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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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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霜降 - 《命定成妃 卷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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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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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7 00:01: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剛回漱春院沒多久,尚奚舟就過來了,他的臉色很難看,澍香平日裡喜歡跟這位大少爺湊趣,這會子也不敢說話了,不等尚宛妗吩咐,默默的下去準備茶水。
  今日顏府的宴會,尚奚舟也去了的。如秦婉所說,尚奚舟這次秋闈要考取功名,這種時候多結交些人是沒有錯的。
  難道哥哥在顏府的詩宴上受了什麼委屈?
  尚宛妗皺了皺眉,問道:「可是有人排擠了哥哥?秦家的公子?」
  當初尚知章和秦元霸一個左將軍,一個右將軍,都是西北邊關的戰神,保家衛國十幾載,就因為尚知章的名字顯得文氣一些,就被齊宣帝封了侯,留在了錦都城。
  秦元霸的兒女一直有些怨恨尚家的。可到底是品性良好的孩子,就算怨恨,也只是見面時擠兌兩句,並不會做出別的事情來。尚宛妗自己覺得心虛,很多時候都是主動避開他們的。
  尚奚舟搖了搖頭:「秦兄今年秋天也要參加秋闈,只是跟我不一樣,走的是文舉的路子。這種時候,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情。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說的就是這個,以後說不得就成了同僚呢!」
  「那是為何?」尚宛妗倒是不奇怪秦家公子會去走文舉的路子……當今聖上重文輕武,他爹就是武將,結果堂堂一個將軍,在眾人眼裡連一個侍郎都比不上。
  尚奚舟看到尚宛妗時,心緒已經平靜了許多。他先問尚宛妗:「元娘,這裡也沒有別人,你且告訴哥哥,你覺得韓折塵這個人怎麼樣?」
  尚宛妗聽了這話,第一反應就是哥哥要撮合自己和韓折塵,嚇出了一身冷汗,又不能跟他講韓折塵和柳姣姣的事情,只好道:「並不熟食,不敢妄評。」
  然後皺眉:「哥哥怎麼提起他了?」
  「我以前當他是個光風霽月,可以結交的才子,現在才知道他簡直是腦子被驢踢了!」尚奚舟聽著尚宛妗問,憤憤不平道,「他簡直是個瘋子!」
  尚宛妗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提起了心神:「哥哥,可是他做了什麼事情?」
  尚奚舟冷笑:「我不是跟你說過鐘家庶女的事情嗎?」
  尚宛妗點了點頭。
  尚奚舟又道:「之前拒絕了韓折塵,誰知他今日見了我又說起這件事來,還問我是不是你不許我娶他表妹。」
  尚奚舟怒道:「一個男人這麼長舌,長得英俊有才華有什麼用?難怪錦王爺總是喜歡捉弄他!你以後遠著些他,見了他就躲開,不然我怕他的那些屁話汙了你的耳朵。」
  尚奚舟從來不在自己的妹妹面前說髒話的,屁話二字證明他實在是被氣得狠了。
  尚宛妗神情有些複雜……她是真的沒想到韓折塵會是這樣的一個人。
  點了點頭,一本正經的嗯了一聲,才讓尚奚舟放了心。
  「哥哥以後也遠著些他吧!」這樣的人,不管他這輩子會不會考中狀元,會不會早夭,都還是不要結交的好。
  尚奚舟一臉嚴肅的點頭:「自然會遠著他。」
  兄妹二人又說了一會兒體己話,尚奚舟才出了漱春院回了鶴鳴院。
  尚奚舟剛走沒有多久,留在大門口等消息的小丫鬟就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兩頰通紅,喘著氣對尚宛妗道:「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尚宛妗猛的站起身來:「說清楚!」
  小丫鬟急道:「小姐不是讓婢子在門口等消息嘛,柳家一直沒有派人過來,正好那個賣糖糕的大娘來了,婢子手裡有幾個錢,便想解解讒。誰知跟那賣糖糕的大娘一聊,才知道柳家小姐去城外庵堂上香,路上馬車翻了。」
  「馬車翻了!有說人怎麼樣了嗎?」尚宛妗問道。
  小丫鬟道:「一個柳小姐好好的,只是受了驚嚇,另一個柳小姐暈了過去,似乎是碰到了頭。」
  尚宛妗臉色一變,擺擺手將小丫鬟打發下去,然後立即派了一個人前往柳家打聽消息。
  若真的像賣糖糕的大娘說的那樣,韓折塵的罪過就大了!
  一直等到晚上用完晚膳,派去的人才回來。
  「柳三小姐從馬車上滾下來,頭磕到了石頭,現在已經醒了過來,只是有些不認人,大夫看了,說是失憶了,柳四小姐只是受了點驚嚇,已經沒事了。」
  尚宛妗聽說人醒了時,剛松了口氣,聽說失憶了,就又皺起了眉頭。
  「下去吧!」錦書吩咐那人,然後轉身問尚宛妗,「小姐明兒個可要去探望探望?」
  尚宛妗點了點頭……柳姣姣跟她交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現在柳姣姣受了傷,她去探望合情合理。
  唯一值得慶倖的是,賣糖糕大娘說姐妹二人是去上香回來出事的,並沒有提及私奔,想來這件事是成功的糊弄過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尚宛妗跟鐘雪盈說了一聲,就讓人套好了馬車,帶著錦書前往柳府。
  這是她第一次到柳府,迎接她們的柳府下人是一個老嬤嬤,見了尚宛妗就抹淚:「我們三小姐真真是命苦,什麼都忘了,胳膊也受了傷。尚大小姐跟我們三小姐交好,若是三小姐不記得你了,可不要怪罪三小姐,她也不想的。」
  尚宛妗才知道她是柳姣姣和柳媞媞的奶娘。
  奶娘道:「早知道會出事,老奴就該攔著她們,不讓她們出門了。好在四小姐沒事,不然三小姐知道了還不得內疚死!」
  尚宛妗只得出聲安慰她……她心裡有些亂糟糟的,聽奶娘的描述,柳姣姣的情況,似乎比她想像中還要嚴肅。
  先見到的是柳夫人。柳夫人生柳姣姣和柳媞媞的時候年紀已經四十多歲了,如今六十多歲的人,因為保養得當,平時看起來就跟五十來歲一樣。這會子見了,才發現她已經頭髮斑白。
  眼睛腫脹通紅,整個人憔悴得不行。
  她旁邊站著柳媞媞,柳媞媞扶著柳夫人的手勸慰她,眼睛也有些紅,神色帶著後悔與愧疚。
  尚宛妗看著柳媞媞跟柳夫人說話的樣子,神色有些恍惚,她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柳姣姣站在自己面前。
  柳夫人上前握了尚宛妗的手,道:「難為你把我們姣姣當知交,這會子便來看望她……可惜她現在已經不認人了,你等下多陪她說會兒話。」
  尚宛妗點了點頭,然後勸解柳夫人道:「這種事情誰也想不到的,夫人您也別太難過了,柳三姐姐已經醒過來了,早晚會恢復記憶的。」
  柳夫人點頭:「大夫昨晚一直守著,都沒有放回去,宮裡知道了這件事,還派了一個御醫過來。都說只要多跟姣姣說以前的事情,她就會想起來的。」
  尚宛妗有些唏噓,轉身想同柳媞媞說句話,卻見柳媞媞神情有些複雜,忙回過身來接著跟柳夫人說話……她心裡有些詫異。柳媞媞這個樣子有些不對勁,倒像是她害得姣姣受傷一樣。
  思索見就到了柳姣姣的閨房,她正靠在軟枕上,由一個尚宛妗不認識的丫鬟喂著吃藥……柳媞媞身邊也不見小悠,應當是護主不力,受了懲罰。
  柳姣姣喝完藥才慢悠悠的朝尚宛妗等人這邊看來,她的額頭上還裹了紗布,臉頰上有些擦傷。她的眼神清澈而茫然,只有在看到柳媞媞時,才松了口氣。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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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對於失憶的人來說,什麼都是陌生的,對於別人說的一切都持有懷疑的態度。只有柳媞媞跟她那張一模一樣的臉,無論何時都是證明她們一脈相承的鐵證。
  「四妹妹……」柳姣姣受傷之後人柔和了許多,喊柳媞媞的語氣也不如以前那般淩厲,帶著顯而易見的親近和討好。
  柳媞媞跟她吵架吵慣了,乍見她這樣,還很不習慣。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被她這麼一喊,眼睛又紅了。
  柳夫人已經抽泣了起來,之前給尚宛妗引路的奶娘匆匆進門,稟報道:「李大夫和陸太醫已經出府了。」
  柳夫人顧不上這個,柳媞媞道:「奶娘辛苦了,三姐姐這邊還有我們呢,您年紀大了,先下去休息一會兒吧!」
  「四小姐也一晚未睡。」奶娘看了柳媞媞一眼,神情有些複雜。
  「奶娘下去吧!」柳夫人開了口,「姣姣的手帕交來看她,讓她們說會兒話。」
  奶娘這才答應著下去。
  柳夫人上前拉著柳姣姣的手,在床邊坐了下來,道:「這位是尚家大小姐,閨名宛妗的,你素日裡與她關係極好的,一日總要提個幾回,有印象嗎?」
  尚宛妗上前,丫鬟端來一個錦杌,便在柳姣姣的床前坐了,小心翼翼道:「我是妗姐兒,柳三姐姐還記得嗎?」
  柳姣姣搖了搖頭:「不記得……我覺得咱們不像……」
  後面的話便沒有說了,似乎覺得說出來太過傷人。
  尚宛妗心下一沉,在柳姣姣開口之前,她心裡還帶著一絲僥倖,如今這一絲僥倖都沒有了。
  柳夫人熬不住,看著柳姣姣就想哭,柳媞媞怕她惹柳姣姣也哭起來,便把人哄著出去了。
  若是平時的柳姣姣,尚宛妗跟她見了面坐在一起,不用怎麼開口,就有聊不完的話題,如今柳姣姣失憶了,尚宛妗回憶著兩人平日裡聊天時說的話同她聊,卻怎麼也融洽不了……柳姣姣始終冷淡。
  過了一會兒,還是柳媞媞先開口道:「姣姣傷了腦子,不能太勞累,剛又喝了藥,讓她先睡一會兒吧!」
  尚宛妗點了頭,對柳姣姣道:「柳三姐姐,我明兒個再來看你。」
  柳姣姣沒說話,默認了。
  等出了柳姣姣閨房,柳媞媞陪著尚宛妗朝外走,問了柳夫人在哪裡,打算過去說幾句話道個別就回去了。
  沿著抄手遊廊走了一段路程,柳媞媞忽然開口問道:「你明日還要來?」
  倒像不想讓她來似的!
