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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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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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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 23:24:57 |只看該作者
第40章 太後

    “都道要先生兒子再生女兒, 我瞧著這話說得對極。”

    楚媏掀簾瞅著前面兩位騎著高頭大馬的兄長,覺得面上有光, 滿意地朝阮沁陽說道。

    楚瑾與阮晉崤的長相都是上乘,兩人在前頭開道,吸引了不少目光,路邊那些姑娘們的嬉笑,聽著就教人覺得順耳。

    阮沁陽沒掀簾子,光聽著聲音就能猜到外面的景象。

    往嘴裏填了顆棗子:“這些姑娘的大概都是沖著你二哥, 我大哥相貌出眾, 可是冷峻的很, 平日裏姑娘見著他都不敢擡頭,更枉論吸引他註意。”

    “阮大哥這般才好, 潔身自好,不招花也不惹草。”

    阮沁陽奇異地看了楚媏一眼,不是很明白她的心思。她覺著她對臨鶴有心,臨鶴對她說話無理, 她也不介意反而擔心他的安危。

    但對阮晉崤的崇拜,楚媏的態度也是實打實的。

    所以楚媏這到底是喜歡臨鶴,還是喜歡阮晉崤,還是兩個都可?

    阮沁陽摸了摸下巴,小孩子才二擇一, 成年人兩個都要……她似乎該學學楚媏這種精神。

    楚媏被阮沁陽看得不自在,輕哼了聲:“不過兄長也要像是我們兄長這般才會給妹妹增光,若是章家那位, 估計連前頭的駿馬都騎不上去。”

    說完見阮沁陽好奇地看著她,楚媏驚訝:“你一點消息都沒聽到?”

    阮沁陽搖頭:“我這幾天在忙家中事。”

    楚媏露出了個明白的神色,阮沁陽見狀,“媏姐姐的消息也太靈通了,我還說找個機會與你說我家的事,你竟然已經知曉了。”

    她忙的事情自然是侯府娶新婦。她來京城沒多久,阮家已經跟武家接觸,現在到了選日子下定的階段,嫁娶要等到幾個月後,到時候她跟硯哥兒他們還要再回一趟鎮江敬茶。

    “不是我消息靈通,而是你不愛關心俗事……你們阮家現在在京城炙手可熱,新侯夫人的事是大事,怎麼會有人不曉得。”

    楚媏身邊一群跟班,除了給她壯聲勢,另外的作用就是為她收集有趣的八卦。

    提起了章家,見阮沁陽不知道,楚媏升起了濃濃的八卦欲。

    “這幾日你可有見到章靜妙?”

    阮沁陽搖頭,說起來自從上次偶遇,就許久沒碰到過她了。

    “最近她家事還不少,其中一件最大的事就是惹怒了皇後娘娘。”

    說起這個楚媏就覺得不解,雖然未公開說過,但章靜妙嫁給四皇子是板上釘釘的事,而且任誰看來這都是一樁良緣好事,章家之前的態度都是曖昧不清,現在卻公開表示了不般配。

    “只有皇後娘娘挑人,哪有別人挑剔四皇子的,所以皇後娘娘大怒,聽說私下還道章靜妙裝模作樣,算不上京城第一才女。”

    楚媏嗤笑,雖然她不怎麼喜歡皇後娘娘,但對於皇後對章靜妙的定論十分贊同。

    阮沁陽怔了下:“所以說這事沒轉圜的余地,章姑娘當不成四皇妃了?”

    比起皇後娘娘的話,阮沁陽更在意章靜妙的婚事,攏了攏眉,按著她的記憶,在書本裏面沒多久章靜妙就是四皇妃了。

    這是哪裏出了錯,之前章靜妙來討好她,她就覺得稀奇奇怪,現在又來了這一出。

    “自然當不成了,也不知道章家是如何想的。章靜妙原本是配給四皇子,現在沒嫁入皇家,還惹怒了皇後娘娘,還有哪家敢娶她。”

    章家自然不是傻子,他們冒著惹怒皇後跟田家的風險,一定是前面有更大的甜頭等著他們。

    阮沁陽想了想沒想出個所以然,幹脆拋下不想,反正無論如何總不可能牽扯到她。

    “媏姐姐剛剛特意提到了章家公子,可是他鬧了什麼笑話?”

    說起來,楚媏就想笑,章靜妙幾個姐姐都是聰明不過的,偏生這個哥哥傻的很。

    “他去尋四皇子喝酒,被人灌醉出了個大醜……他家那麼給四皇子沒臉,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膽量還去招惹四皇子。”

    楚媏頓了頓:“估計四皇子也是氣難平,叫了人去捉章公子養的外室,參了章家一本……”

    阮沁陽回想上次遇的趙曜,的確是個乖張性子,幹得出捉人外室給人沒臉的事。

    記得在書裏章家是四皇子的忠實支持者,現在四皇子少了章家,不是對阮晉崤更好了?

    阮沁陽靈光一閃:“章家這般,陛下是什麼反應,高興還是生氣?”

    “這我就不知,不過我知道章家被參,陛下輕拿輕放,並未罰章太傅。”

    阮沁陽好像摸到了一絲脈絡,此時馬車停下,簾子掀開已經到了宮門口。

    阮沁陽下車跟哥哥告別:“我一會兒就回了,哥哥不必特意來接我。”

    主要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宮,等也難得等。

    阮晉崤搖頭,擡手扶正了她發上的簪子:“要的。”

    看看別家兄妹,楚媏嫌棄地看著自家哥哥:“既然阮家哥哥來接,你就不必過來了。”

    “嗯,我會與哥哥送媏姐姐回去。”

    阮沁陽聞言,轉身朝楚瑾道。

    對上阮沁陽清亮的眼睛,楚瑾怔了下,今天沒落日也沒夕陽,美人卻依然動人。

    “不好麻煩世兄,再者世兄一人難等,我陪他一起作伴也好。”

    雖是說阮晉崤,但楚瑾卻是看著阮沁陽說話。

    阮沁陽眼眸彎了彎,覺得楚瑾有趣:“那就勞楚家二哥跟我家哥哥作伴了。”

    阮沁陽與楚媏由宮人迎進宮門,阮晉崤目送妹妹離開,轉眼看向了楚瑾:“時候還早,聽聞楚禦史擅武,不知有沒有機會討教。”

    比起阮家,楚家才是正正經經靠武將出頭。

    楚瑾聽這話,哪裏曉得在鎮江對阮沁陽有意的那些少年下場,只覺得是“大舅子”有意親近,點頭道:“有榮幸與世兄切磋,是我的福氣。”

    不過兩人沒走到半道,都察院有事,楚瑾被喚回,楚瑾覺得可惜,卻不知道自己是無意中逃過一劫。

    進了宮門,代步工具成了轎子,一直行到了西太後的寧安宮外頭才停下。

    宮殿外頭綠樹成蔭,種了不少的高大松樹。

    阮沁陽和楚媏在綠蔭下站了會,宮女傳喚踏進了殿門。

    剛走到第一面屏風時,偏聽到了屋裏姑娘嬉笑的聲音,大概是太後叫了別家貴女在身邊逗趣。

    楚媏擔心阮沁陽不自在,特意看她,就見她行走落落大方,面上輕松,沒有一點緊張的模樣,見她看過來還朝她笑了笑。

    笑容甜蜜,十足的討喜。

    “太後娘娘,棲霞縣主與安平縣主到了。”

    “媏兒到了。”

    西太後擡眸,目光掃過楚媏,落在了阮沁陽身上。

    不是她迫不及待看阮沁陽是個什麼模樣,只是阮沁陽太招眼,叫人忍不住先多看她兩眼。

    她早聽阮沁陽喜好奢華,什麼都要最好,本以為今日會見到個花枝招展的姑娘,卻沒想到這般幹凈討喜。

    同樣都是穿著大紅的縣主命服,阮沁陽頭上只是幹幹凈凈地插了幾支玉簪,臉上唯一的鮮艷就是眼角點睛的紅色脂粉。

    雖然用了鮮艷的紅色來襯托眼睛,不過因為那雙眸子太過水汪,不覺得妖媚只叫人覺得水靈。

    站在面前就跟清池盛放的雪蓮似的。

    “媏兒見過太後,請太後萬安。”

    楚媏帶著阮沁陽行了禮,介紹阮沁陽道,“這位是鎮江侯的嫡長女,哥哥是為咱們大明立了大功的阮大將軍,她的縣主頭銜就是她兄長為她求來的。”

    “安平與兄長感情親密?”

    西太後頷首,恍若無意地道。

    “回太後,安平與兄長一同長大,感情親密。”

    阮沁陽福身道,不是太明白西太後的問題,哪家妹子會跟親哥哥的感情差,就是感情差也不可能說出來。

    “感情好是好事。”

    西太後給兩人賜坐,阮沁陽坐下了才用余光開始打量周圍。

    富貴莫過帝王家,西太後的屋裏雖然沒什麼大金大銀的耀眼擺件,但地上鋪的毯子,墻上掛的字畫,還有立著的屏風,都不是外頭容易見到的東西。

    宮人上茶,阮沁陽看了眼三彩茶盅,手感如玉帶綿,她房裏最好的一套不如這個。

    這大概算是一山還比一山高,她以為她已經事事達到最好,但沒想到還有更好。

    西太後註意著阮沁陽的神色,察覺她多看了兩眼茶具,心中點了頭,早曉得這姑娘精致的很,媏兒為了與她相交,又是裝飾馬車,又是新制衣裳打首飾,為了今日見面她特意叫宮人註意了宮裏的擺件,看來是註意對了。

    “聽聞你把陛下賜給阮將軍的美人帶在了身邊,這是怎麼回事?”

    太後抿了口茶水,打量阮沁陽的神情,哪個長輩都不會喜歡善妒的媳婦,不管是兒媳,還是孫媳。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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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 06:58:03 |只看該作者
第41章 化險

    西太後的問話, 阮沁陽聽到的下一刻就轉過了彎。

    這是來質問她來了。

    西太後是皇帝的親母,阮晉崤的親祖母,知道阮晉崤是皇家子孫不奇怪。

    詩薇她們幾個是他們這些長輩精挑細選給阮晉崤開葷的,她一轉眼就把人就撈到了自己身邊,幸好她還是個女的, 要是個男的就跟占人女人,給人戴綠帽差不多。

    但就算她是個妹子,也怎麼看怎麼討嫌, 耽誤了皇子皇孫延續血脈,憋壞了阮晉崤可怎生是好。

    阮沁陽真想叫聲冤枉, 她是知道書裏面阮晉崤一直沒碰幾人,而且現實阮晉崤也把人扔到了將軍府的最角落, 不打算搭理,她覺得人放著太浪費,才帶到了身邊。

    再者丹曇她們又不是沒朝阮晉崤拋過媚眼,阮晉崤視若無睹, 明顯就不吃她們這幾款美人。

    阮沁陽眨了眨眼:“安平覺得她們幾人好看, 所以……”

    “安平縣主說什麼笑話, 哪有那麼霸道的姑娘,覺得人好看就往身邊放,那幾個美人可是賜給阮大人的。”

    阮沁陽還沒說完,坐在西太後身邊的貴女瞥了她一眼,嬌聲嬌氣地道。

    西太後身邊坐了五位姑娘,個個眉眼精致, 打扮妥帖,看著阮沁陽神色各異,有親近的,有置身事外的,開口的這個從阮沁陽一進門就用挑剔的目光打量她。

    阮沁陽隱隱覺得她眉目有些熟悉,但卻認不出她是哪位,也不知道何時與她結的仇。

    “安平知錯了。”

    阮沁陽微低下頭,出乎意料的沒辯解,直接開口認錯。

    白嫩的小臉露出一半,像是俏生生的花兒被霜打了似的,不必做可憐的神情,就叫人看著心疼。

    聞言,屋裏的幾人都有些詫異。就是不知道阮沁陽在鎮江的那些事,但也曉得她給雅郡主沒臉的事,這姑娘可不像是沒脾氣,軟糯糯的那一類,此時竟然那麼簡單的就認錯了。

    楚媏瞧見阮沁陽白著臉的模樣,忍不住心疼,人是她叫進宮的,怎麼能叫別人給欺負了。

    “阮大人疼愛妹妹,禦賜的美人怎麼就不能伺候安平。”

    “瞧瞧棲霞縣主的話,就像是我言語不當欺負人了一樣,既然安平縣主都認錯了,覺得自己做得不對,你再說這些不就是打她臉嗎?”

    “她膽子小,這是被你嚇著了。”

    “安平縣主瞧著膽子不像是那麼小的。”

    找茬這人說起來跟阮沁陽還算有淵源,她的表家正是鎮江的魏家,她的堂姐就是在阮沁陽手下吃過虧的黎韻霏。

    她早從黎韻霏聽過阮沁陽的做派,曉得她那麼給魏家和黎家沒臉,有機會教訓她自然不放過。

    黎韻箐斜睨了阮沁陽一眼,觸到她眼中的無辜,心中輕哼,覺著她裝模作樣。

    阮沁陽沒想到楚媏開口為她辯解,她這個人做事準則很簡單,惹得起就惹,惹不起的就如同太後皇上這一類,她能躲就躲,不能躲他們說她錯了她就錯了唄,又不會損失什麼。

    太後就算看不慣她把詩薇她們帶在身邊,總不可能會打她,最多說她幾句。

    但是楚媏為她開口,她總不能裝鵪鶉,教楚媏為她沖鋒陷陣,擡頭剛準備開口,就見西太後張唇:“好了!當哀家這兒是什麼地方,鬧哄哄的就欺負起人來了!”

    西太後發火,黎韻箐先跪,片刻就跪了一地,阮沁陽跟著跪下,沒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黎韻箐表情委屈難堪:“太後娘娘,箐兒只是覺得安平縣主做得不對,沒為難她。”

    “媏兒知錯了,一心想維護安平,不顧地方場合,就與黎姑娘吵起來。”

    兩人都辯解了,阮沁陽想了想,接著道:“一切都是安平的錯,安平的膽子的確有些小……”

    西太後低眸看了表情難看的黎韻箐,又看了看跪的規規整整的阮沁陽。

    按著她的打聽,她對阮沁陽其實沒多少好感。在她心中,阮沁陽雖然待她家崤兒好,但性格霸道刁蠻,太過自主,被寵的不知天高地厚,不曉得認錯中和。

    但沒想到實際見到卻是個招人疼的長相,與她心中勾勒的形象完全不同,人看起來溫溫順順,眉眼柔和幹凈,叫人討厭不起來。

    再者阮沁陽就是討厭,那也是自家人,哪輪得到旁人說她不是。

    西太後這人最為護短,開口就道:“哀家問安平,她一句話沒回完,你就迫不及待的開口,若是不知道以為哀家有多喜你多厭她。”

    西太後年紀不輕,前些年保養的一般,頭發近乎花白,她也不愛學那些貴婦人戴假發套,裝作自個還是一頭烏黑亮發。

    銀發雲髻,帶著翡翠抹額,白面鳳眼,若是她瞇著眼帶笑,就是慈眉善目不過的普通老人家,要是睜大了眼,威嚴盡顯就叫人忍不住瑟瑟發抖。

    “箐兒知錯了,求太後娘娘責罰……”

    黎韻箐在太後面前從未這般沒臉過,淚珠漣漣,哪裏還有剛剛那股咄咄逼人的勁頭。

    這反轉莫名其妙,阮沁陽不明白太後明明是要質問她,怎麼就幫起她了,察覺楚媏看她,朝她眨了眨眼。

    觸到阮沁陽無辜的圓眼,楚媏哂笑,這大概就是傻人有傻福,太後大約與她一樣,見不得傻姑娘被欺負。

    “皇上駕到!”

