跟你般配。」

  何田臉一紅,默默給三個不速之客倒水,易弦就大模大樣地擺起「何田男人」的款,跟察普老爹說起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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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第二個冬天 第八十五章 美味大青蟲

  正如易弦所料,察普一家沒準備好過冬,還遭了雪災。

  家中的豬圈被雪壓塌了,小豬崽子和一頭大豬都壓死了,只剩下一頭閹割過的公豬,他們家種的第二茬土豆還沒收,全都凍壞了。

  禍不單行。為了把埋在雪裡的小豬崽子們挖出來,兩個蠢兒子在豬圈邊升了兩個火堆,想把凍硬的雪融化了,可是卻沒想到雪水會流進地窖裡。

  豬崽子挖出來之後,又過了幾天,他們才發現家中地窖進了水,別說早先收起的糧食,就用豬肉換回來的糧食也沒保存好,幾乎全都發黴了。

  具體怎麼發黴的當然沒臉告訴別人,簡直太丟人了。

  何田瞧他們這副倒黴相,再想到當初他們怎麼欺負自己的,就不禁幸災樂禍地想,就你們家那衛生標準,地窖裡說不定還放著十年前的食物呢,今年才發黴已經是祖宗保佑了。

  易弦倒是看上去比她厚道得多,一聽人家倒了大黴,非常沉痛地表示同情,但是,他一個字也不提借糧食的事。

  察普老爹等了半天,竹杯裡的水都喝乾了,這倆人一點表示都沒,他就開始追憶當年何田爺爺還在時兩家是多麼要好,有一年,他家也是時運不濟,冬季缺糧,何田爺爺立即給他們送了一大袋小米,兩串熏肉,還帶他鑿冰捕魚。

  這種小伎倆在易弦眼裡哪裡夠看,當即也懷念起何田爺爺奶奶,又說起自己和何田,「我們兩個年輕,沒有老人家老道,今年下第一場大雪時也是很發愁呢。」末了,他再補一句,「幸好我們倆攢夠了糧食。」

  說著,他握著何田的手,笑吟吟看著她,「就這樣,我媳婦還很節省呢,前幾天我要用糯米飯做酒釀,她還抱怨我呢,每天早上煮上一碗酒釀再打個新鮮鴨蛋,熱騰騰地喝下去又暖和又養人。」

  察普一家聽到這話肚子裡都要咕嚕嚕叫了,什麼甜酒釀,一聽就是好吃的!竟然還有新鮮鴨蛋!

  察普兩兄弟心裡那嫉妒羨慕就不用說了,他倆進屋以後就被易弦冷冷掃了一眼,嚇得不敢抬頭,可是想起剛才何田開門時的樣子,比原先還要嬌豔,肌膚勝雪,兩頰粉粉的,像是嫩的能掐出水。那過的日子,肯定是很滋潤了!可不,人家還有新鮮鴨蛋呢。

  察普老爹只好不要老臉了,提出了要借糧過冬的事。

  易弦先裝作為難,「唉,就算攢夠了糧食,我們家只有兩個勞力,又能攢多少呢?」您家可是有三個勞力啊。

  察普老爹苦求,易弦只好為難著看看「他媳婦」,最後商量一番,同意借給察普家一些糧食,再教他們鑿冰拉網捕魚。

  不過,借了糧食,卻不要他們還,只要他們今年夏天抽出時間來幫著幹活兒。

  還有,糧食不能一次全給他們。

  何田跟易弦是一個口吻,「畢竟我們的糧食也不多呀。只能我們倆緊巴點,湊出來一些借給你們,要是一下全給你們了,萬一有點什麼意外,我們沒糧食了,到時候你們又去找誰借呢?」

  易弦當即拍「他媳婦兒」馬屁,「你想的真周到,這叫分期借款。」

  眼看家裡的存糧都要見底了,不管何田他們提出什麼交換要求,察普一家當然是都答應的。

  何田學著易弦的口氣「作難」了一會兒,說,「也不能讓大叔你們空手回去,我們也沒帶太多糧食來,只能勻出半袋土豆乾兩條熏魚,大叔要是不嫌棄,先拿著吧。等我們回了家,你再來我們家取糧吧。」

  察普老爹千恩萬謝。

  告辭時,察普哥指指放在盆裡扒了皮的松鼠,「這個……你們還要麼?」

  何田心想,這家人可是餓狠了,恐怕發黴的不止是食物。搞不好他們家肉品也是放在地窖的,也都給淹了。

  出了門,察普老爹就往大兒子腦袋上敲一記,「蠢貨!為什麼要這個!」他恨鐵不成鋼地拽那隻扒了皮的松鼠,「那兩個人鬼精鬼精的,這下肯定猜到咱家地窖進水了,存貨都失效了,只能下套子打獵!」

  察普弟咕噥,「爸你都說了,咱就剩那一盒彈藥了,可不就是只能下套子打獵了,還打我哥幹嘛?」

  「唉。我怎麼養了你們這兩個蠢貨,好好的地窖會給弄得進水。」察普老爹長歎一聲,不過,幸好眼前的危機已經度過,何田一家答應借糧,只要熬過了冬天,就好辦了。

  「咱們夏天真要去他家幹活還債嗎?」

  「不去?不去你能保證以後都不求人家幫忙嗎?」

  兩個兒子嘰咕著,察普老爹歎口氣,「到時候再說吧。」

  何田和易弦怕不怕察普一家借了糧不還,或者夏天時耍賴呢?

  易弦摟著「他媳婦」淡淡一笑,「我本來老早就想取他們狗命了。後來聽你講『這附近所有的資源都是我們的』,我一想,既然上天給我們這家人當鄰居,那肯定也是給我們用的。放心吧,媳婦兒,不會虧的。很快就讓他們分期還貸。」

  何田臉紅紅的,輕輕拍他臉,「誰是你媳婦兒?不害臊!」

  易弦嘻嘻笑,「噢,那剛才人家管我叫『你男人』你也沒說不是啊?我是你男人,你當然是我媳婦兒了。何況這麼說的還不止察普家那老頭兒呢,幫咱們做窗子的木匠大叔,三三和她哥哥,哦,還有,那天在集市上,那麼多來跟咱們換東西的人,都這麼叫我,嘖,我好像從沒聽見你說什麼啊!」

  本來兩人是並肩坐在爐子前,他摟著何田,他說著說著就得寸進尺,雙臂一用力,把何田半拉半抱地放在自己腿上一通揉搓加啾啾啾。

  這倆人親昵得連小麥都看不過眼,趴在狗窩邊哼哼了幾聲。

  這次捕貂,何田和易弦在幾個小屋間往返,三四天後收穫了近二十張貂皮,滿載而歸。

  這麼成功,是因為他們做好的充分的準備,小屋之間的道路修得很好,便於在之間往返,春季時陷阱也做得好,分佈合理。

  一隊人馬回到家,先移開鴨兔窩棚門前的雪磚,把棉布門簾掀起來,門打開一條縫通通風,再把木屋門前雪磚移開,爐子裡的木柴看起來只剩下一些火星了,易弦用鐵釺子扒掉厚厚的灰白色的灰燼,下面的木柴還在靜靜燒著,閃著火紅色的光,趕快添上一把柴草,把火挑旺了,再加上一塊厚木柴。

  回家的時候,何田提起魚竿,魚鉤上又掛了一條魚。她重新放好魚餌,把魚拎進屋子,放在一個盆子裡,擱在爐臺上。

  今天這條魚不是江鱈,個頭非常大,通體銀白,鱗片細小,只也魚鰓後方的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鱗片是淺粉色,像是塗了胭脂,所以附近的人都叫它們胭脂魚。

  何田準備晚飯的時候,易弦去清理鴨兔窩棚。

  這幾天,鴨兔不缺吃喝,暖暖和和,就拉了很多的便便。

  溫室建好之後,鴨兔的便便就不倒進廁所下面了,易弦在溫室裡放了一個底部有門的大木箱,倒進一次鴨兔便便就在上面蓋一層草木灰,還有從鴨籠兔籠裡掃出來的髒了的乾草,還有大米的便便和乾草,每過一周,打開木箱下方的門,就能收到已經漚好的肥料,剛好給溫室中的各種作物用。

