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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長安春風 - 《王爺的三寶妻 卷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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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的三寶妻 卷二》作者:長安春風

沈瓊樓覺得自己就是個傻妹子,還是被人賣了都仍傻傻替人數錢的那種,
本以為進豫王府就是避風頭順便當差,沒想到她是一腳踏進了狼窩,
明明是來當女官,接到手頭上的活兒卻跟一家主母管理的事情差不多,
打理王府擴建事宜,勸離王府周邊想訛錢的釘子戶,
就連不願搬遷者搞出的鬧鬼事件,以及陪豫王用膳、談心都歸在她的職責裡,
不過處理王府大小事她可以,但陪伴豫王這事……她著實心累啊,
他話裡話外的調戲讓她忙於應付,時不時的揩她點小油讓她氣惱,
可他表現出來的關懷、扮可憐博得她心軟的舉動,卻又撩得她芳心顫動,
然而有她成了魏王妃又死於後宅爭鬥的三姑姑這個前車之鑒橫亙在前,
面對著他到處斬她桃花、趕蒼蠅,又霸道要求給予回應的行徑,她只能裝傻到底,
很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她的拖字訣被外國使臣來朝給打亂了,
使臣們上趕著送他美人不說,皇帝也來插花,大手一揮讓他自己挑,
儘管他的拒收讓她松了一口氣,但也讓她看清自己的心,
偏偏她家有不挑皇族當女婿的不成文規定,他倆要想修成正果,道阻且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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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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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8 00:12: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第二十一章 揪出盜賣玩具的主謀】
  沈瓊樓這身子十分苦夏,除非在鎮了冰塊的屋子裡,不然在別處稍動一動就要出汗。
  幸好江嬤嬤這時候端了冰鎮過、加了冰糖的綠豆湯過來,她立刻咕嚕咕嚕喝了兩碗還意猶未盡。
  沈老夫人攔住她,「別喝這麼多,等會兒就吃飯了,女孩子不能貪涼,不然小日子的時候有你受的。」
  這點陳氏也贊同,見她戀戀不捨地瞧著空碗,哄著她道:「娘那裡有幾瓶玫瑰滷子,回頭給你拿過來,你要是實在難受,就把滷子兌進牛乳裡,味道也好著呢,只是別喝冰的。」
  正好這時候沈木和沈念文也回來了,沈老夫人便命人抬了張大如意圓桌來,一家人聚到一桌吃飯。
  陳氏大概是談往事起了談興,趁著沈老夫人不注意的時候,一邊布菜一邊斜睨了沈木一眼,慢條斯理地道:「老爺可知道,柳家夫人回京了?」
  沈木本來沒覺得有什麼,卻被她古怪地語氣嗆得咳了一聲,「回京便回京了,你特地跟我說做什麼?」
  陳氏撇了撇嘴道:「沒什麼,只是想著老爺和柳老爺、柳夫人都是舊識,要不要請到家來聚上一聚?」
  沈木這點情商還是有的,這時候同意或者不同意都不好,便轉而道:「你是咱們家的當家夫人,這點小事你看著辦就是了,不過其實也沒什麼必要,我與柳大人並不十分相熟,擺宴的時候下個帖子倒還罷了,特地請來就不必了。」
  陳氏這才放過他,轉頭認真地指揮下人布菜。
  沈家三兄妹對視一眼,低頭默默地吃飯。
  沈瓊樓回來得太早,晚上又沒事做,就鑽進廚房裡想法子炸了些薯片、薯餅之類的東西,準備在王府裡沒事的時候當零嘴吃。
  才炸好的薯片色澤澄黃,趁著還熱的時候撒上把鹽和椒鹽上去,控油之後酥脆非常,她連吃了好幾個才住嘴。
  第二天沈瓊樓便揣了個小包,包裡墊上乾淨的油紙,掛在馬上帶到王府裡。
  她有心請教宋喜怎樣在豫王面前降低存在感,便把才炸好的薯餅、薯片用盤子盛了端過去。
  宋喜老實不客氣地捏了幾個吃了。
  沈瓊樓在宋喜對面坐下,開口問道:「我記得當初來王府之前聽說府裡共有四個長史,如今瞧了才知道就您一個,另外幾位是調任了還是搬遷了?」
  她問的比較委婉,不過宋喜倒回答得很痛快,「三位長史福薄,在蜀地的時候就病逝了。」
  她瞧見沈瓊樓皺眉,頓了一下,又捏了塊薯餅,別有深意地指點道:「聽著是挺嚇人的,但只要別掐尖、別找事、別入上頭的眼,倒也能相安無事。」
  沈瓊樓聽了腦袋直發疼,她就是發愁在豫王跟前存在感太強了,想了想,又問道:「那有什麼法子讓上頭把自己忘了?」
  宋喜默默地瞧了她一眼,就看這幾日豫王對她的榮寵賞識,只怕是入了心裡了,能忘得了才奇怪。要麼一開始就別讓人認識,譬如她,估計豫王現在都不知道她是人是狗。
  她搖著頭,用她輕飄飄、彷彿不著痕跡的聲音道:「豫王並非那等閒散無權的王爺,沈長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與王爺交好,日後豈不是能大有作為,何必這麼杞人憂天呢?」
  沈瓊樓負手而立,學著她二哥的樣子裝模作樣道:「名利於我如浮雲,什麼官場前程,都是過眼雲煙。」
  宋喜瞧了她一眼,並不說話。
  沈瓊樓眨了眨眼,恢復往日的平淡表情,搖頭道:「如豫王這等人物,賞識你的時候可以送你扶搖直上,萬一做了什麼不當的事惹了他的眼,一巴掌也能拍進泥裡,只怕到時候屍骨無存,做人還是穩當點好。」
  這說法宋喜也大為贊同,對她的好感度刷刷刷地往上漲,不過還是攤手,表示愛莫能助,「沈長史說的有理,不過這事在王爺,不在你我啊。」
  沈瓊樓嘆了聲,就見宋喜唰啦唰啦抓了一把薯片,見她看過來,赧然笑道:「早上沒吃飯,勞煩沈長史再給我拿點來。」
  沈瓊樓一聽,默默地又送了不少,順道倒了杯茶水過來。
  要說宋喜這人有兩大特點,一個是沒存在感,就是大活人杵在那,不仔細看也看不見,而且她長史薪俸不高,又沒有賞銀,家裡也不給銀子,所以她另一大特點就是窮,就連官袍都是補救過好幾遍的。
  沈瓊樓感慨了一番就想到自己身上了,人家宋長史雖然窮,但好歹沒外債啊,她這裡不光窮,還欠著一屁股賭債呢。
  唉……她憂鬱地把頭埋在公文裡。
  因現在王府馬上就要擴府,桌上堆積的全是關於擴府的文件,瑣碎如用那種磚瓦比較好,請哪個工匠師傅比較可靠,迷信如找個道士還是和尚來算擴府的黃道吉日,在哪邊建門風水比較好之類的。
  沈瓊樓在長史院子裡待了沒多久就又被叫去正院,這次她就理直氣壯多了,「王爺,臣還有事呢,您若是沒什麼重要吩咐,臣得先回去了。」
  殷卓雍這回倒是沒再說閒話,也不多廢話,指了指桌上的一疊禮單拜帖和名帖等物,問道:「你是京城本地人?」
  沈瓊樓一怔,點頭應了個是。
  殷卓雍一點那沓厚厚的拜帖,「那這些人家想必你都熟識,送禮的,幫我想想回禮;下帖子的也想措辭,都回了。」
  沈瓊樓一聽,訝異地道:「王爺是打算一處人家都不去?」
  殷卓雍瞧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藩王不準和外臣結交。」
  沈瓊樓心裡不信,他才不是那等循規蹈矩的人,把這些都拒了,只怕多半還是看不上人家。她想了想,小聲道:「雖然明面上是有這個規矩,但哪個藩王暗地裡沒和京中人士有聯絡,這種尋常的宴飲不是什麼大事,您把握好分寸就是了。」
  殷卓雍能成這般氣候,在京城裡自有人脈,對這些上趕著的當然不上心,他卻沒想到沈瓊樓會說出這番話來,可謂是真心之言,這是把自己當他的人了?
  他面上不見多餘神色,心裡卻隱約涌出一股歡喜,眼裡泛出笑來,「你對我倒是關心得很。」說著,他悠悠遞來個眼波,「有你在府裡,我怎麼捨得老出去?」
  其實沈瓊樓說完官場潛規則就有點後悔了,聽他說完,更是後悔得腸子都青了,一言不發地低頭看拜帖禮單。
  拜帖倒還罷了,沈瓊樓常聽沈木、沈老夫人閒話,知道哪些人家可以結交,哪些卻污七八糟的千萬別沾染,細細挑出來分類放了,但禮單就相當棘手了。
  用她現代人的眼光也看不出來哪個回禮更好,比如一隻重約四斤的金盆,金光燦燦,肯定是值錢的啊,殷卓雍卻一臉嫌棄地揮手讓人拿下去了。
  再比如一個看起來通體發黑的獸首瑪瑙杯,她覺得這玩意多半不值錢吧,正準備讓人扔庫房裡。
  殷卓雍卻托著下巴把玩了幾下,「這東西雖不算貴重,但也是積年古物了,倒也稱得上精巧。」然後命人備了份價值相差不大的禮物還回去。
  沈瓊樓這樣一番看下來,只覺得審美觀差異太大,她好鬱悶。
  幾個時辰看下來,她算是明白自己實在是沒有半分鑒寶天賦,好在豫王倒也不嫌她笨,調笑完了再點撥兩句。
  這時候兩人共同看著一隻游舫形金簪首,底下別著金扣,既可以當押發,也可以鑲嵌在簪首做裝飾,是用金子鏤空雕琢成船形,上頭雕著的船娘和一位乘船女子,眉目栩栩如生,連衣物飄動的紋路都雕刻出來了,而且整個簪首才不過杏核大小。
  沈瓊樓記得當初課本上學過一篇叫核舟記的課文,沒想到如今真在古代見到這種奇淫技巧了。
  她自信這回看得很準,「這東西想必價值不低。」
  殷卓雍瞥了她一眼,「倒也還罷了,只是樣子新巧些而已。」他忽然瞧見她鬢邊用來固定冠帽的押發是枚銀蝴蝶,蝶翅微顫,輕輕巧巧落在她烏發間,他把玩簪首的手一頓,「這東西是夠精緻了,可惜是給女子用的,送給你玩吧。」說著伸手就要幫她別在發間。
  沈瓊樓下意識地想要推開他的手,卻被他輕輕巧巧箍住手臂,整個人反而動彈不得。
  他一手輕輕拈著簪首,人忽地靠近,輕聲讓她別動,綿長均勻的氣流在她耳邊吹拂著,讓她耳朵不由得顫了顫。
  他細心幫她別好之後,凝視片刻,伸手捻住她耳垂捻弄幾下,聲音低而慵懶,「怎麼不戴耳墜?」
  沈瓊樓黑了臉,「跟您有關係?能不能把手拿開?」
  不料他卻變本加厲地挨近了些,修長的手指輕柔地撫著她整個耳朵,「不過不戴也好,方便。」
  方便個頭!沈瓊樓拚死挪開,找了個離他遠遠的位置坐了,「您還看不看單子?不看我回去了。」
  殷卓雍慢悠悠地收回手,散漫靠在迎枕上,「有,你過來幫忙寫回帖吧。」說著抬手吩咐人把筆墨紙硯呈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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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沈瓊樓猶豫一下,「王爺還是另請高明吧,我的字實在是難登大雅之堂。」她用中性筆寫字倒是好看,可惜一提毛筆就找不到北,被沈老夫人糾正了好久,還是連握筆的姿勢都不怎麼正規。
  殷卓雍挑眉道:「聽說錦川侯一手好字,京中不知道多少人求,你是他女兒,縱然不比他強,也不至於太差吧。」
  沈瓊樓嘆了口氣,「隨娘。」心裡默默向背了黑鍋的陳氏道歉。
  她又摸了摸頭上的純金簪首,小心探問道:「王爺,臣能不能不要這個,把昨個欠下的債務抵了吧?」或者拿去賣了也行啊!