    宮人通傳頓了頓,輕了個音,接著道,“貴妃娘娘到——”

    聽到姐姐來了,黎韻箐眼睛亮了亮,有了姐姐為她說話,她惹惱太後的事也稍有轉圜。

    本來就是跪在地上,所以省了再跪的禮,阮沁陽依然老老實實的跪在角落,一聲不吭,看著跪在前面的姑娘行大禮,就跟著一起行就對了。

    明帝進門見跪了一片,楞了下:“這是怎麼回事?”

    西太後瞟了兒子一眼,明明說她看一眼就成,沒想到他還是來了。

    “箐兒可是哪兒惹怒太後了,這丫頭不知道天高地厚,光做錯事情,若是犯了大錯,太後可別輕饒。”黎貴妃聲音溫軟動聽,瞥了眼跪著落淚的妹妹,眸裏閃過一絲不解。

    她妹妹在太後面前還算得臉,怎麼就哭成這樣了。

    明帝說話沒激起阮沁陽擡頭的欲/望,但是聽到黎貴妃的聲音,阮沁陽掀了掀眼角,偷偷往她的位置看了眼。

    金絲制的曳地長裙,身上瓔珞環佩叮咚。

    膚若凝脂,手若柔夷,一張玉臉傾國傾城。

    說起來黎家好看的基因是不是都集中到了黎貴妃這兒,這模樣比黎韻霏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

    西太後擺手:“不是什麼大事,叫這些姑娘們長個記性。”

    叫姑娘起來坐下,明帝與貴妃從宮人那兒知道了是怎麼一回事,都掃了阮沁陽一眼。

    阮沁陽眼神茫然無辜。

    她是真茫然也真覺得無辜,她設想的就是進宮說兩句討巧的話,然後就隨便領了賞賜出宮。

    但沒想到西太後朝她發難,黎韻箐見狀想踩她一腳,西太後反而又看不過眼,把黎韻箐給教訓哭了。

    “賜給將軍府的人,就是將軍府的下人,叫她們做什麼是主人家的事,安平願意把她們帶在身邊,是她們的福氣。”

    皇上金口玉言,阮沁陽謝恩,細聲細氣地道:“安平會好好待那幾位美人,不辜負陛下的恩賜。”

    貴妃捂唇輕笑:“安平縣主人漂漂亮亮,這性子怎麼有些傻氣。”

    這回話回的像是要把那幾個美人兒怎麼地了似的。

    明帝也忍俊不禁,兒子放在阮家,他自然少不得打聽消息,阮沁陽與阮晉崤親近,也算是他看著長大。

    在他看來阮沁陽聰明才智有,美貌才學具,唯一差的就是心性,性子太過招搖乖張。

    但現在看來卻是個知進退的,對著他們就曉得裝乖示弱。

    對待從小看大的孩子,從旁人的口中知道她的消息,明帝會挑剔她這般不好那般不好,但實際見到,會覺得不喜就怪了。

    閑談了幾句,西太後見著明帝對阮沁陽的滿意,輕咳了聲,賞賜了阮沁陽一盒珠寶,教她帶回家玩,便打發她們走了。

    黎韻箐含著淚給阮沁陽倒了歉,還應了黎貴妃的話,出了宮上門給她致歉。

    阮沁陽懵懵懂懂的應好,一副雲裏霧裏的模樣,讓黎韻箐看得有氣發不出。

    出了殿門,楚媏就止不住笑意:“貴妃人好,但她這個同胞妹妹卻脾氣刁蠻,我還未見過她吃那麼大的虧。”

    楚媏與阮沁陽說了黎家。

    黎家最厲害的就是出了黎貴妃,進宮沒多久就艷冠六宮,如今七年過去,依然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

    黎貴妃育有兩子,一個五歲一個三歲,都極得皇帝喜愛,也有謠言說皇帝遲遲不立太子,就是想等這兩個小皇子長大。

    “貴妃長得真美。”

    楚媏說了一堆,阮沁陽吶吶說了這句,仿佛剛剛在殿內她就註意到了這個。

    “你就註意到了這個?你不氣黎韻箐下你面子?”

    “有什麼可氣,我從頭到尾就說了幾句話,就是下跪也是與你們一起跪,沒被單獨拎出來行禮,還得了賞賜出宮,而她卻哭鼻子了……”

    阮沁陽攤手,沒覺得自己吃什麼虧。而且黎貴妃有一是一,沒為難她,自家把錯處全都集中到了她胞妹上,估計她還能收到一大堆的安撫禮物。

    楚媏想想也是:“你就是運氣好。”

    說起來她似乎就沒見阮沁陽倒黴過,就是碰到雅郡主那般不講理的人,也被半年不發一次火的臨鶴趕走了。

    就像是每次遇到麻煩,就會有人擋在她前頭為她排憂解難。

    “你是不是給佛寺的香油錢格外的多?”

    “我的確常做善事。”阮沁陽笑笑道。

    兩人說說笑笑,阮沁陽才想這次進宮就那麼簡簡單單的結束了,轎子頓了頓,太後宮裏的人追上來,說楚媏過去說話。

    來得宮人不是西太後宮裏的,而是東太後。

    阮沁陽覺著不對勁,但來得確確實實又是在太後身邊伺候的,攏了攏眉,只有看著楚媏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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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 06:58:32 |只看該作者
第42章 小災

    楚媏大約就沒想到有人敢在宮裏生事,走之前還朝阮沁陽道:“正好通知阮大哥來接我們還要一段時間, 等我過來了正好。”

    “媏姐姐還是早些過來, 我一人苦等沒人做伴多無趣。”

    “剛剛還傻傻的, 現在倒會撒嬌了。”楚媏點了點她的鼻子。

    目送楚媏遠去, 阮沁陽掃了眼周圍低眉順眼的宮人, 她信直覺,覺得不對那這事就一定有不對勁的地方。

    東太後叫人明知道她也在,為何不一起叫上她。楚媏覺得沒人會傻得在宮裏搞鬼, 特意把她們兩個人分開,她卻覺得就是有人肆無忌憚, 制造機會找她麻煩。

    進宮阮沁陽就帶了青葵與海棠,青葵見楚媏被叫走,圍到了主子身邊, 低聲叫了“姑娘”。

    海棠性子大大咧咧, 一心想著在宮裏別出錯給自家姑娘惹麻煩,聽到了青葵的聲音才警惕了起來,掃了眼周圍。

    “這出去的路怎麼跟進來的路走得不一樣?”

    “這位姐姐,這路哪兒不對了?”

    估計是想著都是紅墻綠瓦,海棠不可能記得清楚, 宮人賠笑地道。

    可是海棠最自信的就是自己記憶力, 聞言搖頭:“這路不對,剛剛走的就不是這條路,剛剛也路過了池子,但沒有夾竹桃, 宮墻也不是這般。”

    宮人自己都不記得有沒有什麼夾竹桃,見海棠那麼篤定,只有道:“的確是換了一條路,這條路更近。”

    “剛剛還說是同一條路,現在又說換路了。”

    海棠看向主子,等著主子下令就大聲呼救。

    阮沁陽還真不喜歡這種受制的感覺,在鎮江她就跟個土霸王似的,唯一能跟她叫的起板的魏雪真現在也慫了。

    剛剛跪來跪去的她就覺得不舒坦,此刻幹脆下了轎子,站在路邊。

    “等你想到了哪兒才是正確的路我再走。”

    “安平縣主你這是何意?”

    宮人沒想到阮沁陽的脾氣那麼硬:“我們都是宮裏的人,難不成還能害了安平縣主。”

    宮人故意扯著嗓子掛大旗,想用氣勢壓住阮沁陽,但阮沁陽偏不吃她這一套。

    阮沁陽想了想,如果是東太後看不慣她,整治她的法子多了去了,其他宮裏的貴人同理。黎貴妃就是為了給自己的妹妹出氣,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想這個辦法。

    那麼一想範圍就縮小了不少。在京城她得罪過的人,擺在明面的,而且有身份地位的就是雅郡主。

    上次在太佛寺雅郡主被臨鶴氣走,特意瞪她叫她別得意她還記著呢。

    雅郡主是東太後那一脈,受東太後與皇後喜歡,今天要是有人找她麻煩,還弄了個那麼肆無忌憚的局,大可能就是雅郡主。

    “雅郡主人呢?既然都把媏姐姐支開了,還要幫我帶到哪兒才出現?”

    阮沁陽這話是試探,只是她漂亮的水眸挑起,下頜微揚帶著絲絲貴女的傲氣,任誰也看不出她試探的心虛。

    宮人互看了眼:“安平縣主多想了。”

    阮沁陽視線掃過幾人,眼眸半瞇:“是嗎?既然是本縣主想多,你們又何必作這副心虛的姿態。”

    視線最後並未落在他們身上,而是略過周圍的景色,像是在尋找躲在暗處不敢出頭的雅郡主。

    偏生趙思葭沒在約定的地方等著,就是在旁邊躲著,見狀覺得自己被阮沁陽鄙視了,氣呼呼地站了出來。

    “沒想到你竟然如此膽小如鼠,本郡主要見你又如何,你既然那麼怕得罪我,又哪來的膽子與我搶鶴郎。”

    在宮裏,雅郡主收斂不少,至少身邊沒撒花的婢女,只是一身拖尾的大紅長裙,看著比宮裏的妃子還要氣派。

    趙思葭打量地看了阮沁陽一眼,今日阮沁陽穿了縣主命服,衣服花樣中規中矩,她也沒多添什麼東西,但就是那張臉,白凈的叫人瞧了心煩。

    阮沁陽輕笑了聲,不知道雅郡主哪來的奇怪邏輯。

    到底是誰膽小如鼠,誰又跟她搶人了。

    “雅郡主想見我,直接相邀就是,何必這般拐彎抹角。”

    “你配不上我的相邀。”

    趙思葭走到阮沁陽面前,見青葵與海棠攔在她面前,皺了皺眉:“這是什麼意思,本郡主要是想對付你,難不成你以為你逃得過。”

    “既然逃不過,那就多防備。”

    阮沁陽面上的笑容淡了淡,直視趙思葭:“郡主是何意?我從未聽過臨公子娶妻,也沒聽過臨家有意跟岐王府結親,郡主這般是不是太肆無忌憚了。”

    “你果真對鶴郎有意!”

    若是別的姑娘,現在恐怕急忙跟臨鶴撇清關系,但是阮沁陽偏偏看不過眼趙思葭這天王老子樣。

    “我是禦封的縣主,我爹爹是鎮江侯,我大哥是才為大明立下汗馬功勞的大將軍……雅郡主威風,我也不是小門小戶出身,我才拜見過太後與陛下,得了賞賜歸家……你這般吩咐宮人戲耍我帶我繞路,是什麼意思?”

    比起剛剛面對皇帝與太後,阮沁陽沒了那股子嬌憨,盯著趙思葭寸步不讓,等著她給她一個說法。

    趙思葭被她看得不自在,忍不住移了眼神,意識到自己的反應,趙思葭臉色難看,她竟然被阮沁陽的氣勢壓制住了。

    “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想用家境來壓本郡主,你可知道本郡主姓什麼!”

    “郡主姓什麼我自然知道,若是不知我又何必站在這裏。”阮沁陽悠悠道,眼中怒而不發的矜貴像是對趙思葭的嘲諷,“至於我為何說我家世,只是怕郡主不知,覺得我是可以任郡主發脾氣吵罵婢女。”

    趙思葭不是沒幹過把貴女往水裏面扔的事情,管別人的身份如何,反正她背後有太後撐腰,誰敢找她問罪,就是被罰禁足也只是過過場面。

    今個她騙阮沁陽過來,就是氣不過那次在大佛寺丟醜,再加上臨鶴受傷,她覺得是阮沁陽掃把星,帶黴了臨鶴。

    更是想找她麻煩。

    本以為沒了楚媏,她會被嚇得膽顫心驚,沒想到她卻跟她叫起板來了。

    阮沁陽說得沒錯,她不是任她欺負的小家碧玉,她可以把她嚇進水裏,卻不能把她扔進水裏。

    趙思葭一時有些進退兩難,覺得要是那麼放過阮沁陽太如她意,但整她也不知道如何整。

    等著英雄救美的趙曜看出了趙思葭的兩難,輕嘖了聲,他這堂妹平日裏看著無法無天,天不怕地不怕,但真遇到事了就是慫包一個。

    叫他來直接把阮沁陽推到池裏就是,裙子沾了水,讓他英雄救美時恰好能一飽眼福。

    劉安:“殿下,我們是否該出去了?”

    “再等片刻。”

    趙曜盯著阮沁陽,就算趙思葭是慫包,他也想看看阮沁陽還有什麼反應。

    本以為是個嬌弱弱,惹人憐惜的美人兒,沒想到處在弱勢位置,卻能靠一張小嘴逆轉局勢。

    “阮沁陽,你就算是侯爺之女,惹了我也沒好果子吃。”

    趙思葭終還是不願意算了,非要叫阮沁陽丟醜,才消得了心中那口氣。

    “你也看到了,本郡主不過使了些小辦法就能把楚媏支走,東皇太後是我的親皇祖母 ,若是真鬧出事來,你道她是幫你還是幫我。”

    越說,趙思葭的底氣就越足:“本郡主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要不這般,你跳進那池子裏,跟我保證以後不再糾纏鶴郎,之前的事本郡主就與你一筆勾銷。”

    “雅郡主你莫太過分了,好端端的我家姑娘為什麼要跳池子。”海棠聽不過去,若不是怕惹來更大的麻煩,真想撲到趙思葭的身上撕爛她的嘴。

    “主子們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丫頭插嘴,給本郡主掌嘴!”

    趙思葭就是怕這些丫頭太懂規矩不說話,她找不到發泄的口,見海棠插嘴,哼了聲就叫嬤嬤上前打人。

    “郡主說一筆勾銷,就是那麼一筆勾銷?”

    阮沁陽攔住了嬤嬤,她自己的丫頭她都舍不得打,怎麼輪得到別人。

    “你的意思是願意跳?”趙思葭驚喜。

    “不願。”

    阮沁陽眨眼:“如同我丫頭所說,好端端的我為什麼要跳池子,郡主你莫太過分了,我爹可只有我一個嫡女。”

    “你!”

    趙思葭覺得自己被耍了,收拾不了阮沁陽,難不成她還收拾不了她的丫頭,當即就揚手上前要親自打海棠。

    她就要當著阮沁陽的面打她的大丫頭,就像是打她的臉!