  他忙了半天,天色漸漸暗淡。

  過了十一月中旬,日照時間縮短得更快了。

  去河對岸前還是快五點才天黑,現在,過了下午四點鐘,天很快就黑得透透的了。

  回到木屋,何田已經煮上粥了,她從地窖裡抱出來一棵捲心菜,還拿了一塊大大的醃野豬肉。

  這塊野豬肉是豬肚子上的肉,截面一層白色的脂肪一層粉紅色的肉,看著就非常好吃。

  何田切了兩片醃肉,摘下兩片捲心菜的葉子,先放在熱水裡一焯,再拿出來放在盤中備用。

  她讓易弦幫忙把魚排剔出來,剁成泥,和鹽、糖、花椒混好,攪勻後再加一粒蛋,攪成糊,把捲心菜的菜葉鋪平,塗上一層糊,再鋪上醃肉,握緊菜葉,捲成一個捲,紮上小竹籤子,放在盤中,擱在蒸籠裡。

  易弦看了一眼,笑道,「像個大青蟲。」

  等粥煮好了,菜也蒸熟了。

  拔掉竹籤子,何田呼呼手指,「好燒好燒。」

  易弦主動請纓,「接下來做什麼?我來。」

  「把它切成一釐米厚的片。」何田指指盤子中的大青蟲。

  易弦切開一片之後,就叫了一聲好。

  捲心菜的碧綠的菜葉裡包著一層白色的肉糜,然後是一層粉紅色的肉,截面的顏色真是漂亮極了,他不顧燙手先捏起一塊咬了一口,「嗯……好吃!」然後再吹吹,遞到何田嘴邊。

  怎麼能不好吃呢,魚肉非常新鮮,醃肉又味道十足,捲心菜也保存得很好,菜葉裡的甜味和魚肉的鮮甜,豬肉的鹹香混合,當然好吃了!再淋上醬油和糖攪好的醬汁就更好吃了。

  他們回來的第二天,察普家的兩兄弟就如約拜訪。

  按易弦的說法,他們是來分期還貸了。

  易弦也不跟這兩個人客氣,先領他們去了鴨兔窩棚,叫這兩人打掃糞便,又指給他們看鴨子籠子,「新鮮鴨蛋每天都有,就是不好拿,不過煮熟了就很方便了。」

  兩兄弟看到有食物,幹活兒就有勁了,何況,他們是吃過易弦的苦頭的,打掃起來比給自己家幹活兒還盡心呢。

  打掃完了鴨兔窩棚,易弦叫他們把鴨糞兔糞放到溫室去。

  這兄弟倆這次算是大開眼界,乖乖,水晶宮一樣的房子!裡面種的蔬菜在這季節還綠瑩瑩的。

  易弦也不指望這兩個蠢人會侍弄蔬菜了,只要他們能在他和何田外出的時候來除草,澆水就行了。

  這些活兒兩個壯漢來幹根本花不了多少時間,只一會兒就忙完了。

  何田叫他們到冰河上,教他們如何在冰洞間下漁網。

  鑿冰洞,是住在這附近的山民從小就熟練掌握的求生技能,察普兄弟當然也會,但是,因為養著豬,家裡又有兩兄弟打獵,察普家已經有很多年沒在冬天鑿冰捕魚了。

  所以,他們也沒有提前準備活餌。眼看儲存的食物要見底,父子三人也試著在冰洞裡放下魚線魚鉤,掛上一小片肉做餌。可是魚鉤放在水裡幾天了,隔著冰層能看見魚在下面游來遊去,就是沒有魚理會魚餌。

  至於用漁網在冰層下面撈魚,察普一家在春夏還懶得下網拉網呢。入秋之後,漁網就沒修補。兩兄弟根本沒在冬天下過漁網,察普老爹也是很多年前遭難的時候跟著何田爺爺拉過幾次網,從此就沒再碰過。硬著頭皮把漁網下進冰洞裡了,真的有魚遊進去了,老爹指揮著兩兄弟拉網,網拉到一半,撕爛了,魚全跑了不說,半片漁網也被水流沖走了。

  察普老爹這時才後悔起來。當年何田爺爺帶著他拉過幾次網後還勸過他,在森林裡討生活,只會一種捕獵方法,只會捉一種獵物,就覺得能萬無一失了,那心也太大了。

  起初,他還把這話放在心上,每年不管食物夠不夠的,總會和媳婦一起鑿兩個冰洞,放下漁網。後來,連生了兩個孩子,他媳婦也懶了,就說他,「家裡每年養著這麼多豬,我再種點土豆蘿蔔,缺什麼春秋兩季的集市上用豬肉換就成了,何必大冷的天去拉網,冰水浸到手套裡,手跟刀割一樣疼。」

  是啊,冬天捕魚是非常辛苦的,就是何田,去年如果不是突然多了易弦,她也不樂意拉網捕魚的。

  只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人家教了你求生的本事,你學了,又忘了,再要用到的時候只能後悔。

  所以,察普老爹是沒臉來的。他派兩個兒子來。

  倆兒子至少跟何田是同輩的,她教他們,也沒什麼,讓他來和一個丫頭重新學拉網,那老臉還要不要了?

  何田跟易弦示範了怎麼在兩個冰洞之間放下漁網,怎麼拉網,怎麼再把漁網投進冰洞,還讓察普兄弟練習一次,最後,又借給他們一副舊漁網,兩兄弟感激不盡。

  臨走前,易弦給了他們一袋土豆乾一袋紅薯乾,還有十個煮熟的鴨蛋。

  他冷冷瞧瞧他們,「去吧,要是順利,你們冬天吃的也有著落了。要是不行,就四天以後再來對面的木屋找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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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第二個冬天 第八十六章 生日

  察普一家這個冬天過得很憋屈。整天都活在缺乏食物的陰影下。要花時間捕魚,補漁網,還要隔幾天就過河去何田家幹點活兒償還貸款,捕貂就不太順利。

  他們每次看到空的捕貂陷阱,或是抓到了松鼠野兔的夾圈,總是抱怨,後悔,唉,要是地窖沒進水就好了,要是豬圈沒被壓塌就好了,要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大雪來得晚點就好了,然後就想到,要是何田能把她家捕貂陷阱其中的秘訣告訴他們,那不就好了?

  每次去借糧食的時候,何田易弦沒說什麼刻薄的話,這兩兄弟還會想,借個糧而已,還要幹活兒還貸,還要明年夏天來幹活兒,哼,要不是地窖裡的存貨都潮了……

  這兩兄弟都是蠢的,有這些想法的時候都寫在臉上了,易弦本來就不是什麼善類,一眼瞧見,找個理由把何田支開,一人一拳下去,頓時錘得這倆渾人機靈多了。

  何田怎麼能看不出察普兄弟在想什麼,還跟易弦奇怪呢,「今天他們來的時候看起來沒打好主意,怎麼走的時候乖順得跟狗一樣?」

  易弦晃晃拳頭,笑道,「當然是因為我跟他們講道理了。」

  有的人,還真是好言好語聽不進去,非得挨頓打,才能明白點兒。

  比起察普一家,何田一家今年冬天過得可滋潤了。

  各種食物齊備,被褥全是用新棉布新羽絨做的,又鬆軟又香,爐子一直燒著,屋子裡暖融融的,每天還有新鮮鴨蛋。捕貂的運氣也很好,兩個人在河兩岸的狩獵小屋往返,平均下來每天都有三四條貂皮。

  今年的貂皮質量也都上乘,入冬一個多月,光是紫貂大鼠就已經收了十條,更不用說其他品質的貂鼠了。

  察普一家怨天尤人,時不時還因為嫉妒生出惡念,卻從來沒想一想,前年何田一個人生活,一樣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去年她家突然多了個人,也曾遇到和他們今年一樣的缺糧窘境,可是人家只花了一年時間就能過得比之前富足。為什麼?天道酬勤。