  殷卓雍聞言,淡淡地瞧她一眼,「這東西我要是一天不在你身上看見,你就債務翻倍。」
  這時候陳河過來說些要緊事,殷卓雍問道:「都置辦妥當了?」
  陳河躬身道:「都已經妥當了。」
  殷卓雍頷首道:「去帳上支取二十兩銀子的賞錢,外院的月錢翻倍。」
  殷卓雍雖是府裡唯一的主子,但有總管和各位管事,他不必事事都操心,只用知道結果,再分明了賞罰便是。
  沈瓊樓聽到賞錢兩個字耳朵就豎起來了,殷卓雍瞧她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府裡做事的人,每個月自有月例,可要是做的好了,賞錢遠勝於月例。」
  沈瓊樓追問道:「怎麼才算做的好了?」
  「比如……」他視線在她白嫩的脖頸和丹朱的脣瓣上溜了一圈,看得她縮了縮脖子,才不疾不徐地道:「讓我高興了。」
  沈瓊樓本來想問:「你要怎麼樣才會高興?」但瞧見他的眼神,憑著直覺止住了話頭。
  沈瓊樓本來認定王府長史是份閑差,沒想到今天下午卻陡然忙了起來。
  陳河實在是分身乏術,想到府裡還有兩位長史,便趕過來抓壯丁,拱手道:「兩位長史,咱們各項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已經開始正式擴府,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只是王爺剛來京城,原來王府裡的好些老人都沒帶過來,下頭的又不禁用,所以我腆顏過來請兩位長史幫襯一二。」
  到底是王府總管,這話說的十分漂亮,只是他這邊話還沒說完,那邊宋喜就已經咳得撕心裂肺,「我咳咳……如今年紀大了,咳咳……昨個夜裡著了風寒,也不禁用了,還是請沈長史過去吧,咳咳咳咳咳……」
  沈瓊樓看了,心道:混蛋!剛才是誰看龍陽話本看得興高采烈的?
  好在陳河早已經習慣了她這種不做事不擔責的做派,見她咳得死去活來,無奈地道:「長史好生休養著吧。」說罷,又轉頭看向沈瓊樓,「沈長史,您看……」
  沈瓊樓無語地瞧了眼裝得似模似樣的宋喜,搖頭道:「我隨總管去吧。」
  她隨著陳河去見了幾個管事和泥瓦師傅,所以她一下午聽到最多的話就是——
  「長史,這筐瓦應該放哪?」
  「長史,這堵墻能不能拆?」
  「長史,咱們後院要不要種些名貴花草,再養些仙鶴白鹿?」
  她今天忙到將近傍晚才被恩准回去,回長史院子裡一看,宋喜早就走了,頓時嫉妒得兩眼冒火,出府坐上回家的馬車才琢磨出不對勁來。
  她今天做的活,什麼回禮回帖、采買擴府的物件、分派活計、修整後院,這不都是當家夫人該做的活嗎?她有時候在府裡觀摩陳氏的日常工作,當家夫人的活計差不多就是這些,為什麼都扔到她身上了?
  她扶額琢磨原因,很快想出來了,因為殷卓雍沒娶王妃。
  她鬱悶地捶了捶車板子,恨不得殷卓雍立刻找個人娶了,明天就成親,讓她把手裡堆積如山的事情趕緊甩出去。
  沈瓊樓沒想到這些事只是個開頭,接下來的幾天她忙得腳打後腦杓,幾乎都是擦黑才回府,回去吃了飯、匆匆洗漱完之後就睡了,累得連話都懶得說,而唯一的好處就是這些日子人又瘦下來不少,越發顯得嬌艷明麗。
  她這幾日飯量倍增卻也不長胖,坐在沈老夫人對面,一個人幾乎把一道外酥裡嫩、肉香四溢的葫蘆雞吃掉一半。
  沈老夫人一面說她,「哪家大戶姑娘像你這般胡吃海塞的?在外頭可不興這麼吃,沒得讓人笑話。」說著,一面又悄悄吩咐人再做幾個她素來喜歡的菜端上來,順道往她碗裡夾了筷子清炒的筍片。
  「別光吃肉,小心回頭又吃胖了。你不是說王府清閒嗎,怎麼最近這麼忙?」
  沈瓊樓中午連王府的工作餐都沒顧得上吃,就忙著拆遷王府周圍的民居,她自己都沒發現自己還有工作狂的潛質。
  她費力咽下一口飯才顧得上說話,「皇上下旨說豫王府現在的規格不是親王規格,所以要擴建王府,皇上上下嘴皮子一碰,王爺又是個萬事不操心的甩手掌櫃,最後活都落到我們這些底下人頭上。」
  沈老夫人給她遞了杯茶來,聽見這話就拍了她一下,「胡說什麼呢,皇上這麼做自有深意,而且王爺是上頭人,也能由得你胡亂編排?」說到這,又沉吟了一下才道:「看來皇上是打算讓王爺常住京城裡了。」
  沈瓊樓又盛了碗魚圓湯,這魚圓是把魚肉細細剁碎,包了調好的肉糜進去,煮出來的湯鮮美非凡,她忍不住多喝了幾口才道:「王爺封地不是在蜀地嗎,老把人擱在京城裡算怎麼回事?」
  沈老夫人斜了她一眼,「王爺要是去蜀地了,你以為你這個當長史的不用跟去?」
  聞言,沈瓊樓嗆了一下。
  沈老夫人又問道:「上回讓你查你院裡把東西拿出去偷賣的事,查得怎麼樣了?」
  沈瓊樓搖了搖頭,「餌才放出去,哪有那麼快上鉤的?」
  然而她吃完飯、回了自己院子,正打算洗漱睡了,就見元芳匆匆走進來,壓低聲音對她道:「姑娘,人抓住了。」
  沈瓊樓讓人搬了把靠背椅坐在院中,丫鬟采薇和一位趙嬤嬤被粗使婆子壓著跪在她面前,采薇嚇得瑟瑟發抖,趙嬤嬤垂下頭,狀似惶恐,眼珠子卻不停亂轉。
  見狀,她不由得有些頭疼,上輩子幹過最大的官就是班長,那還是因為她女生緣太好,被硬選上去的,沒過幾天就被班導踢了下來,所以罰人這種事從來沒幹過,她垂眼看著面前驚慌失措的兩人,真真正正地理解了什麼叫封建階級特權。
  兩人見她不言語,一個嚇得不敢多話,另一個趙嬤嬤卻是抹起了眼淚,哭道:「姑娘啊,老奴家裡的老母都八十多了,下頭的孩兒卻還小,實在是沒了活路,這才起了歪心思,算計姑娘的東西,求姑娘看在老奴小時候背過您、抱過您的分上,饒了老奴這一回吧。」
  趙嬤嬤說的是聲淚俱下,其情可憫,讓院裡伺候的丫鬟聽了都面露不忍之色。
  但沈瓊樓臉上還是沒啥表情,連眉梢都沒動一下,「你家裡上有老、下有小,你當初照顧我有功,跟你這回犯錯有什麼關係?咱們就事論事,別扯這些沒用的。」
  趙嬤嬤張了張嘴,想要再說什麼,沈瓊樓又接著道:「你家境不好,可以求府裡恩典,你當初有功在身,府裡也都賞過了,如今你犯錯,受罰是肯定的。」
  趙嬤嬤沒想到沈瓊樓這個糊塗蟲如今見事竟這般明白了,一時有些慌亂地低下頭找詞,「老奴、老奴……」
  采薇還算機靈些,見狀也不敢推諉,急忙地彎腰叩頭,「都是奴婢的不是,見姑娘做的玩意新奇,大街上都不曾見過,所以起了歪心,夥同了趙嬤嬤把您做的玩意記下,做出去賣,請姑娘責罰,奴婢再不敢了。」
  這個認錯態度還算不錯,沈瓊樓轉頭跟元芳商量,拋出一句經典名句,「元芳,你怎麼看?」
  元芳見自家小姐一臉懵然的樣子,心裡也有些無奈,「左不過是貶等級、扣月銀、打板子和發賣,姑娘看著罰就是。」她知道沈老夫人有心讓三姑娘學著,要是她罰不了把人拎過去,老夫人指定不高興。
  沈瓊樓頭回罰人手心還有點冒汗,指著趙嬤嬤道:「那就把趙嬤嬤拉出去打五十個板子。」
  此言一出,趙嬤嬤慘叫一聲便暈了過去,連元芳的臉都綠了。
  元芳道:「姑娘,五十個板子打下去,人估計都打沒了。」
  原來電視劇裡動輒就是五十大板、六十大板都是騙人的,她心說電視劇果然不能信,想了想道:「那就打五個板子,扣三個月月銀,罰到別處掃地吧。」
  這罰得不輕不重,算是比較合理,元芳點頭應了,還衝她笑了笑,「姑娘說的是。」
  哦,元芳居然笑了!沈瓊樓受了鼓舞,繼續道:「另一個認錯態度良好,板子就不用打了,剩下的跟趙嬤嬤一樣吧。」
  元芳點頭應了,吩咐粗使下人把人拖下去敲打。
  消息傳到沈老夫人那邊,她老人家也難得贊了一句,又吩咐她有空了就把屋裡的東西帳目和下人的名冊都好好整理整理,那等偷奸耍滑的不能要,等采買下人的時候再添幾個丫鬟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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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大戶人家裡采買了下人,那下人的命就捏在主子手裡了,有些人家下手狠,直接打死都是有的,讓她很是感慨了一回,幸好穿的是個高門嫡女,要是個奴才,她估計直接就掉頭尋死了。
  晚上罰完人後,沈瓊樓便矇著被子匆匆睡了。
  【第二十二章 勸離釘子戶】
  第二天一早,沈瓊樓剛剛趕去王府,就見王府一個管事急急趕過來,「沈長史總算來了,有件事等著您處置呢。」
  這位管事是個身高力大的女壯士,一過來就抓住沈瓊樓袖子,她被暈頭暈腦地帶著往前跑了幾步,然後問道:「蔣管事,你先說有什麼事?」
