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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雙鳳旗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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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6 11:20:00 |只看該作者
二〇

  田文秀冷冷接道:“大師縱然能舌翻金蓮,在下等亦不願聆聽高論,還是手下見高低,武功見勝負,免得拖延時刻。”田文秀語聲微頓,不容天雨開口,搶先接道:“大師慈悲為懷決然不肯先行出手,在下有僭了!”呼的一掌劈了過去。

  天雨大師被迫還招,兩人立時展開一場惡戰。

  這次動手和上次大不相同,田文秀旨在求勝,盡展所學,左拳右掌,著著迫進。

  趙天霄雖然領袖西北武林和那白馬堡近在咫尺,但也只知田文秀家傳武學,十分精博,卻是從未見他和人真動手,不禁看得十分仔細。

  再看天雨大師,僧袍飄飄,穿飛在田文秀拳勢掌影中,兩掌揮舞,門戶封守得謹嚴異常。田文秀攻勢雖然凌厲,但天雨大師卻是神態叢容,毫無敗象。

  不大工夫,雙方已惡戰了三十餘合,仍然保持個平局。

  趙天霄暗中留心著那天雨大師的招數、變化,希望能夠從他的武功路數上,瞧出他的來路。

  哪知天雨大師身法、拳路,都十分怪異。武林中很少見到,趙天宵瞧了半天,竟是瞧不出來頭緒,無法從武功推判他的出身。

  但是有點可以確定,就是這和尚不是少林門下弟子。

  激鬥中,突聽田文秀高聲喝道:“大師留神了。”喝聲裡,突然攻出一拳。

  這一拳看上去並無什麼奇異之處,但哪知天雨和尚卻是大感駭然,只覺對方攻來的一招拳勢,籠罩了全身十幾處大穴、要害,叫人無法預測他實攻之處。

  就這一猶豫間,田文秀的拳勢,已然直逼前胸。

  形勢迫急,拳快如風,眼看拳勢就要擊中天雨大師的胸上,突見天雨身子一側讓過拳勢。這一招凶險萬分,田文秀的掌勢,疾掠天雨和尚的僧袍而過。

  天雨大師右手一抄,五指箕張,反向田文秀脈穴之上抓來。

  這一招應變制敵,恰到好處,趙天霄只瞧得一皺眉頭,暗道:“田文秀只怕難以躲開這一招出其不意的擒拿手法。”當下長長吸一口氣,舉起右掌準備援救,只要天雨和尚拿住田文秀的脈穴,立時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劈出掌勢。

  田文秀左掌急襲而出,拍的一聲,擊在天雨和尚的右臂上。

  天雨大師右臂中掌,五指一沉,田文秀藉機收回了右手,躍退一步,拱手說道:“承讓。”

  這一掌攻出之快,勢道之奇,連那趙天霄也瞧得暗暗讚道:“白馬堡有著如此精奇的武功,我竟然是一點不知,看將來我領袖西北武林的招牌真該是交給田文秀了。”

  只見天雨大師垂著一條手臂,神情冷肅地說道:“少堡主武功高強,貧僧領教了。”身子一側,舉步向門口奔去。

  田文秀一橫身,攔住去路,道:“大師請留步。”

  天雨臉色一變,道:“少堡主可是要逼迫貧僧拚命嗎?”

  田文秀道:“大師突然而來,考較了在下武功,就匆匆而去,一言未留,不覺得太過分嗎?”

  天雨道:“你要貧僧如何?”

  田文秀道:“大師追跟在下等,到這七層塔頂,難道是無因而來嗎?”

  天雨沉吟一陣,道:“少堡主想問什麼?”

  趙天霄暗暗忖道:“此人好大的口氣,好像是天下事他無所不知一般。”

  田文秀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下笑,道:“大師可知丐幫失藥的事嗎?”

  趙天霄心中暗道:“咱們明明是幫助那鎮遠鏢局找尋暗鏢,怎的捨本逐末,不說失鏢,反而問起弓幫失藥的事。”

  天雨大師雙目中神光一閃,冷冷地說道:“少堡主和丐幫有何關連?”