  進入十二月後,貂鼠活動得更加頻繁了,貂皮的質量也更好。

  何田和易弦每天忙忙碌碌。

  再次從河對岸回到家中,何田把收到的貂皮分類計數,一面高興,一面都有點擔心了,「這才十二月中旬,我們已經有四百條貂皮了。天啊,會不會今年抓得太多了,明年沒貂了?」

  易弦噗嗤一笑,「那你就先屯著今年的貂皮。等哪年貂皮收的少了,你再拿出來賣。」

  何田心裡也是有譜的,「咱們去年賣了四百條貂,換來的錢買米麵鹽糖,種子,布料綽綽有餘,要不是因為遭了賊把窗戶給打爛了,我們現在還有一筆錢呢。我想著,要不咱們以後每年就賣四百條吧。其他都屯著。要是鹽糖這些必需品起價了,我們再多賣些?我聽爺爺奶奶說,兔子、貂這些動物,都是七年多七年少。咱們在貂多的時候屯著貂皮,在貂少的時候拿出來,不就奇貨可居了?」

  易弦沉默一會兒,微笑著看看何田,「沒想到我媳婦兒還挺有商業頭腦呢。行,你看著辦吧。」

  兩人早就說好了今天回家休息,現在點了點貂皮數量,已經超過了今年的目標,心情更是舒暢,一起坐在桌子邊,嗑著何田炒的南瓜子閒聊。

  「沒想到南瓜子真的挺好吃的。明年咱們要不要多種點南瓜啊?」

  「你可饒了我吧,入冬以後,南瓜餅、南瓜饅頭、南瓜發糕、南瓜煎餅……還時不時來個臘肉燉南瓜,排骨燉南瓜,南瓜米飯,我都吃怕了,你明年還要多種呢。」

  何田被易弦說的不好意思了,「那咱們收穫之後可以拿去換別的東西呀。」

  易弦給她潑冷水,「那麼沉,又不是肉不是魚,又不能像米麵鹽糖那樣能保存得很久,誰要啊?」

  「那我們就做成南瓜饅頭再去換,或者做成南瓜派去賣,我看你剛才說了半天就沒提南瓜派,我做南瓜派的次數其實比做什麼南瓜饅頭的次數還多呢,你這麼挑嘴的人都吃不煩,肯定別人也願意吃。秋收之後大家都覺得辛苦了那麼久,都想犒勞自己,誰不想嘗點新鮮的食物啊。」何田想起三三賣棉衣攤子的紅火勁兒,真有點動心了,「秋天集市的時候還真沒人想起來賣做好的吃食的,明年我們就在攤子旁邊支一個爐子,做點蒸南瓜糕,或者炸的也好吃,用蘆葦葉子一包就能拿走吃了。」

  「哎喲,你不就是想多收點南瓜子嗎?用得著這麼麻煩麼?笨笨。我跟你說,南瓜子有南瓜子的好處,你吃過葵花籽麼?西瓜子也好吃。再說,咱們春天賣了貂皮,拿錢不能直接買些瓜子嗎?」

  說起吃食,易弦一向是很有心得的,「我們種的這種西瓜,籽很小,就不說了,有一種專門吃西瓜籽的西瓜,瓜子顆顆有指甲蓋這麼大,油潤飽滿,還有葵花籽,還能炒成各種味道的,奶油、話梅、蟹黃、玫瑰……我最喜歡的是一種話梅味的西瓜籽,還帶點薄荷的涼涼的味。」

  不過,他的心得僅在吃上,何田一問是怎麼做的,易弦兩手一攤,「我怎麼知道?」

  於是兩人又討論了一會兒這些好吃的瓜子是怎麼做的。

  正說著,爐子上的水壺嗚嗚地響了,易弦推推何田,「你收拾好,我把水提過去,你先洗澡。」

  何田提著裝了換洗衣服的籃子去了洗澡房,還沒換衣服,易弦又提了個籃子跑來,嘻嘻笑著在浴桶上放一塊寬木板,從籃子裡拿出一碟瓜子,一碟蛋黃酥小餅乾,一隻小竹筒和一個小竹杯,這些都放在木板上,他籃子裡還有東西,是一個蓮花香座,裡面放了粒香丸,點著之後放在屋子中間的爐子上,最後,還有一個小碟子,裡面不知放了什麼液體,蓋著一塊密實的紗布。

  何田從他變魔術似的一樣一樣往外拿東西時就一直微笑,「哇,這麼享受啊!」

  「這算什麼。」易弦這個不能被表揚的病是不會好了,他輕嗤,「以後我還要改造可以隨時放冷暖水的水管呢,還要做個超大的浴缸,可以讓兩個人一起坐進去那種。」他說著看何田,一雙眼睛彎成月牙形,似笑非笑,脈脈含情。

  何田頓時心臟就砰砰兩下,她立即知道這傢伙又要使美人計了!自從易弦請她觀賞研究龍是哪九種動物的形象合而為一的,這美人計就沒少使用,可是她非常沒出息地一點免疫力都沒練出來。

  她趕快把他推出去,「行了,我要洗澡了,不然水都涼了。」

  何田平時洗澡不像易弦那樣一洗洗半天,不過,今天不一樣。易弦特意給她準備了一鹹一甜兩樣小零食,竹筒裡裝的是過濾過的甜酒,冰冰的,喝起來甘醴爽口。她泡在浴桶的熱水裡四肢百骸無一不舒服,再看看那個裝紗布的小碟子,把紗布輕輕展開,一看就樂了,紗布是橢圓形,上面開了三個洞,「哈哈,這是面膜啊!」

  她聞一聞,碟子裡面放的液體像是加了玫瑰味的甜酒,比甜酒更黏稠,是淺粉色,何田用手指拈了拈,猜測是易弦什麼時候把玫瑰花瓣跟甜酒糟混合碾碎做的。

  他在這方面比她有天賦。今年夏天收完玫瑰花和蜂蠟,他就想出在潤唇膏裡加玫瑰花汁的點子,給何田專門做了一盒潤唇膏,塗上之後嘴唇亮晶晶紅潤潤,用易弦的話說,看到就想用力咬一口。

  誰知道玫瑰酒糟面膜有什麼用,但是想必裡面酵素挺多的,聞起來也香香的,何田就撈起來敷在臉上了。

  香丸的香煙和浴桶裡的蒸汽一起嫋嫋上升,何田敷著面膜,靠在木桶壁上,全身浸在熱水裡,再想想門外緩緩飄落的白雪和被雪覆蓋的森林,暗歎易弦真是懂得享受。

  這麼一享受,何田這澡就洗了很久,還提起爐子上的水壺又加了次熱水。

  等她心滿意足洗完了,再塗上今年特製的玫瑰花香味的潤膚霜,穿好衣服,擦乾頭髮,樂呵呵提著籃子回到家。

  何田推開門,「易弦你也去洗……」

  她看看桌子上的蛋糕和小蠟燭,愣住了。

  易弦本來笑眯眯的,等了一會兒,看何田還是呆呆站在那兒,趕快把她拉到桌子前按著她坐下,「生日快樂呀,何田。」

  何田盯著那個賣相很普通甚至還有點歪斜的小蛋糕,還有蛋糕上那根小小的粉紅色蠟燭,再抬頭看看微笑的易弦,小嘴一撇,哭了。

  易弦在何田進來之前早就想像過很多次她會有什麼反應,是會開心地跳起來,還是會感動地撲他懷裡抱著他臉頰啾啾啾?還是會「哇」一聲,然後傻樂半天?但是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嗚嗚地哭起來,哭得小麥都慌了,從桌子下爬出來趴著她的膝蓋,跟她一起嗚嗚嗚地叫。