  蔣管事原本是管後院的,如今也被派出來管拆墻擴府的事,聽她問完,先用方言罵了幾句,然後拍著大腿道:「沈長史不知道,又有人鬧著不肯拆遷呢,從大清早的鬧到現在了。」
  王府既然要擴建,那府外周圍原本的鄰居自然是不能待了,整個府邸縱跨幾條街,左右兩邊無人居住倒還好說,對門是公主府、權貴府倒也礙不著什麼,只是後面是平民居所,想要往後擴建,得先把他們的居所拆遷了。
  所幸一來要拆遷的人家不多,二來戶部撥下來的拆遷銀子很充裕,每戶至少有五十兩的搬遷銀子,還可按人頭和房屋大小酌情增加,總的來說,是購置完新房還能再添幾畝田地的,是以後面住的百姓對這次拆遷並不牴觸,甚至還有不少盼著拆遷的。
  上輩子刷微博的時候,她老見有人聯合起來抵制拆遷,當初還很是同情了這些人一把,但現在自己經歷了才知道其中的難處,當中固然有人是舍不下老屋,但大部分都是為了多得些好處,在中間挑唆著聚眾鬧事。
  上回她遇見幾十個,見到她年輕面嫩又是小姑娘,竟獅子大開口要五百兩,這個時代有御史言官這種奇葩生物存在,政治風氣寬鬆,百姓對官員貴族的敬畏之心遠沒有影視劇裡的足,況且法不責眾,就由著不懷好意的人帶頭,哭著嚎著自己有多慘,要求她加銀子。
  王府雖然不缺錢,但也不是冤大頭,沈瓊樓給那群男男女女嚎得頭暈腦脹,最後用了分化拉攏的法子,派人給其中幾個意志本就不堅定的洗腦,許了更高的賠款,再想想民不與官鬥,如此一來,自然有人想退出,那個將近八九十人的鬧事團體從內部不攻自破。
  陳河本來還擔心她年輕氣盛,耐不下心來對付這群刁民,見她這手玩得漂亮才放心把事交給她。
  沈瓊樓當時好奇問道:「若是遇到好說話的也就罷了,見著這種無賴鬧事,為什麼不請護院打出去?」
  陳河搖頭道:「動武倒也不是不行,但讓那些清流言官見了又是一通好纏,費幾個銀子能解決的,何必要授人以柄?」
  沈瓊樓當時便受教了,果然人生處處有學問啊。
  她想著想著便被帶到了一處民居前,有女人和孩子凄凄切切的哭聲傳了出來,而周圍已經圍了一圈人。
  她見事情有鬧大的趨勢,暗地裡皺了皺眉,壓低聲音問蔣管事,「把拆遷的報價都商議了嗎?別是有人暗中克扣吧。」
  這種事也不是沒發生過,有管事故意把戶部撥下的銀子給居民少報,自己扣了一大半,陳河知道不由得大怒,回稟了殷卓雍之後直接將人杖斃。
  所以蔣管事一聽見這疑問,嚇得臉都白了,叫屈道:「沈長史,這話可不能亂說,上回那個管事的屍首還沒埋呢,誰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摟銀子?」
  沈瓊樓一想也是,走進去瞧了瞧,見當中那女子眉目清麗、身材?娜,雖然身上的衣裳打了補丁,但衣裙都漿洗得乾乾淨淨,指甲縫裡也十分清潔,她懷裡的孩子倒是一身簇新的衣衫,母子倆抱頭哭個不停。
  她見這女子不像是那等憊懶人物,猶豫一下,撥開人群走了進去,傾身輕聲問道:「我是幫著打理拆遷之事的長史,這位夫人有什麼委屈,不妨與我說說。」
  女子頓了一下,抽抽噎噎地止了哭聲,先摟著孩子起身給她行了一禮,「這位大人,妾身是未亡人朱秦氏,本不是京城人,是隨著相公考科舉而在京城安家,卻沒想到相公因前年的一場風寒丟了性命,又因著連年趕考,購置屋宅後家中也沒多少余錢,妾身只好做繡活維持生計,養活自己和孩子。」
  聽到這,眾人都面露不忍同情之色,沈瓊樓見她雖然哭得傷心,但談吐清楚、條理分明,像是讀過書的,滿面猶疑地打斷她的話,「這回王府擴建對你等有優厚的償還,你既然缺銀子,何不應下去另尋住處?」
  朱秦氏掏出絹子來擦了擦眼淚,神色卻不見慌亂,輕聲道:「要是妾身一個人,住哪裡都無所謂,但當初相公便與妾身說了,這條街有不少讀書人家,風氣和善、書香味濃,孩子從小就能沾沾書香氣,以後也學他爹好好讀書,可要是住在那等骯髒地方,前面是娼妓後面是優伶,難道、難道要我的孩子也學成那樣嗎?」她說完又伏在院內石凳上哀哀哭了起來。
  古時候人是分三六九等的,各等級涇渭分明,他們一家當初能在這裡買房,估計還是因為她相公有功名在身,要是真搬出去,以他們孤兒寡母的身分,就算手裡拿著銀子,只怕也找不到好住處,況且懷璧其罪,手頭捏著大筆的銀錢,萬一被有心人惦記上了,那可連性命都未必保得住。
  朱秦氏這話說的十分漂亮,先把周遭人捧得高高的,然後再陳明利害,引得周圍人更是面露不忍、不滿之色,有的還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起來。
  沈瓊樓嘆了口氣,「我也同情這位夫人的處境。」她見朱秦氏滿懷希冀地看了過來,又搖頭道:「不過家是一定要搬的。」
  她四下瞧了瞧周遭人的臉色,已經明白這事是朱秦氏故意鬧大的,不過也不能說人家就一定錯了,女子雖弱,為母則強,女人為了孩子可是什麼苦都能吃,什麼事都能做的。
  她不理會旁邊人的小聲議論低罵,直視著朱秦氏的眼睛輕聲道:「昔孟母,擇鄰處。夫人想為孩子找個好環境沒錯,但搬府的事是皇上下的聖旨,就連王爺都干涉不得,夫人聽我一句勸,別拿雞蛋碰石頭,你若是強留在這裡,難道日後就能好了?」她毫不猶豫地把鍋甩給了昭睿帝。
  朱秦氏滿臉惶惑,身子微顫,「那、那我也不能搬啊,我的孩子……」說著,她眼裡又流下淚來,「妾身也不是那等不知理的人家,知道大人說的有理,可我們孤兒寡母的,拿著銀子也不知道往哪裡去。」
  沈瓊樓組織了一下措辭,繼續道:「我是錦川侯沈家人,我有位二哥如今正在德興街上跟著幾位大儒讀書,夫人不想搬走無非就是怕孩子找不著好地方,正好我前幾日聽二哥說,他們那條街有幾位學子已經高中,正準備外放做官,屋子空下來,正打算找人接手,我請二哥幫夫人尋一處妥貼的住處如何?」
  德興街是京中學子聚集的地方,雖然偏僻,但風氣絕對沒話說,落下一塊磚頭沒準都能砸到一個進士老爺的那種。
  沈瓊樓當然不是瞎編,她前幾日才聽沈岑風說他有幾位同僚托他找人把房子轉手。
  朱秦氏已然有些心動,但又不敢輕信,帶了幾分遲疑地瞧著她。
  沈瓊樓知道她在想什麼,轉頭吩咐蔣管事去把沈岑風請過來。
  她陪著朱秦氏等了好一會兒,才見沈岑風帶著一張臭臉走了過來,見她就劈頭蓋臉地一通數落,她只好點頭哈腰地裝孬。
  罵完了人,沈岑風轉頭對著朱秦氏的臉色倒是好了些,能為孩子做這麼多的女人,哪裡都是值得人敬佩的。他緩了緩神色才道:「我有位同窗已經離京,委託我把屋舍轉手,夫人若是想瞧,我便派幾個丫鬟陪你過去。」
  他雖然為人騷包,卻是個細心之人,怕朱秦氏一個女子不方便,所以才派丫鬟陪她去瞧。
  朱秦氏自然沒有不應的,周遭原本看著的人也覺得這位王府長史厚道仁義,交頭贊了幾句也紛紛散了。
  沈瓊樓對著朱秦氏低聲道:「夫人若是見那房子合適便買下吧,不用在意銀錢,你們是孤兒寡母,自該多貼補些的。」
  反正是戶部的銀子,她這個人情做的心安理得,與其給那些在家啃老的閒人無賴,還不如給真正需要幫助之人。
  朱秦氏知道這是存心貼補她了,眼裡滲出淚光,福身謝了又謝這才跟著去看屋。
  沈瓊樓一大早便來處理這麼費腦子的事,捶了捶後腰才回了天寶齋,一進門就見宋喜一邊喝茶一邊看著小黃文,好不愜意。
  她翻了翻眼睛,「宋長史好自在啊。」
  一聽見她的聲音,宋喜又裝模作樣地咳嗽幾聲,「我是有心幫沈長史忙的,可惜身子實在不爽利。」說著,又乾笑著翻了幾本包著論語、大學、禮記之類書皮的書,笑著道:「長史要的書我給帶過來了。」
  沈瓊樓暫時不計較她躲懶的事,剛準備翻開瞧幾眼,就聽外面有人傳喚,「沈長史,王爺請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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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她嚇得手腕一抖,一本書差點掉地上。
  另一邊,豫王正聽陳河回報府中事宜,忽然插口問了句,「你覺得沈長史如何?」
  陳河微微一怔,立即道:「沈長史這些日子辦事雖有生澀的地方,不過性子沉穩、天資聰穎,有這份天賦能耐,多歷練些時候就能獨當一面了。」
  他倒是沒乾暗中挑撥使絆子之類的事,身為總管,這點心胸還是不缺的,再說了,豫王擺明了賞識沈瓊樓,他又何必觸這個霉頭?況且沈瓊樓這些日子做的確實不錯。
  殷卓雍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你覺不覺得府裡還缺一個能管事的人?」
  聞言,陳河微微一怔,如今府裡大小事務都是他在管,所以自家王爺說這話的意思是缺個王妃?