    “思葭你這是做什麼?!”

    怕趙思葭胡來起來誤傷了阮沁陽,趙曜心疼阮沁陽的無助,也不躲了,背著手走了出來,“胡鬧個什麼!宮裏是讓你胡來的地方!”

    “四哥……”

    趙思葭沒想到會遇到趙曜,楞了楞,就見趙曜走到阮沁陽面前,神情溫柔:“阮姑娘,是否有哪兒不適?”

    說著桃花眼的眼波漾開,笑道:“兩次遇到阮姑娘,都想著要給阮姑娘找大夫,也不知道是什麼奇妙緣分。”

    趙思葭咬牙,趙曜怒斥她的語氣,跟他對阮沁陽的語氣差了十萬八千裏,她要是聽不出趙曜對阮沁陽的心思就有鬼了。

    “四哥!你就是被章靜妙拒婚,也不至於看上那麼一個玩意!”

    “趙思葭!”

    趙曜連名帶姓,瞪向趙思葭,要不是這是他堂妹,又受東太後喜歡,他就一巴掌打過去了,“你真該好好的洗洗嘴巴,刁鉆任性,小氣好妒,你怎麼不問問自己是個什麼玩意。”

    “我!”

    趙思葭瞪大了眼,自來只有她罵人,哪有人罵過她。

    趙曜可不怕她,見她委屈覺得好笑:“堵在這裏欺負阮姑娘,若是我今日沒有恰好遇到,你想做什麼,無法無天你看看你自己哪兒像是大家閨秀,整天鶴郎鶴郎,旁人搭理過你一次沒有,丟人至極!”

    趙曜越說越覺得順口,隱隱還有種停不下來的感覺,阮沁陽在旁覺著無語,雖然謝謝趙曜出手幫忙,但是他既然都說了“鶴郎”,大概是在這裏有一會了,現在才出來,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這倆兄妹她都想離得遠遠。

    “你怎麼能這般說我!我要告皇祖母!”

    趙思葭眼淚汪汪,余光看到阮沁陽表情平淡的站在一旁,覺著她在嘲笑她,心裏那股氣燒的更旺,難受至極。

    “你別得意!”

    趙思葭猛地往阮沁陽身上一推,阮沁陽雖然有所防備,早就離他們兄妹遠遠的,但沒料想到趙思葭那麼無聊,遷怒無辜人士。

    一時不察,就那麼被她推到在地。

    阮沁陽雙手撐著地面,圓眼微睜,眼裏還有些茫然。

    趙曜楞了下,連忙去扶:“有沒有傷到哪兒?”

    不等趙曜碰到阮沁陽,海棠與青葵就把她扶了起來。

    阮沁陽搖頭:“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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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哥寵

    幸好離池子遠, 阮沁陽只是倒在地上, 不過她感覺的到手掌壓到了石頭子, 估計是戳破了掌心,手掌帶了點濕意。

    不過這就不必叫趙曜知道了。

    “思葭太任性了!”趙曜就沒想到她臨走之前還來這招,瞅著阮沁陽微皺的眉心,心疼地道,“叫本殿瞧瞧掌心, 若是劃破了皮,留了傷口得叫太醫看過才成。”

    阮沁陽搖頭, 看什麼太醫, 她現在就只想趕快離開這裏。

    “家中兄長還在宮外等候,若是四殿下無事, 我可否先走?”

    就是趙思葭臨走這一下,叫美人連他也氣上了,態度那麼冷淡……

    趙曜看著阮沁陽白凈的小臉, 哪舍得那麼快與她分別,他暗中幫著趙思葭攔住阮沁陽,不就是為了與她多相處那麼一會。

    “本殿送你出去。”

    “殿下不必客氣……”

    阮沁陽沒說完,趙曜就擺了擺手:“是思葭好妒,沒事找事叫你受了無妄之災,我該送你出去。”

    既然趙曜都這般說, 阮沁陽就沒再多說什麼,因為趙曜沒乘轎子,也只能陪他步行。

    皇家人長得都不錯。

    趙思葭個性差了些, 但也不得不承認有張好臉,而趙曜一雙桃花眼,含情目,被他盯著看了會,阮沁陽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是趙曜不是這身份,長得還有幾分合她的口味,可他註定會成為阮晉崤的敵人,那自然就是她的敵人。

    說到阮晉崤,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在宮外等她。

    之前嫌他作為兄長太過粘人,像是世界上就她一個親人一樣,但她現在吃了虧,受了委屈,卻想見他朝他訴苦。

    手心好疼……

    而且手那麼疼,還要走那麼遠的路。

    阮沁陽眉宇間忍不住流露出一絲委屈。

    趙曜一直盯著她看,自然捕捉到了她這楚楚可憐,叫人憐惜的神態,只是不知道這神態是因為他送她,逼著她走路她才露出來的。

    “阮姑娘,本殿答應你一定好好處罰思葭,她此次太過分,該嚴懲教她長個記性。”

    “我聽聞雅郡主還曾將人扔進池塘,我今日只是被推到在地已經算好。”

    阮沁陽輕笑出聲,“殿下不必為我操心,此事我會告訴我父親與兄長,這公道我既沒做錯事,自然要是討回來。”

    趙曜怔怔,他想叫阮沁陽委屈朝他訴苦,讓他為她做主,但是見她嬌生生不罷休的模樣,卻覺得更動心。

    見著她肅著臉的模樣,就像是有根羽毛瘙他的心口,又癢又得勁。

    原來他覺得章靜妙最好,但現在他卻覺得幸好遇到了阮沁陽,阮沁陽這般性格更適合做他的皇妃,更適合做未來母儀天下的皇後。

    這想法並不是不可行,章靜妙不成,他母後想叫他娶田家女,但他卻覺得不成。

    東太後是田家女,他母後是田家女,若是他的皇妃也是田家女,不管他父皇怎麼想,他卻是不願。

    他與外祖家關系好,卻不代表要分趙家的一半江山與他們。

    而他父皇重視阮家,他娶了阮沁陽,側面也討了他父皇的喜歡。

    現在已經不是田家占半壁江山的時代,他母後總覺得父皇只能選他為太子,他卻總覺得他父皇另有成算。

    只是確定他父皇體哀,熬不到那幾個小的長大,就是有成算也無法實施,才安了心。

    “阮姑娘,你父兄為你討回公道是自然,但本殿也不會教你吃這個虧。”

    趙曜眼眸明媚,保證地說道,“本殿與阮姑娘一見如故,那日在太佛寺一見,本殿就與母後說了不與章家結親。”

    “嗯?”

    阮沁陽怔了下,看向趙曜亮閃閃的眼睛,不明白他這是哪出。

    “本殿的心思,望阮姑娘明白。”

    趙曜桃花眼風流肆意,不過這視線沒落在阮沁陽身上多久,就被她兩個丫頭給擋了。

    圓臉丫頭警惕地盯著他,就像是防著什麼豺狼虎豹。

    趙曜記得這張圓臉,也記得這個眼神,撲哧一笑:“阮姑娘你這圓臉丫頭挺有意思。”

    那麼膽大的丫頭少見的很。

    海棠聽趙曜稱她為圓臉丫頭,心中對他的厭惡更甚,什麼皇子,不過是個不體面的俗氣男人。

    “奴婢謝四殿下誇獎。”

    被海棠那麼一打岔,氣氛算是沒那麼曖昧,阮沁陽看到了宮門松了口氣,唯一的希望就是阮晉崤在門口。

    老天大概是聽到了她的祈求,宮人打開紅門,阮晉崤就在屋中站著,阮沁陽神色一軟,不過余光掃到他身邊的人,眨了眨眼。

    這是什麼組合?

    趙曜與阮沁陽一同踏入連接宮外的屋內,看到屋中的兩人,桃花眼微瞇。

    屋中除了阮晉崤還有幾日沒見的章靜妙。

    章靜妙也沒想到趙曜會跟阮沁陽一起,眸光流轉:“參加四殿下。”

    “嗯……”

    趙曜神色微收,目光從章靜妙身上滑到阮晉崤,有從阮晉崤滑到章靜妙。

    這女人說配不上他,是因為阮晉崤?

    趙曜眉梢挑起,章靜妙最好不是打這算盤,他趙曜從來不是任人挑三揀四,特別章靜妙還是挑了阮晉崤扔了他。

    他對阮沁陽有意,不代表他看得順眼阮晉崤。

    “本殿路遇安平,特意送她出宮。”

    見阮沁陽與她的兩個丫頭看到阮晉崤就像是看到大雁的雛鳥,趙曜心中冷哼,阮晉崤有什麼本事,想要懲罰趙思葭還不是得看他。

    一個冷面阮晉崤,一個礙眼章靜妙,趙曜沒多留:“安平,記得本殿剛剛與你說得話,本殿一定給你討回公道。”

    阮晉崤眼眸微利,從頭到尾他就註視著妹妹,趙曜剛走,阮晉崤就擡起了她放的不自然的手。

    “怎麼了?”

    阮晉崤克制著情緒,聲音微啞。

    阮沁陽的手擦破了皮,掌心直接有一塊皮臟兮兮的掛在手上,雖然沒流多少血,但看著就疼。

    傷口因為沒清洗看著烏黑。

    為了不讓趙曜看見,沁陽自己也沒看傷口,此時看到就覺得疼得慌。

    “這是怎麼了?”

    章靜妙驚呼,“沁陽摔了?”

    阮沁陽點頭,比起疼更在意奇怪的章靜妙,她不過與她見了幾面,她就叫上她沁陽了。

    見章靜妙打量傷口,阮沁陽想收回手,但扯了扯,阮晉崤卻抓著沒放。

    阮沁陽不解地看了阮晉崤一眼,他倒像是回了神,拉著她去清洗傷口。

    宮人盛了幹凈的水,阮沁陽看了看傷口,又看了看水:“要不然直接擦藥別洗了。”

    阮晉崤沒理,用帕子沾了水擦拭阮沁陽的傷口,章靜妙在一旁安安靜靜,只是看到阮晉崤從懷裏拿出的帕子明顯是女人使用,怔了下。

    破皮的傷口粘了灰不洗不成,不過被水碰一下,阮沁陽就抖一下。

    手無力的搭在阮晉崤的手上,跟趙曜走在一起,就是疼她也忍得住,但是到阮晉崤這裏,沒那麼疼她也想表現的更疼。

    不過她低眸瞧見了阮晉崤額下的汗珠,還是把疼忍了回去。

    明明是她受傷,阮晉崤卻神色隱忍,仿佛她身上的痛苦都教他受了。

    “我在路上遇到了阮大人,知曉他是來接沁陽你,想著與沁陽約著下次再見,我就跟著過來……”似乎覺得自己太過冒失,章靜妙不好意思的輕笑,“還是下次再見?”

    阮沁陽的手已經包紮好了,聞言點頭,朝章靜妙道了再見。

    今日時候不對,等到下次有機會再試探章靜妙。

    阮沁陽想著,手腕一緊,阮沁陽還以為阮晉崤是拉著她去追章靜妙,沒幾步她就被阮晉崤塞進了馬車。

    青葵與海棠見著阮晉崤進了馬車,猶豫了下就沒跟上,姑娘受了那麼大委屈,一定要得跟大爺撒撒嬌。

    章靜妙上轎子掀簾子看了眼,眉頭攏了攏,阮晉崤與阮沁陽的關系也太好了,難不成是兩人已經知道了沒有血緣關系?

    可要是這般,阮沁陽又去招惹臨鶴做什麼?

    被拉上馬車,阮沁陽知道阮晉崤是想問什麼,剛要開口,懷裏一重:“大哥……”

    原本坐在她面前的阮晉崤低頭抱住了她,手臂摟著她的腰,頭埋在她的肩上。

    “沁陽,是不是很疼……”

    阮晉崤啞著聲,阮沁陽想到他為她擦拭傷口,頭上溢的汗珠,張著手沒推開他。

    “包紮了就不疼了。”

    感覺到阮晉崤抱著她腰的手臂越來越緊,阮沁陽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咳了咳:“哥哥,你再抱緊點,我大約真的要很疼了。”

    阮晉崤猛地松手,漆黑的眸子盯著阮沁陽,看了半晌,又抱了上來。

    “沁陽……”

    沙啞的聲線要是男人味少一點,阮沁陽大概就會繼續讓他抱下去。

    可惜他們兩個現在誰都不是孩子,抱來抱去太過奇怪。

    阮沁陽用沒受傷的手嫌棄地推開了他,玩笑道:“疼得是我,受傷得是我,怎麼成了大哥難受求安慰。”

    離開了妹妹香軟的懷抱,阮晉崤心頭被填滿的那塊又空了出來。

    “誰傷了你?”

    阮晉崤語氣淡淡,不急不緩,但阮沁陽能感覺到他壓抑的怒氣。

    阮沁陽怕他提槍闖皇宮,搖頭:“回去再說。”

    阮晉崤掀簾叫走,阮沁陽攔住了:“得等媏姐姐。”

    感覺到阮晉崤身上的氣場又陰沈了一個度,阮沁陽原本心裏都是怒氣,此刻好了不少,不得不說在受了委屈之後,有家人那麼重視關懷的感覺實在太好。

    “媏姐姐今日幫了我,哥哥記得代我跟她道謝。”

    “嗯……”替妹妹給人道謝是理所當然,阮晉崤應了聲,頓了頓,“沁陽,我不喜她。”

    對著妹妹清亮的水眸,阮晉崤認真道:“我知道父親的意思,也明白你與棲霞縣主關系不錯,但我對她無意。”

    “哦。”

    阮晉崤既然都那麼明確表示了,那就沒法子了。

    “除去她,其他姑娘我也無意,婚事上沁陽你不必為我費心,我照顧好你就足夠。”

    後頭一句阮晉崤低了聲,看著沁陽的眸子格外沈黑深邃,可惜沁陽沒註意到這些細節,就留意了阮晉崤說他對姑娘都無意。

    阮沁陽眨眼:“哥哥對姑娘無意,可是要為我找個男嫂子?”

    難不成她穿得不是言情,而是被掰彎的**。

    阮晉崤:“……”

    靜默時刻,阮晉崤俯身又抱了抱她,濃到不開的墨眸,眷戀地看著妹妹白皙的頸子。

    “怎會是男人,沁陽忘了大佛寺的師傅說我有子有女。”

    說完,阮晉崤沒多在這個話題上停留,捧著阮沁陽受傷的手吹了吹:“疼的話大哥給你把疼吹走。”

    見阮晉崤捧著她的手認真吹氣,阮沁陽不知道該說他童心未泯,還是自己表現太幼稚,被他當做了小孩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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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解決

    隔日早朝, 阮晉崤不說其他, 第一件事就是參了仗勢欺人的趙思葭。

    阮晉崤年紀輕輕坐上高位, 連著一段日子辦成大案,被明帝誇了又誇。人人都道兵部尚書遲早要為他騰位置。

    不過這話是真是假,但毫無疑問,阮晉崤風頭正旺,京城的人都盯著他。

    純看熱鬧, 好奇看他走到哪個位置的有,等著他出簍子的也一大把。

    阮晉崤上朝不說公事, 為了自家女眷找岐王麻煩, 雖然說得是雅郡主目無王法,惡意傷人, 但終歸是女人之間事情,原本還在瞌睡中的官史打了個激靈,拱手上前。

    “左縣洪澇之災未平, 阮侍郎開口就是內宅瑣事,這是何意?”