  易弦摸摸何田的腦袋,「你哭什麼呀?你不高興麼?」

  何田嗯嗯嗚嗚地哭著,使勁點點頭,斷斷續續地說,「高……高興的。」

  「那你哭什麼呀?」易弦哭笑不得,坐在何田身邊,捏捏她鼻子,「先許個願,吹蠟燭,然後切蛋糕。」

  何田「嗷嗚」一聲,抱住易弦的脖子,哭得更厲害了。

  易弦拍拍她脊背,又摸摸她還有點濕的頭髮,「你是怎麼了?」

  何田把包頭髮的布巾拽下來,胡亂擦擦臉,哽咽著,「我是……沒想到。」

  她忽然又破涕而笑,指指小蠟燭,問易弦,「你什麼時候準備的?」

  「蠟燭是第二次去春天集市的時候就買了!」易弦終於可以小得意一下了,這才是他期待的反應啊,「蛋糕是你剛才洗澡的時候做的。做的有點急,可能不太好吃。」

  去年何田生日的那一天,她並沒任何慶祝,只是在記事本上寫了幾筆。

  易弦那時剛來到不過三個月,當時看出來她心情不好,並沒敢問,很久之後才知道那天是她生日。

  「你那時候說,如果生日沒有家人慶祝,也就不用過了……」易弦接過何田手裡的布巾,給她擦擦眼淚,「你現在有家人了。」

  何田一聽這話,抱著易弦又是一陣大哭,她哭了幾聲,又哈哈大笑,轉眼間想到了早已逝去的父母,爺爺奶奶,想到他們沒能看到易弦,又是一陣酸楚,又開始掉淚。

  這短短的幾分鐘裡,何田的情緒就像坐了過山車,驚訝,喜悅,感動,酸楚……全攪和在一起了,易弦催她許願時,她吸吸鼻子,「我該許什麼願呢?」

  易弦笑,「許你自己想要的願望啊!問我幹什麼?」

  何田閉上眼睛,雙手交握,虔誠地許了願,吹滅蠟燭。

  屋子裡點著兩盞小油燈,光線柔和,何田情緒又正激動,再配上易弦那麼漂亮的臉,哪還會嫌棄他倉促間偷偷做的蛋糕不夠蓬鬆又太甜呢。

  兩個人甜蜜蜜吃了蛋糕,何田在易弦腮邊重重親一下。

  等易弦洗了澡,何田也做好晚飯。

  易弦本來是想,今天何田過生日,讓她好好休息,他來做飯,所以早早地處理好了食材,沒想到何田手很快,在他洗澡的時候就把幾個菜做好了。

  兩人一起開開心心吃完飯,又一起開開心心編了會兒草籃子。

  臨睡時,兩人到了棚板上,易弦笑嘻嘻打開自己的衣箱,遞給何田一個小竹盒子,「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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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第二個冬天 第八十七章 身世

  何田沒想到竟然還有禮物!

  她笑眯眯打開盒子蓋,先看到幾片紅葉,全是易弦秋天時撿的。

  何田笑,「原來那時候你是在準備這個呀!」

  「嗯。我本來是做張賀卡的,可是沒有紙,就只好用紅葉了。」紅葉上寫著祝詞,字跡雋秀。墨是易弦從熏肉小屋裡收集的松枝油墨。

  何田掀起一片一片紅葉,一邊笑一邊看,以為這就完了,沒想到最後一片紅葉下面,藏著一件髮飾。

  那是條絲綢髮帶,上面綴著兩朵小巧可愛的玫瑰花,花朵的花瓣也是同樣的綢子做的,這紅色的綢子不知是怎麼織成的,質地厚實,顏色鮮豔,在燈光下閃著點點金光。

  何田小心把髮飾從盒子裡拿出來,美滋滋地放在手裡欣賞了好一會兒,然後想到,等等,這髮飾的布料怎麼有點眼熟啊?

  「哎呀!這是你那件斗篷上的布!」

  何田頓時覺得手裡捧的髮飾燙手了,她趕緊拉開衣箱要去看那件金貴的衣服給弄成什麼樣了,易弦還在笑,「你送我的又是貂皮坎肩,又是皮手套皮鞋,有夾層的外套,我還沒學會做這些,只能給你做個小玩意。」

  何田把那件衣服抖開,一看,還好,衣服沒被易弦剪出幾個大洞,只少了帶子。

  她鬆口氣,埋怨易弦,「幸虧你沒學會做衣服呢,不然是不是還要把整塊布給剪下來啊?」

  「……」易弦沒敢說,他當初確實是想給何田做條裙子的,後來一是裙子工程太大,暗中行動難保不提前暴露,就沒驚喜了。而且,做裙子?他從小到大都沒做過衣服,這時要做條裙子,談何容易啊!

  易弦在做自己不擅長的事時一向謹慎。

  他先偷偷翻出自己當時穿著的絲綢棉衣,把衣服裡面的布料拆開,試著剪了一下,失敗!完全的失敗!

  他看何田裁衣服時非常輕鬆,沒想到自己一上手,根本不成,現在還團成一團塞在衣箱裡面呢。

  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做點自己能幹成的吧。

  於是,他就想到了把衣帶剪下來,做了個髮飾。

  這次易弦不敢再托大了,沒敢再直接把布面給剪下來,先拆下斗篷領口兩條繫帶,先用樹葉實驗了幾次後才敢動剪子。

  一條繫帶剪下一半,剪成若干三角形的小塊,縫上邊,中間掐一下一針縫緊,就是一個小花瓣,五個小花瓣縫在一起,就是一朵小花的樣子了,再做兩層大的花瓣,三層花瓣錯開縫好,就是一朵玫瑰花的樣子了,再將一條細小的布條拈成一股,縫成花蕊,剩下的繫帶和另一條繫帶縫合,花朵綴在拼縫上,既可以當髮飾,也可以當頸巾。

  易弦手巧的程度和何田其實不相上下,但是,巧的方向完全不同,這些活兒要是讓何田來做,一會兒就完成了,可是易弦偷偷摸摸的,從夏天就開始,幾遇挫折,手指被針紮了不知道多少次,一直做到前幾天才做好。

  不過,幸好,何田見到最後的成品非常喜歡,把兩盞油燈都點上,對著小鏡子臭美了半天。

  她摟著易弦,捧著他的臉又吧唧親一下,「這個生日我過得很開心。」

  何田想到上次在狩獵小屋,她去巡視陷阱,回到小屋正撞上易弦往懷裡藏東西,可能就是在做這個髮飾,一問,果然如此。

  易弦說起還揉揉肚子,「我急著要藏起來,還被針狠狠紮了一下。」

  何田噗嗤一笑,「你才笨笨呢。非要搞什麼驚喜。再說了,你用棉布做也行啊,我們買了那麼多棉布。」

  易弦搖頭,「春天買布的時候我看了一圈,沒找到合適的布,也沒看到合適的東西,所以才想著給你親手做點什麼。」

  兩人柔情蜜意了好一會兒,蓋上被子,何田說,「你什麼時候過生日啊?到時候我也給你慶祝。」

  沒想到,提到這個,易弦很是悵然。

  他沉默著,何田看著他的側臉,輕輕握住他一隻手。

  易弦歎口氣,摟著何田,把臉靠在她肩頭,又沉默了一陣,輕聲說,「我從前……住在臨江城。你應該早就猜到了吧?對,就是河流下游那個種稻子的城。我從小被城主收養,他告訴我,他是我父母生前好友。他沒有子女,收養了五個孩子,對我最好……」

  他輕輕笑了一聲,「至少,不管是別人看來,還是我自己覺著,都知道他對我和對其他的養子是不同的。別的兄弟如果做了錯事,或是功課做的不好,都會有師傅教訓,我,不僅會有師傅教訓,不管他多忙,都會親自問我,教我,罰我。他給我的衣食供應,玩物器具,全是最好的。男孩子哪有不淘氣打架的,每次我和其他兄弟動手,他都偏向我,所以,也一直有傳言,說我是他的私生子。」

  「我問過他,我父母是怎麼死的……」

  易弦聲音依然平靜,可不知為什麼,何田覺得心裡酸酸涼涼的。

  「他從來的說法都是一樣的,我父母是被臨城城主所害。那個城你也知道,就是種麥子的城。叫雙葉城。」

  何田和易弦這時都只穿著單衣,她感到自己肩上微微潤濕,心裡不由大驚——易弦竟然在哭。

  她一時不知該怎麼安慰他,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雙葉城在臨江城的下游,相去不到一百公里。我從沒想過他會騙我……見過我長相的人也不少,可是竟然從來沒人在我面前流露出什麼……」

  易弦又笑了幾聲,這次笑意更冷,「或許其實是有的,只是我再也想不到。」

  「兩座城一直很和睦,據說,兩城城主從前還是好友,可後來不知為什麼鬧翻了,一連二十幾年不再見面。我也問過他,他只說,雙葉城主對不起他。雖然兩城城主交惡,但兩座城市仍然互不侵犯。」

  「不過,三年前,我們跟他們因為一片土地起了糾紛,從此打來打去,漸漸有了要爭個你死我活的勢頭。去年秋天,他讓二哥帶上我,還有一批死士,潛伏在雙葉城主的獵場——」

  何田聽到這兒,已經預感到有些不詳,果然,易弦說,「刺殺非常成功。應該說,太成功了,雙葉城的城主見到我時,完全愣住了,我也立即察覺了不對。太像了,太像了,他當時一定也是這麼想的吧?我心裡有了猶豫,出手就慢了,二哥一刀刺進城主的胸口……他到死時,還在看著我,眼中流淚……」