  尚宛妗心下狐疑,臉上神色不變,道:「柳夫人說多陪著柳三姐姐說話,她記憶恢復的機率大一點。」
  柳媞媞頓住了腳步,道:「你來看……姣姣,我沒什麼意見,但是你也知道姣姣是因為誰受的傷。她這般失憶了,也便忘記了那個人,以後就不會再為那個人傷心了,豈不更好?」
  柳媞媞道:「她只是失憶了,並不是變成了笨蛋,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不好麼!」
  她說是不想柳姣姣傷心,可她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比柳姣姣還要難過。
  尚宛妗沉默了一瞬,抿了抿嘴,道:「柳四姐姐這話有些道理,我回去之後會仔細考慮的。」
  見過柳夫人之後便回了武威侯府。等到第二日,尚宛妗正準備出門,就聽丫鬟進來稟報,說柳府那邊來人了。
  來的是昨日給柳姣姣喂藥的那個丫鬟,丫鬟行禮之後道:「夫人帶著三小姐和四小姐去了鄉下,讓婢子來跟尚大小姐說一聲,最近幾日不用過去看三小姐了。」
  尚宛妗愣了一下,開口問道:「怎麼突然就去了鄉下?柳三姐姐身上的傷……」況且,對於失憶的人來說,不是住在越熟悉的環境就容易恢復記憶麼!
  尚宛妗忽然想起昨日柳媞媞對她說的那些話來……難不成,是她說服了柳夫人?
  然後果然聽柳府丫鬟道:「四小姐對夫人說鄉下適合散心,三小姐身上的傷並不嚴重,兩服藥下去已經能夠下地走動,與其整日悶在閨房,倒不如鄉下方便,可以到處走走。」
  尚宛妗點了點頭,表示知曉,然後讓錦書給人賞了錢,讓澍香送著人出了門。
  屋子裡沒有了外人,錦書對尚宛妗道:「小姐,婢子昨日便想說了,柳四小姐似乎有些針對小姐。」
  「難不成是被韓三公子的話給影響了?」錦書猜測。
  尚宛妗搖了搖頭:「就算是被韓折塵的話給影響了,覺得我居心不良,我問心無愧,她也不能拿我怎麼樣,就怕這裡面還有別的事情。」
  如今的柳姣姣和柳媞媞,尚宛妗怎麼看都覺得有些不對勁。
  錦書聞言,更加擔心起來。
  尚宛妗倒不怎麼在意,如今的她,已經不再是上輩子那軟弱的樣子了。
  柳家兩位小姐同柳夫人在鄉下一呆就是將近兩個月,一開始尚宛妗還打聽那邊的消息,等到了八月,尚宛妗就忙碌了起來,再也顧不得那邊了。
  尚奚舟這段時間苦讀苦練,終於臨近了下場的日子。兄妹二人除了彼此,並不放心府裡其他人,因此尚奚舟的飲食、穿著用度、筆墨紙硯等等東西,都是由尚宛妗看顧的。
  她還早早的跟錦王韓閬打聽了一番考試的時間和一些規矩,生怕出了一點差錯。韓閬對尚宛妗有了心思,主動從翰林院挑了大儒,從練兵場選了強將,送到武威侯府陪尚奚舟練手。
  尚老夫人和尚知章忌憚韓閬的名聲,並不想跟他有過多交集,明言暗示了好幾回要拒絕韓閬送來的人,可韓閬送來的人,豈是想拒絕就能拒絕掉的,最後到底留了下來。
  尚奚舟和尚宛妗倒是對這兩人留下來心甘情願……他們已經受了韓閬頗多恩惠,就連尚奚舟以後的前程也是跟韓閬牽連在一起的,這會子再撇清關係,未免太忘恩負義。
  等到了下場那日,尚宛妗坐著馬車親自送尚奚舟到了考場前,他是走武舉的路子,所以要先考試策兩題,然後論考四書,在答策合格之後,才會進行武試。
  尚奚舟是沒有經過童試和鄉試的,可他通過錦王爺捐了武舉人,當今朝廷又重文輕武,對武舉看管得不如文舉嚴格,所以可以直接參加秋闈進行會試。
  程文一共考一天半,文策結束半個月之後,通過者方可參加武試。
  尚奚舟在裡面考了一天半,尚宛妗就在外面馬車裡面等了一天半。等尚奚舟出來,尚宛妗也沒問考得如何,直接帶著人去太白樓用膳。她已經在那裡訂了一桌酒席,點的都是尚奚舟喜歡吃的菜。
  程文結束,尚奚舟是第一個走出來的,他的臉色還好,他身後的那一溜武舉人無一不是面如菜色,倒不像是去考試的,倒像是進取挨了兩天揍。
  尚宛妗覺得自家哥哥怕自己擔心,強作精神,所以更加心疼。
  尚奚舟見尚宛妗這樣小心翼翼的樣子,忍不住失笑:「他們許多人都是習文艱難才去學武,等到要考試了才抱著書啃一啃,我從小在西北邊關是有西席的,又在父親的書房裡面看過不少兵書,行兵佈陣也是見識過的,再加上錦王爺派了人來教導,跟他們自然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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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7 00:02: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他不說還好,一說尚宛妗更擔心了:「他們從小習武,有些人都三四十來歲了,哥哥到時候武試豈不是要吃虧?」
  尚奚舟失笑:「你當武試是考什麼?打擂臺?騎射、步射、技勇,你哥哥我是從小受薰陶,有專業的人教導,豈是他們混練幾十年就能比得上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下巴微微上揚,英俊瀟灑的樣子讓周圍的小娘子看得羞紅了臉,紛紛找人打聽這少年郎是誰,可是有了良配。
  尚宛妗也是第一次見尚奚舟這矜傲的樣子,自信而張揚……這才徹底放了心,哥哥這般神色,當是之前的程文讓他有了底氣。
  用膳之後,尚奚舟同尚宛妗也沒有立即回府,而是去客棧要了兩間上房,各自洗了澡,換上之前放在馬車裡面的乾淨衣裳……之前一直苦讀,近日尚奚舟想陪著妹妹好好遊覽一番錦都城。
  大齊朝民風開放,若是有父兄陪在身邊,在外面行走時,小娘子連幃帽也不用戴的。
  剛從客棧出來沒有多久,尚宛妗就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尚宛儀和韓懷瑾正站在一家胭脂鋪裡,韓懷瑾用手沾了點胭脂往尚宛儀臉上抹。
  這動作,若是夫妻在閨房做來,那是情趣,若是未婚男女在外面做來,那是輕浮。尚宛妗皺了皺眉頭,上一世尚宛儀和韓懷瑾也很喜歡在人前做一些親密的動作。
  只是,上一世的尚宛儀遇到這種情況不但不會躲,還會大大方方的抿著嘴兒笑給韓懷瑾看。如今的尚宛儀見韓懷瑾手指往自己臉上一抹,嚇了一跳,想要後退,又強忍住了這一動作,然後不動聲色的四處張望了一下,沒有看到熟人這才放下心來,笑著對韓懷瑾說話。
  尚宛妗拉著尚奚舟站在風箏鋪子後面,心裡想著,到底是不一樣了,這輩子的尚宛儀不再是嫡女,沒有了底氣,膽子變小了許多呢!
  尚奚舟被尚宛妗拉著躲到風箏鋪子後面時才注意到胭脂鋪裡的二人,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很是生氣:「二娘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
  尚宛妗擺擺手,拉著他走開了:「哥哥何必生氣……左右是家裡人默許了的。」
  尚奚舟吃了一驚:「可我入場之前,韓折塵還跟我說放榜之後要跟我的庶妹提親,不是二娘,難道還是三娘?」
  尚宛妗聽了這話,也嚇了一跳:「哥哥入場之前見了韓三公子?」
  「我去程文,他去文舉,在入場的時候遇見了,並不是特意去見的。」尚奚舟說著神情變得複雜,「我以為他們有了私情,想著等回去之後把二娘叫來問問看是怎麼回事。」
  上次在顏府看到尚宛儀和韓折塵見面便是因為他們有了私情?不對啊,尚宛儀又不是傻,韓懷瑾如今對她掏心掏肺,他雖然是一個留在錦都當質子的世子,可嫁給韓懷瑾怎麼也該比嫁給韓折塵好多了!