  田文秀道:“在下和丐幫雖然談不上什麼關連,但此事發生在長安地面上,勢將在此地掀起一場風波,趙堡主既被西北武林同道擁作領袖人物,豈能坐視不管。”

  天雨大師目光回轉,望了趙天霄一眼,說著:“田少堡主是應趙堡主……”

  突然一陣鴿翼劃空之聲,傳了過來。田文秀霍然警覺,回目望去,只見一雙健壯的白鴿,疾飛而去,估計情勢,那健鴿似是由塔頂上飛下,直向正南方向飛去,不禁臉色一變,冷冷說道:“大師的心願已然完成了,可喜呀!可賀。”

  天雨大師微微一笑,道:“少堡主果然是智力過人,既然你已猜出個中內情,那也不用貧僧再說什麼了……”

  田文秀雙目暴射冷電一般的神光,接道:“大師心願雖償,卻忽略了一件事情。”

  天雨大師那冷肅的神情,突然間變得十分輕鬆,似已不把適才落敗之事,放在心上,笑道:“貧僧不知忽略了什麼?倒得田少堡主賜教了。”

  田文秀臉上滿是激忿之色,一字一句地說道:“在傳訊飛鴿,還未為大師邀約來援之前,在下等卻有足夠的時間殺死大師。”

  天雨冷笑一聲。道:“少堡主智謀過人,不失為武林中後起之秀,貧僧也想奉勸幾句……”

  田文秀長長吸一口氣,探手從懷中摸出一把鋒利的匕首,說道:“大師最好是快些動手,在下時間不多。”

  突聞砰然一聲,轉臉望去,只見那樓梯出口處,突然合了起來。

  趙天霄失聲叫道:“這塔頂上,有機關。”

  天雨笑道:“不錯,有機關,可惜的是兩位覺悟得太晚了。”

  趙天霄怒喝一聲,揮手拍出一掌。

  天雨大師閃身避開,卻是不肯還手。

  田文秀道:“這和尚陰險毒辣,處處用詐,咱們也不用和他講什麼江湖規矩,武林道義了。”

  天雨大師單獨拒敵趙天霄,已然有些力不從心,再加上一個田文秀更是相形見細,不到十招,已被迫得險像環生,只有招架之功。

  眼看那天雨大師即將傷在趙天霄和田文秀的迫攻之下,突然一個冰冷尖厲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住手!”

  田文秀早已預想到,在極短的時間內,必有天雨大師的援手趕來,但卻未料到援手竟會早已潛伏在塔頂之上。

  趙天霄雙掌急轉,快攻了四掌,迫得天雨大師連退數步。

  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全身紅衣、面如童子的人,手中握著一把摺扇,倚窗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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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7 12:21:12 |只看該作者
二一

  這人衣著、相貌,雖和童子無別,但在神態之間,卻有著一股老氣橫秋的味道,使人一眼之下,已覺出此人的年歲不小。

  天雨大師對那紅衣短小之人,似是極為恭敬,遙遙合掌拜見。

  那紅衣童子卻是大模大樣的一擺手,道:“不用多禮了。”

  田文秀亦早停下手來,看來人只有一個,膽氣壯了不少,冷笑一聲,道:“閣下可是從塔頂下來的嗎?”

  那紅衣童子淡淡一笑,道:“不錯。”

  趙天霄看他一身裝束,似乎是聽人說過,只是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忍不住問道:“閣下何人?”

  那紅衣童子測的一聲,打開摺扇,高高舉了起來。

  田文秀目光一轉,只見那雪白的扇面上寫著“追魂拘魄”四個血紅的大字。

  趙天霄凝目沉思片刻,臉上突然泛現出驚愕神情,道:“閣下可是號稱紅孩兒的呼延光嗎?”