  易弦的語氣十分平淡,像是在講一個別人的故事,這故事也並不精彩,只不過,他講這故事時,用的是「我」的視角。

  「我裝作若無其事,和二哥一起回了城。果然,在回城的路上,二哥要殺我。到了這時候,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可是我不願意信。我潛入城主的府邸,我要親口問他。」

  他這時忽然換了語氣,聲音冷峻,隱隱有些顫抖——「義父,雙葉城的城主,為什麼長得和我這麼像?」

  「他見到我,又驚又怕,隨即又露出很快意的神色,他問我,『小弦,你二哥呢?已經被你殺了吧?你既然殺了他,還有膽量跑來?你可真膽大,又幼稚。你還有什麼想不通的?沒錯,就像你想的那樣,雙葉城主易冉才是你親生父親!你是他的私生子!』

  他轉述這番話時,語氣陰沉中帶著得意,『他對不起我!我買通一夥強盜,殺了他愛的女人,放火燒了房子,裡面放了具童屍,他以為你死了,卻不知道我把你從小嬰兒的時候偷來,放在自己身邊!我像養親兒子一樣養大你,教你各種手段,呵呵,我為什麼費這麼多事?當然是要你親手殺了你父親!就算你失手,他看到你的樣子,再想到我的手段,死的時候一定很難過吧?哈哈,哈哈。小弦,你告訴我,他見到你的臉時,是不是又震驚又難過?』」

  易弦說這段時,「哈哈」「哈哈」那兩聲笑慘然到極點,何田聽到他義父這些手段早就不寒而慄,現在更是心疼得無以復加,想要安慰他,又能說什麼呢?只好抱緊他。

  「他大概是想看我痛徹心扉的樣子,他籌劃這麼久,養我二十年,當然不想只用我一次就丟掉,說不定,以後還得多拿我取樂幾次才覺得划算,只是啊,義父,你把我教的太好了……我當即殺了他。他當時的表情……先是非常震驚,然後,竟彷彿是開心和快慰?唉,我也不確定。也許是我看錯了。畢竟,人頭掉在地上,只有那幾秒鐘還能做出表情。也沒醫學研究說那時候的表情是出自內心,還是不自覺的抽搐。」

  易弦說這段話時,先是有些迷惘,漸漸的,語氣又歸於平靜。

  易弦又沉默了好久,輕輕抬頭,和何田對視著,「所以,你看,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什麼時候,因為我過去二十年一直生活在謊言裡。我的親人全因為我死了,養我長大的人被我親手所殺。」

  「你覺著我聰明,可我活了二十年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我被殺害我父母的人養大,還一度想著,要是他是我親生父親多好啊……何田,我就是這麼個糊塗的人,你還喜歡我嗎?」

  何田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嘩嘩地流,用力摟住易弦頭頸,哽咽說,「嗯。還喜歡的。我喜歡你,從來不是因為你有多聰明。你手笨笨的,第一次編草鞋的時候我真怕你會把草鞋底扔到地上跳起來踩兩下,還有,你每次生火被煙嗆得直咳嗽的樣子我也特別喜歡。你這麼笨笨的,要是沒有我照顧,你在林子裡可怎麼辦啊?」

  她止住眼淚,小手捧著他的臉對他笑,「沒關係。以後你就和我同一天生日吧。這樣,還能省下一個蛋糕呢。」

  易弦嘴唇動了動,半晌,輕輕說,「我做那個蛋糕真不太好吃,我吃到一大塊黏黏的硬塊,沒敢吭聲。」

  何田眼中淚光瑩然,微笑說,「其實我也吃到一塊硬塊。」

  要睡著前,何田握著易弦的手,小聲說,「你不想再見那些人,不想再去那些地方,我們就不去。萬一哪天你想回去看看,我也會陪著你去的。」

  易弦沒說話,只用力握一握何田的手。

  這一夜,易弦睡得很安穩,大概是終於吐露了自己的身世。自從殺出臨江城後,這些事,這些話一直藏在他心底。

  當時他冒著風雪一路上山時,心底未必是沒有自尋死路的念頭。

  遭遇風雪時,他是能看到何田家的方向似乎有炊煙的,可他當時再也不想從雪地裡抬起腳了,也感覺不到寒冷了,只想靠在樹上,就這麼睡一覺。

  睡著之後,再也沒有什麼仇殺恩怨,再也不用受心靈折磨。

  可萬萬沒想到,恍惚間,他看到一個騎著白鹿而來的小天使。

  這個臉龐粉粉的眼睛圓圓的小天使救活了他,收留他,教他捕魚,打獵,鑿冰取水,編草鞋,製皮草,燒陶器,種植糧食蔬菜。

  要是在一年之前,易弦一定會對這樣的生活嗤之以鼻,這不就是山野村夫過的日子麼?整天奔波就是為了三餐一宿,這樣的生活,和自然中的動物有什麼區別?那些飛禽走獸不也是這樣?

  並不是。

  他想起開蒙時念的詩句,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這種生活平淡麼?

  也許。

  但是,這種生活快樂麼?

  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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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第二個冬天 第八十八章 水晶蒸餃和焦糖布丁

  何田生日之後,又過一周,就要冬至了。

  冬至前的一周,是一年中日照時間最短的。

  冬至過後,日照就會漸漸變長,雖然還會經歷一次新年前的暴風雪,但是冬季最難熬的時候已經快結束了。

  每年冬至,何田家都要吃餃子,今年,何田打算做點跟往年不太一樣的餃子。

  傳統的餃子當然也要有,因為有豬肉和白菜,何田做了豬肉白菜餡兒,和易弦包了一盤胖乎乎白嫩嫩的小船似的餃子,放在門廊上凍硬。

  然後,她重新和麵揉麵皮。

  這次的麵皮一點麵粉也沒用,先在面盆中放一杯紅薯澱粉,加滾水調勻,再慢慢加入一份土豆澱粉,攪拌之後,麵團漸漸涼了些,就可以用手揉了。這兩種澱粉揉出的麵團比普通麵粉揉的麵團更加勻淨細膩。

  易弦好奇,「這個皮和普通餃子皮看起來沒什麼區別啊。」

  何田故作高深,「只是暫時沒什麼區別,等著瞧吧。哼哼。」

  揉好了麵團,暫時放在一邊醒著,何田開始調餡兒。

  她昨天就泡了一把玉米粒,現在玉米粒已經泡軟了,放在一隻小碗裡上蒸籠蒸著。同時,何田讓易弦把一條滑動的魚剔出魚排,剁成泥,還過篩了一次,又讓他剁了一顆胡蘿蔔,胡蘿蔔就沒魚肉剁得那麼細了。

  這時玉米粒也蒸好了,等它們放涼,何田又和易弦把玉米粒根部的硬結都掐掉,稍微切碎些,和魚肉、胡蘿蔔混在一起,再拔兩根種在家中的小蔥切碎了,加一點薑,放上糖鹽調味,攪勻成餡兒。

  這時麵團也醒好了,揉成長條,切成小塊,壓扁,擀圓,包上餡兒。

  到這一步,這個餃子和正常小餃子還是沒什麼區別。

  不過,易弦一看何田把餃子一個個放在蒸籠裡,就明白了,「這是蒸餃!」

  何田抿嘴笑,「對啊!」

  小餃子一會兒就蒸熟了,易弦掀開鍋蓋,這才終於看到這鍋餃子和普通餃子有什麼不同——這鍋蒸餃,是半透明的。

  餃子顆顆晶瑩剔透,面皮下黃黃的玉米粒,橙紅的胡蘿蔔,雪白的魚肉和綠色的蔥花,全都能看得見。

  「你都做出水晶溫室了,我也做個水晶餃子。」何田笑眯眯夾出餃子,放在陶盤上。

  這籠蒸餃,賣相奇佳,讓人一看就流口水,味道也很不錯。

  兩種餃子都做好了,吃了飯,何田和易弦又一起做香。

  冬至做的香是為了在新年前夜用的。和去年一樣,用秋天收的冷杉針葉和夏末採集的白鼠尾草製成。

  何田到窩棚裡取了這兩種香料,細細磨碎,加上黏合劑揉成小團,再滴上一滴神秘的粉紅色藥水,跟易弦一起捏成十幾個小圓錐,放在一個小竹匾上晾乾。從今天開始,每天要把竹匾上的小圓錐翻一遍,讓它們均勻晾乾。