  尚宛儀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倒不知道韓懷瑾知曉尚宛儀與韓折塵的事情後會是什麼反應!尚宛儀忍不住充滿惡意的想著。
  然後扭頭對尚奚舟道:「左右咱們要搬出府單過,這種事情,跟咱們也沒什麼關係,哥哥還是別管了。」
  「能出來單過是好。」尚奚舟皺了皺眉,有些擔憂,「就怕到時候父親不肯放我們走。」
  尚宛妗冷笑:「哥哥已經跟錦王爺扯上了關係,父親巴不得我們死在外面呢!」
  「可我到底是府上唯一的男丁……」尚奚舟道。
  「很快就不是了。」尚宛妗笑道,「哥哥還不知道,夫人有了身孕,大夫診脈,診出來出來兩個孩子呢!總有一個是兒子吧!」
  「夫人有孕?」尚奚舟有些驚奇,「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就這兩天。」尚宛妗道,「擔心影響你程文考試,所以沒有跟你說。等今日回去,哥哥便知道了。」
  尚奚舟點點頭,心裡有些期盼鐘雪盈真的懷了一個兒子。按照尚知章對他們兄妹二人不待見的程度,只要鐘雪盈懷了一個兒子,就算他們不提出搬出府單過,尚知章也會琢磨著把他們趕出家門的。
  這麼一想,尚奚舟不但不覺得心裡堵,反而松了口氣。
  等逛了一下午,回到鶴鳴院,果然大丫鬟立即跟他稟報了夫人懷孕了的事情。尚奚舟聽尚宛妗說過一次了,倒也不覺得驚奇,嗯了一聲之後,就換了衣裳去武成院。
  尚知章聽說他來了,並不立即見他,而是讓下人把他引到書房外的茶水間等著。
  尚奚舟雖然早有預料,心裡卻忍不住苦澀,這就是他的親爹,這會子就不讓他進書房,是防著他的意思了。
  一直等了半個多時辰,茶水喝了一盞又一盞,才見尚知章滿面笑容的走了進來。見到尚奚舟那一刻,尚知章的笑容立馬消散,板起了臉。
  「父親。」尚奚舟起身行禮。
  尚知章抬腳就往書房裡面走,尚奚舟跟了進去。尚知章頭也不回道:「你從什麼開始也不叫我爹爹了?」
  「父親」這個稱呼都叫了好幾個月了,尚奚舟沒想到尚知章這會子想起來問了。
  不等尚奚舟回答,尚知章又道:「你和你那個不懂事的妹妹果然是一個娘生的,養不熟的白眼狼。」
  尚奚舟皺了皺眉,沒有接這話,而是道:「父親,兒子今日程文考試結束,許多題在考試前兩個月就押中了,所以應當沒有問題,等……」
  「舟哥兒!」尚知章打斷他的話:「你很快就有弟弟了。」
  尚奚舟愣了一下,然後道:「兒子知道,恭喜父親了。」
  尚知章沉聲道:「不管你我如何不親近,你總是我兒子,武威侯府的家業有你一份,該是你的,就是你的,若你那弟弟不成材,這武威侯的爵位自當由你來繼承。」
  尚奚舟聽了這話,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了。回到錦都城這段時間以來,尚知章對他和宛妗從未有過和顏悅色的時候,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尚知章會說這種話來寬慰他。
  不知所措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尚知章有什麼別的事情要他答應,作為交換條件。
  果然,尚知章接著道:「當今朝廷重文輕武,爹爹是運氣好,才封妻蔭子,你看當初與爹爹一起出生入死的秦元霸將軍,如今在邊關,打起仗來依舊餐風露宿,家裡的一個哥兒兩個姐兒都不好說親事。」
  「爹爹想說什麼?」尚奚舟不動聲色問道。
  「蠢材!」尚知章恨恨的罵了一句,然後沉聲道,「半個月之後的武試你就不要去了,安安心心的在家裡做你的大少爺就好了。」
  「兒子想自己考取功名……朝廷重文輕武,百姓卻是把父親和秦元霸將軍當戰神的!」尚奚舟聽到尚知章的要求,愣了一下,然後立即就反應了過來,「武威侯的爵位給弟弟就好,兒子自己想憑自己的本事。」
  「憑什麼自己的本事!」尚知章沒有跟尚奚舟繼續說下去,不耐煩得把茶盞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怒道,「你靠錦王爺算什麼憑自己的本事?普天之下誰不知道錦王爺生性兇殘不講道理!你自己要死,別拉著武威侯府一起給你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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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這才是他今晚這番話的真正目的。
  尚奚舟聽了只覺得心涼。
  若是尚宛妗在這裡,聽了這話,便會冷笑著對他說,父親這話說得甚是有理,等下次見了錦王殿下,一定說給他聽聽,不然錦王殿下如何能知道天下人原來是這般看待他的!
  尚奚舟則不同,他一邊覺得心死的同時,一邊又覺得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心裡瞬間激動起來。
  他強壓著這種激動,面色黯然,似乎自暴自棄,道:「父親既然有此擔憂,那兒子便搬出府單過吧!」
  「你若是堅持要去參加武試,便滾出武威侯府去。」尚知章道,「以後是生是死,不要來找我,株連九族,也不要算上武威侯府眾人。」
  這話的意思,不單是要趕他出去,連族譜上都要除名了。
  尚奚舟震驚的看著尚知章。
  尚知章心裡有兩分得意,然後等著尚奚舟服軟,誰知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尚奚舟便一臉難過的點了頭:「好,我要帶上元娘。」
  尚知章一噎,他並不是真的想趕尚奚舟走,只是想借著這個讓尚奚舟跟錦王韓閬斷了往來。
  只是,話趕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來了,他是不會向尚奚舟低頭,改口挽留他們留下的。只得道:「你考慮清楚了,沒有武威侯府,你以後別說朝堂上難以有所發展,就你那點俸祿,連家用都不夠,元娘跟著你,也未必能找到好人家……可不是我要趕你們走,是你們自己要走的!」
  「嗯,是我們自己要走的。」尚奚舟道。
  「那給你三日時間搬出去,族譜那邊,我會劃掉名字,你自己另起族譜吧!」尚知章道。
  三日能搬到哪裡去?在尚知章看來,尚奚舟和尚宛妗都是沒有置辦房產的銀錢的。他這麼說,只是在逼著尚奚舟跟自己服軟。
  誰知尚奚舟道:「好。」
  搬離武威侯府的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從書房出來,尚奚舟還有些在狀況之外……今天下午的時候他還在擔心尚奚舟不會允許他們搬離侯府,誰知才到晚上,這件事就輕而易舉的解決了。
  尚奚舟渾渾噩噩的回到鶴鳴院,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去漱春院跟尚宛妗說一聲……再過三日,還等不到武試,就要搬出去單過了啊!
  他摸不准自己是個什麼心情,卻知道元娘一定是高興的。
  等到了漱春院,跟尚宛妗一說,尚宛妗果然高興得不行,嘰嘰喳喳的就跟尚奚舟說起搬家的安排來。
  尚奚舟看到尚宛妗這樣,心情一下子就明朗了起來,那些忐忑與不舍,都在這一刻消散得一乾二淨。
  讓元娘步步驚心,不敢行錯一步的地方,如何能是家呢!
  尚宛妗激動得很晚才睡著,第二日一大早便吩咐人收拾東西。
  粗粗把首飾盒子和自己的各色衣裳整理出來,就見雀兒扶著鐘雪盈來了。
  鐘雪盈臉上容光煥發,走路不自覺的就護著自己的肚子,就好像真的懷孕了一樣。見了尚宛妗也是笑盈盈的。
  「收拾著呢!」
  尚宛妗點了點頭,隨口問道:「怎麼不見曲嬤嬤?」
  平日裡曲嬤嬤就總跟著鐘雪盈,沒道理如今鐘雪盈懷孕了她反而放心鐘雪盈自己到處走了。
  鐘雪盈聽到尚宛妗問到曲嬤嬤,神色微微有些不愉:「我沒讓她跟過來。」
  聽這語氣,倒像是對曲嬤嬤有些不滿。尚宛妗想起上次看到曲嬤嬤從外祖母的房間出來,勾了勾嘴角,沒有繼續問下去。
  鐘雪盈摒退掉無關下人,然後對尚宛妗道:「侯爺雖然答應了讓你們兄妹二人搬出去,心裡卻是生氣的,他一大早特地交代了帳房裡不許給你們兄妹二人一分錢。」
  她說著摸出一遝的銀票來:「這裡有一千兩,是我嫁妝鋪子這近一年來的收益。你拿去添置些日常用具。我知道這筆錢太少,可大少爺不知道,你手裡一定是偷偷藏了錢的。且不說你那位三舅舅上次給了你們多少,就是你娘的嫁妝,真算起來,老夫人那點產業都是比不上的。」
  尚宛妗失笑:「夫人自從’懷孕’之後通透了不少。」
  鐘雪盈苦笑:「人說一孕傻三年,我倒不想這麼通透,只是平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想不精明起來都不行。」
  尚宛妗給鐘雪盈配了藥,讓她的脈象看起來就跟懷孕了一樣。雖然此舉是為了算計尚知章答應他們兄妹二人單過,可對於鐘雪盈來說,確實是保住自己侯府夫人地位尊嚴的唯一一條路了。
  尚宛妗歎了口氣,心裡對鐘雪盈已經不像以前那般仇視……仔細想來,鐘雪盈自從永平伯府見面開始就針對她,沒有哪一次是成功了的,偷雞不成倒蝕把米的事情做了不少。說到底,她也是個可憐人。只要不再來招惹自己,自己也沒必要再對付她。
  鐘雪盈確實沒有繼續招惹尚宛妗的意思,她不但不再招惹尚宛妗,反而還要哄著她。小心翼翼問道:「這藥效能維持多長時間?」