  他還沒來得及思索完,殷卓雍便已經揮手讓他退下,彷彿方才問的話只是他的錯覺。
  沈瓊樓這時候已經進了院子,她是長了教訓的,站在離殷卓雍兩丈遠的地方躬身道:「王爺有什麼吩咐?」
  殷卓雍懶洋洋地瞥她一眼,「你說什麼,我聽不清。」
  沈瓊樓只得走近了幾步,「王爺,您有什麼吩咐!」
  殷卓雍用碗蓋撥弄著冰裂紋的茶盞,繼續裝沒聽見。
  沈瓊樓走到他跟前不到一米處的地方,運足了中氣,大喝道:「王爺,您有什麼吩咐!」
  殷卓雍這才懶洋洋地抬眼瞧著她,「你這幾日差事辦的不錯。」
  他當初說過,好好當差就有賞錢拿的,沈瓊樓立刻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眼裡好似都寫著賞錢、賞錢、賞錢、賞錢!
  殷卓雍被她毫無保留的目光瞧得欣喜,冷不防地把一個瑩潤的玉兔戴到她脖子上,「這個賞你了。」
  沈瓊樓看了,不禁頓了一頓。平心而論,豫王這些天沒少給她東西,而且給的東西大都是精緻值錢的,但她真心覺得還不如給幾兩銀子實在,因為這些東西她全都不、能、賣!
  這樣下去,她什麼時候才能把賭債還上啊!想到這,沈瓊樓就覺得很憂鬱。
  殷卓雍低頭見她神色冷肅,但眉眼含著幾分愁苦,抬起她下巴問道:「怎麼了?不高興?」
  說實話會被打死吧?沈瓊樓張了張嘴,「太高興了。」然後扯著嘴角笑了一個。
  殷卓雍冷冷看著,覺得這表情太不忍直視了。
  他天青色的直裰下擺轉了一圈,悠悠然坐在帽椅裡,指著桌上堆疊的公文,「幫我把要緊的先分出來。」
  沈瓊樓拿人手短,自覺地坐下來幹活,古代的繁體字她認得心好累,有的字形她還得聯繫上下文來猜,簡直是要了她的命,她忍不住抬起頭來問道:「王爺在外日夜操勞,有沒有想過選個得力持家的賢內助回來打理後宅?」
  聽見這話,殷卓雍挑了一下眉,「你要毛遂自薦?」
  沈瓊樓老實閉嘴。
  兩人就這麼相安無事地過了一個時辰,忽然間她覺得下腹有些不對勁,沉墜墜地疼著,似乎一股熱流涌了過來。
  憑著上輩子的經驗她想到了問題所在,握著筆的手都有些發白了。
  她記得這具身子一直沒來月事,開始還納悶了一陣子,後來忙的事多就漸漸忘了,這幾日沈老夫人和陳氏叮囑她別貪涼吃冰的,她想著自己還沒到來癸水的時候,也沒怎麼放在心上,現在可好,現世報來了。
  她不自在地挪了挪,不確定自己的癸水是不是流出來了,殷卓雍還在這兒呢,她又不好起身查看,萬一真流出來了,她這輩子都沒臉見人了。
  她稍稍挪動幾寸,又悄悄往殷卓雍那邊看了眼,見他正在低頭瞧公文,並沒往這裡看,心裡才長長地出了口氣,迅速地低頭一瞧,見竹椅已經紅了一塊,頓時感覺天都塌下來了!
  陳氏對女兒細心,算著也差不多是來癸水的時候了,便私底下給她講了好些注意事項,又細心地備上東西,但她卻沒帶過來,而且古代衛生巾叫什麼來著?
  沈瓊樓又是肚子疼又是頭疼,她又不敢直接起身走,不然底下的一灘紅就露出來了,那她以後都沒臉到殷卓雍跟前了,還怎麼在王府混啊!
  她以手扶額,苦苦思索著法子,冷不防瞄到桌上備下的西瓜汁,心想要不把它倒下去,說那是西瓜汁?
  她想完就在心裡搖了搖頭,這個法子要是能成行,殷卓雍得先是智障才行。
  殷卓雍雖然低頭看著公文,但也時不時抬頭瞧她一眼,一見她臉色忽地煞白,白潔的額上冒出幾顆細汗,秀眉微皺,似在極力忍耐著什麼,他頓時一驚,連忙走過去探了探她的額頭,見她體溫如常才放下心來,但仍蹙眉問道:「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又見她嘴脣緊抿著,像是難受得緊了,半壓著她,讓她靠在自己懷裡。
  沈瓊樓見他過來就在心裡大叫一聲吾命休矣!也沒力氣掙扎了,任由他半摟著自己,嘴裡含含糊糊地道:「沒什麼,就是肚子疼,大概是昨晚上吃多了。」這事真心尷尬啊。
  她這點說謊的本事在他眼裡遠不夠看,微微眯了眯眼,抿著脣,「說。」語調不重,但語意不輕。
  沈瓊樓臉上忽青忽白,他直接打橫要抱她起來,她這才豁出去交代了實底,站起來把底下那一灘紅給他瞧。
  殷卓雍對女子月事並不熟悉,怔了怔才反應過來,女子初潮這時候來,這等閨閣秘事難怪她左右要瞞著了。
  他難得沒說什麼嘲笑的話,轉身要吩咐人,「我去請太醫來。」他素來不愛有人在屋裡瞧著,所以這時候屋裡就他們兩人。
  沈瓊樓橫趴在桌子上,一手死死地扯著他袍袖,「王爺,這種事就別鬧得人盡皆知了,給我找個大丫鬟過來就成!」
  殷卓雍轉頭看她,眉心攢得更緊,「你肚子疼成這樣了還諱疾忌醫?」
  沈瓊樓剛想說這跟諱疾忌醫沒關係,人就已經騰空而起,被他打橫抱起來進了碧紗櫥,撩開錦繡堆疊的雲帳,把她放在厚厚的錦褥間。
  「你先在這裡躺一會,我去找太醫過來。」他見沈瓊樓瞪著他,補了一句,「放心,我會吩咐他們口風嚴實的。」
  沈瓊樓已經破罐破摔了,用眼神表示你愛怎樣就怎樣吧,然後緊皺著眉,雙手死死捂著肚子,她又突然想到自己衣裳下擺還有血,是不是沾到人家的床上了?
  她急忙翻身想去看,卻被殷卓雍伸手輕輕按住,瞧她動作就知道她想幹什麼,他道:「你好生躺著吧,我回頭會命人換洗的。」
  沈瓊樓默默地把腦袋塞到被子裡。
  殷卓雍想著這等事不好讓人知道,他內院的婢女不多,便命昭睿帝派來看著他的內侍立即去請太醫,又在王府裡遍尋了個跟她身量差不多的丫鬟,讓她過來伺候洗漱,順便把身上的衣服換了。
  沈瓊樓無比尷尬地被服侍著換了月事布,好在服侍她的丫鬟倒是神色如常,面上十分平靜,服侍著她換洗完就退下。
  王府裡就是丫鬟的衣裳也是好料子,沈瓊樓這時候也沒功夫綰頭髮,便披散著一頭青絲,衣帶松鬆散散地系著就走了出來。
  殷卓雍頭回見她這般模樣,倒比平時多了幾分慵懶孱弱的媚態,細長的衣帶垂下來,夏日的衣裳本來就薄,順著衣襟瞧過去,隱約能瞧見藕荷色的訶子,欲掩還露讓人神往。
  沈瓊樓當然沒想那麼多,捂著肚子就往床邊的帽椅上坐了,本來她就苦夏,還趕上這時候月事來潮,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她只好強迫自己轉移思緒胡思亂想,這好像是她進入王府以來第一次進豫王的內室,跟他人一樣,散漫中透著精心,每一處都精緻舒適,尤其是那一張掛了錦繡雲帳的大床,都夠六七個人並排躺著了。
  看著那張大床,她一會兒又想,弄髒了他的床,會不會被秋後算帳什麼的,畢竟在古人眼裡癸水好像挺不吉利的。
  殷卓雍一直臉上掛著若有似無的淺笑瞧著她,兩人一時無話。
  直到太醫過來,他讓她躺下給太醫把脈,靜待片刻,見太醫的手移開才問道:「她方才說她腹痛,身上如何了?」
  太醫彎腰行禮,然後才答話,「回王爺的話,沈長史並無大礙,腹痛只是因為氣血不暢、淤積滯澀,不過這才是初次來癸水,吃幾副藥調理著便可,只是最近要忌口,不能吃生冷辛辣的東西,也不能行動過劇。」他說完刷刷刷開了一副方子。
  沈瓊樓已經從尷尬中緩過來了,一手捂著肚子去瞧那方子。
  殷卓雍瞧見她動作,先把她按下去讓她好生躺著才問太醫,「可她瞧著疼得厲害,有什麼辦法能緩解嗎?」
  太醫立刻道:「團摩下腹,團摩臍周,揉按關元穴,揉按足三里,搓擦腰部便能止痛。」
  沈瓊樓有段時間特別想學中醫,對這些人體穴位還挺感興趣的,聞言暫時忘了疼,抬頭問道:「都是在哪裡?我回頭自己按按。」
  殷卓雍聽了倒是牽脣而笑,露出一派風流樣,說道:「有些地方自己不方便按壓,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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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沈瓊樓不知道這幾個地方一個比一個羞恥,只是本能地覺得不大妥當,聞言怔了一下,立刻道:「這、這不大合適吧,臣還是自己來,要不請個丫鬟也成。」
  殷卓雍吩咐人下去煎藥,待屋內只剩他二人時,又道了一聲無妨,說著已經把她的褲管撩了起來,露出一截雪白耀目的小腿……
  【第二十三章 沈念文蓄須的秘密】
  沈瓊樓沒想到殷卓雍一把撈起自己褲管就上手了,哎了一聲,慌忙起身攥住他的手腕,「別別別,男女有別,大不了我回家找人弄,再不濟讓個丫鬟給我來按,剛才那個幫我換衣服就不錯。」
  他斜了她一眼,兩指搭在她腿上細細找著穴位,「說得輕巧,丫鬟能知道穴位在哪嗎?」他悠悠道:「你不是說拿我當親叔叔嗎?既是親叔叔,就不必太過避諱了。」
  沈瓊樓一聽,心道:這是找場子來了。
  小胖子雖然瘦了,但摸起來還是有肉的,一雙腿細長白潔,合攏起來毫無縫隙,能觸及的地方都是萬分柔潤的肌膚,他倒也不急,攏起袖子來仔細摸索著。
  沈瓊樓正想反駁丫鬟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啊,他忽然用力一按,腿彎處針扎似的疼了起來,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本來腰上就沒勁,這麼一來立刻仰面倒了下去。
  他又按了幾下,「覺得如何?」
  沈瓊樓覺得像是有什麼壓著經脈似的,一突一突的疼,嘶嘶吸了兩口氣,皺眉問道:「疼,這是哪個穴位?」
  殷卓雍指尖用力,一邊道:「足三里,覺得好些了嗎?」
  她疼得忍不住想要挪動,「足三里?足三里不是在腳上嗎!哎喲,您輕點,我腿肯定被按青了。」
  殷卓雍懶得替她增長知識,又施力按了幾下,看她額上冒汗,皺眉道:「好些了嗎?」