  冬至第二天,大暴雪如約而至。

  易弦很擔心鴨兔窩棚承受不住風雪侵襲,何田則更擔心溫室。

  幸好他們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從木屋到鴨兔窩棚、溫室之間的道路上立起兩排木棍,插在雪堆裡,再堆上些雪踩硬,澆上水,木棍就牢牢固定在道路兩邊,直到第二年春天才能開凍。再在木棍之間拴上粗繩,這樣,即使風雪再大,握著繩子前進,就不至於迷路。

  雖然去年已經見識過一次暴風雪的威力了,見到漫天不間斷的雪花時,易弦仍然感到震撼。

  雪花在降落的途中凍結在一起,再被狂風吹動,打在人頭上時,即使戴著厚厚的毛皮帽子,仍然會覺得頭皮發麻。視野之內,所能看到的只是一片灰白色,從一點走到另一點,彷彿要穿過無數層冰冷雪花串成的珠簾,一層又一層。

  雪花落在衣服上,會發出「啪嗒啪嗒」的輕響,進入室內後,抖抖衣服,身上的雪落在地上,立刻浸潤一塊地板。

  就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何田和易弦養了幾個月的兔兔們給了他們一個驚喜。

  說是驚喜,在何田看來簡直就是麻煩。

  他們一早去放飼料加柴火,清理糞便時,易弦怪叫一聲,隨即把何田拉到兔籠邊,興奮地指給她看,「小兔子寶寶!」

  一隻灰兔子生了八個小兔子,有黑白相間的,有黃棕色的,還有全白的,不知道誰是兔子爸爸。

  何田看著這些毛茸茸粉嘟嘟,眼睛還沒睜開的小兔子,感到很無奈。

  不能不管啊,它們畢竟是小生命呢,可是,要怎麼照顧呢?

  他們趕快收拾出一個籠子,把兔媽媽和兔寶寶們移到這個籠子裡。

  易弦還特意在籠子裡放了一截粗大的竹筒,還有幾根小樹枝,鋸末和刨花。

  到了傍晚,他們再去看時,兔媽媽已經很精明地在大竹筒裡做了窩,它叼了乾草、棉絮、刨花什麼的墊在竹筒裡,它的小兔子們全部很暖和地縮在裡面。

  易弦正滿臉慈愛地微笑,就聽見何田陰惻惻地說,「你天天來看兔子,就沒看出來哪隻兔子懷孕了?」

  「呃……」

  何田一向嫌兔子臭,只給它們餵食,清理糞便,從來不會像易弦那樣抱著每個兔子摸摸看看,檢查它們腳丫有沒有爛,牙齒的狀況如何,身上有沒有被同伴咬出的傷口。

  她一看易弦那表情,就明白了,沒好氣地掀開兔籠蓋子,把那幾隻公兔子挨個拎出來,「剛好快過年了,殺了吃肉吧。」

  易弦不願意,又一個一個把兔子放進籠子裡,「過了冬天再殺嘛,現在又不缺肉。之前我要獵鹿你是怎麼勸我的?」

  「哼。等到春天?你的窩棚別住不下就好。」何田嘟著嘴,先回家了。

  過了一會兒,易弦跑回家,討好地對她笑,「到了春天,咱們就散養兔子,好不好?你不喜歡它們,主要是因為嫌它們臭,對不對?我蓋一個兔舍,一半是圍欄,一半是小房子,天氣暖和的時候讓它們自己找東西吃,自己處理便便。」

  何田這才氣順了點兒,加一句,「要是跑丟了就不許再養了。」

  「好。」

  兩天後,兔子們又給何田驚喜了。

  這次,易弦沒敢再歡天喜地拉著何田去看新出生的兔寶寶了,而是,略帶諂媚地笑著,「那個……我再去拿兩個籠子。」

  安置好兩隻新手兔媽媽和它們的寶寶,何田感到心累。夏天,我抓了幾隻兔子,是當儲備糧的,幾個月過去了,一隻沒吃,兔子的數量翻了三番。

  不管怎樣,家中養的動物生小崽總歸是吉兆,而且馬上又要過新年了。何田看得出易弦是真心喜歡養小動物,雖然還是對兔子只增不減感到憂慮,也沒再說什麼。

  大暴雪接連下了幾天,終於在新年前一天停了。

  雪停了,天卻沒晴。一樣陰沉沉的。即使在正午,也看不到太陽。

  這場大暴雪帶來的積雪厚度接近一米,經常往返的道路上還好,不常去的幾個窩棚前,積雪太厚,重新開闢道路時,雪凍得很硬,實在無法用木鏟推起,道路也變得像個壕溝,還得像翻牆一樣爬出,把大米牽來,套上木耙,借助畜力才把挖出的雪塊給運走。

  河上的冰洞也重新凍上了。

  推開上面覆蓋的雪,只露出一個淺淺的凹槽。

  何田用鋪路剩下的粗草繩蘸上油脂,像盤蚊香一樣放在冰洞凹槽裡,點燃,加上幾塊木柴,從天剛亮燒到中午,再和易弦重新鑿開冰洞,打了水回家。

  到了新年前一天,何田和易弦又好好洗了個澡,家中也早已打掃得乾乾淨淨,易弦還給大米和小麥一人做了一條紮花的棉布項圈(全是給何田做髮帶時的試驗品),何田一看,就又找了點碎花布,給小麥的狗窩也做了些裝飾,再結幾朵布花,掛在門口的棉簾子上。這麼一看,頗有節日氣氛。

  今年的年夜飯,比去年更加豐盛了。

  單是甜品就有三樣,櫻桃果凍,焦糖布丁,還有熱騰騰的果仁豆沙糯米飯。

  在做布丁之前,易弦覺得這款甜品是很高級的,做法一定很複雜,而且肯定還用了許多他們沒有的食材,何田沒吃過焦糖布丁,但是仔細聽了易弦對布丁味道、口感、質地的描述後,果斷認為這其實就是一種比較花俏的甜燉蛋,沒那麼了不起。

  易弦不自信,「布丁是有奶味的,肯定放了淡奶油之類的材料,我們連牛奶都沒。」

  何田說,「可我們有煉乳罐頭!」秋季集市她用兩條魚排換了兩罐煉乳罐頭。

  易弦還是不自信,「布丁上有焦糖!」

  何田說,「焦糖,我知道,就是在糖裡加點水,然後把糖熬成焦黃色的糖漿。」

  易弦依然不自信,「布丁光滑柔膩,一個毛孔都沒有,又軟又有彈性,輕輕用手指推一下會dui~dui~地晃動的,用力一吸就……」

  這次,他還沒具體描述完畢,臉上被何田拍了一巴掌。

  「哎呀!」他捂著臉笑「你幹嘛打我?」

  何田小臉通紅,瞪他一眼,哼了一聲,「去拿四個帶蓋的小碗,洗淨擦乾,碗裡塗上油。」

  易弦準備好碗,何田煮上焦糖。

  她找了一個很小的小鐵鍋,像是用鐵罐頭桶改造成的,鍋裡倒進小半杯白砂糖,加了幾勺水,讓水剛好能把所有糖浸濕,然後就開始加熱。一邊加熱,一邊用筷子輕輕攪動,鍋裡的糖很快開始咕嘟咕嘟冒泡了,咕嘟了一會兒,就像她說的,變色了。先由雪白變得微黃,然後又變成棕色,緊接著,棕色中有一點點發紅了,何田又往鍋裡加入一些水,這下鍋子沸騰了,屋子裡彌散著極濃烈的香甜味。

  「這個氣味和你說的焦糖一樣麼?」何田對易弦挑挑眉笑,把鍋子裡的糖漿倒進四個小蓋碗裡。她沒倒很多,而是按易弦的描述,剛剛蓋住碗底,大約兩三釐米厚,就停住了。她準備的焦糖,四個蓋碗剛好倒完。