  紅衣童子冷冷說道:“那是老夫二十年前的名號了。”

  趙天霄急急抱拳一禮,道:“想不到息隱江湖二十年的呼延兄,竟然重出江湖……”

  呼延光一揮手,冷冷說道:“住口!你是什麼人?也配和老夫稱兄道弟。”

  趙天霄道:“在下趙天霄。”

  呼延光搖搖頭,道:“老夫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趙天霄心中忖道:“這紅孩兒呼延光盛名正著之日,我還未成名放武林,那也難怪他不知我的姓名了!”當下說道:“呼延兄退休過早,兄弟那時還未在江湖上闖出萬兒。”

  呼延光冷冷一笑,道:“既是彼此間素不相識,那也用不著攀交情了。”

  趙天霄雖然震駭放紅孩兒昔年的凶名,但對方這等冰冷的漠視,也是難以忍受,不禁怒火大起,說道:“呼延兄出道較兄弟早了一些,兄弟只不過是稍表敬慕之情而已,並無攀交之心。”

  呼延光道:“那很好……”

  雙目中寒芒暴閃,緩緩由趙天霄和由文秀臉上掠過,道:“兩位已經是別無生路,除非肋生雙翼,飛出大雁塔,看在你們還能記憶起老夫的份上,老夫給你們一個選擇的自由,你們設法自絕了吧!”趙天霄知道這紅孩兒昔年的凶名,這番話,並非全是誇口之言,但田文秀卻是早已忍耐不下,冷笑一聲,說道:“閣下好大的口氣。”

  呼延光道:“難道還要老夫動手不成。”

  田文秀道:“彼此動手相搏,目下還難定鹿死誰手。”

  呼延光一皺眉頭,道:“不知死活的娃兒,老夫讓你三招,快些出手吧!”田文秀道:“不用相讓,要打咱們就各憑所學打上一場,在下傷死無憾,不過……”

  呼延光道:“不過什麼?”

  田文秀道:“不過在未動手之前,在下有幾句話還望閣下據實回答。”

  呼延光道:“你年紀不大,膽子倒不小,好,你問吧!”

  田文秀道:“鎮遠鏢局所失的暗鏢,可是閣下奪取嗎?”

  呼延光道:“如果老夫告訴你,那你就算死定了。”

  田文秀道:“但得知其所以,死而無憾。”

  呼延光道:“兩位視死如歸的豪氣,倒叫老夫佩服得很。”

  語言微微一頓道:“好!兩位既是有不畏死的勇氣,老夫答應讓兩位明白就是,鎮遠縹局的鏢,確已為老夫所取。”

  趙天霄道:“丐幫失藥呢?”

  呼延光道:“亦和老夫有關。”

  田文秀悄然取出暗器,扣在手中,運功戒備。

  呼延光神目如電,目光一掠田文秀,道:“閣下手中扣的何種暗器?”

  田文秀道:“三枚金錢鏢。”

  呼延光冷笑一聲,道:“看起來,兩位還圖作困獸之計了。”

  他右手一揮,呼的一掌,疾向田文秀劈了過去。

  田文秀早已戒備,運功待敵,呼延光掌勢劈出,立時向旁側閃去,右手一揚,一枚金錢鏢疾向呼延光前胸射去。

  呼延光冷然一哂,道:“彫蟲小技,也敢賣弄。”

  左手抬起,食中二指一合,竟把一枚金錢鏢生生夾住。

  田文秀怒聲喝道:“好手法。”右手一揚,兩支金錢鏢,並排射出。

  呼延光舉手一拂,兩枚射近身側的金錢鏢,突然無聲無息地消失不見。

  只聽呼延光冷笑一聲,說道:“你們還有什麼暗器,儘管施展出來,老夫要你們輸得心服口服,死得瞑目九泉。”

  田文秀雖然年輕氣盛,但他智力超人,心知今天遇上了生平未遇的勁故,這一戰必敗無疑。回目望去,只見趙天霄凝神而立,全身的衣衫,都起了一種漣漪般的波動。

  顯然,趙天霄已然暗中運集功力,準備一拼。趙天霄領袖西北武林,受盡武林同道恭維,自然非泛泛之輩,田文秀對趙天霄的武功成就,亦是莫測高深。

  呼延光久久不聞人答話,又冷然一笑,接道:“兩位既然不肯出手,老夫也不耐煩再等待下去。”身子一側,疾向田文秀衝了過去。

  忽然趙天霄舌綻春雷的大喝一聲,揚手一拳;劈了過去。

  這一聲大喝,聲如獅吼,震得人耳際嗡嗡作響。音波傳開去,塔下可聞。

  呼延光眼看趙天霄拳風如嘯,直擊過來,力道之猛,甚是罕見,不禁收起了輕敵之念,右袖疾拂而出,推出一股暗勁,一擋拳勢,兩股暗勁一接,呼延光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