  她搖頭說沒有,又抱怨道:「都說了讓我回家弄,您別是瞎找的吧,我現在不光肚子疼,腿也疼開了。」她說完就想躲開,卻被他輕鬆鎮壓。
  殷卓雍眼裡難得遲疑了一瞬,說道:「那就只能試試別的地方了。」
  沈瓊樓險些給他雷厲風行的速度給嘔死,還沒來得及叫喚,圓領的扣子就被他自下而上解開兩個,隔著單衣和訶子壓了壓小腹。
  雖然隔著衣料,但潤腴的觸感也足夠讓人心馳神往了,更何況再往上的地方雖然被衣裳擋著,但也能瞧見若隱若現的隆起,他蹙著眉,壓下心裡的一點燥熱,在臍周慢慢按壓著。
  他體溫好像要比人低些,離得近了感覺冷,但在大夏天的反倒有些舒適,不過臍周這個地方比較奇怪,不知是有意還無意,尋摸到了她肚臍上,竟叫她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身子也跟著顫了顫,鼻翼微微翕動著,鼻尖冒出幾點細汗,發出的聲音倒像是呻吟。
  雖是無意,但對男人卻是種無言的誘惑,他聽得抿了抿脣,隨意調開話頭,「你也就剩這裡還有點肉了。」但話一說完就覺得更尷尬了。
  沈瓊樓疼得渾身哆哆嗦嗦的,嘴裡也不客氣起來,「胡、胡說,我哪裡都沒肉。」這輩子聽到有肉的敏感度不亞於上輩子有人說她像男人。
  殷卓雍有些無語,貼著小腹略加了些力氣,等到覺得溫熱些了才又問道:「覺得如何?」
  他見她還是白著臉,伸手握住她柔韌的腰,上下搓擦著,約莫是動作大了些,一不小心就擦到了隆起的邊緣,他似乎也沒想到會這樣,不免怔了一瞬。
  沈瓊樓這才發現自己的腰很敏感,稍微一碰就全身發軟,這個發現讓她慌慌忙忙地翻了個身躲開他的手。
  不知道是按壓穴位真有用還是緊張得忘了肚子疼,她竟然真覺得好些了,第三次翻身準備起來,急匆匆就要穿鞋,「多謝王爺,我已經好多了。」
  他這回倒是沒攔她,任由她起身準備走人,沒想到她身上沒力氣、平衡感差,一個不穩就以頭朝下的方式栽下床。
  殷卓雍搶了一步伸手抱住,挑眉道:「人人都說你穩重,怎麼這時候卻風風火火的。」
  她冷不丁倒在他懷裡,臉就靠在男人胸膛上,臉色更為尷尬,「一時不留神,多謝王爺了。」
  他輕輕摩挲著她的肘彎,「以你我的關係,謝就不必說了。」
  什麼關係?叔侄?當然,這話沈瓊樓只敢在腦子裡轉幾圈,沒敢順嘴溜出來。
  她等藥煎好就幾口灌下,終於不覺得難受了,今天一天過得跌宕起伏,她幾乎是逃迴天寶齋的。
  宋喜見她早上還穿著官服,從殷卓雍那裡回來一趟就換了身衣服,不由得詫異道:「沈長史這是怎麼了?遭了賊了?」
  沈瓊樓沒做賊也感到莫名的心虛,含含糊糊地道:「剛才不留神,倒了杯西瓜汁在自己身上,尋了個身量差不多的丫鬟,找了一身衣裳換了。」
  宋喜瞥了她一眼,「哦。」
  聽這一聲哦意味深長,沈瓊樓起了一股強烈的想殺人滅口的衝動。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沈瓊樓走的比宋喜還早,一回家,怕家裡人拉住問東問西,先回去把衣服換了。
  元芳見她回來的如此早不禁有些詫異,但聽說她來癸水了,顧不得別的,先服侍她換洗一番,又急忙稟告道:「姑娘,親家老太爺和老夫人來了,老夫人讓您回來了就趕緊過去見人呢。」
  沈瓊樓腦子繞了幾圈才把關係理順,一邊伸手讓她系腰帶一邊問道:「是我外祖父和外祖母來了?」
  元芳點了點頭,「還有兩位表少爺,您換洗完了就趕緊去吧,咱們少爺已經過去了。」
  沈瓊樓點了點頭,略梳洗一番瞧著精神些了才趕過去,她一進正院就聽見陣陣笑聲傳了過來,竟然是素來端莊矜持的沈老夫人的聲音,看來她老人家心情不錯。
  她一邊琢磨一邊進去,就見沈老夫人左手邊坐著兩位老人,忠勤侯陳老太爺一身天青色繡青松的直裰,身上並無半點多餘的墜飾,雖年華不在,但三縷長須頗見清秀飄逸,高鼻秀目、眉眼溫善,正靜靜地聽著幾人說話,年輕時候肯定也是滿樓紅袖招的風流人物,如今老了,在老人堆裡估摸著也顏值爆表。
  一邊坐著的陳老夫人寧氏就遜色許多,至多稱得上周正,身上帶了好幾樣金燦燦的首飾,映得滿室生輝,不過圓團臉,脣邊還帶著笑紋,瞧著很是開朗。
  沈瓊樓看一眼就知道陳氏和陳皇后的美貌隨了誰。
  站著的嬤嬤通報一聲,她走過去給外祖父見了禮,口稱外祖父好,被一把扶起來,塞了個玉做的貔貅。
  就聽聞陳老太爺笑道:「好幾年不見樓兒,竟是大變樣了。」
  外祖母寧氏早就等不及了,嗔一句就你話多,也不等沈瓊樓見禮,一把就將她摟進了懷裡,在臉上親了好幾口,又塞了個精緻的荷包到她手裡,「樓兒越發標緻了。」
  沈瓊樓心裡年齡比身體年齡還大,被親的十分尷尬,尤其是家裡的幾個長輩還看著。
  寧氏涂了口脂,她臉上留了好幾個印子下來,陳氏掏出絹子來給她擦臉,一邊笑嗔道:「娘,您也真是的,這孩子心眼實,您別逗她。」然後指著二老身後的兩個少年道:「這是你陳白表哥,那是你陳青表弟。」
  陳白比沈瓊樓大兩歲,遺傳了陳家的美貌,站在那裡頗為白皙俊秀,陳青小沈瓊樓一歲,身量倒是不低,卻偏生了張娃娃臉,瞧著像八九歲的孩子。
  兩人見沈瓊樓生得俊美清逸,心裡也自有一番計較,臉上帶笑行了禮,瞧著倒很是投緣。
  寧氏兩個閨女都已經出嫁,剩下的兩個兒子又生下了一窩兒子,盼孫女盼得眼睛都紅了,瞧見外孫女就稀罕得緊,摟著就不撒手了,從頭上又拔下一支耀目生輝的鑲紅寶赤金簪子塞到她手上,她道:「我們家一個閨女都沒有,這孩子我一瞧就喜歡,倒跟我親生的似的,就是有一點不好,十來歲的小姑娘打扮這麼素淨做什麼?」
  陳氏看了寶貝閨女一眼,又看了看討人嫌的兩個兒子,得意地道:「那是我生得好。」
  沈瓊樓倒是嚇了一跳,正想推拒,就見寧氏轉頭衝沈老夫人爽利一笑,「老姊姊可別嫌我禮輕,那些玉啊翡翠的我這些年怎麼也欣賞不來,過了這麼些年了還是覺得金子好,實在。」
  沈老夫人倒似很喜歡寧氏這般爽利的脾性,點頭示意沈瓊樓把簪子接下,對著寧氏笑道:「親家快別這麼說,照我看來,金玉都是一般的,長輩的心意哪有不好的?都是京城裡那些好附庸風雅的愛給玉冠上雅名,其實都是死物,哪有什麼雅俗之分?」
  寧氏對這話大為贊同,陳老太爺也笑著搖頭,無奈道:「教你賞玉這麼些年你也沒學會,你覺得好就好吧,誰也攔不住你。」
  寧氏笑的很得意,「那是。」
  寥寥幾句話便能看出兩人感情甚篤。
  當初忠勤侯還是個鄉下窮秀才的時候,寧氏娘家是村裡的小地主,曾外祖父覺得他生得好又有功名在身,便把愛女許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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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後來陳老太爺交了大運,一路中了進士、考上了庶起士,寧家的家境就配不上他了,京城裡也有些官宦人家見他相貌好又有出息,便明裡暗裡的要結親,他若是當時就斟酌著應下,想必也能得個不錯的岳家助力,卻被他一意拒了,送來的妾室丫鬟也一概謝絕,仍把髮妻接到京城裡來享福,兩口子和和美美地生了二子二女。
  後來他升至從四品,大女兒被選入宮做了當時的太子妃,他又急流勇退,明明前程正好,卻辭官歸隱,安心受了爵位,帶著愛妻幼子遊山玩水,再不沾半點朝廷中的事,讓好些心懷不軌的人無處下嘴,也讓宮裡的陳皇后總算穩住了位置。
  要不是他這般品行,就是當初沈木磕頭磕死,沈老夫人和沈老太爺也斷不會同意這門親事。
  沈老夫人常常拿他給幾個小輩當正面例子,「你們以後也要學著你們外祖父這樣,做個良善聰慧之人,有情有義才能福報長存,別學那沒心肝的薄情寡義,到最後落不下什麼好。」
  寧氏摟著沈瓊樓樂了一會兒,又瞧著她笑道:「文兒像娘,岑兒像爹,樓兒這孩子生得比悠悠和阿木都好,卻只有三四分像爹娘,剩下的幾分不知道像誰。」
  沈瓊樓湊趣一句:「像外祖母。」引得眾人都笑了起來。
  沈念文的臉被大把鬍子擋住,不過看他柳眉杏眼便知道像陳氏,而沈岑風的眉眼隨了沈木。
  其實這個問題沈瓊樓也想過,她當初暗暗地期待過長得像陳皇后,可惜人是瘦下來了,卻跟沈木陳氏都不怎麼像,但瞧著也還挺好看的。
  寧氏本是隨口問問,沒想到此言一出,沈老夫人的眼裡倒是帶了些悵然。
  沈木也若有所思地瞧了過來,忽然嘆氣道:「這孩子生的像三妹,眉眼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沈瓊樓倒是隱約聽過她曾有個姑姑,恰好也是行三,不過很早就去了,旁的也沒人敢多說,怕惹沈老夫人和沈木傷心。
  寧氏連忙勸慰道:「女兒肖姑有福氣,樓兒如今前程似錦,又得王爺賞識,可不就是有大福氣嗎?老姊姊快別難過了。」
  沈老夫人悵然片刻,臉上又帶了笑,搖頭道:「親家別多心,桂兒都去了這麼多年了,我只是見著三丫頭如今越發像她,心裡有些感懷罷了。」
  寧氏見氣氛有些沉重,急忙轉了話頭,把目光落在沈念文身上,笑道:「文兒這一把鬍子怎麼長的,我方才差點沒認出來,你外祖母幾年不回京,難道這是京城裡流行的男兒相貌?」
  屋裡人聽了都大笑,沈念文的臉就是被遮著也紅了。
  沈岑風自認是個完美主義者,每每見到大哥的鬍子都十分膈應,就湊嘴說了句,「大哥是覺得自己長得太好了,怕出門被人惦記上,所以特地蓄胡遮美。」
  寧氏打趣道:「這個不怕,等你娶個媳婦回來,有媳婦看著,就不擔心被外頭人惦記上了。」
  如今沈念文將近二十,早該說親事了,不然底下的沈岑風怎麼辦?