  現在開始準備布丁了。

  何田打了六粒鴨蛋,取出蛋黃,放在一個大碗裡,先加上砂糖,攪勻,再倒小半杯煉乳,加一點水稀釋,輕輕攪勻後靜置一會兒,等氣泡都散了,再慢慢加進蛋液裡,加一點,攪拌一會兒,再加一點,繼續攪拌。

  攪拌蛋液的時候,她沒用竹子做的打蛋器,而是用了一把竹刀,像拌麵粉那樣輕輕地攪,儘量不讓蛋液起泡。

  易弦所說的「一個毛孔都沒有」的質地,就是沒有氣泡。

  蛋液攪好之後,緩緩倒進四個小蓋碗裡,然後,蓋上蓋子,就可以上鍋蒸了。

  為了不讓空氣進入蓋碗,何田揉了些麵糊,封在蓋碗蓋子的邊緣。

  蓋碗從拿起到放進蒸籠裡,全都要輕輕的。因為晃動也會產生氣泡。

  然後,小火慢蒸。

  蒸了十幾分鐘後,易弦就問,「可以了吧?」

  何田搖頭,「還要再蒸十幾分鐘。你放心吧,我沒吃過布丁,可是我小時候吃過甜燉蛋,燉蛋要想質地細膩沒有氣泡,就要小火慢慢地蒸,蒸上半個小時就差不多了。」

  事實證明,何田說得對。

  布丁蒸好之後,她也沒急著打開蓋子,而是把小蓋碗全都放在窗臺下放涼。

  又等了快一個小時,裝布丁的碗徹底涼了,何田讓易弦取來四個小盤子,撕開封印蓋碗的麵團,掀開蓋子,碗裡的布丁看起來似模似樣,完全沒有一個氣泡,表面光滑細膩如凝脂。

  何田用一把刀刃非常薄的小刀,沿著蓋碗壁小心劃了一圈,再將盤子扣在碗上,端起碗,按住盤子,翻轉,放在桌上輕輕一磕,布丁還沒出來,焦糖汁先流出來了,之後,提起蓋碗,滑嫩嫩的焦糖布丁就Duang~Duang顫巍巍地和大家見面了!

  嫩黃色的布丁頭上戴著焦糖色的小扁帽子,散發香甜的氣味。

  何田和易弦相視一笑,一起拿起小勺子挖了一塊布丁放入口中——

  「唔……」

  「怎麼樣?是你說的味道麼?」

  「非常好吃!」

  「呵呵,我都說了,就是花俏一點的甜燉蛋而已,難不倒我。」

  先一人吃了一個布丁,剩下的兩個,和其他菜品一起擺在桌上。

  今年的年夜飯大多是用從溫室裡採的新鮮蔬菜做的,主菜有兩個,豌豆莢炒臘腸片,甜椒炒魚片。此外,易弦還用一個大盤子裝上蘋果和一把青豆,幾根豆角,和半顆切開的小白菜,這一盤,只是擺著欣賞的。溫室裡種出的新鮮蔬菜啊!多麼難得。

  年夜飯開飯之前,何田拿了三顆圓錐形的香放在裝著細沙的盤子裡點燃,放在豐盛的飯菜邊上,和易弦一起站在桌邊默默祝禱。

  淡粉色的香煙和熱騰騰的飯菜香氣一同嫋嫋上升,何田雙手合十,偷偷睜開一隻眼睛看向易弦,他像是和她心有靈犀,也正睜著一隻眼睛看她,他對她眨眨眼,微笑一下,又閉上眼睛。

  「我現在,很幸福。」

  窗外又靜靜飄起雪,新的一年悄無聲息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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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23 11:22:43 |只看該作者
卷六 第二個冬天 第八十九章 各種丸子

  新年之後,彷彿是要提前宣告春天將近,一連幾天天氣都十分好。

  天空晴朗得一絲雲彩都沒有,藍得近乎透明。

  不過,每當太陽落下,就會悄悄飄起雪花。

  何田和易弦再次去了河對岸的狩獵小屋。

  一周沒來,他們得趕快清理好小屋房頂和道路上積雪。

  讓何田意外的是,在大暴雪時期,竟然還有貂作死地跑來吃陷阱中的誘餌。這兩隻貂鼠被發現時,身體上覆蓋著一層一層的積雪,凍成了一個大冰坨,只有被松樹枝壓住的地方還露著皮毛。

  何田把它們從陷阱上取下來,小聲說,「謝謝你們給我帶來的財富。我會善用的。」

  經歷過大暴雪之後,貂鼠們都很饑餓,爭先恐後地跑進了陷阱。

  易弦跟何田收好貂鼠,拆掉了陷阱。

  這次返回之後,他們今年冬季不打算再捕貂了。

  何田說的「貂鼠七年多七年少」可能是真的。去年冬天,從十月底到二月中旬,三四個月的時間,他們收穫了四百張貂皮,而今年,現在不過才一月初,他們已經有近五百張貂皮了。

  不過,多的是他們這邊,少的是察普家的獵場。

  不知道是因為糧食不足所以捕貂的準備也做得不好,還是他們家的人就是不擅長捕貂,要麼就是純粹的運氣問題,察普一家在何田一家的幫助下,不用擔心餓肚子了,但是依然高興不起來啊。

  他們今年到現在才捕到差不多兩百隻貂鼠。

  察普老爹又來借糧的時候還試探過,想知道他們捕貂捕得怎麼樣,易弦也學著他愁眉苦臉,反問他,「您人老經驗多,是不是今年冬天來得早,把貂都凍死了?往年有這樣過麼?」

  察普老爹當即心情就好了不少,再一想,對啊,他家獵場抓不到貂,兩家獵場挨著,何田家又能好到哪兒去呢?再說了,何田家現在雖然是有兩個壯勞力了,可她男人一看就不是在山裡長大的,恐怕是從城市跑來的逃兵還是什麼,何田今年也就剛二十,就算再厲害,她帶著一個生手,能好到哪兒去。

  看到鄰居比自己還慘,雖然自己的慘狀沒得到任何改善,可是心裡不知為什麼就舒服了好多。

  何田和易弦打掃好四間小屋,回到河對岸的家中,又去了一次這邊獵場的小屋,拆下陷阱,整理完畢,清點今年收穫的貂皮。

  回到家後的幾天,他們一直在家中清理貂皮。這次收穫的幾張貂皮掛在樺木板上晾乾,之前收到的從木板上取下來,小心翻面,用豬鬃梳子梳到毛光油亮,再按顏色大小分類,收進樟木箱子中。

  接下來,他們就要去溫泉山谷收集火山灰和石材了。

  按照易弦的構想,借助察普家兩兄弟的勞力,要建一座新房子最少也需要六周的時間。

  但是,如果提前準備好大部分建築材料,真正的建造時間可以大大縮短。

  所以,混凝土預製的各種建築材料必不可少。

  除了火山灰,他們還要從火山下選取一些石材一起帶回來,以便攪成質地和用途不同的水泥。

  何田對古羅馬帝國的瞭解僅限於幾個有名的皇帝的功績或暴行,對於那些標誌性建築的樣子也僅是知道,但易弦不同,他小時候有段時間對古羅馬的建築非常著迷,找了很多有關的書籍看,還親手用相同的方法和類似的材料建過幾個縮小模型。

  他知道混合不同用途水泥所需要的比例和凝固時間,再回憶一下上次去火山採集硫磺礦石時的經歷,還有附近河灘上砂礫中見到的各種細小岩石顆粒,易弦決定,他們至少要往返兩次。

  除了火山灰,還要收集玄武岩碎石,浮石,還有火山玻璃碎石。

  至於怎麼建新屋子,他也胸有成竹。

  「我看過工匠建地暖屋子,煙道上面鋪的是玄武岩石板。不過,採石勞民傷財,又很慢,我們就不用天然石頭了,用水泥混合玄武岩碎粒做成石板,效果應該差不多。」

  何田不想潑他冷水,可目前依然不敢太樂觀,「要是下雨了,會對混凝土的凝固有影響嗎?一塊石板有多重?怎麼搬運?需要多少塊?木材呢?」

  易弦畢竟沒建過一座真正的房子,但是,他絕不能在何田面前露怯,「別擔心,大不了,我們建好最重要的部分——地板、外牆和房頂,裡面的分隔慢慢來。不過,今年春天一定要多收些木材才行。」

