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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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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長安春風 - 《王爺的三寶妻 卷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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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8 00:13:5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有回沈岑風無意提了句她當初被退親的事兒,陳腦殘粉青義憤填膺,皺著包子臉恨恨道:「三表姐這樣好的人,那姓許的瞎了狗眼,他這樣的被看上已經該感恩戴德了,他竟然還敢嫌棄!」鮮花願意插在牛糞上,牛糞居然還敢嫌棄?!
  哎,三表姐啥都好,就是眼光差了點啊~
  他聽說許家離得近,還躥騰沈岑風和陳白,要一起去會會這個許御。
  沈岑風覺得吧,瞧不上他妹就是瞧不上他們家,也就是瞧不上他,要不是長輩壓著早就想去找場子了,於是三個幼稚鬼就在沈瓊樓這個當事人不知道的情況下去許府蹲點。
  也是他們運氣好,正趕上許御下學回府,沈岑風當仁不讓地撣了撣衣袂,姿態優雅地信步而出,迎上許御笑道;「許公子。」
  這些天沈瓊樓上下班的時候許御都能見著她幾回,越看越覺著心裡堵得慌,如今猛然見著沈家人,心裡不知做何念頭,怔了怔才還禮道:「沈二公子。」
  後頭陳白和陳青也跟著助威,沈岑風一振衣袖,拱手笑道:「聽說許公子年前和陳家閨秀定親,後來雖有波折,不過如今能終成眷屬,也是可喜可賀了。」
  波折就是沈瓊樓砸人家納彩禮,不過沈岑風當然不會說,於是就這麼輕輕帶過了。
  許御皺了皺眉,已經知道這是來找場子的了,不過他這點涵養還是有的:「沈二公子誤會了,我和陳家閨秀並沒有定親。」
  沈岑風故作訝然:「許公子是信人,既然答應了這樁親事,縱然中間有風波,也都過去了,怎麼還不上門重新提親?莫不是嫌面上不好看,這樣可平白耽誤了陳家姑娘啊。」
  許御本可回一句‘還不是令妹害的。’但他不知怎麼並不想說沈瓊樓壞話,只是強自忍了氣,淡淡道:「不勞沈二公子操心了。」然後轉身走人。
  沈岑風見好就收,陳青鼓著包子臉嫌棄道:「這個姓許的將近二十歲了吧?這麼大還沒娶親,沒準是有什麼毛病呢,況且又老又醜,哪裡配得上三表姐。」
  沈岑風:「……」他們家老大也奔二了。
  不過以陳家人的顏值標準來衡量,許御這個長相確實……差了點。
  陳小弟繼續飛著小刀:「這麼大了還是舉人,才學也一般得很。」
  陳白也「……」弟哇,你連秀才都不是呢……
  一邊還沒走遠的許御:「……」
  不過三人總算是旗開得勝,得意洋洋地回府,陳迷弟青見著才從廚房出來的沈瓊樓,眼睛放光地迎上去,殷勤地幫著拎食盒:「表姐是女孩子,不該幹這些粗笨活,交給我就成。」
  沈瓊樓見他的圓臉,強忍住想捏一把上去的衝動,笑了笑謝道:「多謝表弟啦,裡頭裝的是蟹粉獅子頭,蟹黃兜子,蟹肉蒸餃和蟹黃包子,等會你們也嘗嘗。」
  陳青星星眼,三表姐笑起來真好看。
  四人一路走一路說笑,沈瓊樓還渾然不知自己已經成了別人的愛豆,就聽陳小弟咳了聲,委婉地道:「表姐你模樣性子都這般好,提親的人該是大把大把的,天涯何處無芳草呢?」尤其是這還有根小嫩草啊!
  沈瓊樓顯然沒理解他的意思,把蟹黃蟹肉做的幾樣吃食擺上桌,隨口道:「有眼光。」
  陳青圍著她打轉,想再勸勸她,就見幾個長輩已經進了正堂,瞧見陳青圍著沈瓊樓繞來走去,沈老夫人目光閃了閃,寧氏臉上已經泛起笑來。
  「本來還擔心你們性子合不來,如今瞧著處的這般好,我也就放心了。」
  陳白請長輩上座,笑著答道:「表哥表妹都很熱枕,對咱們也都很看顧。」
  沈老夫人笑道:「覺得好就多住幾日。」
  幾人笑言幾句,高高興興地用了飯,寧氏帶著兩個孫子回屋,問道:「你們和樓兒還合得來?」
  不光沈老夫人存了親上加親的心思,就連寧氏也是一樣的想頭,嫡親的外孫女總比外人好,再說她閨女女婿教出來,人品定然是不差的。
  她這些年不在京裡久待,原來外面那些關於沈瓊樓傳言也沒聽過,如今見了真人,穩重又妥帖,還生的這般好模樣,就是聽見了也不會信的。
  陳白穩穩當當答了幾句,他雖對漂亮表妹有欣賞之意,但顯然還沒生出別的想頭,倒是陳青嘰嘰喳喳說個沒完,他表姐又是給他上藥,又是給他講故事,簡直太好了有木有!
  沒想到大的情竇沒開,小的倒是先開竅了。寧氏笑眯眯地問道:「你表姐對你這般好?」
  陳青用力點頭,一臉幸福快昏倒的樣子:「我再沒見過比表姐更好看的姑娘了,我站在表姐身邊有時候連話都說不出來,看著她的臉把什麼都忘了,還頭昏腦漲的,祖母,你說我是不是病了?」
  寧氏本以為他是少年心思萌動,沒想到就是一看臉的小屁孩,沒好氣地戳了他一指頭:「沒見過比你表姐更好看的?這話跟你娘說去,看她不捶死你!」
  不過現在形勢還是一片大好的,寧氏回去和陳老爺子盤算一陣,還是決定讓孫輩們多處處。
  沈瓊樓還不知道已經被人惦記上了,她現在正苦於應付過於熱情的親媽,陳氏見她這些日子忙的辛苦,把什麼血燕窩百年老參阿膠糕等等不要錢的往她這邊送,還叮囑元芳看著她吃。
  其他的也就罷了,那老參的味道實在不怎地,原來看小說老看到男女主角喝參湯,參湯簡直是必備套餐,但自己喝了才知道味有多苦。
  她以為她喝的最難喝的東西就是前世喝的正氣水和雞苦膽,沒想到雞湯一來立刻躋身並列第一。
  陳氏一臉慈愛地在旁邊坐著:「樓兒快喝,不夠娘再給你熬。」
  沈瓊樓怕喝遲了得再來一碗,閉氣三兩口喝完,苦的連吃了好幾塊糖山楂,皺著五官道:「娘我不喝了,我又沒病。」
  陳氏道:「這個是補身子的,又不是中藥,本就是沒病的時候調養身體喝的,你最近要忙的多,多喝點補充元氣,晚上我把燕窩燉好讓人給你送來。」
  沈瓊樓無語道:「爹最近也挺辛苦的,您給他多熬點吧。」
  陳氏一聽有理,就撿著給寶貝閨女熬剩下的小半根人蔘回去了,她這邊才松了口氣,一抬頭就見沈老夫人打起簾子走了進來。
  沈瓊樓忙起身讓座,一邊心說不會也是讓我喝補藥的吧,一邊扶著她老人家坐下:「祖母您怎麼來了?」
  沈老夫人知道跟她迂迴說話沒用,於是直接問道:「你覺得你陳家兩個表兄弟怎麼樣?」
  沈瓊樓遞給她一片西瓜,自己用銀簽插了慢慢吃:「挺好的啊,挺和氣的。」
  沈老夫人沒接,反而拍了拍她的手:「你姻緣一直不順,雖然家裡不打算把你太早發嫁了,但總得有個定數,許御那事兒是祖母看走眼,你兩個表哥是不是外人,是你祖父祖母嫡親的外孫,要是真成了,你一輩子都有靠了……」
  這話也只有沈家人才會同晚輩議論議論了,京裡的長輩大都是瞧著好的直接定下親事,兒女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嫁娶那天迎親或者出閣。沈家人主要怕嫁娶之後兩個孩子若是不合適,那一輩子都耽擱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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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8 00:14: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沈瓊樓現代人的眼光一時改不過來,聽的目瞪口呆:「祖母,我才十四歲啊。」擱現代才上初中。
  沈老夫人倒沒覺著年齡有什麼不對,她老人家自己也是十四歲定親十五歲出閣,撇嘴道:「十四歲怎麼了?魏朝十四歲生孩子的都比比皆是,又不是讓你即刻出嫁,這不是先商議著呢。」
  沈瓊樓想到這麼早要結婚以後還要生孩子就頭皮發麻,忙擺手道:「陳家兩個表弟好是好,但是我真沒那意思啊,祖母您別說這個了,我還是先好好工作吧。」
  近親結婚生下來的娃能看嗎!她想想就腦仁疼。
  沈老夫人道:「女人家總歸是要嫁人的,行走官場你以為容易呢?瞧瞧你爹你大哥如何殫精竭慮的,你就知道難處了。」
  她老人家有些思想已經算很開明了,但終究擺脫不了相夫教子的框架,不過這也屬常事。
  她想了想,又狐疑道:「你該別是還是惦記著那姓許的吧?咱們家別的沒有,這點志氣還是有的,人家既瞧不上你,你就少做些顯眼的事兒,不然我都要瞧不上你了。」
  這哪跟哪啊,怎麼沈老夫人這麼能腦補?沈瓊樓抽著眼角回話:「您扯到哪裡去了,我是真的只拿他們當表兄弟待,跟大哥二哥是一般的。」
  沈老夫人皺眉道:「既然你沒那個心思,對他們那般殷勤妥帖做什麼?」
  沈瓊樓冤死了:「不是您叫我好好待客的嗎,再說我也沒幹什麼啊。」
  沈老夫人哼了聲:「有事沒事送吃食過去,時不時噓寒問暖,聊得也投機,這還叫沒什麼?」
  沈瓊樓面癱臉繃不住,拍腿叫屈:「我待大哥二哥,爹娘和您還有外祖父外祖母不也這樣嗎,怎麼到他們這裡就成了殷勤了?!」
  她說痛快了卻猛然想起幾件事,她上輩子雖然面上冷淡,但對身邊的妹子也挺細心的,比如她們大姨媽來了冒雨幫著跑出去買藥,再比如她們傷心的時候講段子逗趣,好些妹子知道她性別的時候哭的死去活來的,知道她是同性也放不下。
  還有太子,她對太子不也是如此,虧她還覺得納悶為啥自己魅力值這麼高,現在聽老夫人一說才隱約明白原因,原來錯還是在她身上!