    明帝也攏了攏眉,趙思葭是該罰,但阮晉崤未免太重視阮沁陽,不分輕重緩和。

    “內宅瑣事?”阮晉崤眉梢挑起,頭一次在朝堂之上表現出明顯的攻擊性, “微臣妹妹是陛下親封的縣主,昨日進宮謝恩,出宮時卻被雅郡主攔下威脅跳池平息雅郡主怒火, 這怎會是內宅瑣事!”

    發生的地點是宮中,侯府嫡長女被逼著跳池,這是把整個阮家的顏面都踩在地上的大事,怎麼可能是內宅小事。

    質問的官史碰了一鼻子灰,還見識了阮晉崤傲慢的輕蔑眼神,默默退了。

    他開口是見阮晉崤告狀,告得不是岐王教女不嚴,以為他是不想把事弄大,哪裏想到他絲毫沒給岐王留面子,直接把阮家跟岐王府推到了對立面。

    這般看來,不拿岐王做由頭,那是因為他就是找趙思葭麻煩,沖著她去,非要她給個說法,不屑也不願叫岐王擋在前頭。

    “雅郡主雖然是郡主,但畢竟是女眷……”

    “周學士這話欠妥,這國家王法,皇宮安全,怎麼能分男女。”不等鎮王府一派的人支持,章家人先跳出來為阮晉崤說話。

    章家人做得也不過,說了這句之後就沒再開口,尺度拿捏的剛好,像是看不過眼為阮晉崤說話,賣個小人情,又不是一味的貼上去。

    幫雅郡主說話的,除去看不順眼阮晉崤,就是田家那一派。

    但這幾日明帝對阮晉崤頗有贊賞,也沒人感硬惹他,爭論了幾句,岐王又不在朝堂,自然是阮晉崤大獲全勝。

    但岐王是皇親,這事如何處置還得明帝定奪。

    明帝吩咐太監去請岐王與雅郡主,這件事至少下朝之前給阮家一個說法。

    這事成了一半,阮晉崤暫時熄火,臉上的嘲諷傲慢收起,又成了平日裏冷冷淡淡的阮侍郎。

    趙曜站在左前,全程欣賞了阮晉崤為阮沁陽討回公道。

    昨日聽阮沁陽說她只有父兄為她鳴不平,他想著阮晉崤再厲害也不過三品小官,難不成敢直接叫板岐王,但現實他就是敢,而且還搶在他前面,把他的光芒遮個幹凈。

    他承諾不要阮沁陽白吃虧,今個早朝他就打算提趙思葭蠻橫無理的事,不過他想著公事告一段路,到了最後再提,沒想到阮晉崤厲害,所有人才站正他就站了出來。

    按理說他現在應該幫著阮晉崤添一把火,也算討好了阮家,但他偏偏看不順眼阮晉崤,不想開那個口。

    開頭有了阮晉崤氣勢洶洶,後面早朝的氣氛都淡淡,潦草把事過了一遍,內侍傳岐王跟雅郡主在殿外等候,所有人精神一震,想看看人來了,阮晉崤又打算如何發難。

    岐王跟雅郡主打扮還算整齊,不過眉眼中的困意怎麼都看得出來,想來是在睡夢中,被宮人給叫醒進宮。

    “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叩了禮,趙思葭側眸去看阮晉崤,而穿著大紅朝服的阮晉崤也正看著她,細長的眼眸充滿戾氣,她那點氣勢根本與他相比根本不成氣候,潰敗如山倒。

    趙思葭縮了下,跪在自個父王的身邊,看著有幾分可憐。

    明帝讓兩人起來,叫阮晉崤上前,再說一遍事情經過。

    阮晉崤面色平靜,說到趙思葭逼迫阮沁陽跳池,岐王父女臉色紅的發紫。

    “我沒有,我不過半路遇到安平縣主,與她說了幾句話。”

    趙思葭說完掃了眼趙曜,見他明顯置身事外,不打算踩她一腳,趙思葭腰板立直,看著理直氣壯,就像是真那麼一回事。

    對於比自己各矮的人,個高的極力放平視線,直視眼睛以示尊重,但阮晉崤偏偏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壓低了眼皮看著趙思葭。

    “雅郡主當著陛下的面前撒謊?”

    阮晉崤年輕英俊,被那麼個異性用輕蔑的眼神看著,趙思葭的怒火直往腦門沖:“為什麼是本郡主撒謊,為什麼不是安平縣主撒謊。”

    “臣妹乖巧,與雅郡主不同……”

    這未盡之語,叫人聽了都為阮晉崤捏了把冷汗,這樣太剛了,阮晉崤為了他那妹妹,竟然完全沒把岐王當回事。

    之前不少人找阮晉崤的缺點,今個就算明白了,他那縣主妹妹就是他的逆鱗。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與我什麼不同,你看不起我?!”

    在阮晉崤挑釁下,趙思葭哪裏還記得跟父王在馬車上說好的話,瞪著眼恨不得叫人把阮晉崤吊起來打,“我說我是恰好遇到就是恰好遇到,我與她無仇,好端端的幹嘛叫她跳池,再者她跳了嗎?你就來告狀!”

    趙思葭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的刁蠻樣,可跟她說得話完全不相配,她這個樣子,別說叫人跳池了,推人跳池都有可能。

    “陛下,阮侍郎這般跟抹黑皇室有什麼區別,本王好好女兒,他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言語侮辱,到底把皇家顏面擺了哪裏……”

    岐王開口就把一切上升到了皇家顏面,明帝按了按眉心,看向阮晉崤,要說他是個沒腦子的他萬萬不信,所以他這樣子只有一個解釋,他心疼阮沁陽,不管什麼簡單的解決方式,只想護住他的沁陽,讓人曉得他的沁陽不能叫人欺辱。

    果真,他才想完,就見阮晉崤掀袍跪下:“臣未抹黑皇室,臣只是想雅郡主與岐王給阮家一個交代,想到臣妹一個柔弱姑娘,因臣為她請封,進宮謝恩被雅郡主押著跳池,還推到在地受傷回家,臣……”

    阮晉崤毫不隱藏眼中的煞氣,他恨不得殺了趙思葭,今日不行,他日他只會尋找機會,只要他活一日,岐王府就別想安寧。

    “阮侍郎為人兄長,這般護家中妹妹,叫人動容,既然雅郡主覺得是事有誤會,不如將這事移交大理寺。”

    明帝看著跪的兒子,他要是臣子,今日顯露那麼大的一個缺點,倒讓上位人放心用他,知道他的命門是什麼,怎麼能抓住他的脈絡。

    但他卻是他想培養成的君王,今天他這樣不顧前後也不知道是好是錯。

    明帝皺著眉頭:“思葭你老實說有沒有說謊,在宮中發生的事,朕不信誰還能在朕眼皮子底下只手遮天,若是朕查出你有欺瞞,別怪朕不念情分,算你們岐王府欺君,愚弄朕之罪。”

    不是雅郡主欺君,而是岐王府欺君。

    雅郡主沒見過明帝這般發脾氣的樣子,到底是怕了這大場面,跪下低了頭不說話。

    瞧她這個樣子,跟認了已沒兩樣。

    內侍靠近明帝低語,聽聞東太後那兒的女官等在殿外,明帝眉頭皺得更深,還能不明白東太後這是來救場來了。

    可惜她越是這般,他越不打算放過岐王府。

    趙曜一直註意著明帝神色,見狀還是站出了頭。

    想幫阮沁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趙思葭的計劃能進行的順利,其中也有他的推波助瀾,這事深究起來對他沒什麼好處。

    “父皇,兒臣有事要奏。”

    “何事?”

    趙曜把偶然遇到趙思葭為難阮沁陽的事說了一遍,“兒臣雖然沒聽到思葭逼阮姑娘跳池,但卻親眼見思葭咄咄逼人,把阮姑娘推到在地。”

    趙思葭狠狠地瞪著趙曜,他果真是被那個狐貍精給迷惑了,竟然分不清親疏遠近。

    趙思葭的腦海裏突然浮現了阮沁陽被她為難時她瞧她的眼神,她那時候是不是想到她會有那麼一幕。

    “姑娘之間鬧別扭……”

    趙思葭還在做最後的狡辯。

    “我妹妹與雅郡主並無交際,她脾氣溫和性子溫順,擔不起雅郡主的鬧別扭。”

    雅郡主眼淚汪汪,阮晉崤卻沒絲毫心軟,冷眼道。

    “身為宗室貴女,如此歹毒心腸,奪郡主封號,上門請求安平諒解,之後再移大理寺嚴處。”

    阮晉崤抱手行禮:“無論是侯府還是將軍府都擔不起趙姑娘的歉意,請陛直接將趙姑娘移大理寺嚴懲。”

    雖然是低眸平和的姿態,阮晉崤嘴裏說得話卻半點不讓步。

    趙思葭被奪了郡主封號,淚珠漣漣,還聽阮晉崤落井下石,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阮侍郎,你莫要太過分,你父親見到本王也禮讓三分,你不過是個嘴上無毛的小子,竟然這般咄咄逼人,把岐王府放在哪裏,把宗室放在哪裏!”

    岐王這話,沒到隔日就被打臉了,阮侯爺遞了折子,遞上爵位,一定要為親女討回公道。

    兒子那麼剛,老子也那麼剛,岐王是徹底踢到了鐵板。

    東太後本想求親,但見阮家這般,而皇上又越發越有自己的主意,就閉了嘴。

    “那是你妹妹,你就算不幫她,怎麼能和著外人欺負她。”

    東太後雖纏綿病榻,但看著卻比西太後年輕許多,滿頭黑發,靠在猩紅鳳紋錦緞大迎枕,帶著甲套的手搭在薄毯上,眉頭微蹙瞧著塌下的趙曜。

    趙曜穿著銀紫色的團花袍子,頭上戴刻四爪蟒冠,聞言靠在塌邊道:“皇祖母,不是曜兒不幫思葭,只是那日我恰好遇到她欺負阮姑娘,後又送阮姑娘出宮,父皇徹查一定會查著這事。”

    比起叫皇上查到,他自己開口說更好。

    東太後眼眸微瞇,叫身邊的宮人撤下了熏香:“頭疼聞著不舒服。”

    不用宮人動手,趙曜拿了螭吻紋的熏爐就往外頭扔:“這是哪個蠢蛋制的香,把本殿的皇祖母熏得頭疼。”

    東太後見他眉梢眼角染上怒色,朝他招了招手:“行了行了,哀家不舒服,是哀家老了,你嚇殿裏的宮人做什麼。”

    “皇祖母才不老,年輕的很!那些十七八歲的姑娘也比不上皇祖母嬌嫩。”

    “那比起那個阮姑娘呢?”

    聽東太後提起阮沁陽,趙曜微冷,旋即甜笑著坐在了榻腳,去抱東太後的腰身,在她懷裏撒嬌:“她雖然才十六,但也比不過皇祖母。”

    東太後輕“呵”了聲:“思葭能留住阮姑娘明明是你在其中作怪,出了事你倒是把一切都推到了思葭身上。”

    “皇祖母……”

    趙曜拖長了聲音,他以東太後做幌子,自然是做好了被她知曉的準備,只是東太後再疼趙思葭,也不可能超過疼他這個孫兒,他才這般的肆無忌憚。

    “好了,你就是瞧準了哀家會為你擺平。”

    東太後拍掉了趙曜的手,“哀家雖然舍不得你受難,但也舍不得思葭,你這壞東西,若是還有下次哀家這宮你也別來了。”

    “孫兒保證不會有下次。”

    再者趙思葭經過了這次,哪裏還有膽子招惹阮沁陽,他就是想利用她也利用不了。

    “你到底是打什麼註意,阮家可不是會拿嫡女做你的側妃,你打算怎麼跟你舅舅交代。”

    “表妹雖好,但孫兒要是娶了她做皇妃,外祖家一連出了三位皇後……”

    趙曜沒說完,東太後瞪了他,這宮裏雖然都是心腹,但他怎麼能那麼嘴上沒把門。

    他連太子都還不是,竟然就敢說他的未來皇妃會是皇後。

    趙曜訕笑:“父皇不是與皇祖母說,等到孫兒娶了皇妃,就傳孫兒太子之位。”

    “你父皇說得是讓你先定下心,卻沒直接說過傳你太子之位,就說他真這般說過,你也不能嘴上沒個把門的。”

    東太後翹著點翠護甲戳了戳他的腦門:“你想親近阮家,討你父皇開心?”

    見趙曜點頭,東太後低眸沈思,大概猜到他的想法,他想的是沒什麼問題,只是……“你怎麼知道阮家願意?阮侯不一定願意卷入風波。”

    “可是阮侯爺忠於父皇,若是父皇為孫兒開口,阮侯爺總不可能願意拒絕父皇……再者孫兒英俊瀟灑,未來可期,阮侯爺憑什麼不願意做我丈人。”

    東太後看著自家孫兒,點了頭:“哀家與你母親商量商量,若是她也贊同,哀家幫你就是。”

    雖然因為趙思葭的事,東太後不喜歡阮家,但事有輕重緩急,再者人進門了,總是有機會讓岐王府丟掉的面子找回來。

    至於阮沁陽本人的想法,都不在兩人的考慮範圍。

    因為東太後的沈默,見皇上的態度,大理寺在處理趙思葭的事上不敢輕拿輕放。

    一般這類女眷上的矛盾,求了對方原諒,基本就無事了,但阮晉崤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拒絕了趙思葭向阮沁陽道歉,還把事情上升到侮辱阮侯府。

    偏偏這時候阮侯爺又要讓皇上收回爵位。

    加在一起,大理寺試探地遞了折子給明帝。

    明帝看著讓趙思葭去皇室道觀修身養性三個月的懲罰,添上了岐王教女不嚴閉門思過一個月,把折子發了下去。

    趙思葭在京城橫行霸道,還是第一次提到那麼大的鐵板,之前京城不知道阮沁陽存在的,也清楚了,而且還在她名字前面掛上了不能招惹的名頭。

    阮沁陽叫父兄為她討公道,卻沒想到他們會做到這一步,不管是阮晉崤和阮侯爺都教她感動的一塌糊塗。

    阮侯爺為了她親自到了京城,也有把她接回家的意思。在鎮江她怎麼樣,他都能把她護的好好的,但是京城卻不一定。

    再者他也不想女兒跟阮晉崤太親近,皇帝的意思是讓他的乖女嫁給阮晉崤,他沒拒絕的理由,但打心裏卻覺得這不是一樁好親事。

    阮沁陽沒被趙思葭嚇到,但卻是有些想家,不過想走的心思,看到可憐巴巴的硯哥兒,還有盯著她看不說話,卻滿眼不舍的阮晉崤,她糾結一番還是拒絕了她爹。

    畢竟章靜妙是怎麼一回事還不知道,阮晉崤都為她鬧得岐王府天翻地覆,她總不能拋下他溜了。

    沁陽留下,阮晉崤掩不住欣喜抱了抱她,寬厚的懷抱一觸即離:“以後大哥一定護好沁陽。”

    沁陽點頭,看向硯哥兒。

    被二姐用充滿希冀的目光註視,硯哥兒認真道:“硯兒以後也好好護好二姐。”

    阮沁陽搖頭:“你還是多吃些肉,把臉胖回來讓我揉臉,才在書院讀了多久的書又瘦了。”

    二姐滿臉嫌棄,硯哥兒:“……”

    說完了硯哥兒,阮沁陽不忘看向阮晉崤,如果是現代,兄妹倆別說擁抱就是吻吻額頭都沒事,但這是古代,而且她跟阮晉崤還不是親兄妹。

    自上次她在趙思葭那兒吃虧後,阮晉崤在馬車上抱了她那次,之後跟她的肢體接觸就多了起來。

    她能理解他是怕受傷,想用接觸的方式確認她的存在感,但這種行為卻不能放縱。

    “大哥,我及笄都快一年了,以後你別老抱我,叫下人看到了,還以為我是小孩。”

    “嗯。”

    阮晉崤利落的點頭應承,目光卻盯著妹妹微翹的唇瓣,想起她剛剛與硯哥兒說得話,臉突然湊近了她,“要不要揉大哥的臉?”