  「希望上游那片雲杉林能有更多樹倒下來吧。」何田倒不擔心木材的事,那片雲杉林在新老交替,長得太過繁茂,就會有老樹倒下,慢慢再長出新樹,秋天他們還專門砍倒了幾棵樹。她比較擔心的還是勞動力問題,「察普家兩兄弟到時候要是只出工不出力怎麼辦?或者他們乾脆不來怎麼辦?」

  「我有辦法治他們。」易弦輕輕一笑,「就像你使喚大米推洗衣機,推攪拌機的時候一樣,你在它頭上掛了根它一直吃不到的胡蘿蔔,對吧?有時候你還得輕輕抽它幾下。人也是一樣的,要恩威並施。要是幫我們蓋房子比他們在家種地打獵更有好處,他們肯定願意來的。」

  何田還是沒什麼信心,「唉,別說今年夏天蓋房子了,我都擔心我們去火山這幾天,他們來照顧鴨子兔子,會搞什麼事。別等我們一回來,發現收好的貂皮都被他們拿走了,地窖裡的食物給洗劫一空,還順手一把火燒了我們房子。」

  易弦揉揉何田腦袋,「你這就是杞人憂天了。他們有這個心,也得想想這麼幹的後果。還沒開春呢,就算他們搶走了貂皮也沒處賣,他們又缺槍少彈藥的,又只有那麼幾個落腳的地方,我們回來殺上門,他們還不是白忙一場,還把自己搭上了?」

  何田搖頭,依然不樂觀,「他們要是能想到這些,也不會至於為了化凍豬肉在地上直接生火,結果雪化了流了一地窖水,把過冬糧都給弄發黴了。」

  何田這話給易弦提了個醒。蠢人,有時候就得多敲打。

  隔天又到了察普家來取糧的日子,易弦就警告了察普兄弟一番,結果,一看兄弟倆賊眉鼠眼又是害怕又恍然大悟的樣子,易弦氣得直接在他們倆肚子上又一人一拳。

  還真讓何田說中了。

  這兄弟倆在易弦說了他和何田要外出一周,讓他們在中間來一次,清理鴨兔糞便,給投食機加上糧草,當時沒動什麼心思,過後不久就想到,哎呀,這是個好機會啊!就算何田他們今年也沒收到太多貂皮,可是把他們收的拿走,那不就美滋滋?

  嗯,反正沒人在家,等他們走的第一天,我們就來,把地窖裡的食物也搬走!

  倆蠢蛋挨了一頓爆錘和臭駡後才想到,對啊,就算拿走了人家的貂皮食物,跑掉了和尚還跑得了廟麼?這大冬天的,往哪兒跑呢?

  到了這時,易弦也對自己的建房計劃不像原先那麼自信了。這樣兩個蠢貨,要是完全沒腦子,只聽指揮還好,萬一要是用他們的蠢腦子想起什麼,為了省事省力氣,壞了大事,可怎麼辦?

  嗯……得把他們修理得更聽話才行。

  送走倆蠢蛋,何田和易弦準備起出行所需的食物和各種裝備。

  去年做的防毒面具還很結實,今年也帶上。雖然收集火山灰和各種石材不用爬到火山上了,但是有備無患。

  搭帳篷的油布、竹竿全部檢查一遍。

  保暖用的睡袋、被褥也都打理好。因為秋季集市上又換了幾張很好的狼皮,何田狼皮兩張兩張對著縫在一起,做了兩個狼皮睡袋,裡面是毛外面是皮,一鑽進去暖暖的。

  還要帶上些木柴,以備不時之需。雖然在林子中應該也能找到乾柴,但是萬一呢?

  此外,鍋碗瓢盆水桶也得拿一套,冬天,又是在野外,總不能一直吃冷食和乾糧。

  換洗衣服也得有。

  最重要的行李,就是食物了。

  去年是沒有什麼可選擇的,就帶了乾肉雜米和土豆乾、土豆粉條,今年食材豐富,何田就做了不少半成品。

  臨出發前,何田在大鍋裡添上水,放上兩個蒸籠,一籠是紅薯,一籠是土豆。

  紅薯和土豆蒸熟之後,放涼,剝皮,分別搗成泥。紅薯揉成一個一個小球,放滿一盤,鍋裡加上油,熱了一會兒,何田放進一支筷子,筷子周圍立刻起了一層小氣泡,把一盤丸子倒下去,炸到顆顆金黃,用竹笊籬撈出來,控乾油。

  炸好的紅薯丸子外皮焦焦的,內心卻非常柔軟,金黃色的紅薯肉經過油炸之後,甜度更高,也更香了。

  要不怎麼說「碳水化合物和脂肪的組合是神的食物」呢!

  何田平時不怎麼油炸食物,她覺得很費油。所以每次油炸食物,都會讓這些油發揮全部價值。

  她讓易弦去溫室採了些新鮮的辣椒,紅色的甜椒和青色的尖椒各洗好一些,剁碎備用,之前吃的鹹鴨蛋蛋白也搗碎,和土豆泥混合,也揉成小球,炸成丸子。

  易弦是一向喜歡甜食的,但這個土豆丸子也很合他的口味。土豆丸子比紅薯丸子炸得更輕一些,撈出來之後外皮是微黃的,還能看得到青色紅色的辣椒粒,沒放任何調味料,但鹹蛋白的鹹味全被吸收了,吃起來鹹香可口。

  接下來何田做的幾種丸子全是鹹味的,但是味道口感各不相同。

  她讓易弦拿了一顆大蘿蔔,削皮,刮絲,放在一個大碗裡,加上一勺鹽輕輕揉搓,然後靜置一會兒,倒掉蘿蔔析出的水,擰乾,和上搓碎的麵包屑,也團成丸子油炸。素蘿蔔丸子可以和其他丸子一起加入湯中,或者當麵的澆頭。

  要是再加上些肥肥的肉或是油渣,味道會更好。

  除了蘿蔔丸子,何田還做了白菜、辣椒和肉餡混合的菜肉丸子。

  然後當然少不了各種肉丸子。

  肉丸子當中,易弦和何田都最喜歡一種加了魚鰾。新鮮魚鰾剁碎後,混入肉餡兒,丸子就變得更加有彈性。

  做完一大堆丸子,還剩下一些魚鰾,何田突發奇想,把魚鰾剁成泥,和上一點魚肉泥和土豆澱粉,揉成麵團,擀成小圓皮,再調好肉餡,包成了小餃子。下鍋一煮,小餃子居然沒散開,一個個白白嫩嫩,小巧可愛。

  易弦最喜歡這種賣相可愛的小巧食物,當即夾起一個,輕輕吹吹,咬一口,肉餡的湯汁鮮美就不必說了,餃子皮又有彈性,又勁道,像是肉,又不是肉的口感,鮮甜滑嫩。

  他趕快餵給何田一個,「我還是第一次吃到餃子皮比肉餡還好吃的餃子!」

  旅途中,如果想要快點吃到熱乎乎的食物,煮開水,下麵,下餃子是最快的,所以何田才做了很多不同口味的丸子,丸子方便攜帶,只要放在湯裡加熱了就能當澆頭了。

  除了丸子、餃子這些半成品,何田還專門用鴨蛋和了麵,做成手擀麵。

  這樣寒冷的天氣,單單是維持生存,一個成年人每天都要消耗最少三千卡路里的熱量,去火山一路奔波,還要在雪林中跋涉,所消耗的體力更多,非常需要補充蛋白質。新鮮的鴨蛋不便攜帶,但是做成半成品就容易帶了。

  用鴨蛋和麵時一滴水也不放,只用攪好的蛋液,和好的麵是一種漂亮的淡黃色,比普通麵條更加勁道。這次何田沒用壓麵機,而是把麵團放在桌子上,用大擀麵杖擀成一個和桌子等寬的大圓麵皮,擀的時候撒上土豆澱粉,麵皮光滑不黏手,圓麵皮疊成一疊,放在案板上,再由易弦操刀,切成細絲,一捲一捲摞在竹匾上,拿到屋子外面放半個小時,凍得硬邦邦的,就能收進存放食物的木盒子裡了。

  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他們在一個晴朗的早上出發了。

  臨走前,易弦把一包糧食吊在屋門前的樹上。這是給察普家準備的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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