  尚宛妗皺了皺眉頭:「你什麼意思?」
  鐘雪盈咬了咬牙,艱難道:「我還想再求一道能讓肚子鼓起來的藥,若是沒有,增肥的藥也行。」
  「你想混淆武威侯府的血脈?」尚宛妗立馬明白過來鐘雪盈的意思。
  她們當初談好的並不是這樣,當初談的是,等到孩子三四個月的時候,就借著顧盼雪的手滑胎,一來是為了讓尚知章徹底厭棄顧盼雪,免得她總是興風作浪,二來是為了讓鐘雪盈有機會親自給尚知章挑選小妾。
  雖然給自己夫君挑選小妾並不是一件開心得起來的事情,可她既然已經不能有自己的子嗣了,尚知章早晚會為了子嗣跟別人生孩子,那還不如掌握先機,讓孩子的母親是自己的人。
  可如今鐘雪盈卻想假裝懷胎十月,拿別人的孩子來冒充自己的孩子。
  這樣一來,既不用給尚知章納妾,又可以固寵。
  尚宛妗冷笑:「夫人倒是打的好算盤,你當大家是傻的?孩子小的時候尚且看不大出來,可長大了,那眉眼間沒有絲毫相似,你要如何解釋?」
  這件事鐘雪盈想了不止一天兩天了,尚宛妗的這個問題,她早就考慮過,當下便道:「我從鐘家遠親那裡抱孩子,總跟我是有些相似的。」
  尚宛妗一看鐘雪盈表情,就知道她是鑽了牛角尖了,多說無益,只好道:「出了武威侯府,侯府的事情就跟我沒有半點兒關係了。你愛怎麼樣怎麼樣,只需記住一點,顧盼雪不是好相與的,若不能一下子把她壓制住,以後誰輸誰贏,且走著瞧吧!」
  鐘雪盈瞪大了眼睛:「你怎麼能不管了?」
  「跟我有什麼關係?」尚宛妗吃驚的看著她,「等族譜上我的名字一消,這侯府,與我便是陌路了。」
  「你不管顧盼雪了?」鐘雪盈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她從來都不信尚奚舟和尚宛妗兄妹是真的不要這侯府了。
  尚宛妗看著鐘雪盈,覺得有些好笑:「夫人這話說得奇怪,顧盼雪和尚宛儀對付我,無非是因為我是尚家嫡女,擋了她們母女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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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尚宛妗意味深長道:「等這武威侯府一出,擋路的人可不是我了。」
  鐘雪盈臉色一白。
  尚宛妗心裡有些不忍,給了她最後一次機會:「夫人如今要怎麼選擇?」
  鐘雪盈明明害怕擔憂極了,卻還是咬牙堅持:「給我藥吧!」
  尚宛妗心裡有些發寒,沒想到她一個太傅千金會愚蠢至此。
  鐘雪盈見尚宛妗不說話,以為她是不願意給自己藥,表情立即懇切了許多,身段放低:「求宛妗姑娘賜藥!」
  「明日來取。」尚宛妗終於沒了跟她說話的興致,轉身讓錦書送客。
  等鐘雪盈走了,錦書還有些目瞪口呆,對尚宛妗道:「夫人是不是吃錯藥了?」
  「她哪裡是吃錯藥!」尚宛妗冷笑,「她這是愚蠢,愚蠢而貪婪,早晚會害死她的。」
  「那會不會查到小姐頭上來?」錦書不由得有些擔憂。這世界上比跟聰明過頭的人合作更可怕的是跟蠢貨合作。
  尚宛妗搖了搖頭:「查到我頭上,我自然有辦法糊弄過去,連曲嬤嬤和雀兒都不知道我給夫人藥的事情,她到時候就算說出我來,又有誰信?就算有人信了,證據何在。」
  錦書這才松了口氣。
  然後便聽到尚宛妗感歎道:「鐘雪盈就是太蠢,但凡有點腦子,也不會走到這一步來。尚知章並非良配,她卻妄想夫妻二人舉案齊眉,也不知道鐘老夫人那樣精明的一個人,怎麼教出個這樣的女兒來。」
  「若是我……」尚宛妗道。
  錦書皺了皺眉,並不喜歡這個假設,打斷道:「小姐必然會遇到一個好人家。」
  尚宛妗看著她笑道:「若是我,就和離,然後帶著你回家,吃哥哥的,住哥哥的。」
  錦書想了想,道:「姑娘帶著我便好……若是姑爺以後待小姐不好,婢子就蒙了面悄悄揍姑爺一頓,小姐再跟姑爺和離。」
  尚宛妗聽了忍不住失笑,她以後若是嫁了一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遇上錦書可就慘了。
  第二日鐘雪盈是親自過來拿藥的。兩人之間的交易,鐘雪盈比尚宛妗更怕洩漏了出去。
  到第二日下午的時候,尚奚舟便過來漱春院告訴尚宛妗已經找好了房子,是一個三進的院子。若不是為了防著武威侯府的人知道他們手裡有許多銀錢,尚奚舟還想找個五進的院子,房子大了點雖然冷清,卻可以讓妹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因為常青院的越嬤嬤在漱春院待著,所以尚奚舟也沒有說宅子是買的,只說宅子的主人的未婚妻悔婚,傷心之下要去雲遊,有意出租了這宅子。
  尚宛妗笑著點頭,很是滿意的樣子,親自斟了自己做的茶給哥哥喝。
  尚奚舟也很高興:「宅子裡面有個小湖,養了幾條鳳尾魚。等咱們住進去了,讓人在裡面種上荷花,再把旁邊的亭子修葺一番,亭子周圍種上幾叢驅蚊草,元娘夏天的時候可以坐在那裡看書。」
  「哥哥想得很周到。」尚宛妗笑道。
  尚奚舟爽朗一笑,然後看到忙著收拾東西的丫鬟們,問道:「收拾得怎麼樣了?」
  尚宛妗搖了搖頭:「從彭州過來帶了許多東西,不僅要收拾,還要把庫房的帳本理清楚。」
  「那便慢慢來,我的東西簡單,等她們收拾好了,就讓她們過來幫著收拾。」尚奚舟說著又看了眼越嬤嬤,問道:「這裡忙亂,嬤嬤來做什麼?可別磕了碰了嬤嬤。」
  越嬤嬤忙道:「回大少爺的話,老夫人派老奴過來幫大小姐收拾。」
  尚知章不想要這個兒子,尚老夫人卻還想要這個孫子。因此越嬤嬤這會子依然把兄妹二人當尚家的主子看,說話客氣得很。
  誰知她客氣了,尚奚舟卻是一點兒都不客氣:「那怎麼不見嬤嬤收拾?還是說嬤嬤覺得已經收拾好了?」
  尚宛妗不說話,心裡偷樂。
  越嬤嬤哪裡是來幫忙收拾的,分明是得了尚老夫人的吩咐過來盯著丫鬟們收拾,生怕尚宛妗攜帶走太多的體己。尚宛妗心知肚明,可她手裡值錢的東西,除了兩套日常的首飾和不能動的布料,早就挪出去放在別處了,就是讓她盯著也沒關係。
  尚奚舟都發話了,越嬤嬤再端坐著不動就不像話了,只得主動前去同丫鬟們一起收拾。
  澍香是個促狹的,早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見越嬤嬤過來了,忙對小丫鬟使了個眼色,小丫鬟手一抖,把銀簪掉到櫃子後面的縫隙裡去了。
  澍香佯怒,罵了小丫鬟幾句,然後涎笑著對越嬤嬤道:「別的都有人收拾,這櫃子有些重,我一個人搬不動,小丫鬟又不頂事,嬤嬤來幫我一把好不好?」
  越嬤嬤只好答應著去幫忙。
  一下午澍香狀況不斷,越嬤嬤累得腰酸背痛,等到了晚膳時分,尚宛妗一邊吩咐丫鬟擺飯,一邊笑著對越嬤嬤道:「今天下午辛苦嬤嬤了。我這邊亂得很,就不留嬤嬤一起吃飯了。老祖宗那邊正等著嬤嬤伺候了,宛妗也不耽擱嬤嬤正事了。」
  連賞錢都沒有!
  越嬤嬤心裡雖然不平,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看著笑意盈盈的尚宛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好告辭離開了漱春院。
  等用了晚膳,尚奚舟果然派了自己院子裡的丫鬟前來幫忙收拾東西,等收拾完了,就已經到了子夜。
  這是尚宛妗在武威侯府睡的最後一個晚上,或許是這兩日太累了,比起今晚難以入眠的其他人來說,她倒是睡得香甜。
  尚奚舟一共從車馬行叫了五輛馬車,誰知搬東西出門的時候,尚知章忽然小氣了一回,親自帶了尚二老爺在二門處站著,讓人來檢查他們要帶走的東西。
  官中發給尚奚舟和尚宛妗的東西也就罷了,就是尚奚舟平日裡用的筆墨紙硯,因為是從帳房支銀子買的,也被扣留了下來。鶴鳴院和漱春院的丫鬟婆子們的賣身契在尚老夫人手裡,除了錦書、澍香、澍荷和沈嬤嬤,都被留了下來。
  尚宛妗哭笑不得的同時又覺得她娘想得周到,給女兒用的下人的賣身契也一併給了她。
  於是,預計的五輛馬車,等出門前往尚奚舟置辦的宅子時,後面跟著兩輛空蕩蕩的馬車。
  澍香撇撇嘴,跟尚宛妗抱怨:「早知道,咱們就把小姐種的那些花草也搬走了,總能把後面那兩輛馬車填滿。」
  尚宛妗倒不在乎這些身外物,笑著提醒她:「你別忘了,那些花盆也是從官中領取的。」
  她心裡歎了口氣,只是有些可惜哥哥的那些東西,都是哥哥用慣了的……儘快找時間,趁著他們還沒有把東西處理了,跟鐘雪盈要過來吧!
  這邊剛走了尚奚舟和尚宛妗,尚知章還沒來得及消氣呢,才轉身走了幾步,就聽到門房趕來稟報:「侯爺,不……錦王殿下來了,已經到了門口,奴才不敢攔。」
  「廢物!」尚知章皺著眉頭罵了一句。
  尚二老爺也跟尚知章添堵:「既然哥哥有客人,我先回院子了,嫣知有了身孕,丫鬟說吐得厲害,為弟過去看看。」
  嫣知是尚二老爺剛納沒半年的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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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哪裡是要去看女人,分明是不想撞上韓閬!尚知章冷哼一聲……又不是只有他女人懷孕了,自己女人也懷孕了,給自己懷了孩子的女人還是太傅的千金!