  趙天霄雙肩晃動了一陣,競能穩住馬樁未動。

  呼延光的狂傲之氣,也因這一招硬拚,一掃而光,臉上神色凝重,目光炯炯,望著趙天霄,準備再接他的拳勢。

  哪知趙天霄發出一拳之後,竟然不再出手,雙方又成了一個對峙之局。

  聰慧絕倫的田文秀,只瞧得心頭大為納悶,暗道:“看兩人這一招硬拚之勢,趙天霄分明稍佔上風,為什麼不肯一鼓作氣的揮拳猛攻,竟然停手不動,坐失先機。”但見呼延光雙目轉動了一陣,突然一側身子,疾向趙天霄撲了過去,左掌護胸,右掌待敵。

  趙天霄右手一揚,大喝聲中,又劈出一拳。

  呼延光這次已不再硬接他的拳勢,輕輕一閃,讓避開去。

  趙天霄攻出一拳之後,重又停了下來,凝立不動,只瞧得田文秀大感奇怪,暗道:“難道他硬要站著不動,等人攻來才肯還手,這是什麼武功,世間還未聽人說過。”

  雙方又默對了一些時光,呼延光突然揚手一掌,拍向前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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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發表於 2019-6-7 12:21:20 |只看該作者
二二

  趙天霄拳勢一揚,又劈出了一拳,口中仍然是大喝一聲。

  這時呼延光已誘使趙天霄連發五拳,耳際已聞得趙天霄的喘息之聲。

  田文秀心頭大急,暗道:“這樣下去,連一拳也打不著人家,自己卻要活活累死,難道他自己都不覺得嗎?想他並非下愚之人。”這時,呼延光右手一揚,又是一指點了過去。

  趙天霄大喝一聲,又劈出了一拳,猛烈的拳風,颳起了一陣呼嘯之聲。

  呼延光早有戒備,趙天霄拳勢一楊,人已閃避開去。

  田文秀眼看情勢愈來愈不對,忍不住一側身,疾向呼延光衝了過去。

  天雨大師橫跨兩步,欲待攔住,卻被趙天霄突起一拳,擊中右肩。只見天雨大師的身子,連打五六個旋轉,撞在壁上,手扶牆壁,口中鮮血直流。顯然,這一拳打得慘重無比。

  田文秀衝奔向呼延光的身子。受此驚擾,也突然停了下來。

  只聽呼延光冷冷說道:“這是第七拳了,你還有三拳好打。”

  田文秀心中忽然一動,道:“難道這也是一種奇異的武功不成?看情形,那呼延光分明已瞧出了內情,是以既不肯接他拳勢,卻又誘他發拳……”

  只見呼延光左手食中二指並在一起疾向趙天霄前胸要穴點去。

  天雨大師身受重創,使這田文秀少去一層後顧之憂,集中精神,默查情勢。

  終於,被他發覺了一項事實,那就是趙天霄確有著不得不發拳勢的苦衷。

  原來呼延光那出手一擊,籠罩了趙天霄前胸十餘處穴道,使人有著不知如何閃避之感,除了發拳迫退強敵之外,似是別無良策。

  趙天霄似是自知不宜再亂發拳勢,揚拳作勢,但卻蓄勁不發。

  田文秀一側身子,揮手一招“手撥五弦”斜裡攻上。

  呼延光冷笑一聲,攻向趙天霄的右手,突然一挫收回,身軀一轉,有如鬼魅一般,突然閃到田文秀的身後,左肘一抬,撞向了田文秀的肋間。

  田文秀全神貫注在他雙手之上,卻不料對方竟回肘撞來,心頭駭然一震,猛然向後退去。

  呼延光冷笑一聲,道:“還想走嗎?”