  沈老夫人也點頭道:「是該說門好親事給他定定心了,親家要是有好人家的閨女,麻煩幫文兒留心著,家世無所謂,關鍵是要門風清白、品貌出眾。」
  寧氏哎呀一聲,「只恨我們家那幾個不爭氣的沒生個閨女出來,一窩混小子看得我頭疼。」
  眾人大笑,唯獨沈念文憋紅了臉,想反駁又不敢,支支吾吾的聲音從鬍子底下透了出來。
  別看沈瓊樓惡名在外十分難嫁,但沈念文和沈岑風都是京城裡婚嫁的熱門人選,沈家家風和睦,兩人不光是高門子弟,自己又上進,有功名在身,沈老太爺還訂下不準納妾的規矩,嫁進來就只等著享福吧,所以沈念文這般反應就很奇怪了。
  陳氏瞧見了,哭笑不得地搖頭道:「這都幾年前的事了,你一個男子漢怎麼還記著,畏畏縮縮的像什麼樣子?」
  沈瓊樓聽著像有隱情,拉了拉沈岑風的袖子,低聲問道:「二哥,大哥怎麼了?」
  沈岑風想笑,為了維持翩翩佳公子的風度又極力忍著,咳了聲道:「你當時還小不知道,原來我們隨著父親去金陵赴任,秦淮佳麗地,老大也結識了幾個風流公子,當中有那心懷鬼祟的誆他去了勾欄歡場,還結識了一位有名的美貌行首,聽說好些公子才子都傾心於這位佳人,她卻不知怎麼瞧中了大哥。」
  他說的比較委婉,其實就是位受歡迎的女伎看上了品貌出眾的侯門公子的事。
  聽著倒像是一出愛情輕喜劇,這般想著,沈瓊樓滿懷期待地問道:「然後呢?」
  沒想到後半段急轉直下,沈岑風道:「那女子手段了得,弄了出被惡霸強逼、不慎落水的好戲來,正好落到大哥的船頭,大哥當時也沒覺得什麼,便順手撈了一把,沒想到那女子卻纏了上來,衣裳不知怎麼的褪好幾件,大哥嚇得險些沒跳水,一抬腳就把那女子又踹進水裡了。」
  聽到這,沈瓊樓心想,這就是一輩子光棍的命。
  沈岑風繼續給沈瓊樓八卦,「那女子也不知怎麼的尋摸到當時咱們的府裡,說自己是賣藝不賣身,清白身子都給了大哥,非讓他給個說法。」他說完也頗為鬱悶,顯然當初也被鬧騰得夠嗆,「後來還是爹查清了當初假扮惡霸推她落水的事,不然真是有理說不清,那女子再沒了話說,只得走了,後來爹氣不過,便把大哥捆起來打了一頓,從此他見到三歲以上的姑娘都繞著走。」
  唉!人家有佳人投懷送抱就是艷遇,到沈念文這裡就是霉運。
  沈瓊樓想了想,忍不住又拿上輩子的電視劇來腦補,「沒準那女子是真愛上大哥了呢?」
  沈岑風鳳眼斜掃,極為鄙視地瞧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聽說那女子後來又如法炮製,被鹽課御史收房了。」
  沈瓊樓聽了,覺得一群烏鴉飛過頭頂。
  沈岑風擺出兄長的架子來教訓她,「你們小姑娘別看了幾本話本子就整日情情愛愛、傷春悲秋,所謂的一見鍾情,要麼是見財動心,要麼是見色起意,婚姻大事還是要聽長輩的,父母總不會害你,況且煙花之地的女子哪裡是好相與的,進了門,還不攪得天翻地覆?」
  說完,他有點發愁地看著自己的傻妹妹,要是給人騙走了可怎麼辦?娘的眼淚非把京城淹了。
  而看著沈岑風關愛智障的眼神,沈瓊樓一陣無語。
  兩人這邊才八卦完,那邊已經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說起沈念文來了,他也不好意思說自己現在除了自家人,一見雌性生物就腿軟,只好沉默做著無聲地抗議。
  魏朝風氣雖開放,但婚姻大事還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不過沈家長輩不想逼他娶個不合心意的進來,既耽誤了他也耽誤了好人家的姑娘。
  還是陳老太爺心疼外孫,笑著解圍,「我這回從陝地回來,帶了好些當地的土物,其中有樣黃桂稠酒最得我心意,也拿出幾桶來給親家嘗嘗。」
  沈老夫人笑著應是,又抬手命人擺飯。
  沈瓊樓上輩子就是陝地人,聽到黃桂稠酒雙眼發亮,轉眼一小壇酒端上來,乳白色的液體傾倒而出,緩緩入了青花纏枝的酒盞裡,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逸散出來,讓人聞之欲醉。
  她迫不及待地抿了口,口感香甜醇厚,既有桂花的甜香又有酒的甘美,喝到肚子裡整個人都暖和起來,比她上輩子在超市買的好喝多了。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沈老夫人笑著留他們多住幾日,陳氏也幫著勸說,老兩口想了想,反正是親家家裡,女兒外孫都在,也沒什麼不自在的,便含笑應下了。
  沈瓊樓比較尊老愛幼,和陳氏陪著外祖母說了許久的話才回來,寧氏本想留她睡的,還是陳氏笑攔了才作罷。
  沈瓊樓又按著往日的慣例去了沈老夫人那裡說話。
  沈老夫人見她沒來原先還有些酸溜溜的,想著這沒良心的,見了外祖母就忘了親祖母了,見她過來心裡才松快些,不過心裡舒坦,嘴上照舊還是要嫌的,「這麼晚了還來做什麼,我都要安置了。」
  沈瓊樓好脾氣地笑了笑,「想您了。」
  沈老夫人讓她坐下,「你外祖父、外祖母好幾年沒見你了,你這幾日好好陪陪他們,還有你兩個表兄弟。」她遲疑片刻,還是道:「你是主家,要客氣招待著,不得再鬥氣使性。」
  許御是她看走眼,這兩個是陳家子孫,大的大她兩歲,小的小她一歲,哪個都挺合適,有陳老太爺做榜樣,品行肯定沒有不好的,是以沈老夫人難免動了些心思,而且瞧著她外祖父、外祖母對她喜歡的樣,倘若以後真能成事,有這兩人護著,日後在陳家也能順順當當的。
  沈瓊樓難免用現代人的眼光看事,想著這身子才十四歲,壓根沒往親事那處想,老老實實地道:「那是自然,不光是我,大哥和二哥已經邀他們談詩論文了。」
  沈老夫人見她沒懂自己的意思,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沈瓊樓低頭跟她說些閒話,沈老夫人瞧著孫女艷若春華的面龐靜靜出神,她說了半晌沒得到回應,下意識地抬頭瞧了沈老夫人一眼。
  她目光難得柔和下來,卸了往日冷硬的架子,抬手撫了撫沈瓊樓的臉,「你如今越發像你三姑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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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沈瓊樓倒是嚇了一跳,正想推拒,就見她轉頭衝沈老夫人爽利一笑:「老姐姐可別嫌我禮輕,那些玉啊翡翠啊我這些年也欣賞不來,這些年了覺著金子好,實在。」
  沈老夫人倒似很喜歡她這般爽利的脾性,點頭示意沈瓊樓把簪子接下,對著寧氏笑道:「親家快別這麼說,照我看來金啊玉啊都是一般的,長輩的心意哪有不好的?都是京裡那些好附庸風雅的愛給玉冠上雅名,其實都是死物,哪有什麼雅俗之分?」
  寧氏對這話大為贊同,陳老太爺也笑著搖頭,無奈道:「教你這麼些年賞玉你也沒學會,你覺著好就好吧,誰也攔不住你。」
  寧氏笑的得意:「那是。」
  寥寥幾句話便能看出兩人感情甚篤,當初忠勤侯還是個鄉下窮秀才的時候,寧氏娘家是村裡的小地主,曾外祖父覺得他生得好又有功名在身,便把愛女許了過去。
  後來陳老爺子交了大運,一路中了進士考上了庶吉士,寧家的家境就配不上他了,京裡也有些官宦人家見他相貌好又出息,便明裡暗裡的要結親,他若是當時就斟酌著應下,想必也能得個不錯的岳家助力,卻被他一意拒了,送來的妾室丫鬟也一概謝絕,仍把髮妻接到京裡來享福,兩口子和和美美地生了二子二女。
  後來他升至從四品,大女兒被選入宮做了當時的太子妃,他又激流勇退,明明前程正好,卻辭官歸隱,安心受了爵位,帶著愛妻幼子遊山玩水,再不沾半點朝廷中的事兒,讓好些心懷不軌的人無處下嘴,也讓宮裡的陳皇后總算穩住了位置。
  要不是他這般品行,就是當初沈木磕頭磕死,沈老夫人和老太爺也斷不會同意這門親事。
  沈老夫人常常拿他給幾個小輩當正面例子:「你們以後也要學著你們外祖父這樣,做個良善聰慧之人,有情有義才能福報長存,別學那沒心肝的薄情寡義,到最後落不下什麼好。」
  寧氏摟著沈瓊樓樂了一會兒,又瞧著她笑道:「文兒像娘,岑兒像爹,樓兒這孩子生的比悠悠和阿木都好,卻只有三四分像爹娘,剩下的幾分也不知道像誰。」
  沈瓊樓湊趣一句:「像外祖母。」引得眾人都笑了起來。
  家裡沈念文臉被大把鬍子擋住,不過看他柳眉杏眼便知道像陳氏,沈岑風的眉眼隨了沈木,這個問題沈瓊樓也想過,其實她當初暗搓搓地期待過長的像陳皇后,可惜人是瘦下來了,但卻跟沈木陳氏都不怎麼像,不過瞧著也還挺好。
  寧氏本是隨口問問,沒想到此言一出,沈老夫人眼裡倒是帶了些悵然,沈木也若有所思地瞧了過來,忽然嘆氣道:「這孩子生的像三妹,眉眼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沈瓊樓倒是隱約聽過她曾有個姑姑,恰好也是行三,不過很早就去了,旁的也沒人敢多說,怕惹老太太和沈木傷心。