  尚知章心裡想著,卻不能攔著弟弟不准走,只好惜字如金:「去吧!」
  自己好好一個兒子離府單過就是因為韓閬這個禍害,尚知章比自己弟弟更不想看到韓閬。可韓閬那性子,自己今天若是避而不見,還不知鬧出多大的亂子呢!
  於是尚知章豔羨的看了尚二老爺一眼,磨蹭著轉身朝大門的方向走去。
  沒走兩步,就見韓閬笑盈盈的走了進來,老遠看到尚知章便開口道:「聽說今日尚兄搬家,小王來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他比尚奚舟年紀大,卻叫尚奚舟為尚兄,尚知章只當沒聽到,沉聲道:「錦王爺來晚了,不孝子已經走了。」
  「侯爺不是站在這裡麼,怎麼能說是走了呢?」韓閬隨口道。
  尚知章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韓閬是占了自己的便宜,登時就氣得臉紅脖子粗……他苦戰邊關十幾載,回錦都城後,雖不能打入權貴圈子,卻也沒人敢這般對他!何曾受過此等窩囊氣!
  韓閬這話一出來,他自己臉色也很不好看,發現自己實不該嘴賤占了這個便宜……尚知章是自己的不孝子,自己喜歡尚宛妗,將來成了親,這輩分可怎麼算!
  「我開玩笑的,侯爺別當真。」
  韓閬這話說出來,尚知章才氣順了一點。
  然後便聽到韓閬又道:「本王這樣驚才絕豔的人物,就算是養兒子,定然不會是什麼不孝子的。」
  這意思是尚知章還不夠做他錦王爺兒子的資格呢!
  尚知章再次氣得耳紅脖子粗,板著臉道:「尚奚舟不在,王爺還請回吧!」
  「也不一定是找奚舟兄……」韓閬慢悠悠道,「就是沒事兒幹,順便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尚知章被這話噎了一下,正要說話,看到韓閬掃了一眼正在往裡面搬東西的下人們,立馬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然後果然見韓閬皺了皺眉頭,道:「侯府這是有人要搬進來?不然奚舟兄與其妹搬出去,怎麼反而要往屋內搬東西呢?」
  尚知章強忍著不快,道:「這都是我武威侯府裡面的東西。」
  意思是你錦王爺管不著……他也是被韓閬氣出火來了,有些不耐煩了。
  韓閬除了拿話給尚知章添堵,還真不能拿他怎麼樣。尚知章雖然在朝中不得重用,在百姓間的名聲卻是很高的。
  又是一番唇槍舌劍,韓閬見好就收,終於揚長而去。
  尚知章撫著胸口順氣,覺得每次見到這錦王爺,比在戰場上廝殺還要讓人痛苦。
  尚宛妗自然不知道韓閬去找自己父親晦氣了,尚奚舟買的那三進的宅子是一個外地讀書人的。那讀書人家境頗豐,三年前進京參加科舉,中了一個同進士,便在錦都買了房子,自己翻修,用的都是極好的料子。家裡今年給他捐了個外放回鄉的小官,隨時可以去上任。
  那讀書人是個有趣的,自己三年前秋闈考得欲生欲死,就死活要看著別的讀書人欲生欲死之後才肯去上任。他根基不在京城,這京城裡面置辦的宅子自然是要賣的。說來也巧,他今兒個早上帶著自己的行李上路,臨近中午的時候,尚奚舟尚宛妗兄妹二人就搬了進去,中間還有兩個時辰的時間給下人們打掃。
  房主是見過世面的讀書人,有品位,手裡又有大把的銀子,所以這宅子建得甚好,尚宛妗看了滿意極了。
  尚奚舟住在前院,房間就是之前的房主住過房間,他領著尚宛妗把整棟宅子轉了一圈,讓尚宛妗挑,尚宛妗挑了靠近湖的院落,裡面種了幾株合歡樹,以及各色的菊花。其中以朱砂紅霜開得最好,所以尚宛妗給院子起名叫迎霜院。
  一個三進的宅子,修得再好,也是比不上侯府大的。迎霜院算是這宅子裡最大的一個院落了,也只有漱春院一小半的大小。得虧尚知章把東西要回去一些,不然尚宛妗那些東西,這小小的迎霜院都不夠放的。
  尚奚舟有些心疼自己妹妹,忍不住道:「等過段時間,他們除了我的名字,不再受武威侯府掣肘,咱們再換個大點兒的宅子。」
  尚宛妗笑道:「不急不急,這裡就很好,我很喜歡。」
  說完她又道:「先讓車馬行的人幫忙把東西搬進來,等下午的時候,叫牙行的人帶些人過來,咱們挑手腳伶俐的買幾個,再讓她們來整理吧!」
  「元娘說了算。」尚奚舟道,然後轉身出去吩咐車馬行的人來幫忙搬東西,也不白讓他們搬,每個人多給了一兩銀子的賞錢。
  剛把東西搬進來,眼看著到了用午膳的時間,屋裡什麼吃的也沒有,尚宛妗正打算安排沈嬤嬤去買些熟食回來大家填填肚子,就見澍香歡歡喜喜的跑進來,嚷道:「小姐,來人了,來人了!」
  「誰來了?」尚宛妗有些詫異。
  「幫忙的來了。」澍香笑嘻嘻道。
  尚宛妗聞言,更加詫異了,柳家姐妹去了鄉下,她是沒有別的好朋友能來幫忙了,難不成是哥哥的朋友?於是問道:「誰來幫忙來了?」
  澍香噎了一下,低了頭,老老實實道:「婢子太高興了,沒有聽清楚。」
  說話間人已經進了門,七八個丫鬟四五個小子,浩浩蕩蕩一大群人,領頭的那個尚宛妗也認識。
  「韓九姐姐怎麼來了?」尚宛妗眼睛一亮,迎上前去。
  韓九抿著笑帶著眾人行了禮,道:「爺聽說宛妗小姐今日喬遷,得知人手不夠,便讓婢子帶著人前來收拾。」
  然後又笑道:「我家爺非要婢子帶這許多人來,婢子跟爺說,統共三進的宅子,咱們這麼多人去了,擠來擠去,反而礙手礙腳。爺便再回味樓訂了包間,準備好了酒席,讓奚舟少爺和宛妗小姐留下一人監工,大家都吃酒席去。」
  韓閬想得周到,尚宛妗猶豫道:「太麻煩錦王殿下了。」
  韓九笑道:「有什麼好麻煩他的,我家爺就是出錢辦了桌席面罷了,又不要他親自來收拾。」
  韓九說話俐落爽快,甚至能拿韓閬開玩笑,在西山別莊更是能隨侍在酈陽身邊,尚宛妗看了她一眼,心裡猜測她是韓閬的屋裡人。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尚宛妗也不矯情了,順勢答應了下來……正好她也想知道酈陽現在是什麼情況了。
  妹妹答應要去,尚奚舟自然沒有意見,留下沈嬤嬤監工,大家便一起跟著韓九出了門。等出了門才知道,韓閬早派了馬車跟著韓九一起過來,當是料定了他們不會拒絕。
  尚宛妗心裡有些不高興,可又覺得做人不能太狼心狗肺,所以面上並沒有露出不悅。
  到了回味樓,韓九領著尚奚舟和尚宛妗直接進了包間,除了錦書陪在尚宛妗身邊,澍香和澍荷都被留在了外面,韓閬單獨給她們準備了吃食。
  包間裡面,就韓閬一個人,正臨窗而立,看著包間門這邊,尚宛妗等人進了包間大門,繞過屏風,就對上了韓閬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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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尚奚舟上前一步拱手行禮:「錦王殿下大安,今日之事有勞殿下了。」
  尚宛妗也跟著福了福:「殿下金安。」
  韓閬臉上一僵,明白過來,兄妹二人是覺得他管得太寬,與他生疏了。然後有些哭笑不得,他對人家妹妹有別的心思,所以覺得做多少都不為過,可人家只是把他當合作夥伴啊,這會子心裡只怕是覺得他無事獻殷勤了。
  尚奚舟程文的成績出來了,果然不錯,在一干參加武舉的人中算是佼佼者,自然獲得了武試的資格。
  剛過了中秋節,第二日便是武試的日子。尚奚舟不肯讓妹妹在外面等,自己帶了一個小廝去了。
  尚宛妗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靈的,等尚奚舟回來,見哥哥無恙,才松了口氣。
  武試的第二天,便是文舉放榜的日子。尚宛妗想起韓折塵今年也參加了秋闈考試,便讓新買來的丫鬟秋葵去打聽了一下。
  秋葵是個活潑的,回來之後滿臉喜色,嘰嘰喳喳的跟尚宛妗稟報:「狀元是錦都城有名的韓公子,遊街馬上就要開始了,好些小姐們都帶著香囊手帕出了門,沿街的酒樓茶樓更是被訂滿了。鐘家安排了人站在桂榜前面發錢,只要說一句恭喜韓三少爺,便可以領錢呢!」
  站在一旁的錦書聽到了臉色一沉:「你去領錢了?」
  這些小丫鬟都歸錦書管,所以錦書臉色不好,秋葵立馬就小心翼翼起來:「婢子想著趕緊回來給小姐回消息,並沒有去領錢。」
  秋葵確實沒有去領鐘家的賞錢,尚宛妗還在家等消息是一個原因,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領賞錢的人太多了,秋葵一時之間擠不進去。
  尚宛妗點了點頭,讓秋葵先下去了。
  錦書見尚宛妗神色凝重,不由得擔心道:「小姐怕韓三公子對您不利?」
  「他能如何對我不利。」尚宛妗搖了搖頭,「不過是一介書生,就算有了壞心眼,也沒有害我的本事。」
  「那小姐在擔心什麼?」錦書並沒有因為尚宛妗的話放寬心。
  尚宛妗搖了搖頭……這個事情,她不是不肯告訴錦書,而是不知道怎麼對她說。上一世韓折塵名叫韓洛雙,並不是今年秋闈中狀元的,而是明年春闈。上一世的韓洛雙中了狀元不過三天,就沒了命,那麼這一世的韓折塵會怎麼樣?