  果然,沈老夫人耐心跟她分說:「待客周到是一回事,咱們魏朝風氣雖開放,但男女有別,有些事兒還是得注意著,你既對人家無意,這般妥帖就怕讓人誤會了。」
  沈瓊樓沉浸在自己是個渣的悲痛中,還是個撩完人就跑的渣!
  沈老夫人見她神情也知道她無意了,強扭的瓜不甜,幸好這事兒只是彼此心裡有意,還沒拿到明面上說。
  她老人家搖搖頭,揮一揮衣袖走了,留下沈瓊樓獨自思考人生。
  幸好她癸水已經結束,明天就要繼續回王府上班,也思考不了多久就去睡了,早上起了個大早便趕去豫王府,才走到長史院子,就見到宋喜蓬頭亂發地埋在一堆公文裡,眼下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她一見沈瓊樓就像是久旱逢甘露,不顧兩條腿還突突地打顫,一個箭步衝過來,激動道:「沈長史,你終於來了,你再不來我可就要抹脖子了!」
  沈瓊樓見她兩眼布滿血絲,還以為她真出了什麼事兒,嚇了一跳扶住她:「宋長史,你怎麼了?」
  宋喜幽幽地看著她:「你不在,原本是你的活兒都交到我手上了,我最近三更眠五更起,忙的都長白頭髮了。」
  宋喜是個聰明人,但聰明人也分很多種,她就是那種不愛攬事只想享清閒的脾氣,要是擱在有上進心的人身上,肯定得抓住這次機會在王爺跟前露露臉,偏她煩得要死,恨不得找陳河打一架。不過要不是這種性子,也不會在王府安生留這麼多年。
  沈瓊樓乾笑:「宋長史還年輕,就該趁著這時候多歷練歷練,王爺是看你辦事得力,這才派下活給你的,得好好乾方才不辜負王爺的期望。「
  宋長史晃著膀子唉聲嘆氣:「年輕什麼啊,我要不是當著差,現在孩子都能說親事了。」
  沈瓊樓正想再勸慰幾句,就見外頭有人來報:「沈長史,王爺吩咐了,您來了就去正院一趟。」
  沈瓊樓想到幾天前的尷尬事,警戒線拉的老高:「王爺有什麼事兒?」
  外頭那人一怔,幸好殷卓雍也給了理由:「王爺說是幾樁關於擴府的事想要問問您。」
  既然是公事……沈瓊樓立刻轉頭看向宋長史:「宋長史,我也有幾日沒來了,對擴府的進度不大了解,要是耽誤了王爺的正事就不好了,不如咱們一道去?」最重要的是,找個人陪著省得尷尬啊!
  宋長史秒慫,立刻捂著腦門子做昏倒狀,一邊咳嗽一邊道:「我……咳咳咳,咳咳咳,我這身子……咳咳不大成了,還是你去……」
  沈瓊樓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邊說:「那我背您過去。」一邊撈起她的胳膊架著就往外走。
  宋喜:「……」
  殷卓雍那邊正在問話,神情懶散,但想到等會就要見到人,脣邊不自覺地泛出笑意:「三寧,沈府這幾日有什麼動靜?」
  他手頭自有能動用的人,三寧一身不起眼的灰衣短打扮,欠著身答話:「沈府向來平靜,只是這幾日沈二夫人的父母來了。」
  他挑了下眉梢,懶洋洋地道:「哦,國丈和國丈夫人啊。」
  三寧想了想,又補了句:「還帶了陳家的兩位公子。」
  殷卓雍蹙了蹙眉,似乎想要追問,但聽到院門已經有動靜傳過來,抬手讓人下去。
  兩人就這麼半拖半拽地往正院走,殷卓雍瞧見她來,脣邊的笑已經泛了出來,但見她還架了個人,笑意微淡,皺眉問道:「這人是誰?」
  沈瓊樓和宋喜:「……」這可是在你府上當了八年長史的人啊,就是隻蛾子都該臉熟了吧!
  沈瓊樓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噎了半晌才道:「這是宋長史,您不是要問擴府進度的事嗎?我這幾日不在,不大了解,所以把宋長史帶過來方便您問話。」
  宋喜老胳膊老腿被她一通扯,無奈瞪了她一眼,才理了理袍袂行禮道:「見過王爺。」
  殷卓雍略略一怔:「是個女的?」
  宋喜:「……」哎,習慣就好。
  沈瓊樓:「……」不是女人難道是變性了?
  殷卓雍對宋喜顯然沒甚興趣,瞥了眼沈瓊樓,也知道她把人帶過來的意思:「你也歇了幾天,身子大好了嗎?」
  沈瓊樓當然知道他問的是什麼,尷尬地含糊道:「謝王爺關心,臣已經大好了。」
  殷卓雍眼如星光粲然,輕輕遞過來一個眼波:「你是我唯一的長史,我不關心你關心誰?」
  宋喜:「……」其實她是死的吧。
  沈瓊樓招架不住,擺了平時的端正冷臉,拱手道:「謝王爺厚愛。」
  幸好殷卓雍沒再說什麼,不知道是顧及宋喜在場還是真有正事,只是把這幾日擴府進度的卷宗和賬目給她讓她幫著瞧瞧紕漏,自己再施施然坐著看一些信箋。
  沈瓊樓見是真有正事,也肅了神色低頭仔細核對,倒是宋喜閒著杵在那裡比較尷尬,她現在有點後悔把宋喜硬拉過來,抬眼遞了個安撫歉疚的眼神過去,又物盡其用,老實不客氣地把賬本分了一半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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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幸好宋喜早就被人無視習慣了,在她自己看來,自己這種沒人注意的在官場上才能活的長久,那些掐尖攬事的除非有真本事或者大靠山,不然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屋裡一時清靜下來,殷卓雍有不急不慢地拆開一封信的火封,忽然白細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桌面;「上茶。」
  他屋裡不大喜歡留人伺候,宋喜又縮著腦袋把頭埋在公文你,沈瓊樓只好自己給他沏了一壺,扣著壺把倒好,又試了試冷熱,伸手遞給他。
  他抬手去接,忽然輕笑一聲,白潔有力的手握住甜白瓷的茶盞,連同她的手一起握住,小指在她手心輕輕勾畫了一圈,嘴裡不急不慢地說著閒話:「這茶好像有些燙。」
  沈瓊樓想要抽手,卻被他握住往前一帶,整個人好懸沒跌進他懷裡,她一驚,忙轉頭去看宋喜,見她低頭認真地看著公文才松了口氣,面不改色地道:「那臣去給您重新倒一杯。」
  兩人鼻尖的距離不過幾寸,沈瓊樓看著他玉白的臉頰萬分尷尬,突然鼻尖一熱,還沒來得及反應,兩管熱血就急流了出來,瞬間流到下巴和白嫩的脖頸。
  不光如此,最驚心動魄的是還有幾滴濺在了殷卓雍素白的臉頰上——這場面太醉人了!
  兩人都沒從這突發狀況中回過神來,沈瓊樓怪叫一聲,捂著鼻子倒退幾步,驚聲道:「我的鼻子!」
  不遠處坐著的宋喜也抬起頭來,見她鼻血刷刷刷流了半張臉,連前襟都是血刺呼啦的,吃了一驚:「沈長史怎麼了?!」
  她想到原來聽到的土偏方,忙高聲道:「抬頭抬頭!」
  沈瓊樓下意識地仰高了脖子,沒想到鼻血嘩啦啦流的更歡暢,宋喜嚇了一跳,忙上前把她腦袋往下按,又大聲道:「低頭低頭!」
  沈瓊樓猛地一低頭,殷卓雍對兩個醫盲實在是忍無可忍,繞過桌子拉住還在四處找盥盆的沈瓊樓,也顧不得她身上的血污把她帶到懷裡,不知按了哪個穴位,兩管長流的鼻血終於止住。
  他皺眉道:「別亂動,手放下來。」
  沈瓊樓猶豫一下,依言把手放了下來,看著殷卓雍臉上掛著的幾滴血:「麻煩王爺了,臣,臣……」
  她頂著半臉血說話的場面太驚悚,殷卓雍這等強人都不忍直視,擺擺手道:「你先別開口。」
  他不知從哪裡尋摸出絹子,先給她擦了擦臉,又另拿出乾淨的一塊,撕成條給她堵鼻子。
  他擦臉的時候直接托著她的臉頰,呼出的那點熱氣,一點沒剩地直撲到她脣上,雖然明知道自己現在這種一臉血的形象是個人都調弄不下去,但還是有些不自在地僵著身子。
  殷卓雍顯然沒想這麼多,給她大略擦乾淨了堵好之後才無奈嘆了聲:「去請太醫過來。」
  宋喜這人頗有眼色,沒等他吩咐就一溜煙跑出去了,沒一會兒就有幾個丫鬟進來,手裡端著水盆服侍她洗漱,見她外袍髒了,又捧著外袍服侍她過來換上。
  沈瓊樓邊用乾淨巾櫛擦臉邊納悶,最近雖然是夏天,但她大都呆在屋裡,也沒怎麼曬著,怎麼就流鼻血了?難道她對殷卓雍起了邪心?