    阮沁陽:“……”估計是跟硯哥兒睡多了,她覺著阮晉崤似乎越來越幼稚。

    像是壓下趙思葭給宗室丟得醜,長公主牽頭在蘭亭的皇家私院開了席宴,邀請青年才俊與世家貴女一同賞花遊玩,阮沁陽也收到了帖子。

    她若是不給面子,可直接推脫身體不適,不過聽說蘭亭私院景色瑰麗,猶如仙境,倒是想去見識見識。

    而經過了趙思葭的事,阮晉崤不放心阮沁陽離開他的視線,再者經過一陣子的打理,他也不用再把精神耗在公務,休了休沐要陪她一同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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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蘭亭

    進宮要低調, 不能打扮的太招搖, 但參加宴會就另說了。

    阮沁陽問楚媏打聽了京城有名的布莊,聘了幾個繡娘來她做衣裳。

    見阮沁陽把重點放在了打扮上,楚媏因為上次的事心裏有愧, 不敢調侃她,就在旁邊跟她一起研究花色。

    阮沁陽見她一肚子話想說, 卻強忍鎖著嘴的模樣, 怕她憋死:“趙思葭使計,我們倆都是受害者, 如今她受到了懲罰, 我們該開心才是,端姐姐閉嘴不言, 怎麼像是在折騰自己。”

    “我怕你怨我……”

    阮沁陽驚訝挑眉:“我看著這般小氣?”

    “不是你小氣,是我……”

    楚媏這幾天一直想跟阮沁陽道歉, 不知道怎麼開口,見她提起就順著話下去。

    那日在宮裏繞了圈, 宮人說弄錯了把她送到宮外,她雖覺得不對勁,但見阮沁陽和阮晉崤都在外面等著,就沒想太多。直到阮晉崤告狀, 她才曉得趙思葭支開, 阮沁陽遭遇了什麼。

    “我二哥也說我了,說我做事不經腦子,幸好你要是沒出事, 要是出事了我難辭其咎。”

    “楚二哥是不是沒機會講你,逮到個機會就把事情說得那麼嚴重?”阮沁陽頓了頓,說實話她沒什麼好怨楚媏的,她幫她遞帖子是為了她好,兩人就是相處一段時間,有點交情。

    而且這點交情還是建立在阮家和郡王府關系不錯,楚媏對阮晉崤有興趣上,當時宮人支人,楚媏要是自己察覺留下,那無礙,但要是她非要把她留下來,楚媏並不欠她,沒必要一起擔風險。

    不過她現在看楚媏一臉愧疚的模樣,忍不住覺得自己太自私。

    “誰都沒想到趙思葭那麼大的膽子,敢借著東太後的名義生事,再者她現在倒了黴,全是京城的人都曉得我不好惹,這也算是好事。”

    阮沁陽拿起翠紋織錦帕子,側臉朝楚媏拋了個媚眼:“要是沒這樁事,我在京城少不得要低調做人,免得惹麻煩,但現在我卻可以盡情打扮去參加長公主的宴會,那些貴女就是看不順眼,也只敢私下討論,不敢當著我面惹我生氣。”

    阮沁陽哄了一會,楚媏眉間的褶皺才松了。

    惠山長公主不是明帝的女兒,而是明帝的異母妹妹,一共嫁了三次,第一任的夫君是遇害身亡,第二任是重病去世,第三任還活著,比她小了七八歲,兩人期初過著還算有趣,久了惠山公主覺得膩味,就與第三任和離,也不嫁了獨自生活在公主府。

    這三任她都生的有孩子,第一任留了個女兒,第二任一子一女,第三任是一對雙生子。

    第一任的女兒已經嫁為人婦,現在留在她身邊養著的只有那對雙生子。

    關於惠山公主的事,阮沁陽在鎮江就聽到了不少,在古代能活得那麼自由的女人,實在難得。

    之前她想著跟阮晉崤拉開距離,保全阮家,現在她情緒調整過來,就不禁想要是阮晉崤登基,她是不是也能過這樣的日子。

    “雖然暗地裏不少人說長公主克夫,但她組織宴會,人人都已被她邀請為榮,想嫁就嫁想自己過就自己過,活得這般瀟灑自在,叫人羨慕。”

    阮沁陽跟阮晉崤在去宴會的馬車上,阮晉崤不愛理會八卦,不知道長公主的事,阮沁陽就與他說了遍。

    阮晉崤只覺妹妹的聲音軟綿好聽,等她說完,眉頭才輕輕攏起。

    “只有血脈至親才會全心全意,毫無保留的為彼此,就如我與沁陽,惠山公主嫁了三次,做了別家媳婦三次,才明白這個簡單道理,她有什麼值得沁陽羨慕。”

    咦……

    阮沁陽覺得他的話有些奇怪,但一時卻不知是那裏不對。

    “女人生育痛苦猶闖鬼門關,母親就是因為誕下硯哥兒纏綿病榻,惠山公主明明可以活得無憂無慮,卻偏偏嫁為人婦,做他家主母,頭疼中饋往來,為了三個不相幹的陌生人生了那麼多孩子……”阮晉崤伸手把妹妹腮邊垂下的發絲挽在耳後,指腹輕輕滑過她柔嫩的臉頰,“沁陽難不成覺得為不相幹的男人,毀了自己的身體,生那麼多孩子是好事?”

    阮沁陽連忙搖頭,阮晉崤不說她只覺得惠山公主活得自由,他那麼一說,的確好像沒那麼瀟灑有點苦來著。

    不過在古人看來女人到了年紀,嫁人生子,操持內宅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她雖然不打算叫自己那麼累,但也一直想著挑選一個合適的如意郎君過日子。

    阮晉崤的思想卻比她這個現代的人還超前,寧願她當一輩子老姑娘,也是不想她嫁人吃苦。

    “可是長公主的三任夫婿都是人中龍鳳,俊秀出眾。”無論怎樣長公主至少睡到了三個不錯的男人。

    “沁陽覺得大哥不夠好?”阮晉崤說完,迎著妹妹有些疑惑的眼神,平靜地接著到道,“再者硯哥兒現在雖然胖,長大了也會俊秀出眾。”

    阮沁陽輕笑,不跟阮晉崤繼續辯這個話題,哥哥弟弟跟相公還是不同的,就像是現代會有不婚主義,也會有從小願望就是當溫柔新娘的姑娘。

    她雖然不是結婚狂,滿腦子想著嫁人,但對於有相愛的相公跟可愛的孩子還是挺憧憬。

    兄妹倆到了別院,已經討論到以後生幾個小孩。

    阮沁陽覺得一對剛好,最好是一男一女,阮晉崤覺得太傷身體,一個就夠。

    下了車,阮沁陽不禁覺得自己跟阮晉崤聊得太無厘頭,這種未來無聊的話題,也能聊一路。

    “沁陽,我們在這兒。”

    楚媏今日穿了身蜜合色細碎灑金縷桃花紋褙子,下著十六幅湘裙,頭戴和田玉如意紋頭面。

    看著比以往多了幾分女兒家的溫柔。

    她身邊是穿了身石青色銷金團花袍子的楚瑾,劍眉星目,比起他旁邊面如冠玉的臨鶴絲毫不差,另有一種青年的英氣。

    至於許久不見的臨鶴,頭冠銀色鶴紋冠,手垂在兩側,看著像是傷已經好了差不多。

    “臨鶴身體好了不少,想出來透透風就跟我們兄妹倆來了。”

    楚媏還記得阮晉崤對臨鶴沒好臉色的事,特意說道。

    “見過阮大人,安平縣主。”

    “臨公子不必多禮。”

    她對臨鶴沒什麼興趣,打了招呼,就沒與他搭話。

    阮沁陽與阮晉崤本就惹人矚目,他們兄妹倆再跟臨鶴他們匯聚到了一起,一群人簡直就像是閃閃發光的星辰。

    詩薇她們在西太後那裏過了明處,這次出行阮沁陽就毫不避諱地把她們帶在了身邊,美人奪目,卻搶不走阮沁陽的光華。

    她與阮晉崤都是一身大紅袍,她穿得是紅緞金絲芙蓉滿開羽紗裙,阮晉崤是白底紅錦刻絲長袍。

    旁人身上顏色濃厚,就會在首飾上減輕分量,以免太過招搖。

    但阮沁陽偏偏不,眼下點了紅櫻,頭梳彩雲反綰髻,戴赤金底點翠花枝嵌紅寶石步搖。

    與之相比,阮晉崤不過是鴉發紅衣,簡單不過,只是身上的冷峻氣勢,叫人無法忽略。

    說來奇怪,臨鶴是京城第一個公子,往常他要是出現,眾人定先看他,這次卻是先看阮家兄妹,再看他和楚瑾。

    院中的貴女世家子看著那麼群耀眼奪目的人議論紛紛,倒是有人想上前融入他們,可惜阮晉崤和臨鶴都是冷淡不過的人,而楚瑾又偷偷在瞄阮沁陽失神,沒空交際。

    惠山公主的身份不用親自迎客,坐在涼亭吃瓜品茶,聽到女婢形容園中情形,笑拍了拍手:“妙呀,俊男美女齊聚,賞心悅目。”

    趙曜心癢難耐,想看看阮沁陽今日怎麼美麗,坐不住地朝惠山公主道:“姑姑,你不急待客,我先過去熱場如何?”

    惠山瞅了侄子眼,哼笑聲:“想去就去,章大才女也來了,你倒是可以去找她說說話。”

    聽到章靜妙也來,趙曜表情難看:“她哪來的膽子。”

    得罪了他,竟然還敢來皇家辦的聚會。

    “怎麼就沒膽子,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妄語閣那些書生,知道章家拒親,大為章家叫好,聽說擺了席,醉了三天三夜。”

    長公主不怕事大,故意激怒趙曜。

    趙曜果真氣得不輕,不過這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什麼京城第一美人,不過是章家捧出來的,論第一美人怎麼都該是阮沁陽。”

    “是嗎?”長公主挑眉,這段時間的風波她不是沒聽到,先是臨鶴要為阮沁陽再動畫筆,趙思葭氣不過找茬,早朝阮沁陽她的親哥發火就算了,趙曜也站出來為她說話。

    才來京城多久,就攪出那麼多風波,這般的確當得上紅顏禍水了。

    “我不管你是什麼念頭,四皇子你可記著別在我的宴會上亂來。”

    “皇姑也太小瞧曜兒,曜兒喜歡姑娘就光明正大的追求,何時耍過手段。”

    長公主“呵”了聲,同是皇家人她還能不知道他的德性。

    “皇姑可別不信曜兒。”

    趙曜桃花眼瞇起,今日宴會主要品蘭亭佳釀,也不知道美人醉酒是個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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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趙曜步子太慢, 過來正好瞧見章靜妙跟阮家兄妹說話,覺得晦氣,怕自己忍不住找茬叫明帝知道了,氣他度量小, 幹脆避了過去。

    “沁陽,阮大人……”

    “章姑娘。”

    阮沁陽不同往常, 這次正視了章靜妙,自然就感覺到她對阮晉崤多的幾分註視。

    所以說她待他們兄妹不同, 是看上了阮晉崤, 難不成書本劇情歪了, 沒給阮晉崤女主角, 就補給了阮晉崤一個京城第一才女。

    阮沁陽掃了眼阮晉崤,見他表情淡淡,就跟上次在皇宮小屋差不多, 微微頷首後, 就對章靜妙視若無睹。

    章靜妙並不在意, 自然而然地站在了阮沁陽身邊, 讓跟在她身邊的衛六姑娘氣的跺腳。

    自從上次衛六姑娘在衛伯府給阮沁陽難堪,阮沁陽跟鄰居的往來就重點放在了孫府上, 只是偶爾會跟衛八姑娘小聊。

    衛六姑娘經常給人沒臉,但她這類人也是有種眼光,能分辨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阮沁陽在她看來就是脾氣好會做人,就算是惹了, 也會裝作無意的維持表面和平。

    沒想到她看走了眼,阮沁陽表面笑盈盈的,其實氣性比誰都小,她當初不過說了她的裝扮,她就能因為這事氣衛家大房,誰的好臉都不給。

    而阮晉崤更過分,也不在中間打圓場,竟然一切順著阮沁陽來。

    她又是被父母罵,又是被壓著去將軍府跟她道歉,她現在瞧她的眼神都還似笑非笑。

    最讓她生氣的是她崇拜的章靜妙,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就想著跟阮沁陽做朋友。

    場上不解章靜妙跟阮沁陽交好的人不在少數,姑娘心中揣測阮沁陽有何本事,而公子們則是覺得賞心悅目。

    “以前只知章家靜妙,沒想到阮侯府的嫡長女這般國色。”

    “如同月下芍藥,一顰一笑,都叫人挪不開視線。”

    “與之相比,章姑娘似乎太過清麗,被安平縣主的妍麗壓去了光芒……”

    說了幾句,風向隱隱都在往阮沁陽那邊偏,有人聽得不舒服,直言道:“章姑娘並不是只靠模樣,她的才情比肩大師,那位安平縣主雖美,但吟詩作對恐怕平平,要不然早就傳出名聲。”

    這人雖是為了章靜妙說話,卻沒察覺他這話是認同了章靜妙容貌輸了阮沁陽一截。

    “而且前幾日的風波,難不成你們不曉得,安平縣主得理不饒人,這性子氣度就不如章姑娘……”

    “這是什麼話?家中女眷本就該千嬌百寵,難不成你們娶了夫人,夫人被欺負被罵了,你們不止不幫夫人做主,還要叫她檢討自身,不要討回公道,哪來的慫貨。”