  因為知道哥哥厭惡了韓折塵,尚宛妗吩咐了府裡上下不許提韓折塵中狀元的事情,擔心說漏嘴,最好是連這次的桂榜都不要提。
  誰知別人不提,尚奚舟自己卻提起來了。
  用晚膳的時候,趁著錦書往湯鍋裡面丟繡球豆腐,尚奚舟忽然問道:「元娘有沒有派人去打聽桂榜?」
  尚宛妗嘴裡喊著一塊牛筋嚼不爛,沒有開口說話。
  錦書笑道:「咱們家又沒有人參加文舉,打聽桂榜做什麼。」她說著瞪了一眼躍躍欲試的秋葵。
  尚奚舟道:「我倒是去打聽了一下。」
  尚宛妗嚼牛筋嚼得困難,錦書下完了繡球豆腐,就拿了個空碗讓她吐了出來。道:「哥哥去打聽那個做什麼?」
  錦書打趣道:「大少爺怕是去錯了日子,武舉得桂榜明日才貼出來呢!」
  尚奚舟失笑,道:「你還記得秦椒嗎?我上次說他去參加秋闈文舉了,今日我去打聽桂榜,就是打聽他了,你猜怎麼著,他中了進士。雖然排到兩百多名,可好歹是中了。他的運氣算不錯的了,排在他後面那名考生,便是個同進士。」
  見他不是提韓折塵,尚宛妗松了口氣,然後又失笑,覺得自己多慮了,哥哥就算不待見一個人,也不至於提都不能提。
  尚奚舟奇道:「你笑什麼?」
  尚宛妗輕咳兩聲,收斂了神色,隨口道:「秦公子這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尚奚舟點頭:「他若是努力做官,混出了名堂,倒可以求聖上開恩,把秦將軍換回來。」
  有秦元霸守著,邊關才安寧。拿個人把秦元霸換回來,對百姓來說未必是好事。尚宛妗沒有說這話,只道:「秦家小姐今年也才剛及笄,秦公子若是早些混出名堂來,秦將軍說不定還趕得及回來看著女兒出嫁。」
  聽說秦夫人跟秦將軍是極恩愛的,只是因為身子弱,常年多病,不能跟著去邊關。秦元霸若是回來了,夫妻二人才算團聚。
  有道是「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只怕秦夫人那一身病都是想秦將軍哭出來的。
  終歸是別人家的事情,尚宛妗轉而說起明天的事情來:「哥哥明日必然榜上有名,許多事情都得提前準備起來,之前給你做了一套新衣裳,領口有些窄了,拿去改了,今日送了來,等會兒讓澍香送到你院子裡去,明日記得穿。還有,我在回味樓訂了兩桌酒席,我就不去了,哥哥到時候叫上你的朋友們去那裡慶祝。」
  想了想,又道:「前些天我帶著錦書她們做了許多個錦囊,有的裡面裝的一兩銀子,有的裝了二兩銀子,還有的裝了五兩銀子。一兩銀子的是繡的折枝花,二兩銀子的繡的纏枝蓮,五兩銀子的繡的竹筍拔節,哥哥到時候賞人,可別賞錯了。還準備了一口袋的銅錢,到時候讓小順拎著,到時候抓給湊上來道喜的百姓。」
  她說起來沒完沒了,尚奚舟心裡感動極了,若是還在武威侯府,別說別人不會替他準備這些了,就是尚宛妗有心,也不敢做得這般高調。
  錦書把繡球豆腐撈出來蘸了醬放在他們碗裡,道:「這豆腐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吃東西便不好說話了,尚宛妗笑道:「也沒有別的事情了,哥哥只管記住這些便好,府裡的事情還有我呢!」
  第二日,尚宛妗沒有讓尚奚舟直接去看桂榜,而是等派去打探的小廝得了確切消息,才讓尚奚舟出門。
  尚奚舟名列第二,大齊朝重文輕武,只設了一個武狀元,可沒有武解元、武探花,更不用像文舉的前三名一般遊街。
  尚奚舟武舉第二的消息一出來,他出了門,尚宛妗則在家裡收各處送來的禮和宮裡來的賞賜。錦王府的禮到了之後,宮裡的賞賜才下來。然後便是尚奚舟的朋友、以及他拜的先生、先生的弟子們派人來送禮。只有武威侯府,一點反應都沒有,似是下定了決心跟尚奚舟再沒有瓜葛。
  尚宛妗一邊讓人把東西往裡搬,一邊請前來送禮的下人吃點心茶水,然後將準備好的回禮給他們帶回去。
  她早派人去打聽好了規矩,回禮準備的是一對雕了桂枝的銀手鐲、五方繡著梧桐和喜鵲的手帕,以及兩個又大又紅的柿子。
  一整天都在忙碌中度過,一直到月上梢頭,尚奚舟還在外面應酬,尚未回來。
  尚宛妗讓廚娘做了幾個菜,又從酒樓叫了幾道大菜,在自己的院子將幾張桌子拼在一起,湊成一個長條,然後叫宅子裡所有人,不拘主僕,都一起來吃菜喝酒。
  尚宛妗到底是主子,又是小娘子,所以她面前的幾道菜都沒人敢動,饒是這樣,氣氛也熱鬧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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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吃喝到一半,除了尚宛妗和她身邊的錦書,大家都有了五分醉意。錦書怕這些下人們喝多了衝撞了尚宛妗,見她吃得差不多了,便哄著人進了屋。
  因為這幾天是示榜的日子,朝廷免了錦都城內的宵禁,所以等尚奚舟回來的時候,尚宛妗已經睡著了。
  尚宛妗心裡高興,也是抿了一點酒的。等第二天醒來時,天已大亮。
  錦書一邊伺候她洗漱,一邊道:「少爺已經出門去了,說是跟錦王殿下約好了的。雀兒來了,神情看起來有些著急,婢子讓她在外面等著了。」
  「既然著急,怎麼不叫醒我?」尚宛妗隨口問道。
  錦書正色道:「小姐說過,武威侯府那邊已經跟咱們沒有關係了,她著急她的,哪有小姐睡覺重要啊!」
  等洗漱完了之後,尚宛妗坐在外間的太師椅上,一邊喝著碧粳米熬的粥,一邊聽著雀兒回話。
  「是夫人叫婢子來的,讓婢子來跟宛妗小姐求藥。」雀兒道,「夫人說,婢子只說是一開始說好的藥,宛妗小姐便知道是什麼了。」
  她倒是伶俐,知道這會子再叫尚宛妗「大小姐」會讓尚宛妗不悅,便自作聰明喊了「宛妗小姐」。
  一開始說好的藥,應該指的是讓人下體流血,脈象看起來類似流產的藥了。尚宛妗很是詫異,明明鐘雪盈打定了主意要將孩子「生出來」的,怎麼會這麼快就改變了主意!
  於是問道:「府裡可是發生了什麼?」
  鐘雪盈如今信任雀兒多過曲嬤嬤,然而這件事事關太過重大,所以她也沒有跟雀兒說實情。
  雀兒道:「淩王世子大概是見二小姐心情不好,所以給夫人請了一個太醫。夫人不好拒絕,誰知那太醫名不見經傳的,一給夫人把脈,就說夫人不像是懷孕了,倒像是中毒了,因此開了服解毒的藥,讓夫人今晚喝了。夫人說這太醫看著來者不善,怕是要害她,便讓婢子來求藥了。」
  尚宛妗眉頭跳了跳,把碗一推,慌亂的站起身來,厲聲問道:「哪個太醫?來給夫人把脈開藥的是哪個太醫?」
  雀兒被嚇了一跳,下意識道:「那太醫姓陸,把脈之前夫人還贊了他一聲’好名字’,似乎是叫陸展沉。」
  陸展沉!
  尚宛妗猛的站起身來,上輩子這個時候,陸展沉還沒來得及讓宮裡的貴人們對他刮目相看,跟遠在世子府的淩王世子韓懷瑾更是一點關係都沒有,韓懷瑾怎麼把陸展沉給請來了?
  若是別的太醫,尚宛妗還有自信不被他看穿鐘雪盈的脈象,畢竟是按照《天鄞論》配出來的藥,可陸展沉就不一樣了,他這個人喜歡走歪門邪道,玩毒在學醫之上,為人又小心謹慎,他既然敢說鐘雪盈脈象是中毒了,便是真的看出來了,並不是在糊弄人。
  可是,這會子給鐘雪盈藥,她「流產」了,大家一查就能查到雀兒來找過她,到時候罪過是怪在陸展沉的「解藥」上,還是怪在……尚宛妗身上。
  尚宛妗雖然被陸展沉三個字擾亂了心神,卻也不是蠢的,當下便對雀兒道:「我學醫沒有幾天,又是自學居多,哪裡配得出來什麼保胎藥啊!夫人既然懷疑那太醫要謀害她,不如告訴侯爺,讓他把藥丟了,把人打出府去,找我有什麼用。」
  雀兒聽了這話,心裡立馬狐疑起來,她之前也覺得,這種事情,怎麼也輪不到找被趕出府去了的繼女啊!