  她剛想到這個念頭就嚇得立刻丟開,在心裡念了兩句罪過罪過。
  殷卓雍也換洗一新走過來,一身天青色斜襟直綴顯得頗是雍容儒雅,他意有所指地瞟了她的小腹一眼:「你最近老流血,於身子不會有妨礙吧?還是請太醫來好好瞧瞧。」
  沈瓊樓知道他說的是什麼,盡量面不改色地道:「臣,臣只是太熱才流鼻血的,不會礙著什麼。」
  他細細斟酌起她的太熱來:「我記得你方才不過給我倒了杯茶,怎麼就太熱了?難不成是因為靠我太近?」
  他慢慢垂下眼,眉尖若蹙:「我真沒想到,沈長史內裡竟這般……狂野,只是我既是你上頭人又是你長輩,你存了這種邪心可怎麼好?讓我著實擔心,你哪天一個忍不住對我……」
  一個狂野的人設拋出來,沈瓊樓張口結舌,說的跟真的似的,她能忍不住幹嘛!
  她簡直百口莫辯,鼻子裡還塞著布條,甕聲甕氣地無力道:「王爺,臣只是暑熱而已。」
  他還想說話,正好這時候太醫過來了,還是上回那個,先伸手給她請脈,頓了片刻,神情有些古怪:「長史最近是不是用了不少補身子的物事?」
  沈瓊樓一怔,點了點頭:「家母最近見我忙碌,促著我吃的。」
  太醫無語地搖了搖頭:「長史身體底子不差,縱然忙碌點也不礙著什麼,偏令堂選的補藥應當都是補氣血的上好補品,令您火氣大旺,方才火氣上涌這才流鼻血的。」
  沈瓊樓聽完蛋好疼,被親媽坑了都沒地方說理去。
  他開了幾副寧神降火的方子,叮囑道:「是藥三分毒,長史能不吃這方子還是盡量先不吃,要是實在不行了再吃吧。」
  沈瓊樓千恩萬謝地送走了大夫,對著殷卓雍攤手道:「你都瞧見了,我可不是對著您起了歪心。」
  殷卓雍漫聲道:「你不是火氣上涌嗎?難道不是見著我才火氣上涌的?」
  他輕嘆了聲:「早就知道你對我意圖不軌,還讓你進府,當真是引狼入室,不過也罷了,誰讓你是我的乖乖呢。」
  沈瓊樓:「……」呸!
  他又隨口問道:「你也是個經不住富貴的,不過吃了幾副補藥就成了這樣,都吃了什麼了?」
  沈瓊樓記得不大清了,想了想報出幾個名字來,他似有訝異:「吃這些東西……乖乖,你腎虧?」
  沈瓊樓:「……」她要是個男人,這會早就撲上去揍人了。
  殷卓雍也是頭回見吃補品吃成這幅慘相的,一下午忍不住拿出來調侃幾回,沈瓊樓臉上八風不動地忍了,在心裡默默地詛咒他腎虧。
  宋喜早就就勢開溜,殷卓雍抬眼瞧了瞧更漏,起身道:「你也差不多到了放工的時候了,走吧,我送你一程。」
  沈瓊樓忍不住刺了他一句:「您不是一口咬定我對您有邪心嗎?還敢跟我單獨走?」
  殷卓雍折腰而起,懶洋洋地道:「乖乖,我憐惜你一番痴心思,給你個機會,你又何必這麼說出來呢?」
  沈瓊樓:「……」她有預感,這件事會被殷卓雍一直拿出來損到死。
  錦川侯府裡,寧氏正在和沈老夫人說話,交流一番已經知道彼此孫輩的心思,陳白和沈瓊樓是完全拿對方當表兄妹待,陳青倒是天天嚷嚷著她三表姐,可是他這孩子太小,說話也做不得數。
  寧氏倒也不灰心,這事兒本就看緣分,再說她還有其他孫子呢,沒準就有個能和外孫女看對眼的。
  不過他們一家也在沈府叨擾好幾日了,寧氏笑著要辭行,沈老夫人誠懇輓留。
  陳青在一邊聽得心急火燎的,舔著臉道:「祖母,既然沈家祖母這般留你,咱們就再多住幾日吧。」
  在座的沒有不知道他那點小心思的,寧氏氣笑,硬拍了他幾下:「出來就不想回去,回去讓你老子好好收拾你這隻活猴。」
  陳青眼睛轉了轉:「禮尚往來,既然咱們來三表姐家叨擾這麼久,不如也請三表姐去咱們家住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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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屋裡人都笑了,沈老夫人尤其歡喜:「你三表姐有公務在身,不方便走動,等她得閒了,我一定讓她過去。」
  陳青情緒低落,又退而求其次地道:「三表姐現在應該下衙了,這兩天天黑的早,她一個姑娘家路上不安全,我……我和二哥能不能去接她回來?」
  寧氏看著外頭明晃晃的日頭無語,孫子啊孫子,你就是個司馬昭啊~
  沈老夫人倒是有意讓三人再接觸接觸,縱然婚事不成,表兄妹多親近也對日後沒壞處,便笑著允道:「做馬車去吧,小心日頭。」
  陳青得了允準,拉著翻了好幾個白眼的陳白往外跑了出去。幸好他們出來的早,剛到豫王府門前的時候,就看見沈瓊樓走了出來。
  陳青立刻轉入腦殘粉模式,星星眼地看過去,三表姐穿官服也這麼好看!
  他拉著陳白走過去,她身後的王府門裡走出個傾城絕艷的男人,看得兩人呼吸都為之一滯。
  沈瓊樓拱手道:「王爺,您送到這裡就行了,我坐馬車回去。」
  殷卓雍還沒說話,她就已經轉身看見了陳白陳青兩兄弟:「表哥,表弟,你們怎麼來了?」
  陳青已經反應過來,再好看也是個男人,老這麼盯著人家太猥瑣,於是上前亮著眼睛笑道:「沈家祖母和祖母說如今天黑的早,表姐你一個女孩子回家不安全,讓我和表哥來接你放工。」
  一邊知道真相的陳白:「……」
  這理由找的相當沒水平,就她名動京師的惡霸名聲,沈老夫人才不用操她安危的閒心,不過她還是面色平靜地點頭道:「有勞了。」
  殷卓雍微微眯了眯眼,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兄弟倆:「沈長史,這是你陳家表兄弟?」兄弟倆都遺傳了陳家人的好相貌,不過在他跟前,再美的美人都算不得美人了。
  沈瓊樓頷首,幫著二人介紹一番,又低聲道:「這是豫王爺。」
  陳白和陳青忙不迭見禮,殷卓雍臉上淡淡的,是他慣有的散漫敷衍,對兩人也只是漫應了聲。
  兄弟倆也失了說話的心思,陳青拉了沈瓊樓想走,殷卓雍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到他伸出去的那隻手上,揚脣而笑:「陳家兩位公子果然都是少年俊傑,讓人好生欽羡。」
  陳青微微一怔,陳白立刻謙道:「王爺才是國之棟梁,在蜀地文治武功都十分了得,小子在王爺面前不敢稱俊傑。」
  雖然陳家這幾年可以低調,跟京中權貴都不怎麼來往,但陳白這點臨場發揮能力還是有的。
  殷卓雍只是一笑,心思並不在他身上,轉向沈瓊樓:「今日沈長史身子不適,恐怕也騎不了馬了,我已經派了馬車人手護送他回去,你們找她若是無甚要緊事,就先回去吧。」他說著就命人把自己的座駕牽過來。
  明明是一路人為何非要分兩撥走?