  寧氏忙勸慰道:「女兒肖姑有福氣,樓兒如今前程似錦,又得王爺賞識,可不就是有大福氣嗎?老姐姐快別難過了。」
  沈老夫人悵然片刻,臉上又帶了笑,搖頭道:「親家別多心,桂兒都去了這麼多年了,我只是見著三丫頭如今越發像他,心裡有些感懷罷了。」
  寧氏見氣氛有些沉重,忙轉了話頭,把目光落在沈念文身上,笑道:「文兒這一把鬍子怎麼長的,我方才差點沒認出來,你外祖母幾年不回京,難道這是京裡流行的男兒相貌?」
  屋裡人俱都大笑,沈念文的臉就是被遮著也能看出紅了,沈岑風自認是個完美主義者,每每見到大哥的鬍子都十分膈應,湊嘴說了句:「大哥是覺得自己長的太好了,怕出門被人惦記上,所以特特蓄胡遮美。」
  寧氏打趣道:「這個不怕,等你娶個媳婦回來,有媳婦看著,就不擔心被外頭人惦記上了。」
  如今沈念文將近二十,早該說親事了,不然底下的沈岑風怎麼辦?沈老夫人也點頭道:「是該說門好親給他定定心了,親家要是有好人家的閨女,麻煩幫文兒留心著,家世無所謂,關鍵是要門風清白品貌出眾。」
  寧氏哎呀一聲:「只恨我們家那幾個不爭氣的沒生個閨女出來,一窩混小子看得我頭疼。」
  眾人大笑,唯獨沈念文憋紅了臉,想反駁又不敢的,支支吾吾的聲音從鬍子底下透了出來。
  別看沈瓊樓惡名在外十分難嫁,但沈念文和沈岑風都是京裡婚嫁的熱門人選,沈家家風和睦,兩人不光是高門子弟,自己又上進有功名在身,沈家老太爺還定下不準納妾的規矩,嫁進來就只等著享福吧。所以沈念文這般反應就很奇怪了。
  陳氏瞧見了,哭笑不得地搖頭道:「這都幾年前的事兒了,你男子漢怎麼還記著,畏畏縮縮像什麼?」
  沈瓊樓聽著像有隱情,拉了拉沈岑風的袖子,低聲問道:「二哥,大哥怎麼了?」
  沈岑風沒忍住想笑,為了維持翩翩佳公子的風度又極力忍著,咳了聲道:「你當時還小不知道,原來我們隨著父親去金陵赴任,秦淮佳麗地,老大也結識了幾個風流公子,當中有那心懷鬼祟的誆他去了勾欄歡場,還結識了一位有名的美貌行首,聽說好些公子才子都傾心於這位佳人,她卻不知怎麼瞧中了你大哥……」
  他說的比較委婉,其實就是位受歡迎的女伎看上了品貌出眾的侯門公子的事兒。
  聽著倒像是一出愛情輕喜劇,沈瓊樓期待地問道:「然後呢?」
  沒想到後半段急轉直下:「那女子手段了得,弄了出被惡霸強逼不慎落水的好戲來,正好落到老大的船頭,老大當時也沒覺著什麼,便順手撈了一把,沒想到那女子卻纏了上來,衣裳不知怎麼的褪好幾件,老大嚇得好懸沒跳了水,一抬腳把那女子又踹進水裡了。」
  沈瓊樓:「……」一輩子光棍命。
  他繼續給沈瓊樓八卦:「那女子不知怎麼的尋摸到當時咱們的府裡,說自己是賣藝不賣身的,清白身子都給了老大,非讓他給個說法。」
  他說完也頗為鬱悶,顯然當初也被鬧騰的夠嗆:「後來還是爹爹查清了當初假扮惡霸推她落水的事,不然真是有理說不清,那女子再沒了話說,只得走了,後來爹氣不過,便把大哥捆起來打了一頓,從此他見到三歲以上的姑娘都繞著走。」
  人家有佳人投懷送抱就是艷遇,到老大這裡就是霉運,他真的得去查查人品值了,不過遇到這種事,求沈念文的心理陰影面積。
  沈瓊樓忍不住又拿上輩子的電視劇來腦補:「沒準那女子是真愛上三哥了?」
  沈岑風鳳眼斜掃,極為鄙視地瞧了她一眼,淡淡道:「聽說那女子後來又如法炮製,被鹽課御史收房了。」
  沈瓊樓:「……」有點毀三觀。
  他擺出兄長的架子來教訓她:「你們小姑娘別看了幾本話本子就整日情情愛愛傷春悲秋,所謂的一見鍾情,要麼是見財動心,要麼是見色起意,婚姻大事還是要聽長輩的,父母總不會害你,況且煙花之地的女子哪裡是好相與的,進了門還不攪個天翻地覆的。」
  說完有點發愁地看著自己的傻妹妹,要是給人騙走了可咋整?娘的眼淚非把京城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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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看著沈岑風關愛智障的眼神,沈瓊樓:「……」
  兩人這邊才八卦完,那邊已經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說其沈念文來了,他也不好意思說自己現在除了自家人,一見雌性生物就腿軟,只好用三字經做著無聲地抗議。
  魏朝風氣雖開放,但婚姻大事還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只不過沈家長輩不想逼他娶個不合心意的進來,既耽誤了他又耽誤了好人家的姑娘。
  還是陳老爺子心疼外孫,笑著解圍:「我這回從陝地回來,帶了好些當地的土物,其中有樣黃桂稠酒最得我心意,也拿出幾桶來給親家嘗嘗。」
  沈老夫人笑著應是,又抬手命人擺飯。
  沈瓊樓上輩子就是陝地人,聽到黃桂稠酒雙眼發亮,轉眼一小壇酒端上來,乳白色的液體傾倒而出,緩緩入了青花纏枝的酒盞裡,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逸散出來,讓人聞之欲醉。
  她迫不及待地抿了口,口感香甜醇厚,既有桂花的甜香,又有酒的甘美,喝到肚子裡整個人都暖和起來,比她上輩子在超市買的好喝多了。
  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沈老夫人笑著留他們多住幾日,陳氏也幫著勸說,老兩口想了想,反正是親家家裡,女兒外孫都在,也沒什麼不自在的,便含笑應下了。
  沈瓊樓比較尊老愛幼,和陳氏陪著外祖母說了許久的話才回來,寧氏本想留她睡的,還是陳氏笑攔了才作罷。
  她又按著往日的慣例去了沈老夫人那裡說話,沈老夫人見她沒來本有些酸溜溜的,想著這沒良心的見了外祖母就忘了親祖母了,見她過來心裡這才松快些。
  不過心裡舒坦,嘴上照舊還是要嫌的:「這麼晚了還來做什麼,我都要安置了。」
  沈瓊樓好脾氣地笑了笑:「想您了。」
  沈老夫人讓她坐下:「你外祖父外祖母好幾年沒見你了,你這幾日好好陪陪他們,還有你兩個表兄弟……」她遲疑片刻,還是道:「你是主家,要客氣招待著,不得再鬥氣使性。」
  許御是她看走眼,這兩個是陳家子孫,大的大她兩歲,小的小她一歲,哪個都挺合適,有陳老爺子做榜樣,品行是再沒有不好的,是以沈老夫人難免動了些心思,而且瞧著她外祖父外祖母對她喜歡的樣子,倘若以後真能成事,有這兩人護著,日後在陳家也能順順當當的。
  沈瓊樓難免用現代人的眼光看事,想著這身子才十四歲,壓根沒往親事那處想,老老實實地道:「那是自然,不光是我,大哥和二哥已經邀他們談詩論文了。」
  沈老夫人見她沒懂自己的意思,忍不住翻了翻眼睛。
  沈瓊樓低頭跟她說些閒話,沈老夫人瞧著孫女艷若春華的面龐靜靜出神,她說了半晌沒得到回應,下意識地抬頭瞧了眼沈老夫人。
  她目光難得柔和下來,卸了往日冷硬的架子,抬手撫了撫沈瓊樓的臉:「你如今越發像你三姑姑了。」
  沈老夫人神情有些恍惚,在燭光下竟顯出十分的蒼老疲憊,眼裡隱約沁出淚光,沈瓊樓瞧得心裡一驚,反手握住她的手:「祖母。」
  沈老夫人這才回過神來,接過江嬤嬤遞來的絹子揩了揩眼角,悵然地嘆了聲:「當初你姑姑是京裡數得著的美人,要不是沒有這般名聲,她後來也不會……」她微微一哽。
  沈老夫人向來不是愛饒舌之人,但今天瞧見孫女又想起了早逝的愛女,便覺得心頭堵得慌,不吐不快。沈瓊樓又把她手握緊了些。
  她頓了片刻,又用絹子掖了掖眼角:「你如今又生得這樣像她,我倒寧可你生的平庸些,也好過這般惹人眼。」
  沈瓊樓覺出她指尖在輕顫,並不是恐懼,而是憤懣和哀痛的顫抖,她猶豫一下:「三姑姑……到底怎麼了?」
  沈老夫人靠在丫鬟捧來的迎枕上,微闔著眼,神情疲累:「當初還是世子的魏王過年大宴的時候回京,不知怎麼就在宮宴上瞧中了她,又細細打聽了,再同桂兒接觸幾回,過了一個月便使人來提親……這樁親事,我和你祖父本來是不願的,宗室裡錯綜複雜,是這世上最高的門第,而且世子總歸要到外地就藩,咱們這些至親幾年都見不著一面,便是出了什麼事兒咱們都不知道,也說不上話……」
  她手指散亂地撥著念珠:「我們兩個老的當時便婉拒了,但魏王三翻四次過府懇求,桂兒雖然沒開口提,但人卻瘦了一圈,我們瞧著也心疼,再沒過幾日,聖上又有意賜婚下來,我們一合計,也只得允了……現在想想,縱算當初拼著違了皇上的意,讓桂兒傷心,我也斷斷不能同意這門婚事!」
  她說著眼睛陡然睜開,一向平淡溫和的臉上露出深切的痛惜和恨意,讓沈瓊樓一驚,忙把她的手攥緊了。
  「她嫁過去後沒兩年便傳來有孕的消息,我和你祖父高興壞了,忙忙地命人準備了補身子的藥,誰知道我們兩個才走到半路,魏王府那邊竟送來消息,桂兒和孩子……沒了!」