  尚宛妗道:「你們夫人還等著呢,你趕緊回去吧,我這頭有些疼,要再躺一會兒。」
  雀兒只好走了。
  等人一走,錦書就擔憂問道:「小姐,那位陸太醫既然已經看出來了,會不會懷疑到小姐身上來?小姐不肯給武威侯夫人藥救急,武威侯夫人會不會在事情敗漏之後推到小姐的身上來?」
  尚宛妗搖了搖頭:「還是那句話,沒有證據,他們能往東說,我們自然能往西說。」
  「那小姐為何神色不寧?」錦書有些不解。
  之前發生了多少大事,錦書也沒見尚宛妗這般過。
  怎麼能神色不寧,她上一世可是在陸展沉手裡受了十幾年的折磨!各種毒物襲身,卻又有解藥吊著她一條命,到最後身體裡子全爛了。不然也不會在武威侯府門口讓一壺開水給潑回了榮華客棧。
  她只是一個見識淺薄的閨閣女子,陸展沉是她見過的為達目的最不折手段心狠手辣的人!
  尚宛妗沒有跟錦書解釋,自顧自的往里間走,道:「吃了早膳我有些困,你出去吧,我自己躺一會兒。」
  「小姐……」錦書喚道。
  「出去!」尚宛妗心頭煩得不行,出口的話就嚴厲了兩分。
  錦書看著她進了內室上了朱床,再看了眼桌子上剛吃了兩口的碧粳米粥,陷入了深深的焦慮和擔憂之中。
  她讓人來收拾了碗筷,自己坐在門口守著,不讓人進去打擾尚宛妗。
  尚宛妗自然是沒有睡著的,她躺在床上,什麼都沒有想,腦子裡一片放空,什麼也想不了。
  要說恨誰,比起顧盼雪來,她更恨的其實是陸展沉。
  之前陸展沉一直沒有出現還好,如今人出現了,要怎麼辦?陸展沉是在宮裡發跡的,她一個小娘子,手長不到宮裡去,難不成還能攢錢買殺手去弄死他?這種話本裡面寫過的橋段,她就算是有錢,也不知道去哪裡買殺手啊!
  就這麼放過陸展沉?那她上輩子受過的罪要怎麼辦?
  尚宛妗不是容易消沉的人,然而此刻她需要什麼都不想讓自己緩過來。然而,她想清靜,有人不想讓她清靜,發呆沒多一會兒,就聽到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似乎有人要往裡面闖。
  尚宛妗才找回自己的心神來,鐘雪盈已經闖了進來。水晶的珠簾發出淩亂的碰撞聲。她的後面還跟著身上掛了雀兒的錦書。
  所以說會武功的人怕潑婦,錦書的頭髮有些淩亂,衣襟也被扯亂了,眼裡透著無奈和憤怒。
  她看向尚宛妗,有些委屈:「小姐,婢子攔不住。」
  鐘雪盈沖到尚宛妗面前來,她大概是入戲太深,這種情況下居然記得用手護住自己的肚子。對著尚宛妗,便脫口而出,質問道:「妗姐兒,你怎麼能不管我?」
  尚宛妗眼神一厲:「夫人這話是從何說起?」
  鐘雪盈本來就有些忌憚尚宛妗,剛剛那般急言令色,不過是因為尚宛妗坐在朱床上,帷幔在她臉上打出陰影,看起來柔和而無害。
  如今尚宛妗一開口,她立馬就有些慫了,神情僵硬喃喃自語:「你怎麼能不幫我,怎麼能不幫我呢!」
  尚宛妗冷笑著看著她,沒有說話。她雖然利用了鐘雪盈讓尚知章鬆口讓他們兄妹二人搬出府,可並不是白白利用的。兩人可以說是銀貨兩訖的關係,鐘雪盈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是因為她自己太貪婪,跟尚宛妗是沒有半點兒關係的。
  當初明明已經勸過了,有道是,天作孽,尤可為,自作孽,不可活。
  鐘雪盈見尚宛妗不說話,忽然就猛地跪在地上,帶了哭腔:「我都給你跪下了,你不幫我,誰還能幫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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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尚宛妗反應敏捷,猛地就從床上起來竄到了錦書身後,她眼裡已經閃過了不悅,這全天下的人,是不是來跪她一下,她就得不計自身安危相幫啊!
  錦書立即厲聲道:「武威侯夫人,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自己不愛惜自己也就罷了,我家小姐嬌弱,若是嚇得磕了碰了,不是叫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去死麼!」
  尚宛妗冷冷的看著鐘雪盈,還是沒有說話。
  鐘雪盈頓時屈辱得不行,猛地站起身來,大概是起得太急,整個人還晃了晃,雀兒忙心驚膽戰的扶住了她。
  鐘雪盈手死死捏著,脫口而出:「你不要太倡狂,尚奚舟現在還沒有從族譜上除名,我這邊若是出了簍子,侯爺改變主意也未可知!」
  尚宛妗冷笑出聲:「武威侯夫人這是要威脅我了?」
  不等鐘雪盈說話,尚宛妗又道:「你早這般坦白的跟我討價還價就好了,何必彎來繞去浪費彼此的精神。左右已經搬出來了,夫人覺得,我該拿背一條人命來換族譜除名嗎?」
  鐘雪盈皺了皺眉頭,很是不解:「什麼人命?」
  然後低下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恍然大悟:「你是說它……這怎麼會怪在妗姐兒身上?我先偷偷喝了你的藥,到時候當著侯爺的面喝那所謂解毒的藥,干係自然落在了那不知好歹的陸太醫身上……」
  「你當侯爺傻嗎?」尚宛妗打斷鐘雪盈的話,「你這麼大剌剌的到我府上來,吃了什麼,他會不會覺得蹊蹺去查?還是說你覺得他沒本事查得到?」
  鐘雪盈臉色一白。
  尚宛妗道:「我可以給你藥,但是你不能從陸展沉頭上算計。」
  鐘雪盈進了門,這件事就已經跟她扯上關係了。她不讓鐘雪盈害陸展沉,倒不是為了護著陸展沉,而是事情若是出在陸展沉的藥上,陸展沉必然不會善罷甘休,他有些鬼才,保不齊就被他看出了端倪。
  尚宛妗道:「不僅不能往陸展沉頭上算計,還要遠著他,最好是慫恿侯爺最近兩個月都不要讓他進府,也不要讓他接近你。至於孩子怎麼沒的,你自己摔沒的也好,被人絆的也好,理由隨你編。總之不能提到藥的事情。」
  鐘雪盈本來以為尚宛妗要跟自己死磕到底,打定主意不管自己了,沒想到峰迴路轉,她又改了口,當下只想著把這件事糊弄過去,對於尚宛妗的話哪裡還敢有絲毫質疑,立即就有些感激涕零:「妗姐兒真是菩薩心腸,以後若有什麼事情,只要我能辦到,出手相助不跟你說,定然會鼎力支持。」
  尚宛妗對於她這話不置可否,而是道:「你要的東西,我現在不會給你的。」
  鐘雪盈瞪大了眼睛。
  「如今距離晚上喝藥的時辰還早。」尚宛妗正色道,「夫人總要給了我我想要的東西,我才能把夫人想要的東西交給夫人。」
  她現在想要的東西是什麼?剛威脅了尚宛妗一番的鐘雪盈哪能不明白,當下就道:「你放心,侯爺今日當半天值,等他回來,我就跟他說那件事,消息定然在晚膳前就傳到了這裡。」
  尚宛妗點了點頭,然後指了指自己因為躺著有些淩亂的青絲:「夫人請吧!」
  鐘雪盈不敢多說什麼,帶著雀兒離去……至於雀兒,今日知道了這麼多隱秘,自有鐘雪盈去處理,用不著尚宛妗來操心。
  尚宛妗不操心,錦書倒是操心起來了:「小姐,武威侯府人就此訛上了咱們可怎麼辦啊?」
  尚宛妗微哂:「誰信她?」
  沒有證據,唯一一個會幫她作證的雀兒還是她的人,確實不會有人信她的。
  尚宛妗道:「我再躺一會兒,咱們櫃子裡那個藥包,你親自去熬了,到時候藥渣處理了,藥湯看著她喝下去。」
  之前給鐘雪盈的藥也是這般處理的,鐘雪盈手裡自然不可能有證據。
  錦書忙答應著去了。這件事,連澍香和澍荷都是不知道的,所以尚宛妗一點兒也不擔心洩漏出去。
  等到金烏西落,侯府那邊便有下人傳來了消息,通知尚奚舟和尚宛妗,族譜上的名字已經除去,日後二人與武威侯府再無干係。
  來傳信的是尚知章的人,為了不讓尚知章回過味來知道自己被算計了,尚宛妗還是盡職盡責的表現出了一副震驚難過難以置信的神色。傳信的人覺得尚奚舟和尚宛妗好好的侯府少爺小姐不做,偏要自己出來討生活,是腦子進了水,所以看向尚宛妗的目光充滿了同情和憐憫。
  尚宛妗心裡哭笑不得,好歹是把人送走了。
  沒一會兒,鐘雪盈果然又找機會來了,錦書用葫蘆瓢端著藥給鐘雪盈喝下,然後當著鐘雪盈的面把葫蘆瓢給燒了,把人送出了門。
  叮囑道:「小姐說了,半個時辰之後便會發作,夫人好自為之。」
  鐘雪盈點了點頭,匆匆離去。
  鐘雪盈走了之後,尚奚舟才從外面回來。
  回來之後他先找了尚宛妗,臉上帶著喜色:「聽錦王爺講,酈陽長公主過兩日便要從西山別莊搬回城內來了。」
  尚宛妗一聽,果然也歡喜起來:「那應當是都好了!」
  然後又道:「既然這樣,明日跟錦王爺打聽一下三舅舅和外祖母到底住在哪裡,長公主都好了,外祖母應當也快好了。咱們不如去探望探望。」
  尚奚舟笑道:「還用你說,我已經問好了,錦王爺說明兒個讓人來接咱們,直接送我們去那邊……那也是錦王爺的產業,比較隱秘,一般人都不知曉。」
  尚宛妗瞪大了眼睛,有些激動:「明兒就去麼……哥哥,你說外祖母這次見了我們,會不會念一念她和娘親的母女情分?」
  她其實想問的不是這個,而是顧老夫人清醒了沒有,是不是想起了顧盼雪不是她女兒,顧盼霜才是她女兒的事情來。
  她這麼想,實則有些一廂情願了,顧老夫人是被藥物影響了,並不是失憶了,就算是之前,她心裡也是清楚的知道顧盼霜是她女兒的。只是為了從顧盼雪手裡拿到藥,才會幫著一個小娘養的庶女對付起自己的親生女兒來。
  尚奚舟沉默了一會兒,陪著她粉飾太平:「昨日種種,已如昨日死。既然已經好了,所有的一切便都好了吧!」
  尚宛妗抿了抿嘴,不再說話。
  以顧老夫人的那些作為,就算是神智清醒了,也不一定會跟他們兄妹二人親近的。幫她戒五石散,就當是替娘親盡孝吧!