  陳青這才反應過來,見沈瓊樓面色發白,瞧著確實不大好,不過還是辭道:「多謝王爺美意,小子和二哥並無要緊事,我們會護著三表姐,平安把她帶回去的。」
  沈瓊樓聽他們左一個平安右一個護送,第一次知道自己天天走的這條路這般凶險。
  殷卓雍笑意淡了幾分:「你既沒她高又沒她壯,怎麼護的了她?」
  陳青:「……」
  沈瓊樓:「……」一次黑了兩個,給跪了。
  殷卓雍又轉向她道:「乖乖,回去。」
  陳家兄弟以為這四個字是連在一起說的,倒也沒在意,沈瓊樓聽出來一語雙關,脊背一僵。
  殷卓雍還是派了人手和馬車送她回去,三個人硬生生坐了兩輛馬車,沈瓊樓獨個坐在殷卓雍豪華寬敞的馬車裡,覺得他這人……無聊得緊。
  沈瓊樓回去怕陳氏操心,沒敢跟她說自己吃多了補品流鼻血的事兒,只是委婉地說自己身子沒什麼問題,最近王府裡也不忙云云。
  陳氏一想也是,終於給她停了補品。不過她不知道是不是這幾日補品吃多了,晚上睡覺的時候燥熱難耐——當然是單純的熱,不是邪惡的熱。
  她熬了半晚上才睡著,第二天卻被分派了個要去外公幹的活兒,坐上馬車就要去戶部拿圖紙。
  戶部離王府不近,車裡又點了寧神的熏香,她便靠在馬車上小憩,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突然重重震了一下,她腦袋狠狠地磕在車圍子上,迷茫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一把掀開轎簾:「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她話音剛落,就聽前頭一陣呼喝怒罵,車夫哭喪著臉往前一指:「長史,前面有人鬧事。」
  她忙探頭瞧了瞧,就見錦衣玉飾卻滿臉橫肉的高大男子立在馬上,手裡的馬鞭一揚:「打,給我繼續打!還不服軟就廢了他寫字的手,看他以後還能不能考功名!」
  底下有幾個幫著跑腿的紈褲圍著當中一個挺拔修長的身影奮力踢踢踹踹,每當那身影想冒頭,就被他們合力打了回去。
  當中一個打人的紈褲手上不停,嘴裡卻討好道:「馬大哥就請好吧,咱們保管把他打的滿地爬!」
  那馬大哥冷笑一聲:「把他那倔骨頭都給我一根根捏碎了,跪在地上管我叫爺爺才算數!」又一揮鞭子罵道:「都沒吃飯是怎麼的,給爺用點力氣!」
  沈瓊樓本來還沒覺著有什麼,但看清指揮打人的和被打的那個卻黑了臉,打人的那個是馬侍郎的兒子,人稱馬六郎,是跟沈瓊樓齊名的一大二世祖,兩人面上看著是酒肉朋友,其實私底下十分不對付。
  挨打的那個她更熟,就是她那倒霉催的提親又悔親的未婚夫,許御是也。
  許御倒也學過些拳腳功夫,可惜雙拳難敵四手,厲聲道:「姓馬的,光天化日你敢如此行凶,還有沒有半點王法了!」
  馬六郎拋出炮灰反派的經典台詞:「王法?爺在這京裡就是王法!」
  她本來就不想管這閒事,一看那幾人下手雖狠,但卻並不致命,更加不想管了,正準備叫車夫換條路走,車夫已經滿臉輕蔑惱怒地高聲喊道:「豫王府長史有要事要辦,你等還不快快讓開!」
  馬六郎微微一怔,立刻抬眼來瞧,正好看著掀開轎簾的沈瓊樓,眼裡先是驚艷,又慢慢地化為錯愕,差點沒從馬上跌下來:「沈三郎?」
  沈瓊樓原來在外廝混的時候有個沈家三郎的諢名,她皺了皺眉,隨意點了點頭,正要走人,就見馬六郎眼珠子轉了轉,高聲道:「三郎啊,這混賬東西不識好歹,你瞧上他算他命好,他竟敢瞧不上你,兄弟我今日算是給你報仇了!」
  沈瓊樓聽完臉一黑,明明這事兒跟她沒半毛錢關係,但馬六郎這話一出,倒像是她指派人毒打許御一般,皺眉道:「我是無意中進來的,你們的事兒與我何干!」
  果然,許御聽了立刻憤恨地抬起眼,攥緊了拳頭怒聲道:「你,你簡直是蛇蝎心腸,竟如此歹毒!」
  馬六郎本見沒有背鍋的,便只想把許御打一頓意思意思,如今見沈瓊樓正撞上來,眼裡閃過一絲得意,神情狠毒,用力一揮手,打許御的那幾人立刻下了重手,而且專攻他寫字的右手,打殘了便想法子扣到沈瓊樓頭上,正好一箭雙鵰,要怪就怪她來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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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沈瓊樓沒想到出門遇災禍,面沉如水:「我讓你停手你也是不肯的了?」
  馬六郎笑嘻嘻地道:「開弓沒有回頭箭,當初三郎多恨他啊,怎麼現在是心疼了?」
  許御這糊塗蟲也恨聲道:「你敢說今日之事跟你無關?!別假惺惺地充好人了!」
  沈瓊樓直接下了馬車,等這智障被打的差不多了才淡淡開口:「我用不著充好人,我是奉公守法的良民,遇到這種事自然要公辦了。」說完就吩咐車夫找來衙役公事公辦,自己也轉身出了這條巷子。
  她心裡敞亮,對馬六郎讓她背鍋的歹毒心思已經猜出了幾分,這麼做倒不是關心許御,主要是自己的名聲在全家合力之下才洗白了些許,毒打許御這事兒傳出去,縱然衙門查明她無辜,京裡的流言也少不了。
  當然她也不會傻到自己去救,叫幾個衙役來把人分開,到時候事情傳出去還有幾個證明的,她可是無辜被牽連的,也叫人幫忙了,誰把髒水也潑不到她身上。
  也是她運氣好,才出了巷口就遇到幾位錦衣緹騎的人,錦衣衛這個衙門在百官之外,各項事都沾一點,她忙走上去道:「幾位校尉,那巷子裡有人聚眾鬧事,毆打舉人,還望幾位進去幫忙。」
  幾個緹騎見到她沒頭沒腦地過來眉頭都是一皺,這時候一道清潤的聲音越眾而出:「沈長史?」
  她抬頭一看,驚訝道:「蘇提督?您怎麼會在這裡?」
  蘇沅微微一笑:「帶著幾個番子外出辦事。」他說著比了個手勢,一行人就進了巷子。
  要是原來的沈瓊樓,要麼氣得走人,要麼抖著橫肉衝上來,馬六郎壓根沒想到她反應這般敏捷,轉眼就帶了官差過來,因此一群人也沒有停手的意思。
  操,這白痴什麼時候這麼有腦子了!
  蘇沅一抬手,幾個番子就一擁而上衝上去,挑的都是最脆弱的地方,打的那幾個紈褲哭爹喊娘,馬六郎也被揍得鼻青臉腫,然後扭送著去了衙門。
  許御躺倒在地,勉強支著不讓倒地,見她幫著叫人來救援,也知道自己是聽了馬六郎幾句話,再聯想往日種種冤枉她了,囁喏幾句;「多,多謝你……」
  沈瓊樓瞧他就心煩,冷冷道:「謝個毛。」
  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他被噎得一口氣沒提上來,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蘇沅在一邊笑吟吟地聽著,眼裡閃著幾分奇異的光彩:「這位許公子年前好像才跟沈長史議過親吧,又生了那種事兒出來……沈長史今日還找人救他,好氣量。」
  提起這個沈瓊樓心裡就晦氣,哇啦哇啦把方才的事兒說了一遍,嘆氣道:「我跟他本就沒甚瓜葛,也懶得理會他死活,偏有人硬要把這事兒栽到我頭上,今日掉頭走人,只怕明日就流言滿天飛,真是不救也得救,實在讓人氣不過。」
  蘇沅跟她並肩往巷子外,淺笑道:「長史這般做的極好,過幾日京裡只怕就有長史不計前嫌的美名傳出來,你是有大前程的人,不必爭這一時意氣。」
  沈瓊樓點點頭,她要是想爭一時意氣,早在許御瞎逼逼的時候就過去踹幾腳了。
  蘇沅笑的十分溫柔:「我知道長史的心思,若有人還想把髒水往你身上潑,長史只管來找我,我讓人給你作證。」
  沈瓊樓誠懇道謝:「多謝蘇提督了。」
  蘇沅見夏日日頭大,她額上冒了幾點細汗出來,掏出絹子來想要給她擦拭,動作熟悉地像是做過許多遍一樣。
  她似有訝異,下意識地閃身躲開了,又訕訕然地自己抹了把汗。
  蘇沅掛著淺笑慢慢收回手:「就怕有心人鬧事鬧到長史府裡,不如我先派個緹騎跟你回去,若是無事,讓他再回來也是一樣的。」
  沈瓊樓跟他接觸不多,但也知道他做事是極長遠周全的,遲疑一瞬,頷首道:「給您添麻煩了。」
  不知哪戶人家垂下的柳葉落到他眉眼上,他輕輕拂開:「我和長史不說麻煩。」又其實一句麻煩能說完的?
  他頓了下,笑問道:「長史相信人有前世嗎?」
  沈瓊樓一驚,就聽他繼續問道:「長史覺得……自己前世會是什麼樣的呢?」
  沈瓊樓被這個問題問的渾身不自在,含糊道:「大約是殺豬種地的吧。」
  蘇沅笑了笑,並不再多言,身邊的番子見她走遠了,走過來輕聲問道:「提督,咱們幫德妃娘娘辦的事兒……」
  蘇沅笑意斂了:「暫時不必理會,也拿一拿身價,那邊要是問起來,隨意找個理由搪塞了。」
  沈瓊樓想到還要去工部拿圖紙,匆匆告別便奔去了工部,跟工部的人蘑菇一會兒已經到了下班時間,把圖紙送回王府便回家了。
  沒想到今天剛繞過垂花門,就見照壁處氣勢洶洶地站了好些丫鬟婆子,瞧著都很眼生,竟不是她家的。
  有道滿懷怒意的聲音從人堆兒裡傳了出來:「……別以為你們沈家勢大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把我兒打成那樣,一個不慎直要落下殘疾,我今日定要討個公道回來!」
  陳氏的聲音緊跟著傳了出來,同樣也滿是憤懣:「你自己兒子被人打了,不說去追究打他的人,倒跑來我們家鬧事,哪有這樣的道理!」
  許夫人冷笑一聲:「我都問過人了,就是你那好姑娘指使人打的我們家御兒,不然當我稀的來你們家,你今日若是不給我個說法,別怪我回頭鬧上衙門,縱然告不倒你,也要給你們錦川侯府好好地揚一揚名聲!」
  她幾個時辰前便見許御被滿身是傷的抬了進來,人已經昏迷不醒了,她當時一迭聲地心肝肉就撲上去了,把小廝捆來責問,那小廝也不知是被誰收買了,許御挨打的時候他們不見蹤影,這時候倒來說那有的沒的。
  他們只說了句當時沈家小姐在場,許夫人對沈瓊樓積怨已深,聞言立即就當是沈瓊樓記恨她寶貝兒子對她千般拒絕,惱羞成怒才做下的惡事,反正這種事她原來也沒少幹,不管這種想法有多麼神奇,反正許夫人是信了。
  於是她把銀牙一咬,帶齊了人馬,氣勢洶洶地就往沈家衝了過來。
  陳氏從沒見過哪個大家夫人如許夫人這般胡攪蠻纏不知所謂的,怒聲道:「你說樓兒指使打了你家兒子,你倒是拿出證據來啊,人證物證你可有一樣?!沒頭沒腦地就跑我們家來喊打喊殺的,真以為我怕了你不成?!」
  沈瓊樓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撥開人群走了進去,許夫人見她來,恨不能撲過去給她兩耳光,冷笑著譏諷道:「我當是誰啊,原來是沈家三姑娘回來了,瞧這春風得意的,這是又去禍害了哪個?」
  陳氏氣得身子發顫,沈瓊樓忙走上去給她順氣,在她背上撫了幾下,她見陳氏被氣得臉色發青,看向許夫人的目光也冷了下來:「虧的許家還是書香門第,許夫人就是這般教養?在別人府裡跳腳撒潑的?」
  許夫人勃然大怒,攥著絹子的手都浮現幾根青筋:「你們錦川侯府教出你這麼個禍害孽障,無端把我兒害了成那樣,難道還不許人說?!」
  又恨恨道:「明知道你是個禍害,還見天兒地把你放出去害人,真不知道沈家人眼裡究竟有沒有王法道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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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沈瓊樓算著蘇沅手底下的緹騎也快來了,面無表情地瞧她一眼,轉身從屋裡泛出把大剪子來,一把拍在她跟前,冷冷道:「你信誓旦旦說我害了你家兒子,口口聲聲壞我名聲,今日我在這裡問一句,要不是我做的,你敢拿命來抵?!」
  她自認是個老實人,但老實人發起火來比常人更可怕,尤其是看到陳氏被氣得身子發顫之後。
  許夫人雖然打心眼裡覺得是她做的,但是聞言還是一哆嗦,心下先怯了幾分:「若不是你幹的,我給你磕頭敬茶賠罪。」
  沈瓊樓冷嗤一聲,用不大但是所有人都能聽清的聲音道:「敢鬧上來,還以為多厲害呢,慫。」
  許夫人面皮紫脹,沈瓊樓抬眼瞧了瞧,見今日幫著攔人的一個緹騎已經進了門,頷首示意人進來,轉向許夫人淡淡道:「許公子是他們救下的,你聽他們說說吧。」
  那緹騎一五一十都說了,反正也沒什麼可瞞的:「……我和兄弟幾個正好好地走著,就見沈長史忽然從巷子裡出來,拉著我們便去救人,要不是她在,許公子就是被人打死在巷子裡也無人知曉。」
  許夫人仍是不信:「你別是受了她的指派……」
  緹騎是個粗漢,聞言立刻罵道:「你這婦人腦子是不是有毛病,一張驢嘴不知道內情就胡咧咧,指派你祖宗,老子是正經錦衣衛的人,除了廠公和指揮使,哪個有本事指派老子!人家好心救你兒子反倒被冤枉了一通,照我說,就該看著你兒子被打死,你這蠢婦才消停!」
  這話說的粗俗卻爽利,沈瓊樓和陳氏都道了聲痛快,許夫人自打出生以來就沒被人這麼罵過,一時氣得手足亂顫,幾乎要暈厥過去。
  正好這時候許御也派了人過來,在外頭喊道:「夫人,少爺不便起身,讓我過來攔住您,今日之事是有歹人要害他,與沈姑娘無關,沈姑娘倒是還救了她,您可別再鬧騰了。」
  圍著的丫鬟婆子禁不住輕聲議論起來,這沈姑娘倒是仁義,也不記恨當初悔親的事兒救了許御,許夫人卻一片好心當驢肝肺,反而鬧騰到人家府裡來了,觀其言行,簡直是個蠻不講理的潑婦,哪有半點大家夫人的端莊體面?