    說話的幾人回頭,見出言諷刺的是四皇子,滿肚子的話只有憋了回去。

    趙曜卻沒說夠癮:“那麼美麗的花兒本就該被護的密不透風,不該遭受風雨,什麼才情,若是你們那麼在乎出口成章,何必娶女人,不幹脆找個秀才結為連理。”

    之前說話的人一臉難色,心想陛下遲遲不定太子太對,這趙曜若是為君一定是個昏君。

    走到阮沁陽身邊,章靜妙看了阮沁陽眼角的金箔,越發越確定這一世的阮沁陽不是上一世的阮沁陽。

    這般的巧思打扮,若是上一世的阮沁陽那麼聰明,也不可能一直無名。

    “四皇子也來了。”

    章靜妙朝阮沁陽眨了眨眼,就像是閨中密友打趣般道。

    這話讓阮晉崤註意到了章靜妙,眼神厲然,章靜妙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阮大人?”章靜妙無辜地擡頭與阮晉崤對視,就像是問他那麼看她作甚。

    楚媏在一旁看著牙癢,雖不知道章靜妙抱著是什麼念頭,但看著她就覺得煩。

    “沁陽可能喝酒?”就像是察覺不到楚媏對自己的不歡迎,章靜妙自顧自地與阮沁陽親近,“長公主收集了不少花酒果酒的方子,制了不少佳釀,打算今日拿出來教我們品嘗。”

    這個阮沁陽倒是不知道,與楚媏對視了眼。

    楚媏顯然之前也不知道消息:“長公主設宴總愛給驚喜,我之前就想著之前才辦過賞花宴,這次應該不會再辦,沒想到竟是品釀。”

    聽說長公主奢靡享樂,阮沁陽聽著有幾分躍躍欲試,有些好奇她費心釀出來的酒是什麼味道。

    假山流水被稍稍改造,假山被砌出一個個平臺,擺了裝酒的竹筒,輕盈的流水自上而下,匯入荷花池,而池子裏也置了臺子,擺著紅塞瓷瓶,裏面封的大約也是酒。

    紗帳漂浮。阮沁陽瞅了幾眼,大城市還是有大城市的氣派,在鎮江弄曲水流觴,但最多是用竹子架出一條小溪,哪會像是長公主這般,直接挖了荷花池,弄成水道,在兩旁擺了蒲團,又是酒香又是荷花香。

    這朝代對男女大防講求的沒那麼厲害,但也不可能大群的陌生男女一同用膳飲酒,分作男女席。

    阮晉崤來之前沒想著會跟妹妹分開,見著妹妹要走,特別道:“一會若是有事,就叫丫頭來喚我。”

    好像阮沁陽要去什麼龍潭虎穴。

    阮沁陽乖巧點頭。

    楚瑾在一旁看著,想叫阮沁陽若是有需要也能叫他,終歸是不合適,就把楚媏拉到了一旁,叫她好生照顧阮沁陽。

    楚媏:“……”她還以為她二哥是受阮晉崤感染,把她拉過來也叫她好好照顧自己,有事就差丫頭去找他。

    沒想到卻不是為她。

    察覺楚媏的眼神奇怪,楚瑾吶吶:“你比她大些,費些力照顧她……”

    不等他說完,楚媏擺了擺手:“經過了上次的事,我自然不會在馬馬虎虎,只是二哥你怎麼那麼操心沁陽,你不會是對她有意?”

    楚瑾心想你現在才瞧出來啊,臨鶴都問了他幾次。

    不過轉念一下,自家妹妹那麼遲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嫁出去。

    楚瑾入了席都還愁著眉,臨鶴見著:“怎麼?棲霞又犯傻了?”

    “她什麼時候聰明過。”楚瑾嘆氣把剛剛的事說了一遍,臨鶴聽完:“她自己能照顧好自己就不錯了。”

    說完,臨鶴覺得這般當著別人哥哥的面,太刻薄別人妹妹不好,話題一轉道:“你家不是打算把棲霞許給阮晉崤,怎麼還擔心她的婚事。”

    “阮晉崤?”

    楚瑾掃了眼坐在角落也叫人無法忽視的阮晉崤。

    他不是沒見過上過戰場,統帥過將領的大將軍,但卻沒人氣勢像是阮晉崤這般,鶴立雞群,生而出眾。

    “之前我爹動過這心思,不過我娘不同意,覺得阮晉崤太過銳利,不好相與,而我爹見過阮晉崤幾面,依然欣賞阮晉崤,但贊同了我娘的看法。”

    他那傻妹妹哪裏制得住阮晉崤。

    “阮家呢?”臨鶴皺眉。

    “本來就沒明確說過,我看阮晉崤是無意。”

    所以說楚家阮家早無意,而是楚媏剃頭挑子一頭熱。

    臨鶴眉心成了川:“既然這般,你為什麼放任棲霞接近阮晉崤。”

    “媏兒接近阮晉崤?”楚瑾茫然,“你瞧錯了,媏兒不過是跟阮世妹的關系好。”

    臨鶴輕“呵”一聲,楚瑾還說楚媏遲鈍,他們兄妹倆分明一個樣子。

    “那傻丫頭。”臨鶴低聲喃喃自語,他本就覺得阮晉崤與她不合適,知道楚家與阮家有意聯姻才沒潑她冷水,沒想到她純粹是送上門叫別人羞辱。

    “你不必擔憂她,我好歹與她一起長大,見不得她吃虧,雖有些麻煩,我去幫她尋個如意夫君。”

    聽到臨鶴的話,楚瑾雖覺得奇怪,但還是笑著點頭:“那就托你了。”

    楚瑾態度玩笑,臨鶴卻鄭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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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這次宴會不止來了四皇子, 還來了兩位公主。

    不過眾所周知前些年後宮一直由皇後一家獨大,兩位公主不是皇後所出,想來在宮中過得一般,阮沁陽瞧著她們的氣勢還沒有趙思葭足,就像是背景板。

    而長公主如她所料,是個美麗大氣懂得享受的女人。

    裙拖華服加身,額上金箔邊花鈿,頭上步搖雲鬢。

    按理說長公主已經不年輕了, 但眼角不見歲月留下的紋路, 而且她的美也會叫人忽略她年紀這個問題。

    趙家真是出俊男美女, 這基因好的不得了。

    阮沁陽掃向跟在長公主身邊那對粉雕玉琢的雙生子,跟硯哥兒的肉呼呼不同,這對小公子, 雖然年紀還小但身材勻稱, 大眼濃眉已經看得出幾分長大後的俊俏。

    嫉妒啊……

    硯哥兒剛出生那陣子, 又紅又皺, 小的就像是那些沒毛的幼崽, 雖然奶娘說過幾天就看著好看了, 但過幾天她看著還是覺得醜, 還做了一個噩夢,夢到硯哥兒到了幾歲都是醜醜的,她又覺得嫌棄又覺得是親弟弟,要抱著親。

    自己的弟弟她愛當然是愛,但幸好硯哥兒養胖了就可愛好看了, 要是他一直又紅又瘦,像只沒毛的猴子,她覺得她對他的那份愛可能都沒那麼真誠。

    由此可見容貌是件多重要的事,為此她才想給自己孩子找個英俊爹。

    曲水流觴自然少不得樂器在旁,鳳首箜篌擡出來,阮沁陽不得不驚訝長公主的大手筆,箜篌這樣樂器是外來樂器,因為造型美雅從前幾朝就成了皇家專有的樂器,因為前朝帝王不喜歡,到了今朝會演奏箜篌的樂人已經少了。

    不過不得不說箜篌這樂器華麗,鳳首雕的活靈活現,還添了孔雀華羽,就是不聞其音,光是看著樂人垂眸手指搭在弦上就覺得漂亮。

    “你們三人有會這個的嗎?”

    阮沁陽側臉朝詩薇問道。

    詩薇搖頭:“詩薇會努力為縣主找尋精通的樂人。”

    雖然不會,但是會努力找會的,這份精神很叫人喜歡,阮沁陽滿意地點頭。

    “我見你就像是看到什麼好的、有趣的東西都要插一腳。”楚媏在旁輕聲打趣。

    “要不然呢?”阮沁陽眨眼,“若是見著好的、有趣的東西也不能插一腳,我從哪兒獲取快樂。”

    楚媏想想也是,但旁的衛六姑娘卻輕嘖了聲:“貪圖享樂。”

    “衛六姑娘若是才超凡脫俗,為何在身上熏上百兩銀子都不一定換來一兩熏香,頭上還帶這般多的點翠發飾。”阮沁陽瞥了衛六一眼。

    聽阮沁陽聞出她身上的熏香,衛六心中暗喜,不枉她求她母親均給她一點熏衣裳,不過轉念一想,阮沁陽既然能那麼輕易的分辨出來熏香,自然是之前用過。

    而且她根本無法辨別阮沁陽身上熏香是什麼,那麼一想又覺得氣悶,不說話往旁邊移。

    楚媏真看不慣衛六那股子小家子氣的模樣,偏偏她與章靜妙關系不錯,有些公子覺得她能與第一才女關系不錯,一定也特別的姑娘,連著她也一起追捧。

    把她捧得不知天高地厚。

    樂聲響起,玉瓷的酒杯墊了草墊子,在流水上緩緩漂浮。

    長公主:“靜妙吟首詞句開場?”

    章靜妙站了起來,平日裏參加聚會,主人家沒少叫她吟誦,或者直接曲古箏奏一曲,她都落落大方的接了,不過今日……

    章靜妙看向阮沁陽:“不若讓沁陽來?”

    席上姑娘的視線都集中到了阮沁陽身上,有好奇的,有嫉妒的……眼色紛紛,阮沁陽坦然自若,不看章靜妙而是看向了長公主,要瞧她的意思。

    楚媏想著是阮沁陽只是愛美愛俏,遇到這事一定避之不及,沒想到她完全沒推辭。

    她曉得阮沁陽不是亂出頭的,一定是有把握,不由得期待她驚艷四座。

    “靜妙姐姐怎麼讓安平縣主來,吟誦可不是誰都可以的,得要氣息綿長,我聽過許多吟誦,只有靜妙姐姐能叫我感覺得到詩中情緒。”

    “我哪有這般好。”章靜妙抱歉地朝阮沁陽笑了笑,笑容中有幾分尷尬,就像是想給她出彩的機會,但卻弄巧成拙。

    “裝模作樣。”楚媏小聲,怕阮沁陽被章靜妙的套路給騙了。

    長公主懶洋洋地把阮沁陽瞧了又瞧,從她那雙靈動的眸子,她就能察覺章靜妙把主意打在她頭上是打錯了。

    這位“紅顏禍水”的安平縣主,可不像是個沒腦子好相與的人。

    “這位姑娘見識也太少了。”

    長公主還沒開口,她身邊的雙生子,其中一個不解地看著說章靜妙吟誦獨一無二的姑娘。

    另外一個接著,“的確,就如我們先生所說,吟誦叫人感覺到詩中最基本的情緒不是理所應當?”

    兩位小公子的聲音稚嫩,一番話讓那位說話的姑娘面紅耳赤。

    阮沁陽朝他們笑了笑,感覺自己又給硯哥兒找到了小夥伴。

    長公主掃了眼兩個小兒子,小小年紀竟然都懂得當護花使者了。

    “既然靜妙推辭,安平覺得如何?”

    阮沁陽點頭站起:“且作個開場。”

    “建文二十四年,歲在庚辰,初夏盛景……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

    阮沁陽詠的是《蘭亭序》,除了前面改了些,後面直接照背。

    在場的本以為阮沁陽要自作詩自讀,畢竟章靜妙人生中的一次風頭,便是在席上吟誦了自己的詩句,被眾人驚嘆誇耀。

    不過她本就沒說要跟章靜妙比,只是點到了她,她才出來,似乎這般詠名句,也沒什麼問題。

    再者見她慵懶跪坐在箜篌旁的樣子,神態自成風流,讓人覺得就算有人說她不如章靜妙,她也渾然不在意,反正她隨意立在哪裏就能閃閃發光。

    小時候為了培養氣質與訓練氣息,阮沁陽是把吟誦當做正經課每天再上,在她心中只要會就算破音站出來也不算是出醜。

    現實她沒破音,那自然就更好了。

    阮沁陽一開腔,綾羅紗帳後頭的公子哥們就聽出了不是章靜妙的聲音。

    “這哪位姑娘?”

    “噓。”

    這人剛問,趙曜就皺著眉手比在了唇上,他怎麼可能聽不出是誰的聲音。

    楚瑾打起了精神,全神貫註。

    出乎意料,趙曜制止得到了所有人的贊同,他們本來離姑娘那邊就遠,加上還有流水的聲音,若是有人啰嗦,哪裏還聽得到吟誦的聲音。

    箜篌如同雨珠落池,清脆幽揚,阮沁陽的聲音空靈,帶了幾分南方姑娘特有糍糯,最讓人覺得吸引的是聲音中若有似無的慵意,叫人禁不住幻想,美人慵妝媚態,飲著酒吟誦。

    一首下去,公子哥這邊不知道口幹舌燥,灌下了多少酒。

    阮晉崤聽著妹妹的聲音,低著的眼眶染上猩紅,也不曉得是喝醉了酒,還是其他情緒。

    “好!低吟淺唱,如食哀梨,謝安平教我又重領略了次《蘭亭序》,這次叫我又有新感悟……”

    趙曜擡高音調,不吝嗇誇獎之詞,頓下來卻是因為阮晉崤面前的酒杯傾倒。

    趙曜看向他,不曉得他是不小心,還是故意打斷。

    章靜妙聽著趙曜的誇獎,心中有些復雜,她對趙曜雖沒多少情,但畢竟曾為夫妻,而曾經趙曜都沒那麼誇過她。

    她是故意推阮沁陽出來,她本就猜她不會差到那裏,正好可以讓趙曜註意她,但他真註意了,她心裏越又控制不住升起一絲妒忌。

    這阮沁陽到底是哪裏來的。

    是借屍還魂的女鬼,還是什麼女妖精。

    她知阮沁陽要是不嫁四皇子,定會壞她的事。

    男賓那邊窸窸窣窣,想來還在討論阮沁陽的吟誦。

    楚媏伸長耳朵,什麼都沒聽到,而且察覺那邊只剩了水聲,不由得覺得可惜。

    婢女懂主子眼色,特別去男賓那兒看了眼,回來小聲道:“似乎是阮大人撒了酒,隨後二爺也撒了。”

    “你哥哥護著你,不想叫那些世家公子拿你當話題。”楚媏一下就想明白緣由,湊在阮沁陽旁道。

    阮沁陽點頭:“也謝謝楚二哥。”

    楚媏明白了自家二哥的想法,心中不由得想,謝他幹什麼,他指不定在圖謀不軌什麼。

    吟誦完了,樂人繼續彈奏,姑娘們自然開始了品嘗佳釀。

    長公主可不想一群醉鬼在她辦的宴會上發酒瘋,所以這些酒大多都是花酒果酒,稱為糖水也不為過,若是有酒量的可再問侍女要蒸餾過,有度數的酒。

    阮沁陽在現代的時候是能喝酒的,在侯府的時候她嘗過古代的酒,那時候她得到一個結論,古代的酒是叫人受苦的東西,那次她喝的酒,有種往嘴裏灌沙子的感覺。

    她完全不明白怎麼會有人喜歡喝這玩意。

    但嘗了長公主備的酒,阮沁陽就發現是她以前平常的方式不對,還是有好喝的酒。

    她拿的這杯叫做秋露白,甜味連綿,隱帶了絲酸,用泉水冰鎮過,又帶了絲涼悠悠的回甘,喝著很是爽口。

    只不過酒味基本淡的就跟沒有一樣。

    這邊姑娘吟誦開局,那邊男賓開始作對添趣,詠山水詠佳釀,楚媏興致勃勃地聽詩,阮沁陽饒有興趣的品酒。

    她直接把伺候的侍女留在身旁,每喝一種都問名字與典故,把面上的酒都嘗了遍,阮沁陽忍不住叫侍女,去幫她拿酒。

    長公主一直分了些視線在阮沁陽身上,聽侍女說她不止於淺嘗濁酒,要嘗真正的酒水,挑唇笑了笑,趙曜想著怎麼才能有可乘之機,被她警告了過去,沒想到阮沁陽自個來制造機會。

    不過想了想阮沁陽的性子,猜著她不會做蠢事,長公主只管打算看戲。

    等到真正蒸餾過的秋露白端上來,阮沁陽端杯輕抿口,眼神發亮。

    這跟她剛剛喝的秋露白天差地別,剛剛是重甜,這個是重那股綿綿的回甘,又涼且暖,恍若秋日陽光照耀。

    而酒的那股烈感恰當好處,阮沁陽喝著覺得無比得勁,到了古代除了喝茶就是喝白水,雖然這裏有純天然幹凈的露水當早茶,但是太淡了!