  沈瓊樓一驚,沈老夫人聲音轉為嘶啞:「那時候已經是隆冬臘月,我和你祖父冒著大雪趕去魏王府,只看見了桂兒的屍首,肚子隆的老高,人卻瘦的脫了形,那魏王,那魏王……當初求娶的時候口口聲聲說要跟桂兒攜手白頭,一輩子只要她一個,可他身邊卻站了兩個側妃,零零碎碎七八個妾室,當初沒娶桂兒之前裝的也是孑然一身,可這才兩年的功夫,身邊竟繞了這麼多鶯鶯燕燕,這便是他的深情厚誼!我現在想想還覺得噁心!」
  沈老夫人冷笑幾聲:「我們詰問他事情原委,他也只是推脫不慎小產,倒是裝了一副哀痛模樣,可是有個屁用!我們兩個老的傷心過了,又留在那裡小半年,終於查清了原委,是魏王身邊那個出身高門的側妃下的手,我們當時便帶著證據去魏王府要說法,沒想到那賤人居然懷了身孕,魏王轉臉又對著她深情厚誼,口口聲聲說她溫柔敦厚,絕不是那等歹毒之人,哈!我呸!」
  沈瓊樓雖沒見過這位三姑姑,但兔死狐悲,對魏王人品也十分噁心,皺眉道:「難道便拿他們沒法子了嗎?」
  沈老夫人面上滿是痛悔,怨恨深入骨髓:「若是桂兒嫁了尋常公府,我們就是拼著家業不要了也得為她討回公道,可是宗室嫡親,能有什麼法子?!我們總不能讓兒孫都拼了性命!別說當時你大伯已經戰死,祖父卸任,皇后當時還只是太子妃,總算把這三人都加上,皇家為著宗室體面,也不會把他和那賤人怎麼樣!」
  沈瓊樓張了張嘴,一時無言,江嬤嬤也掖了掖眼淚,勸慰道:「您快別傷心了,桂姐兒那般貌美慧黠,就是天上的仙女轉世,現在沒準就在天上享福呢。」
  「咱們家素來沒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兒,桂兒少了那份心機,所以也……」沈老夫人喟嘆一聲,住了嘴,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龐,神色難得柔和下來:「你是咱們家這一輩唯一的女孩,我和你祖父有多疼桂兒,你爹和你娘就多疼你,你好好當差,等過幾年名聲好起來,咱們再尋一戶心疼你的好人家嫁了,一輩子平平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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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沈瓊樓本想說自己不打算嫁人,一輩子在官場廝混,畢竟在古代,哪怕是風氣開放的魏朝,男人納妾也跟喝水吃飯一般簡單。但她瞧了瞧沈老夫人傷痛希冀的神色,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沈老夫人這才稍稍釋懷,低聲催促她去睡覺。
  沈瓊樓就著月色感嘆,她雖然才知道自己三姑姑的往事,但心思卻跟沈老夫人差不多,當初太子對她有好感的時候她就果斷掐了,宗室兒媳哪是容易當的?
  她晚上睡得有些晚,第二日便起來遲了,幸好今日是沐休,而且經過昨天的尷尬事她暫時沒好意思去王府繼續當差,便讓人請了幾天的病假,還能在家閑上幾日。
  她沒事的時候就愛往廚房鑽,搗鼓了些炸雞腿炸雞翅和薯片薯條之類的,做了一大筐問家裡人要不要,沒想到沈老夫人和沈木夫婦陪著陳家老兩口去南山遊玩,她便拎著時候往大哥二哥院子走。
  陳白陳青就住在二哥的院子裡,她去的時候四個人正在舞刀弄棒,沈瓊樓搖搖頭,聲音提高了點:「我做了吃食帶過來,你們要不要過來用點?」
  四人早都餓了,聞言立刻住了手過來吃飯,沈岑風一邊吃還一邊嫌棄:「你就不能做些清淡的,淨都是這些油膩膩的吃食。」不過下手搶肉的速度一點不慢。
  沈瓊樓斜眼:「有本事你別吃。」又讓人端了五碗澆了玫瑰滷子的雙皮奶進來,吃一口清涼柔滑,奶香四溢又不膩人,實在是難得的好甜點。
  陳白和陳青家裡沒有姐妹,因著家中的規矩,就是伺候的丫鬟都是相貌平庸老實巴交的,陡然見著長得好看的表妹(表姐)都眼睛發亮。
  昨天苦於在長輩跟前沒好意思搭話,今天吃一口雙皮奶都目光灼灼地瞧著她:「表妹(表姐)真是心靈手巧秀外慧中。」
  沈瓊樓客氣地謙虛幾句,讓陳白和陳青越發覺得她可愛。
  幾人吃完了繼續比武,其實沈岑風這個騷包事最多,一會嫌木槍太長不風雅,一會嫌木棍太粗鄙,好容易挑中一柄木劍,被黑著臉的沈念文幾招挑翻在地,身上顏色飄逸的短衣瞬間灰撲撲的。
  他氣得火冒三丈,撲過去就要揍人,兩人你來我往打的眼花繚亂,大概過了有六七十招,沈岑風又被四仰八叉地揍翻在地,翩翩公子形象全無,這回是真起不來了。
  沈家人雖然現在走文官路線,但老本行還是沒讓孩子們落下。沈念文嫌棄地瞅瞅他:「讓你整天打扮,該。」
  沈岑風一躍而起:「再來!」
  沈念文遺傳了沈老夫人的插刀基因:「手下敗將,走開。」
  沈岑風:「……」他抱著破碎的玻璃心走開了。
  幾個小的依次跟沈念文過招,沈瓊樓瞧了瞧,幾個大男孩裡最厲害的是沈念文無疑,不過沒想到陳白不顯山不露水的,竟能跟沈念文走百餘招,接下來就是沈岑風這隻騷包,陳青年紀比她還小,因此功夫也差了些。
  她當然不知道陳白和陳青是有漂亮表妹在一邊看著,所以狀態跟打了雞血一樣神勇,所以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啊。
  沈念文和陳青打的時候不留神掃到他手臂上,胳膊立刻青了一大塊,沈瓊樓怕把人家孩子打出個好歹來,忙命丫鬟取了藥油來,又看陳青一張娃娃臉,下意識地柔聲問道:「還疼嗎?」
  陳青早就不疼了,只覺得漂亮表姐的手又滑又軟,好香好香~不過他還是皺著圓臉,沉痛地點點頭:「疼。」
  沈瓊樓又給他多揉了幾下,陳青心裡能美死。
  她方才見幾人比武有些心癢,原身也是習過武的,見沈念文已經準備不練了,忙道:「大哥,我跟你比一場。」
  沈念文痛快亮開架勢,原身原來沒少出去打架鬧事,她立在原處憑著記憶和本能出招,結果……還沒有十招就被她大哥放到了。
  沈念文低頭看她,連絡腮鬍子都透著嫌棄。
  沈瓊樓心也碎了,她以為她至少能比年紀最小的陳青強點的!
  陳白柔聲安慰:「表妹年紀還小,又諸事繁多,多練練就好了。」
  幾人比完武,就著院子的濃蔭喝茶吃點心聊天,既然剛比完武,難免說的這事兒上,沈岑風先一臉嚮往地開了個頭:「聽說初唐有俠士,最好鏟奸除惡,難免有個貪官魚肉百姓,也最為怕死,每次出門都要有百人護送,俠士放言三日後要娶貪官人頭,貪官更是命人把自己護的嚴嚴實實,沒想到三日後傍晚下人聽了一聲慘叫,推開門一看,那貪官的老婆驚聲尖叫,貪官依然身首分離了。」
  他說完喝了口茶,嘆息道:「我若是哪年有這等本事就好了。」
  沈瓊樓接嘴:「二哥你如今是舉人,將來是要走仕途的,俠士當不了,不過還能當個貪官。」
  沈岑風:「……」
  沈瓊樓想到前世看的x庸x龍x羽生,瞧他們興致上來了,她挑了個最符合古代人大義的射鵰英雄傳,一開口便道:「錢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無窮無休地從臨安牛家村邊繞過,東流入海……」
  她刪刪減減改了好些古人接受不了的觀念,四個大男孩還是頭一回聽到這種武俠故事,一時聽得如痴如醉,等到傍晚大人回來了才依依不捨地往外走。
  沈岑風忍不住問道:「你是從哪裡聽到這些故事的?原來怎麼沒聽你提起過?」
  沈瓊樓堅決不當出頭鳥,輕描淡寫地道:「我原來不是常出去逛嗎,偶爾進了一家茶館,聽一位叫金庸的老先生說的幾個故事。」她怕沈岑風真去找人,又補了句:「不過只說了幾個月,現在聽說他老人家已經離開京城了。」
  沈岑風還真有去找人的心思,一時十分憂鬱。
  主要是沈瓊樓卡的一手好文,正說到最後華山論劍便住了嘴,幾個大男孩抓心撓肺一般,用完晚膳還神情恍惚地喃喃念著‘周伯通,洪七公’等名字。
  第二天早早地就來問沈瓊樓要結局,她也痛快說了,眾人回味一時,都覺得意氣風發,陳家兩兄弟和沈家三兄妹的友誼也迅速升溫。
  雖然沈念文和沈岑風都對她挺好,但這倆人沒啥兄長覺悟,三人都是互相插刀的時候最多。但陳白和陳青就不一樣了,陳白謹慎細心,很有兄長覺悟,對她頗為關護,不管有什麼好的都先讓著妹妹。
  陳青就更不用說了,整天圍在她身邊轉悠「三表姐,未央湖的荷花開了,可漂亮了,你要不要,我摘給你?」
  「三表姐,這個柿餅可甜了,你嘗嘗。」
  「三表姐,你小心點喝,這個茶還燙著呢。」
  讓沈瓊樓很是享受了一把家裡兄弟都圍著自己轉的小公舉待遇啦~
  陳白和陳青在京城的時候聽過沈瓊樓的惡名,本來來的時候還有些擔憂,但現在見她聰慧又和氣,既能講故事,又能做美食,早就把那點擔憂拋到腦後了。
  陳青已經徹底化身為沈瓊樓的迷弟,還是骨灰級腦殘粉的那種,覺得他家三表姐又漂亮又聰明,會講故事會做飯,用顏值征服了他的眼睛,用美食征服了他的胃,再用故事征服了他的心,全身上下再沒半點不好的。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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