  閒言碎語傳到她耳朵裡,許夫人呻吟一聲,臉色發白,眼睛一翻就要暈倒。
  陳氏本就是個潑辣脾氣,使了個眼色讓幾個婆子把許夫人托住,用力掐了幾下人中,冷笑道:「許夫人別忙著昏啊,方才不是說了要給我兒磕頭嗎?等陪完禮再昏不遲。」說著真命人取了茶水過來。
  許夫人身子發顫,勉強開口道:「我……我是長輩,怎能給她磕頭,你就不怕她折壽?」
  陳氏目光一冷,正要說話,就聽圓月門那邊沈老夫人的聲音傳了過來:「三丫頭受不起,那老身能不能受得起?」
  許夫人身子不住地顫了起來,要是磕了這個頭,她以後就沒臉見人了。
  沈老夫人被人攙著緩緩地走了過來,也不多廢話:「讀書人家言出必踐,你既敢來鬧,想必也有擔後果的覺悟。」
  直接命人把茶塞進許夫人手裡,幾個婆子強壓著她跪下,她帶來的婆子蠢蠢欲動,沈老夫人冷電般的目光一掃,她們立刻有些驚慌地縮了回去,這便是氣場了。
  許夫人心裡屈辱之極,還在不住地掙扎著,卻被粗使婆子硬壓著給沈老夫人磕了頭,立刻起身道:「你們竟敢……竟敢如此辱我!」
  沈老夫人素來喜歡直接辦事,懶得做口舌之爭,淡淡道:「許老夫人已經回來了,我不是你婆婆,懶得管你,方才在後頭已經給她去了信,你好自為之吧。」
  許夫人臉色煞白,沈老夫人直接命人把她叉出去,話都不願多說一句。
  沈瓊樓被老太太的霸氣側漏唬的一愣一愣的:「祖母,你真讓她磕了啊。」
  沈老夫人冷笑一聲:「咱們家再不濟也是侯府,讓人打上門來了還沒反應,當沈家人都是死的啊!」
  又教訓道:「跟這種蠢貨費什麼話,你又沒做錯事兒,直接讓人扇幾耳光扔出去,再交給他們自家人管教,管教的不滿意了就想法子讓他們繼續往死裡管教,咱們難道還要給他們教媳婦?美的他們!」
  陳氏和沈瓊樓佩服之極。
  許府離沈府不遠,幾步路就到了,所以許家老太太很快聽說自家兒媳打到錦川侯府的事兒,驚得險些從床上摔下來。
  她急匆匆穿戴好從屋裡出來,就見兒子坐在一邊,滿面陰沉,許夫人滿面淚痕地坐在一邊,神情猶自憤憤。
  許老夫人心裡騰騰冒火,厲聲道:「跪下!」
  許夫人雙膝一軟,下意識地跪下來,哀哀地叫道:「娘,兒媳,兒媳冤枉啊……」
  許祭酒只聽說自家夫人和沈府的人鬧起來了,具體是個怎麼回事還不清楚,忙問道:「娘,這到底是怎麼了?」
  許老夫人恨恨地道:「你這好媳婦,簡直愚蠢之極,今兒個御兒挨了打,她不知聽了哪裡的幾句風聞,說是沈姑娘派人乾的,她立刻帶著人跑到沈家去喊打喊殺,結果才知道那事兒根本不是沈姑娘指使的,反倒是沈姑娘救了御兒一命,現在鬧的顏面全失,給人硬生架回來的!你還好意思喊冤,許家的臉面都給你丟盡了!」
  許祭酒勃然大怒,他讀書人本來不愛動手的,聞言也忍不住用力一巴掌蓋在許夫人臉上:「你這無知蠢婦!」
  許祭酒自詡書香門第,所以打老婆這種沒品的事兒是從來不幹的,往常許夫人犯渾,他最多叱罵幾句,所以許夫人挨了一巴掌之後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許祭酒怒聲道:「你簡直不知所謂,咱們和沈家以往的恩怨各打八十大板也就罷了,如今你這般不分青紅皂白地就上門挑釁,讓我以後在官場上如何面對沈大人!」沈木現在可是在吏部任職啊!
  許夫人臉上火辣辣地痛感傳了過來,又被罵的無地自容,乾脆坐在地上哭鬧起來:「許元生,我嫁給你這麼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你竟然……你竟然當著下人的面這般對我,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許老夫人見許祭酒又想伸手,嘲弄地瞧了他一眼:「行了,你媳婦是個蠢的不假,不過你也別都往她身上賴,和沈家的事兒你就沒有半分過錯了?」
  她冷哼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當初你聽說沈家唯一的姑娘苦戀你兒子,想到沈家的勢力,立刻動了歪心,躥騰著我上門提親,我說的可有錯?」
  她見許祭酒面色赧然,又冷笑道:「我當時也把沈姑娘的脾性給你說清楚了,你利慾熏心只一味地躥騰我要去提親,反正你本來圖的就是沈家的權勢,娶進門來好好待著也就是了,偏你兒子鬧死鬧活地不願意,你就這麼一個兒子,也給鬧的沒了法子,趁我回老家的功夫把親給悔了,若只是這般把事情做的敞亮仁義,乾脆認錯倒也罷了,偏你們兩個一對兒蠢貨,朝三暮四,愚不可及!還放出風去把錯兒都推到沈家身上,想把自己摘乾淨,你當京裡人都是傻子不成?!」
  許夫人猶自憤憤:「御兒那樣的,她哪裡配得上!後來她不也把咱們和陳家的納彩禮砸了嗎?還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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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許老夫人簡直要給她氣死,她怎麼聘了這麼個蠢貨呢!還是許祭酒厲聲道了句閉嘴,她這才消停下來。
  許老夫人淡淡道:「納彩禮的事我不想多說,你硬生把咱們有理變成了沒理……罷了,反正你這糊塗東西也聽不進去,你只想想一件事,錦川侯府這些年雖不如當年勢大,但也是高門侯府,若不是她對你兒子有意,你以為咱們家這樣的門第夠格跟沈家談婚論嫁?」
  許老夫人見兒媳的眼神就知道她沒聽進去,也再不多說,直接宣布判決結果:「咱們許家丟不起休妻的人,但也斷斷不能留你這等惹是生非的蠢物,你去家廟潛修吧,等這陣風波過去,我會想法子抬一門頭腦清楚的二房進來料理家事。」
  許夫人已經嚇得癱軟在地,她完全沒想到這件事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她膝行了幾步,正要扯婆母的衣裳求饒,許老夫人打了個眼風過去,立刻有早就準備好的粗使婆子來將她捆了手腳拽下去。
  許祭酒到底和許夫人多年夫妻,難免有些不忍,正要求情,被許老夫人一個凌厲的眼風止住,許夫人剛剛被抬下去,許御就帶著一身傷衝了進來,一下子跪倒在許老夫人身前:「祖母……」
  許老夫人見孫子這般慘狀心頭一痛,厲聲對著他身後的小廝僕從道:「你們是死人啊,還不快把少爺拉下去!」
  許御磕了個頭:「祖母,千錯萬錯都是孫子的錯,您千萬不要為著這個責罰娘,這事兒的禍根就在孫子身上,孫子願意承擔一切責任,盡力不久,只求祖母不要罰娘!」
  許老夫人氣得胸膛起伏:「孽障孽障!這事兒你們一家三口誰都別想摘乾淨,你要挨罰,你娘也要挨罰!要不是看你現在還傷著,你以為我會輕饒了你?!」
  許御倒不知想到什麼似的,跪在地上頓了片刻,半晌才開口:「若……祖母和父親同意,兒子願自己再向沈家提親,兩家修秦晉之好……」
  他想的很簡單,祖母發怒是因為沈家計較了,若是沈許兩家成了親家,沈家不再計較此事,他娘自然能接回來,最重要的是,今日沈瓊樓救他之事讓他頗為感動,他願意娶她為妻,好好待著。當然,至於沈瓊樓會不願意這件事,他壓根沒想。
  許老夫人這回連氣都懶得氣了,真不知道自己孫子這迷之自信哪裡來的,她譏嘲道:「你當自己是金做的還是玉琢的?沈姑娘的婚事自然是由家裡做主,你以為出了這種事兒,沈家上下還願意跟你結親?你當人家沒有骨頭啊!」
  她連連冷笑「沈姑娘當初難嫁,不過是惡名所累,如今她官運正好,人也越見穩重,又得上頭賞識,你憑什麼覺得她還能看上你?如今她都不見得對你有意,本來好好地一樁事給你攪合成這樣,你現在還有臉來說嘴?!」
  她覺得自己簡直是上輩子造孽,兒子是官迷,媳婦是蠢貨,孫子是賤皮子,剛好湊一家了。
  許御面紅耳赤,但想到沈瓊樓院裡在自己跟前是何等卑微討好的,仍舊不行她會對自己無意,他還想張口,許老夫人對著這一屋子孽障也懶得再廢話,柱起拐杖轉身回屋了。
  許御眼神閃動,雙手不由得攥緊了,心裡不知在想著什麼。
  許老夫人回去之後便備了份厚禮給沈家送了過去,但沒多久便被退了回來,她微微嘆了聲,知道這幾年的鄰里情分算是完了。