    在燉湯裏面放辣又奇怪,現在能喝到味重的“水”,對她的感覺恍如隔世。

    顧忌是在外面,阮沁陽沒多喝,只是小口品嘗。

    而男賓那邊大概是幾杯清酒下肚,膽子越放越大,有位公子作完詩,請求章靜妙指教,並且送了紙筆過來。

    楚媏聽著十分好奇趙曜是個什麼神色,回頭想與阮沁陽說悄悄話,楚媏:“……”

    “沁陽?”

    楚媏楞了,她身邊的阮沁陽臉色緋紅,星眼朦朧,她不過一時沒註意她,她怎麼就成這樣了。

    掃過桌前的酒杯:“你這是喝了多少?”

    阮沁陽也沒覺得頭暈,也沒覺得意識昏沈,不過看到楚媏驚訝的神色,阮沁陽捧了捧臉:“沒喝多少,我喝酒上臉,是不是嚇到你了。”

    楚媏呆呆點頭,阮沁陽這番話像是沒醉,但只是阮沁陽自己這般感覺,她渾然察覺不到自己動作遲緩,說話的語氣也慢了半拍。

    長公主問侍女阮沁陽喝得是什麼,得知是秋露白,朝楚媏道:“秋露白喝下去無事,但後勁大,也不曉得安平緩不緩的過去,別院備的有暫歇的地方,要不然暫送她過去醒醒酒?”

    阮沁陽撐著腦袋看著池子裏飄蕩小荷葉,察覺楚媏在看她,咧唇朝她笑了笑。

    隨著微笑,她的頭也歪了歪,青絲落在紅木桌上,步搖叮咚作響。

    楚媏:“……”

    詩薇還記得阮晉崤的交代,叫侍女暫且別扶阮沁陽去休息,而是差人去通知阮晉崤。

    “沁陽醉了?我扶她去休息?”

    章靜妙說完,阮沁陽立即就搖了搖頭,頓了一會嘴巴才跟上動作,道:“不必麻煩章姑娘。”

    “不算麻煩。”

    阮沁陽繼續搖頭,這回不等她說話,詩薇返回說阮晉崤已經在外頭等了。

    楚媏本想跟著去,但見章靜妙想要硬跟,直言道:“有侍女又有阮大人,我們就別去添亂了,喝醉了少不得失態,那模樣叫至親見到就夠了。”

    阮沁陽兩次搖頭,章靜妙本來就不打算去,此時聽到楚媏暗示,只是淺笑,像是嘲諷她小題大做。

    “大哥。”

    阮沁陽真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覺得她醉了,她分明覺得自己意識超清醒,不過想想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息一會也好,才跟著出來。

    “沁陽……”

    觸到她濕漉漉的眼睛,阮晉崤笑容無奈:“在家中喝醉無礙,怎麼在外面也那麼肆無忌憚。”

    若不是不合適,他現在就想駕馬車打道回府。

    “我沒醉,倒是大哥喝了不少。”

    兄妹倆並步走,阮沁陽突然扭頭嗅了嗅阮晉崤,“剛剛也沒聽到哥哥作詩?難不成在喝悶酒?”

    阮晉崤揮退了詩薇,親自扶著阮沁陽。

    “我什麼時候能吟詩作對了?”

    阮沁陽步伐慢悠悠,阮晉崤就慢悠悠的陪著她小碎步。

    “小時候就能。”阮沁陽努力調動記憶回憶曾經,這會兒是真的覺著頭有點暈了,“你以前寫過詩句,還是詠花草的。”

    這阮晉崤倒是記不住了,但卻高興沁陽記得。

    “沁陽還記得那詩的內容嗎?”

    “自然不記得,你既不是詩聖詩仙,名聲斐然,也不寫得璧坐璣馳教人記憶深刻,我沒事去背你作得詩做什麼。”

    阮沁陽說話翹起的嘴唇忘了收回,嘟著嘴看阮晉崤,就像是他在無理取鬧。

    旁邊的丫頭們幾經克制才沒有笑出聲,不過憋得也很艱難。

    阮晉崤摸了摸鼻子,眉眼都帶了淡淡的笑意,註視阮沁陽:“是大哥自視甚高,叫沁陽笑話了。”

    “嗯哼……”

    阮沁陽突然停下跺了跺腳:“怎麼那麼遠,還要多久才到休息地方?”

    說完回頭看了一眼,像是要衡量倒回去快,還是去休息的屋子快。

    “還有幾十步就到了,要不然為縣主叫頂轎子過來。”

    阮沁陽眼睛睜著,但是腳卻受不住身體的控制,一軟跌到了阮晉崤的懷裏。

    “不必了,為我指路,我抱我妹妹過去。”

    阮晉崤把阮沁陽抱在胸前:“沁陽,頭暈就閉眼。”

    阮沁陽乖巧的把眼睛閉上,睫毛柔順的搭在眼下。

    阮晉崤戀戀不舍地多看了幾眼,才邁動步子。

    的確休息的地方挺近,阮晉崤感覺沒走幾步就到了,吩咐丫頭去廚房要醒酒湯,阮晉崤守在床邊沒走。

    看樣子是不打算再回席上,詩薇覺得這般也好,要不然阮沁陽醉醺醺的躺著,就她們幾個丫頭守著,就怕出什麼事情。

    趙曜對縣主太熱情了點。

    侍女送來熱水,阮晉崤見詩薇她們拿了帕子要給阮沁陽擦拭,攏了攏眉:“不必了,你們去外面守著,沁陽這裏我來照顧。”

    “這……”

    阮晉崤表情理所當然,詩薇她們都要懷疑是不是她們自己思想齷齪。

    不過見海棠率先轉身出去,阮沁陽的貼身丫頭都那麼放心,大約是沒事的,詩薇才跟著轉身。

    屋裏只剩了阮沁陽與阮晉崤。

    阮晉崤沒用這兒備的帕子,而是從懷裏拿了帕子,沾了水擦拭阮沁陽的臉。

    雖然是溫水,擦在臉上也不怎麼舒服,阮沁陽睜開眼:“被子呢?”

    聲音懶洋洋,裹著雲霧,比剛剛吟誦的語調還動人。

    阮晉崤給了阮沁陽被子,阮沁陽抱住把臉埋在了裏面。

    阮晉崤怔了下,輕輕笑出了聲:“沁陽。”

    沁陽沒搭理他。

    “傻姑娘。”

    還是沒理。

    阮晉崤放了帕子坐在床邊,看著阮沁陽的半張側臉,看到她捂著臉呼吸不暢臉從被子裏翻出來,才動了已經酸了的眼珠。

    “沁陽……”

    阮晉崤低下了頭,輕聲道:“若是這世上只剩下你我為伴該多好,我只看得到你,你也只能看到我。”

    嘴唇逐漸壓低,“相濡以沫,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唇瓣相碰,軟嫩的觸感讓阮晉崤身心都在戰栗。

    沁陽的唇帶著她的味道,淡淡的甜,柔軟的香。

    阮晉崤小心的吸了口,舌尖忍不住闖了進去,想要攝取更多。

    兩人身上的酒味混合傳遞,阮晉崤吃到了阮沁陽嘴裏的秋露白,阮沁陽嘴裏留下了阮晉崤飲的猴兒釀。

    這攝魂的滋味,叫人入迷著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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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睡覺的時候被堵住嘴巴,不是什麼舒服的事情, 再者阮沁陽本來就是淺睡, 睜著眼醒來看著床邊的詩薇。

    阮沁陽眨了眨眼:“我剛剛臉埋進被子裏,你幫我翻身了?”

    “縣主睡相很好。”

    詩薇進來就見到, 阮沁陽躺在被子裏睡得安穩,臉蛋與嘴紅潤光澤,就像是微微含苞的睡美人。

    阮沁陽錘了錘發暈的腦袋:“那大約是我做了噩夢, 醒來忘了夢了什麼。”

    她覺得她是被喘不過氣憋醒的, 整個人像是被扔到岸上的魚, 難不成她還有睡眠呼吸中斷的毛病。

    聽到阮沁陽描述, 海棠驚的要立刻找大夫,詩薇卻若有所思,阮晉崤在屋裏待了一會, 又走得匆匆, 她隱約覺得阮晉崤的臉色有些不對。

    好像是,臉頰泛紅?……之前從宴會出來, 他喝了酒一路上都沒上臉, 只是在屋裏待了那麼一會, 應該……

    詩薇想著甩了甩頭,不再去想,上次誤會一次就夠了,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我大哥呢?”

    秋白露感覺像是助眠酒,她回想一切都都清晰的很,連身邊丫頭說得話她都還有印象, 但就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

    “大爺在外面站著呢,像是在賞景。”海棠答道,“也給大爺安排了休息的屋子,但是大爺估計不放心姑娘,所以就在周圍。”

    阮沁陽換了套衣裳,稍微整理了下妝容,出門就見著阮晉崤在亭裏坐著。

    “去看看現在席上在做什麼。”

    吩咐了婢女,阮沁陽在阮晉崤的對面坐下,捂唇打了個哈欠。

    阮晉崤目光無法從她的唇上拔除,阮沁陽回神不解地看他,他才艱難飄了視線:“怎麼不多休息一陣子?”

    “又不是自個家,小歇片刻就夠了,再者我這臉上的妝,頭上的髻哪經得住長睡。”

    之前是阮沁陽反應慢自己未覺,現在就換成了阮晉崤,阮沁陽的話像是過了片刻才傳遞到他的耳裏,他緩緩點頭,啟唇道:“我們回家?”

    “先看看。”

    察覺到阮晉崤心不在焉,阮沁陽以為他是不喜歡這種環境,等到詩薇回來說長公主乏了暫歇,姑娘們在玩投壺,就打算打道回府。

    “勞煩嬤嬤通報一聲,我家縣主想親自去跟長公主殿下辭行。”

    阮沁陽本想著長公主既然休息了,不一定想見她。她害趙思葭去清修,來她的宴會也喝醉了早退,想想要是氣性小的,估計覺得她這是故意不給面子。

    長公主只請她沒請阮晉崤,阮沁陽叫阮晉崤去席上跟楚家兄妹說聲,不用陪她過去。

    有警惕心是好,但阮晉崤這般寸步不離,就顯得皇家人都像是豺狼虎豹。

    去了長公主那兒,雙生子只有一個在,長公主察覺阮沁陽看向孩子,就道:“軒兒困了,就是為了哄他入睡,我才提早離席休息,不過都是年輕人,我在他們也放不開,還不如趁早離了,叫你們自在。”

    本以為說完,阮沁陽會說幾句討喜賣乖的話,但見她只是淺笑低眸,完全就是恭敬對待長輩的模樣,長公主說不上喜歡她的態度,但越發覺得她有意思。

    “思葭性子乖張,早就該碰碰壁,岐王府不代表皇家,他們與阮家的事,跟宗親其他人無關。”長公主淡淡道,“我不會因此為難你,你可常來公主府做客。”

    阮沁陽點頭稱是,下次設宴她一定不喝醉,不做半路離席這般無禮的事。

    長公主擺手,身邊的宮人拿了盒子給了阮沁陽:“席上看你喜歡秋白露,想來你回家也要費工夫搜集方子,幹脆送了你,省了你的功夫。”

    盒子裏頭是秋白露的酒方,另配了一張甜花酒釀的方子,阮沁陽見著,眼眸彎彎,謝了又謝。

    長公主擺了擺手,打發她走了。

    阮沁陽本還想長公主大方,但出門沒走幾步就遇到了趙曜。

    這就明白酒方子是長公主提前給她的補償。

    “四皇子安。”阮沁陽福身。

    阮沁陽換了身淡青色的衣裳,人看著雖然素凈了點,但容貌依然妍麗。

    趙曜心癢。

    阮沁陽雖然並未在宴會留多久,不過就是沒留多久,才叫人遐想無限,他敢確定,吟誦過後席上大半的男賓心裏都在想著她,可是能與她“巧遇”的只有他。

    “阮姑娘不必多禮,本殿只是隨便走走,沒想到就碰著了你,上幾次好像也是這般。”

    意思就是他跟她有緣分。

    但阮沁陽看了九曲回廊,思考了下這個地理位置,巧遇的可能性太小,趙曜明顯就是知道她來找長公主刻意等著。

    就是不知曉他對她的心思,她對他都會避著,更何況如今是知道了。

    “四殿下是來找長公主?”

    趙曜擺手,他剛剛便道他是隨便走走,阮沁陽這般就像是對他避之不及,急於脫身。

    “安平與章五姑娘是好友?”趙曜瞇了瞇眼,覺著章靜妙與阮沁陽說了什麼,才叫她對他不親近。

    若是叫章靜妙知道趙曜的想法,定要大喊一聲冤枉,她撮合他們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從中搗鬼。

    阮沁陽並未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道:“四殿下,我哥哥還在等我。”

    “安平是把思葭的錯處怪在了本殿身上?連幾句話都不願跟本殿說?”