  等到了第二日一大早,尚宛妗剛起床,正在洗漱,就見秋葵進來稟報,脆生生的道:「大爺說今日早膳不擺在迎霜院小飯廳了,擺在花廳裡,讓小姐洗漱了過去。」
  自從被武威侯從族譜除名之後,丫鬟們就不叫尚奚舟「大少爺」了,而是改口叫「大爺」。
  本來是想叫「老爺」的,尚宛妗覺得把自己哥哥給叫老了,便吩咐她們不許叫「老爺」。
  錦書咦了一聲:「咱們家來客人了?」
  自從搬出來之後,尚奚舟每日只要在家就會來陪尚宛妗一起用膳,所以飯菜總是擺在迎霜院的。若不是來客人了,怎麼會好端端的去花廳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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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7 00:03: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秋葵臉一紅,粉面含春,道:「來的是一個俊俏的公子,與大爺甚是熟稔,又在說武舉的事情,應當是大爺考武舉的朋友。」
  尚奚舟那些朋友,尚宛妗一個都沒有見過,哥哥怎麼會叫她過去一起用膳?尚宛妗皺了皺眉頭,雖然有些疑惑,卻也知道自己哥哥不是一個胡來的人,所以洗漱之後便帶著錦書去了花廳。
  進了花廳之後就看到穿得花枝招展的錦王爺坐在那裡跟尚奚舟說話,更是詫異:「錦王殿下怎麼來了?」
  因為是在自己家,所以尚宛妗穿的是半新不舊的家常衣裳,這種半新不舊的衣裳穿起來比新衣裳舒服許多,但因為上面繡花樣式簡單,看起來有些樸素。
  韓閬見了尚宛妗,眼睛一亮,在心裡誇自己有眼光,他看上的人,不但聰明絕頂有一顆七竅玲瓏心,還很貌美,荊釵布裙也擋不住的那種貌美。
  然後斂容回答尚宛妗的問題:「你們不是要去看顧老夫人麼,本王來接你們。」
  這些日子他看了不少許公子寫的話本,最近流行的話本裡面,被佳人喜歡上的男人,無一不是冷若冰霜的,偶爾流露出來的溫柔,很輕易的就偷走了佳人的歡心。
  經常對著那群大臣橫眉冷對的韓閬覺得自己冷若冰霜起來一定比別人更得心應手,所以趁著兄妹二人想去看顧老夫人的機會,興匆匆的來偷人家小娘子的心了。
  尚宛妗見他一副晚娘臉,先是詫異了一下,然後想起哥哥說的,三舅舅和外祖母目前所處之處是錦王爺不為人所知的地盤,恍然大悟起來,覺得錦王殿下應當並不情願她和哥哥這會子去看三舅舅和外祖母的。
  便問道:「不知外祖母現在情況怎麼樣?可有穩定一些?」
  韓閬正要點頭,好教尚宛妗寬心,就聽到尚宛妗接著道:「若是穩定一些了,不如殿下幫忙跟三舅舅和外祖母傳個信,讓他們悄悄的來我和哥哥家,這樣既隱蔽,又自在。」
  區區一個三進的宅子哪裡隱蔽自在了!韓閬的第一反應便是尚宛妗是嫌他礙事了。他第一次喜歡上人家小娘子,討人歡心很沒有經驗,登時就不知道怎麼完美的化解尚宛妗這個想法了。
  於是皺了皺眉:「本王來都來了,你說不去了?」
  「妗姐兒她不是這個意思。」尚奚舟忙替尚宛妗解釋。他也覺得錦王殿下今日有些奇怪,明明先前跟他聊得挺好的……難不成是妹妹什麼時候得罪了他。
  於是尚奚舟又道:「王爺不要怪罪她,妹妹若有什麼地方得罪了王爺,自然是做哥哥的錯,王爺只管找我算帳便是。」
  我跟你有什麼賬可算的啊!錦王殿下韓閬心情有些複雜,覺得自己似乎搞砸了,需要找個軍師來幫忙了。
  可自己擺出來的架子,找來軍師之前,還得自己繼續擺下去。
  於是他繼續肅著面容道:「並不曾得罪過本王……用早膳吧,早些用膳早些出門。」
  早些出門,他也好早些跟被他丟在宅子外面守著的韓平安請教。
  韓閬就沒有想過,他自己第一次喜歡小娘子,韓平安長年累月跟在他身邊,面癱著一張臉,哪有小娘子敢接近他啊!這種事情,問韓平安有什麼用!
  尚奚舟和尚宛妗都是食不言的人,這讓韓閬松了口氣,他害怕一開口,自己又會說出什麼不可挽回的話來……而且他還不知道錯在哪裡。
  韓閬是準備好了馬車的,尚宛妗和錦書坐馬車,他和自己未來的大舅哥騎馬。跟尚奚舟聊天時,英明神武的錦王爺又恢復了正常。
  只是,有尚奚舟在旁邊,習武之人耳聰目明,他便找不到機會跟自己的「軍師」討教了。
  面無表情趕車的韓平安渾然不知自己身上又多了一份「軍師」的職責。
  韓閬將顧吟風和顧老夫人安置的地方並不遠,尚在城內。
  路越走越熟悉,尚奚舟恍然大悟:「殿下將外祖母和三舅舅安排在了陶家?」
  陶牧南和陶珠兄妹二人本就是錦王韓閬手下的暗人。身份本是「清貧」,因著幾月前得武威侯嫡長子的青眼,漸漸「富貴」了起來,靠著倒賣古籍,置辦了這一處宅子。
  這宅子原本是一個京中富商養外室的地方,因著他對外室憐惜到骨子裡了,所以這處宅子所處的位置雖然隱秘,卻也不小。
  後來富商正妻死了,這外室便登堂入室,做起夫人來。這宅子雖然好,卻是這新夫人心裡的一根刺,所以胡亂賣給了陶牧南。
  在外人眼裡,陶家兄妹是靠著尚奚舟發跡起來的,與錦王爺扯不上半點兒關係,難怪說錦王的這處產業隱秘,無人知曉。
  倒沒想到他把顧家母子安排在了這裡!
  說話間就到了陶家門口,陶家門口門可羅雀,只有一個門房坐在門檻上抽旱煙。那門房有些年紀了,一臉的褶皺不說,還少了兩顆眼珠子,看起來怪是嚇人。
  就是路上遇到了,那膽小的就忍不住退避三尺了,哪裡還會主動上門來!
  尚奚舟和韓閬說話聲音不小,尚宛妗在馬車上聽得清清楚楚的,等下了馬車一看,立馬覺得,整個錦都城,沒有比這裡更適合安置她外祖母和三舅舅的了。
  韓閬也是第一次來這裡,不過這門房他卻是認識的。這門房人稱安爺,也曾是韓閬的屬下。安爺早年間是做賊的,被人抓住,廢了一隻眼睛,後來陰差陽錯遇到韓閬,韓閬見他雞鳴狗盜的本事不錯,對一些精巧的機關,破解起來得心應手,便讓安爺來給暗衛們傳授機關術。
  安爺嫌棄韓閬名聲不好,不願意,就跑掉了,躲進了山裡。誰知一連十幾天暴雨,山洪暴發,安爺這時年紀已經大了,沒躲過,還傷了另一隻眼睛。生死關頭,卻是韓平安帶人來救了他。
  之後安爺便一直跟韓閬的暗衛們混在一起,幾年過去,他那點本事,早被暗衛們掏空了。教無可教,便要請辭,韓閬想著他這個樣子再回去,當是連賊都做不了了,就把人送來給陶牧南做門房了。
  說是門房,其實也有讓陶牧南和陶珠照顧安爺養老的意思。
  安爺兩隻眼珠子都沒了,看不見,耳力卻挺好,站起身來,對著尚宛妗等人這邊,聲音沙啞道:「來啦!」
  然後吸了吸鼻子:「是花的香味,有姑娘在?」
  尚宛妗不是以貌取人的人,見他不必向韓閬請安,便猜測他身份有些不一般。福了半福,跟他打招呼:「老爺爺好。」
  「喲,真有姑娘啊!」安爺笑了起來,模樣看起來更是可怖,就跟寺院壁畫上畫的惡鬼修羅一般!
  尚宛妗饒是膽子大,心裡也忍不住打了個突。
  韓閬餘光看到,信步往前走了一步,擋住了尚宛妗的視線。
  「有姑娘老頭子就不引路了,該嚇著人了。」安爺又道,然後側身讓了讓:「爺、姑娘們自便吧!」
  他還特地用衣袖擋了自己的臉。
  尚宛妗看到只有有些感慨,安爺長成這樣,為人卻一點不陰鷙,陸展沉看著光鮮,卻是比誰都要陰沉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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