  沈家人的心情和許家人截然相反,尤其是沈瓊樓,想到許夫人晚上那吃癟樣就心裡暗爽,冷淘面都多吃了一碗,跟沈老夫人討論到:「您說許夫人會被怎麼處置?」
  沈老夫人見她喜歡,又吩咐人挑了些麵條:「他們家許老夫人總算還是個明白人,不會任由她留在家裡禍害了一大家子的,要麼休棄要麼送回娘家。」
  沈瓊樓對內宅裡這些彎彎繞繞不太明白,聽見許夫人要倒霉就不由得點了點頭:「也好,最好一輩子都別讓咱們再噴上。」
  她晚上睡得不錯,第二天早上起來精神也好,來到長史院子,宋喜眼神照舊飄忽不定,見到她來,神神秘秘地低聲八卦:「你知道嗎,最近府裡有幾個下人病了,聽說病的挺邪乎的。」
  沈瓊樓最近跟她熟悉起來,說話也沒那麼多顧忌了:「府裡上下攏共有幾百人,個把人生病有什麼稀奇的。」
  宋喜嫌她沒八卦精神,砸了咂嘴才道:「聽說病的挺邪乎的。」
  沈瓊樓撇撇嘴:「子不語怪力亂神。」
  宋喜繼續揣測:「別是突發什麼時疫了吧?」
  沈瓊樓搖頭道:「你放心,傳不到你身上來。」說完自覺地把一堆公文分了一半給她。
  兩人閒話完就悶頭苦幹,沒想到到了快下班的時候,殷卓雍竟然跑到長史院子裡來了,他一個眼神過去,宋喜識趣地出門摸魚,他低頭隨意問道:「你府裡出事了?」
  沈瓊樓對他的耳目靈敏已經有了些認識,倒也不至於驚訝,把昨日的事細細說了,至於遇上蘇沅那事,她猶豫一下,還是說了出來,末了補了句:「這事兒已經順當解決了,多謝王爺掛心。」
  管事急忙送了下午消暑的飲子和點心過來,沈瓊樓接過來瞧了瞧,見裡頭的細碎冰塊還上下浮沉著,接過來痛飲了幾口。
  殷卓雍聽到蘇沅的名字,蹙了蹙眉,淡淡道:「你最好少跟蘇沅來往。」他言簡意賅地指出重點:「蘇沅最近在幫德妃辦事。」
  沈瓊樓似有訝然,不過也聽明白了,點頭道:「回頭想法子把人情債還了我跟他就再無瓜葛了。」
  殷卓雍挑了下冶麗的眉:「你答應的倒是痛快。」
  沈瓊樓道:「我不若王爺見事明白,也是知道好歹的,廠衛那邊的人哪裡是好沾的,雖然這麼背後議論人不好,但仔細想想蘇提督瞧著和藹,內裡未必就這般和善,不然鎮不住手下那麼多人了。」
  這種面上越和善的人,內裡就越辣手,更何況蘇沅對她的態度還有些古怪。
  殷卓雍幫她扶了扶有些歪的官帽,心下滿意:「還算你腦子清楚。」
  沈瓊樓借機拍了句馬屁:「跟王爺學的久了,腦子再不清楚也能變清楚。」
  奉承話殷卓雍生平聽到過無數,但從小胖子嘴裡說出來就讓他格外受用,他拉起她的手往外走,覺得能摸出纖細的骨骼,皺眉道:「怎麼精精細細地養著你,你反倒還瘦了?沈府不給你吃飽嗎?」
  誰讓你養著了?沈瓊樓暗裡翻了個白眼,想掙扎卻沒掙開:「回王爺的話,最近忙啊,再說我這是正常的瘦,又沒有骨瘦如柴。」
  殷卓雍顯然並不苟同,不過倒也沒再說什麼,兩人一路走到了王府門口:「昨日本想送你回去,你兩個表兄弟就過來了,今日正好一道走吧。」
  沈瓊樓一怔,還沒來及推脫,就覺得身子一輕,人已經進了轎子,她尷尬道:「太麻煩王爺了,臣自己有轎子。」
  殷卓雍沒說話,自顧自地閉目養神。
  他不說話反倒讓沈瓊樓放鬆了些,忍不住偷眼去瞄他的臉,每一個細枝末節都好看到了極處,姿態安閒慵懶,反倒有種別樣勾人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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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沈瓊樓忽覺得有些口乾,他眼睛還是沒睜開,脣角卻一勾:「乖乖啊,你再這般看著我,我可不一定把持得住。」
  沈瓊樓紅著臉默默低頭。
  兩人安生到了沈府所在的巷子裡,正好這時候過堂風刮過來把轎簾掀開,她見許御就在不遠處立著,她皺了皺眉,正想把簾子合住,許御也已經看見了她,大聲道:「沈姑娘等等。」然後大步堵在了馬車前。
  沈瓊樓瞥了他一眼:「許公子還是叫我沈長史吧。」
  許御喉結上下滾動幾下:「沈長史……」
  他察覺到沈瓊樓比前些日子又瘦了幾分,那種艷麗撩人的容色越發凸顯了,他從一瞬的恍惚中回過神來,抿著脣道:「沈長史,昨日之事全仰賴你出手相救,而家母是被奸人挑撥,又對我關心情切,所以才去了你們沈府做下錯事,她昨日已經被沈老夫人連夜送回家廟,還望沈長史能勸說家裡的長輩……」
  沈瓊樓淡淡道:「做錯事就要受罰,三歲孩子都懂的道理,許公子難道不懂嗎?」
  她又道:「令堂本就對我們沈家心懷惡意,曾還三番五次地挑釁長輩,陰陽怪氣地擠兌我父母,這回她不光是擔心你,只怕還有存了借題發揮的心思,又自覺拿住了道理,想好好地在沈家宣泄一回。」
  許御嘴脣顫了顫,臉上還有些憔悴的病態,不復往日的高傲,看著她的目光帶了幾分嚮往和痴迷,原本準備好的說辭忘了個一干二淨,他今日在這裡等著的時候才意識到,原來他最近一直無意中了解著沈瓊樓的點滴,甚至把她上下衙的具體時間都暗記在心了。
  他鼻翼翕動,恍惚地脫口道:「我知道沈長史還在怨恨我悔親之事,我,我現在已經悔了,只要沈長史願意向家中長輩求情,我,我也會正經去沈府再次提親……」
  這許御的腦回路怎麼這麼清奇,明明是求人,搞得跟她逼良為娼似的。
  殷卓雍也在精緻奢華的車廂裡睜開了眼,他面上一派平和,沒人能瞧出他現在想把許御眼珠子剜出來的心思。
  他開了瞧了瞧馬車門,姿態優雅地下了馬車,淡淡道:「許御?」
  許御沒想到沈瓊樓車裡還坐著人,被殷卓雍艷絕的容貌驚了一瞬,饒是他自負才貌出眾,也瞬間被這男人比的體無完膚,下意識地追問道:「你是何人?」
  殷卓雍並不跟他多話,用散漫地聲口道:「你家資幾何?官居幾品?可有爵位在身?家中可是名門望族?」
  許御怔了下,被他的氣勢所懾,下意識地答道:「我是許祭酒之子,如今只是舉人,還不曾入仕途。」
  說完心裡有升起一股無名火來,他以為沈瓊樓身邊的男子,再沒有一個比他更出彩的了,所以對這親事也是十拿九穩,沒想到突然出現一個如此精彩輝煌的人物,瞧著好像還和她關係非凡。
  殷卓雍淡淡道:「那真是好大的口氣了,你方才說要娶她,我還以為你是哪個世家子弟,口口聲聲要娶公府嫡女,原來只是個祭酒之子,連仕途都未曾踏入,你發症了不成?」
  許御面皮紫脹,偏偏一句話都反駁不得,以他的家世,要不是沈瓊樓看上他,跟沈府連提親的資格都沒有。他怒極衝口道:「那閣下又是何人?!」
  殷卓雍似是疏懶,又似不屑,對他的問話並不回答,繼續道:「論家世論相貌論才學,你挑一樣出來,哪樣能配得上錦川侯嫡女,開口就上來提親,你憑仗的是哪樣?臉皮夠厚?膽子夠大?」
  他漫不經心瞥了眼許御氣的通紅的臉,手上隨意把玩著馬鞭,語氣輕淡卻字字錐心:「你連給她提鞋都不配。」
  許御這輩子順風順水,從未受到過這等折辱,更何況他以前總覺得是沈瓊樓配不上自己,如今被一語道出真相,已經是急怒攻心,怒叫一聲就要撲上來。
  殷卓雍對他連眼神都欠奉,轉身上了馬車,給他駕車的車夫也不是等閒之輩,手裡的馬鞭用力一掃,許御還沒搞清發生了什麼,人就已經躺倒在地上了。
  沈瓊樓在車裡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他捏著她下巴輕輕提起來:」怎麼了?這般瞧著我做什麼?「
  她認真地道:「謝王爺往日嘴下留情。」豫王要是整天這麼擠兌她,她現在沒準都氣成腦血栓了,太毒了這也。
  殷卓雍:「……」
  他隨意撣了撣衣裳下擺:「你就由著他這麼擾你?」
  沈瓊樓搖頭道:「王爺不知道,許御這人素來眼高於頂,原來跟我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在他看來,跟我說句話我都該千恩萬謝了,要不是他母親被送走,我又甩了一身肥肉,他哪裡會來低聲下氣地求我?」
  這世上沒有人不看臉的,要是她還是原來那副痴肥模樣,許夫人就是被送到偏遠山區估計他也不會同意娶她。
  殷卓雍聽完了嘴角卻沉了沉,眯起眼睛瞧著她:「所以你變瘦是因為他?」
  沈瓊樓囧,這哪兒跟哪兒啊:「當然不是,咱們魏朝不管幹什麼都得看臉,我總不好胖一輩子吧,以後不管是行走官場還是出去辦事都被人指指點點,那也忒慘了。」