    趙曜一臉受傷,難以接受阮沁陽的排斥。

    就是遲鈍如海棠也覺得趙曜太過了,他這話這神情,跟當眾示愛沒有兩樣。

    “四殿下安心,安平明辨是非,再者我哥哥的確是在等我過去。”阮沁陽連客氣疏離的笑都沒了,退後半步站的離趙曜更遠了點。

    她不知道章靜妙怎麼就不是四皇妃了,但對這個四皇妃的位置,她半點興趣都沒有。

    阮沁陽的表現教趙曜生了幾分氣惱,他是人中龍鳳,以後大明的主人,這些女人卻一個二個對他避之不及,他難不成身上長瘡,散發惡臭不成。

    “恰好相遇,本殿只不過是想與你說幾句話,你要是這般排斥,走就是了。”

    阮沁陽欠身:“安平先行告退。”

    見人真那麼走了,趙曜張唇楞了片刻,看著阮沁陽的背影,真想把她逮回來教訓一頓。

    劉安看主子怒不可遏,安撫地道:“安平縣主說不定是以退為進。”

    “本殿是傻子不成,以退為進還是避之不及都看不出來?!”

    錘墻太疼,正好劉安送上門來,趙曜扇了他一掌,見順勢在地上滾了幾圈,那副窩囊的樣子沒叫他消氣,反而讓他氣的連踹了他幾腳。

    旁人也不敢攔,只等趙曜停住,又是為他擦手又是拍鞋灰。

    “阮沁陽,章靜妙……好得很,本殿願意嬌養她們,教她們無憂無慮在本殿的庇佑下渡日,大好的日子她們不要,躲著本殿,躲著本殿!”

    趙曜怒極反笑,“本殿堂堂皇子怎有可能有得不到的東西,她們兩個一個都別想躲。”

    這邊趙曜求之不得,氣惱不休,而他兄弟那邊則是陷入了難以說清的情緒。

    阮晉崤不後悔親吻沁陽,他只是在想開了這個頭,就如同洪水泄閘,他的情緒更壓抑不住,他不在意世俗人的眼光,但是沁陽卻不一樣。

    心裏想的付出了行動,他就想要更多,可他卻不願逼沁陽。

    回去的路上,阮晉崤沒再坐馬車,而是換成了騎馬。

    不過沒騎多久,就被阮沁陽硬叫了下來。

    “臨公子墜馬的事情哥哥難不成忘了,你喝了酒,一個晃神從馬上摔下來怎麼辦?”

    喝酒騎馬在阮沁陽看來就跟酒駕差不多,人不註意摔了,控制不了馬匹,又傷自己又傷旁人。

    阮沁陽的話對阮晉崤來說比聖旨還管用,當即就下了馬進了馬車,已經馬車阮晉崤就覺得整個人被沁陽的氣味包裹。

    僵硬……

    阮晉崤從未想到自己會有一天,因為跟妹妹共處一室而身體僵硬。

    沁陽的唇好甜……

    阮晉崤尋了本書放在腿上,但卻不想看,只想看他的沁陽。

    心中有著無法宣之於口的隱秘欣喜,覺得自己似乎擁有的更多,但這欣喜與滿足裏又帶了絲無法忽略的恐慌。

    若是沁陽不要他,他該如何。

    他可以對所有人下狠心,卻不想瞧見沁陽不高興。

    大約是感覺到了兒子活得水深火熱,明帝拖拉的性子,不想什麼近鄉情怯,也不想什麼再考察阮晉崤,在聽到詩薇的匯報,終於把阮晉崤傳進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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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 07:03:01 |只看該作者
第49章

    明帝對阮晉崤的感情很復雜。

    除去他是被他隱瞞身份養在了阮家, 更多的是因為他的生母。

    就是那麼多年後想起, 清雅在他心中依然鮮活, 恍若昨日兩人還在花山賞蝶互訴情意,這些年他見過無數國色天香的女人,可任誰也比不上清雅那份動人。

    明帝沒遇到清雅之前, 身邊也有討得他歡心的人,在他看來男女之情也就那麼一回事,不知怎麼會有為情失國的昏君, 但是遇到清雅之後,他才發現他把男女情感想的太過淺薄。

    原來遇到了那麼一個人, 會忘了自己是君王, 忘了理智, 眼裏心裏只有她。

    他與清雅有過一段快樂的日子,他沒有足夠的能力,保不住她。

    對他來說把阮晉崤送走不是他的軟弱的證明, 清雅的死才是, 是他親手殺了她。

    那時他打算把懷孕的清雅送走, 但田家卻不願意放她一條生路,不願讓她生下孩子, 陰謀折磨一個接著一個, 防不勝防。

    清雅是他見過最要強的女人,命已經去了半條,他都放棄打算不要孩子只要保住她的命,她卻硬拼著把孩子生下。

    雖拼命生下阮晉崤, 但清雅卻未看過一眼,而是跟他開始算賬。

    田家設計她被玷汙,當初他把她救回,他只恨田家,她一句話未說,他以為他們有了默契一起遺忘那段,但沒想到生下孩子後她卻遞了他匕首。

    她說她從未對不起他,錯的是他是田家,她恨田家也恨他,她要他親手殺了她,死後她要化成厲鬼,遊蕩世間看著他們一個個下地獄。

    他不動手,她也已經瀕臨燈枯,沒有多久好活。

    而那時他大約也被逼得有些癲狂,想要留下些什麼,就像是他怕有朝一日自己變了,怕清雅對於他的生命而言,烙下的痕跡越來越淡,在清雅的言語下,他動了手……

    嬰兒哭聲慘烈,他的清雅笑靨如花,恍若他們初見之時。

    思及往事,明帝眼眶通紅,精神萎靡,坐在龍椅遲遲回不了神,阮晉崤進殿見到這般的明帝,攏了攏眉。

    殿內並無太監侍女,阮晉崤掃了幾眼最容易藏人的位置,恐怕暗衛也沒有。

    阮晉崤不喜歡皇上對他的放心,反倒覺得麻煩,要是這會兒恰巧了出了什麼問題,除了麻煩不會有別的事。

    至於明帝叫他入宮是為什麼,他心裏大概有數,班師回朝,本該把兵權全交,但明帝只收走了一部分,另外一部分遲遲未收,不管他如何打算,今天都該是說個清楚。

    “陛下可是身體不適?”

    阮晉崤站了半晌,見明帝要天長地久的呆楞下去,啟唇問道。

    話聲響起,在空蕩的宮殿回出了淡淡音波,宛如一顆石粒砸在了水面,明帝擡眸仔仔細細看著眼前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

    早朝日日相見,他卻沒如今天這般看得仔細,分辨他那裏像他,哪裏像清雅。

    鼻子像他,唇像清雅,眼睛就像是他跟清雅的混合。

    “朕叫你來,是想告訴你,你是朕的兒子。”

    明帝擲地有聲,乍聽這般驚言,阮晉崤反應不大,眉心微皺,直視明帝。

    ……

    “姑娘,你說是不是男人就只會這招!”

    海棠氣呼呼跺腳,不過在蘭亭宴短暫露了一面,她家又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這才多久一會兒,大街小巷就在說四皇子幾次相護她家小姐,在宴會上有人為難她家小姐,更是挺身而出。

    活活就把她們家姑娘跟四皇子編成了話本,什麼一見鐘情,兩情相悅。

    “以前在鎮江那些表公子也想這般逼姑娘與他們結親,那些人想辦法就能打發,但是四皇子!”

    海棠氣的頭發都要豎起,“沒想到皇子也會那麼下作。”

    青葵踩了海棠一腳:“胡咧咧個什麼,你怎麼就認定是四皇子。”

    就是認定了這話怎麼能就那麼講出來。

    “不是他還是誰。”接話的是沁陽,抿了口茶,“別理就是了,我不願意難不成還有人會強壓我頭不成。”

    “但……”詩薇欲言又止,阮沁陽想也知道她擔心什麼,四皇子這事做得惡心,相當於狗子撒尿劃地盤,她惹了一身臊,旁人聞了味道,自然就繞開了。

    “那就晚些日子挑選夫婿。”

    阮沁陽回想了下書中四皇子何時垮臺來著,那書雖然感情線跟現實都搭不上,但是劇情線倒都合得上,拿來作參考出不了錯。

    “大哥被陛下傳進宮了?”阮沁陽突然這事,朝詩薇問道。

    “回縣主,已經去了半個時辰了。”

    阮沁陽點頭,明帝無緣無故叫人入宮,要是沒什麼意外,阮晉崤大概應該就是這次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想到這個,阮沁陽回想了最近的表現,她應該沒流露出早就知道這件事的感覺?

    “去幫我查查章家,不只是章靜妙的行為舉動,整個章家嫡系在朝堂的動向,接觸了什麼人我也要曉得,我覺得她的親近莫名其妙,我就算再美也不可能教京城第一才女一見傾心。”

    阮沁陽頓了頓,看向青葵:“直接找弓藏借人,憑借你們幾個小姑娘,做不成事。”

    青葵應是去辦。

    “章姑娘會不會是想討好侯府?”海棠猜測道。

    “章姑娘不需要討好侯府。”阮沁陽回想宴會上,朝顏公主對章靜妙軟聲軟語,公主她都沒放在眼裏,何況侯府。

    章靜妙想做什麼,她之前是覺得怎麼都不可能跟她扯上關系,所以懶得去管,現在只用等把細枝末節匯聚到了一起,再來大膽推斷就行。

    ……

    “陛下的意思是說,臣是陛下送到鎮江侯府寄養的皇子。”

    阮晉崤聲音平淡,明帝知道自家這個兒子處變不驚,但他設想他們倆父子相認的情形,怎麼想也沒想到阮晉崤在這事上會那麼冷靜。

    不驚訝,不驚慌,沒表現出難以置信,也沒驚喜自己成了皇子。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

    對現狀不滿厭惡才會產生剝落現有身份逃離的想法,他從未想過他與沁陽會無血緣,又怎麼會去猜自己不是阮家的孩子。

    阮晉崤扯了扯唇:“回陛下,無。”

    “崤兒你與朕說話,不必這般疏離。”

    明帝本以為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勸動阮晉崤,卻沒想到剛說完,便聽到了一聲“父皇。”

    阮晉崤眸色沈黑,難以辨別他心中的情緒,不過明帝得償所願,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他聽過阮晉崤叫阮侯爺“父親”,他的音調低冷生疏,比起在喚親近的人,更像是叫一個稱謂,這個叫“父親”的語氣,把稱呼換成“侯爺”,“尚書”也完全沒差。

    他那時候還覺得畢竟不是親生的,阮侯爺就算養了他的兒子,但他兒子也不會跟假爹親近。

    然後沒想到這事這會兒就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阮晉崤用叫阮侯爺“父親”的語氣,原封不動的叫他“父皇”。

    明帝心中幾分苦澀,忍不住想若是兒子養身邊,定不會這般疏離,但細想又覺得自己想的容易,無論他有沒有本事護住兒子,兒子生活在你爭我鬥的皇宮內院,也不能養成溫文儒雅的性子。

    而又或許,他兒子這般生性薄涼,是因為清雅懷著他時太苦,有些怨都融入了他的骨血。

    終歸是他對不起他們。

    “是朕無能,護不住你們母子。”明帝將往事細數,去掉了最不堪他也無法說出口的那一段,把曾經告知阮晉崤。

    阮晉崤神色從頭到尾淡淡,直立著聽著明帝說完,看著他眼眶微紅。

    “把你送到阮家,是想朕若是敵不過他們,至少保住了你,對得起你母親。”

    “父皇現在想認回兒臣?”

    阮晉崤神色微動,想到了明帝這般敘述從前,又直言對不起他生母,“若是父皇忌憚田家,現在並不是認回兒臣的好時機。”

    阮晉崤語氣沈穩,完全看不出他開口,抱著的心思是不願妹妹受驚,覺得猛然失去了哥哥。

    “朕已經失去你那麼多年,縱使不合適的時機,朕也要叫崤兒你認祖歸宗……”

    “既然之前二十年都等了,又何必急在這一時。”

    阮晉崤淡然的嗓音十分有說服力,明帝理智回籠,緩緩點頭:“那就且在委屈崤兒你一段時日,等到以後朕的一切都是你的。”

    皇上的一切是什麼,能傳給兒子的一切是什麼,明帝說得再明白不過。

    就算趙曜占了嫡,這皇位也與他無關,該留給他的崤兒。

    天上掉餡餅的大喜事,在這個寂靜的宮殿裏,沒有歡呼沒有欣喜。

    阮晉崤直直看了明帝一會,啟唇道:“若是父皇真有此意,兒臣會接下。”

    明帝滿意點頭,這才是他的兒子,果斷幹脆,接下了他未來將會傳承給他的重任。

    “你的名字是朕與你母親一起所想,你姓趙,單字一個崤。”

    從阮晉崤成了阮晉崤。

    “兒臣記著了。”

    “嗯……”明帝想與阮晉崤說些親近的話,但卻吶吶不得言,頓了會才想到,“父皇有意教你娶沁陽那丫頭為皇妃,此事父皇打算先知會了你,你若是願意,再與阮侯商量。”

    娶沁陽?

    阮晉崤出現了進宮殿以來的第一個怔楞。

    “父皇覺著你們青梅竹馬,感情甚篤,阮家對你照顧,父皇不知如何對他們論功行賞,你們成了一對最好,但還是要看你的意思。”

    見兒子低眸,視線落在地毯,明帝想他大約會一時轉不過彎來,繼續道,“而這一切都要看你的意思,若是你不願,父皇絕對不會逼你,父皇只是想你把她當做親妹妹照料,若是交予別人你也不一定放得下心。”

    自然放不下心。

    “一時聽到可能會轉不過彎來,你回去考慮,等到想好再給父皇答復。”

    阮晉崤並未多說,頷首應承。

    一路回到了將軍府,阮晉崤不換衣裳,哪兒不去,直直走到了沁陽的煦錦院。

    詩薇與桑娥見阮晉崤面色冰冷仿佛裹著寒霜般直直走進院子,對視了一眼,連忙去攔。

    “大人這是怎麼了,縣主一直在府中並沒有去哪裏。”

    看阮晉崤的臉色,她們自然都覺得他是心情不好,打算找阮沁陽的麻煩。

    雖然覺得這個畫面不可思議,但她們必須護住主子。

    阮晉崤視線自高而下,冷冷睨向二人。

    “讓開。”

    桑娥離得近,被阮晉崤的氣勢嚇得畏縮:“大人與縣主關系好的不分彼此,若是這時找她出氣,以後定會後悔。”

    “大爺回來了?姑娘在後面的涼棚歇涼呢。”

    海棠解了僵硬局面,詩薇她們不好再攔,等到阮晉崤走了,桑娥不禁氣悶:“你難不成沒看到大人的臉色,你這般讓他找縣主?”

    “大爺怎麼了?”海棠不解,不過想到桑娥說臉色,就明白了,“哦,大爺心情不好的時候對誰都沒好臉色,但姑娘又不是一樣的。”姑娘對大爺來說又不是隨便的什麼人,哪會有什麼生氣找姑娘發火。

    見海棠沒當回事,詩薇跟桑娥急急忙忙趕過去,正好瞧見了讓她們目瞪口呆的一幕。

    滿身刺骨寒冰,冷的如同雪山頂上終年不化的氣勢,還未到阮沁陽的面前就化的差不多了,等見到了面,阮晉崤嘴角緩緩微挑,臉上浮現了一絲暖意,猶如沾上了金燦暖陽。

    嚴謹如詩薇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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