  殷卓雍臉色和緩:「你管旁人做什麼,我覺著你好看不就行了?」他確定沈瓊樓對許御再沒心思,若有所思地瞧著她;「說來也怪了,你到底看上那姓許的什麼了?」
  這個問題沈瓊樓也好奇,不過現在要回答的是她,於是道:「我就……隨便湊合湊合就看上了。」
  殷卓雍垂眸撥弄著博山爐的龍涎香:「這般湊合的你也能看上,真是個沒挑揀的。」
  沈瓊樓權當他在罵原身,含糊道:「年輕,眼皮子淺。」
  他又托著她的下巴讓她轉過頭來:「你覺得我如何?」
  沈瓊樓道:「龍章鳳姿。」
  他挑眉:「跟許御比呢?」
  沈瓊樓道:「雲泥之別。」
  按著她對美人的劃分標準,上品和中品或許因為各花入各眼難以界定,但極品和上品中品還是很好分辨的,所謂絕色美人,那就是無論男女老少都不得不承認的真正美人。
  他脣邊淺淺泛出笑影,心情難得像少年人一般歡欣:「你今天倒是嘴甜。」
  沈瓊樓繼續拍老闆馬屁:「都是王爺教得好……」她再接再厲:「所以欠下的賭債能少些嗎?」
  他瞥了她一眼,笑的有些曖昧:「可以啊,讓我嘗嘗你的嘴有多甜。」
  沈瓊樓:「……」她默默地跳下了車。
  殷卓雍卻忽然掀開車簾,伸手把她摟住,她腳尖離地,有些著慌地看著他。
  他貼在她耳邊輕聲喃語:「乖乖,要是讓我再看見誰這麼看你,我就把他的眼珠子挖出來。」
  沈瓊樓:「……」媽蛋畫風要不要突然這麼嚇人!
  幸好殷卓雍只是說了一句便撤回手,返身回了馬車。他回王府之後便找來了三寧,淡然吩咐:「不管你用什麼法子,讓許家人一個月內搬離長泰街,離沈府越遠越好。」
  三寧微微一怔,但知道主子的事兒不能多問的規矩,低應了聲便下去了。
  沈瓊樓回到家還是挺鬱悶的,她前些日子隱約察覺到殷卓雍的心思,以為是跟殷懷瑜一樣模糊的好感,最多掐一掐就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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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畢竟殷卓雍是她頂頭上司,只要沒有聖旨或者他允準,她也一時半會不能離職,所以不敢鬧的太過火,現在看來,好像不但沒有掐滅,反而燒的更著。
  她想到沈老夫人說的那些話,還有慘死的沈桂姑姑,眉頭緊皺地回了府。
  昨天晚上心事重重,今早上便起的有些晚,還是沈老夫人指揮人把她從床上拽下來,匆匆洗漱完才到了王府,她沒顧得上吃飯,幸好王府管事殷勤周到,給她準備了鮮肉香菇燒麥和金燦燦的小米粥,並幾樣下飯小菜和一碟燻肉絲。
  這一頓甜鹹搭配,沈瓊樓和宋喜吃的分外香甜。
  沈瓊樓吃的有七八分飽才放下筷子,就見陳河匆匆忙忙走進來,對著她和宋喜道:「兩位長史,府裡出事兒了。」
  這幾日擴府的事兒已經走上正軌,也不用她天天盯著,於是便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陳河卻反而住了嘴,似有幾分難以啟齒:「長史有所不知,這幾日外院有好些僕役都生了病,不知是什麼人傳出的謠言,在府裡越演越烈,小的不敢拿這種事驚擾王爺,所以特特來問兩位長史……」
  陳河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做事兒太精細了,養出副慢性子,沈瓊樓直接打斷他的話:「什麼謠言?」
  陳河嘆了口氣,皺眉道:「鬧鬼。」
  宋喜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沈瓊樓怔了怔才反應過來,詫異道:「鬧鬼?」
  陳河也一臉狐疑不解地搖搖頭,比了個請的手勢:「這事兒一句兩句也說不清,請兩位長史跟我到地方瞧瞧。
  三人一路走他一路說:「前些日子西邊角門哪裡經常有奇怪的響動,先是看角門的婆子夜裡嚇病了,再後來也有好幾個到這邊值夜巡視的人也陸續病了,現在越傳越邪門,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所以特特來找兩位長史商議。」
  西邊角門還是前公主府留下的,聽說這邊還死過人,所以下人都不愛到這邊來,三人一路過去,就見多年生長的古樹藤蔓糾纏環繞,遮擋了濃烈的日頭,就是大白天也顯得陰氣森森,一片地方只能聽見幾人輕微的腳步聲,果然是個鬧鬼的好地方。
  宋喜嚇得兩手死死摟住沈瓊樓的腰,沈瓊樓無奈地拍了拍她:「老宋,你鬆開點,抱著我都沒辦法走路了。」兩人熟了之後就棄了正式稱謂,老宋小沈這麼叫起來。
  她雖然不是無神論者,但也堅信自己八字調和又沒做虧心事,所以肯定不會遇到鬼,更何況這還是大白天的。
  宋喜死不撒手,沈瓊樓也只好任由他摟著,三人立在角門跟前,陳河繼續道:「一開始有人常能聽見半夜傳來敲門聲,但打開一看卻見不著人,再後來又有人說在墻上能看見人影,鬧的人心惶惶的,下人再不敢來這邊巡邏了,都說是有邪穢作祟。」
  沈瓊樓這幾日苦夏嚴重,身上不住地冒汗,擦了擦汗才道:「勞煩總管把門打開讓我瞧瞧。」
  陳河自然準備了鑰匙,打開門讓兩人一看,就見門外光禿禿一口枯井,兩顆細瘦的桃樹,都不像是能藏人的,不過鬼片的元素倒是都齊備了。
  沈瓊樓大著膽子往井裡瞧了瞧,見井底很淺,裡頭都是乾裂開的泥土黃沙,也不像有什麼的樣子。
  宋喜哆哆嗦嗦地道:「桃樹是五鬼之一,會不會是這兩顆桃樹化成了鬼……」
  沈瓊樓本來還沒覺得有什麼,被她一說看見那兩顆桃樹也覺得不大得勁,轉頭問陳河:「這事兒跟王爺回報過了嗎?」
  陳河苦笑道:「這等瑣事哪裡敢去叨擾王爺,再說王爺也不信這個,他只怕都不知道西邊有個角門。」
  沈瓊樓總覺著這樁鬧鬼事件好似有些耳熟,但具體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只好回去和宋喜細細討論。
  宋喜堅持認為是鬧鬼,還建議陳河讓王爺請個高人來瞧瞧,陳河翻了個白眼假裝沒聽見。
  幾人討論也沒個結果出來,只得就這麼算了,沈瓊樓繼續低頭幹活,沒想到才用過午飯,人就還是不爽利起來,先是臉頰發紅,覺得頭重腳輕,全身上下使不出半分力氣來。
  難道是真中了邪穢?她勉強打起精神看最後一頁賬本,卻覺得越發頭暈眼花,忽然眼前一黑,人就一頭栽到在桌案上。
  宋喜是第一個發現她不對的,先是一驚,走過去輕輕推了推,沒想到沈瓊樓就軟綿綿的歪倒在一邊,要不是她扶著,人就要從椅子上滑下去了。
  她慌忙探了探鼻息,覺出沈瓊樓還有氣才稍稍松了口氣,慌慌張張地跑出去叫人了。
  長史院子離正院最近,殷卓雍聽到沈瓊樓昏過去的消息,面帶驚色,冷厲地朝著下人看過去:「不是讓你們好好照看著長史院子嗎?!」
  底下人齊刷刷跪倒一片,他暫時也無心料理,只是命人趕緊去請太醫過來,自己抬步往長史院子去了。
  長史院子裡有張長榻,沈瓊樓雙眼閉合被安置在榻上,宋喜坐在旁邊照看人,給她額頭上搭了塊毛巾,又抬手翻了個面。
  殷卓雍皺眉問道:「怎麼回事?」
  宋喜遲疑一瞬,還是沒把鬧鬼的事兒說出來,只是道:「剛摸了摸沈長史額頭,好似有些發熱,具體的臣也不知道了,她剛才醒過來要了回水,又沉沉睡過去了。」
  殷卓雍聽到人還能清醒過來,緊皺的眉頭稍稍松了松,偏頭問陳河:「怎麼好端端地就發熱了?」
  這話顯見是為難人了,陳河怎麼可能知道沈瓊樓為毛生病?!但這時候說個不字指不定要被拉出去打死,他心裡念頭略轉了轉,躬身道:「這……奴才也不太清楚,只是近來盛傳西邊角門鬧鬼,奴才便帶了兩位長史過去查看,沒想到沈長史下午回來就發熱了,這……難不成真跟邪穢有關?」
  殷卓雍淡淡道:「你是在問我?」
  陳河臉一白,慌慌張張跪下了,再不敢多言。
  殷卓雍道:「不管你用什麼法子,我只要結果。」
  他頓了下,又吩咐道:「等會兒去請沈家人過來,就說沈長史在王府裡發了急病,讓他們派個人過來瞧瞧。」
  陳河應了聲是,帶著人驚慌退下了。宋喜這種事兒最有眼色,不用人說就溜了,屋裡只剩下還昏睡的沈瓊樓和殷卓雍兩人。
  他聽過個土方法,用烈酒幫人擦額頭可以退燒,他轉頭命人取了一壇烈酒過來,把給她蓋著額頭的巾櫛,浸濕,細細地給她擦起白潔寬闊的額頭。
  做這種事難免有個挨挨碰碰,指尖無意觸及那柔嫩到極點的肌膚,微微顫了顫,低頭去看,就見她長睫微顫了顫,鼻子也皺了起來,似乎聞到酒味極不舒服。
  他一手搭在她肩上,柔聲安慰:「乖乖,忍著些,等會兒就好了。」
  沈瓊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到他說話,微顫的睫毛竟然真的停了下來,覆著眼臉,靜謐不動。
  他伸手又指尖去撥弄那卷長的睫毛,也是異常的好看,從眉到眼無有不精緻的,他不受克制地指尖下移,在挺立的鼻尖摩挲片刻,似乎在猶豫該不該往下。
  他試探著叫了聲:「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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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沈瓊樓沒動彈,呼吸綿長而勻稱,可見還是昏睡著的,但嫣紅的脣瓣簡直誘人犯罪,上脣當中藏了脣珠,下脣飽滿而勻稱,緊閉的時候像是微微撅起,好像艷麗的花朵,隨時等著人采摘親吻。
  他靜靜地凝視片刻,指尖慢慢地移到脣瓣上,沿著脣線細細描繪著,心裡的念頭不但沒有得到遏制,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趨勢,親上去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反正左右沒有人,就算有人看見了也不敢說出去……他心頭大大地動了一下,雖然這麼做有些趁人之危,好像不是君子所為……但他本就不是什麼君子。
  他頭腦已經被這個念頭占滿了,心裡竟然也跟著急跳起來,不可遏制地傾下身,用嘴脣代替了手指,覆在了飽滿柔潤的脣瓣上,呼吸都跟著重了幾分。
  他伸手輕輕地半攬著她的肩,撥開了耳邊的發絲,遲疑了片刻,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進行,最終還是尊重本能,舌尖細膩地沿著脣瓣勾描了一圈,探進去勾住了那輕輕軟軟的小舌,還帶著中午用過的玫瑰滷子的味道,別樣甘甜。
  甜蜜的味道直流入心底,讓人不知所措,比直接吃了玫瑰滷子還要甜美。
  他有些難耐地勾纏著,得意的幾乎忘了形,沈瓊樓在睡夢中皺起眉,發出聲不適的吟哦。
  他一驚,扶著她動作輕緩的撤身離開,見她雙眼仍是閉著,心裡這才稍稍松了松,想了想又覺著自己可笑,讓她知道也沒什麼不好,反正他的心思早晚要讓她全然明白的。
  他低低地嘆了聲:「要不是怕嚇著你……」後半句沒說出來,他目光又落到她如花的眉眼上,不由得輕柔地親了親她的眼臉。
  沒過多一會兒太醫就趕了過來,倒是沈家人還沒來,一來他吩咐的晚,二來沈家離王府頗遠。
  這太醫就是沈瓊樓上上回來大姨媽和上回流鼻血的那個,見著老客戶和老客戶的老闆簡直要仰天嘆息了,為毛沈瓊樓地脈象安泰康健,卻屢屢出事兒呢,難道是王府風水不好?
  這念頭他也只敢存在心裡,伸手給沈瓊樓探脈,不知道掐了哪裡把她弄醒過來,細細問道:「長史前些日子吃了補藥,最近是不是又用了好些冰涼地東西,還時常在冰鎮地屋裡進進出出?」
  沈瓊樓人還暈暈乎乎的,而且覺得嘴脣有些腫脹,不過倒也沒多想,勉強想了想點頭:「正是。」
  她最近補藥吃多了,老感覺身上燥熱,所以每天要喝好幾碗酸梅湯和綠豆湯。
  太醫捋須點了點頭:「這便是了,長史最近忽冷忽熱,導致體虛氣弱,不正之氣入體,所以這才身子發熱,我等會開一服藥方,著人再給你每日擦拭額頭和手心腳心,你身體底子好,不用幾日便能痊愈。」
  沈瓊樓松了口氣,總算不是什麼邪穢入體。
  殷卓雍也頷首道:「快開方子吧。」
  太醫才堪堪提起筆,沈老夫人就和陳氏走了進來,陳氏一見沈瓊樓臉上帶著不自然的紅潮,頓時心肝都顫了起來,也顧不得禮數,一個箭步衝過來把她摟在懷裡:「我的兒,你這是怎麼了?」
  沈瓊樓在家裡被摟摟抱抱地習慣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還是頭一回,有些尷尬地舔了舔脣:「娘……我沒事兒……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陳氏也不知聽沒聽見,摸了摸她的額頭,滿臉擔憂。
  殷卓雍瞧見她舔脣的動作,想到方才的觸感,眸色微深。
  這個點家裡只有沈老夫人和陳氏,沈老夫人雖也擔憂,但倒比陳氏鎮定些,略略欠身向殷卓雍行了一禮,他偏開避過,這才問道:「老身和兒媳叨擾王爺了,敢問王爺,三丫頭這是怎麼了?究竟得的是什麼症候?」
  殷卓雍沒想到沈瓊樓在家裡的稱呼這麼接地氣,忍住笑意,含笑應答:「老夫人客氣了,方才已經請太醫診治過,沈長史是不慎得了暑熱,這才不慎暈過去的,並無大礙。」
  沈老夫人和陳氏齊齊松了口氣,陳氏這才記起行禮一事,福身行了禮,道謝:「小女發了急病,累的王爺費心了,妾身在這裡多謝王爺。」
  殷卓雍笑得十分有禮:「陳淑人教女有方,沈長史辦事得力,在府裡將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是本王的左膀右臂,如何談得上費心?」
  這話說的十分好聽,真宛如個關心下屬的好領導,再加上他容色絕佳,聲音溫和悅耳,做什麼都事半功倍,很快就讓兩個中老女人心生好感。陳氏更是連連道謝,連最不待見宗室的沈老夫人臉上都顏色和緩。
  沈瓊樓真想把她二哥拉來看看,什麼叫裝逼的境界!
  三人說了片刻,陳氏摟著沈瓊樓拍了拍她的背:「多謝王爺厚愛,只是樓兒這幾日怕是沒法當差,恐怕要請幾日病假,我和太太先帶她回去……」
  殷卓雍臉上笑意不減,若有似無地瞥了眼還在一邊寫藥方的太醫,他們這起子在宮裡混慣了的,極會看人眼色,忙放下筆道:「老夫人,夫人,沈長史如今身子正虛,怕是經不得車馬顛蕩,最好不要挪動,萬一加重了病情……」
  殷卓雍道:「倒是個麻煩事,不如讓她先在長史院裡養著,等病稍好些再回去?」
  沈瓊樓立刻道:「不用了,臣回家養著也是一樣的。」
  陳氏不免有些猶豫,沈老夫人婉拒道:「已經麻煩王爺許多了,怎好再叨擾……」
  殷卓雍善察人意:「從輩分算,本王也是沈長史皇叔,生病了在親戚家住幾日想來也無甚大礙。」
  這裡的叔叔絕對沒有曖昧意思!
  攀上親戚關係立刻就不一樣了,陳氏忙道:「那就麻煩王爺了。」沈老夫人也遲疑著點了點頭。
  沈瓊樓:「……」立場太不堅定了。
  這三人一拍板基本就沒她什麼事兒了,陳氏幫她掖了掖薄被一角,絮絮叨叨叮囑好些話,又留下幾個照看的丫鬟婆子,想著應當妥帖了,婆媳兩個到傍晚才告辭離去。
  殷卓雍一直和氣地陪著兩人說話,她們見他天潢貴胄竟沒有半分架子,好感度刷刷地往上走。
  這兩人一走他隨手把幾個留下的丫鬟婆子支開,轉眼就變了臉,轉向她輕笑一聲:「乖乖,只剩咱們兩個了。」
  沈瓊樓本來就被他看得心里長毛,聽了這話更是不得了,不自在地把薄被子往上提了提:「外頭還有人呢。」
  他一手按住她搭在被子上的手:「隨口說說而已,你緊張什麼?」
  沈瓊樓只好竭力繃著臉:「王爺,臣要歇著了,您是不是該回去了?」
  他唔了聲:「正好我也要休息,不如一道?」他見沈瓊樓見鬼的臉,微微一笑:「良辰美景,不要虛度啊。」
  沈瓊樓只想到葉良辰和一百種方法什麼的……她囧了下:「王爺找別人度吧,我是真要歇了。」
  他低頭看著她還有些紅的脣瓣,想著今日已經得了不少便宜了,再調弄把人嚇跑了可就得不償失,於是道:「你好生休息,按時用藥,明日我再請太醫過來瞧瞧。」
  沈瓊樓松了口氣,正要點頭,就被他連人帶被子擁住,低頭在她額上輕輕吻了吻,一觸即離,卻還是讓她呆住了。
  殷卓雍輕笑了聲:「不要別人,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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