  如影隨形,踏上一步,右手二抄,抓住了田文秀的右腕脈穴。他出手的迅快,攻來的方位,無不出了田文秀的意料之外,眼看五指扣來,就閃避不開。

  田文秀右腕被人扣拿,但仍是不甘心束手待斃,左掌一起,當胸劈下。

  呼延光五指加力,田文秀頓覺半身麻木,那劈出的掌勢,也突然垂了下去。

  兩人動手過招,到田文秀被擒受制,也就不過是一眨眼的光景,趙天霄想待發拳施救,已然不及。只見呼延光右手一帶,竟把田文秀當作兵刃一般,直向趙天霄推了過來,人卻隱在田文秀的身後,逼了上來。

  塔頂狹小,趙天霄想移換一個方位,亦是不能,眼看田文秀迎面撞來,卻是不敢擅發拳勢。

  他心想自己如施展普通的拳掌,絕不足以迫退呼延光,但如發出威猛無倫的神拳,又怕傷害了田文秀,就這略一猶豫,呼延光的左手,已然緊隨田文秀撞向趙天霄的身軀,點了過來。

  趙天霄連發數招神拳,氣力消耗甚大,耳目也受了很大的影響,不似平常那樣靈敏,呼延光出手又准又快,待趙天霄警覺時,已然遲了一步,呼延光的掌指,已然拍中趙天霄穴道。

  趙天霄長嘆一聲,靠在壁上,垂下雙臂。

  呼延光右手連揮,連點了趙天霄四處穴道,回手兩指又點田文秀的穴道,才放開田文秀被扣的右腕,冷笑一聲,“兩位不信老夫之言,現在後悔已晚。”

  目光一轉,望著趙天霄,接道:“無怪你狂傲,原來學會了孫矮子的破山十拳。”

  趙天霄冷冷接道:“如果是地方寬敞一些,在下自信能把你傷在十拳之內。”

  呼延光冷笑一聲,道:“老夫是何等人物,豈肯中了你激將之法。”

  探手從懷中摸出了一個白色玉瓶,托在掌心之上,接道:“這瓶中是化屍藥粉,傾這一瓶之量,可以在一個時辰之內使兩位化成一灘清水。”

  趙天霄、田文秀心知所言非虛,不禁暗自一嘆,道:“完了,如若連屍體也被化去,豈不是死無對證,連一點線索也難留下。”

  只見呼延光輕輕一掌,拍在那天雨大師身上,道:“你傷在他們兩人手下,那就由你動手吧!”

  傷勢甚重的天雨大師,被呼延光一掌擊中之後,精神忽然振作起來,雙目暴射出仇恨憤怒的火焰,信步向兩人逼來。

  田文秀暗暗嘆息一聲道:“想不到我田文秀會悄無聲息的死在這大雁塔上。”閉上雙目,不再多看,只聽一聲鳥翼劃風之聲,傳入耳際。

  但聞呼延人低聲喝道:“住手,快退回來。”

  田文秀聽得心中一動,睜眼望去。

  只見一隻全身彩羽的奇鳥,站在窗口之上,呼延光手中正拿著一張素箋閱讀,

  天雨大師已然退回原處,靠壁而立。

  呼延光看完素箋,隨手放入懷中,抽出時,右手已多了一張便箋,橫跨兩步,由爐中取出了一個燒殘香頭,就便箋上寫了“敬遵上命”四個字,折迭起來,走到那彩禽身旁,恭敬地說道:“有勞仙禽帶上在下回令。”

  那彩禽似是通達人言一般,突然張開雙翼。

  呼延光把手中折好的便箋,塞人那彩禽左翼下暗藏的一個竹筒中,舍上塞子,才後退一步,抱拳說道:“仙禽慢走,在下不送。”

  但見那彩禽轉過身子,張翼飛去,眨眼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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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7 12:21:27 |只看該作者
二三

  田文秀心中暗道:“這彩禽不知是何人所養,想不到呼延光竟然對一隻鳥兒這樣恭敬……”

  只聽天雨大師說道:“大護法,萬上法諭中說的什麼?”

  呼延光道:“他叫咱們留下兩人性命,今夜二更時分,萬上派人拘提。”

  天雨大師一皺眉頭,欲言又止。

  呼延光目光投注到趙天霄和田文秀的身上,冷笑一聲,道:“兩位命不該絕,敝上傳下法諭,今夜要拘提兩位,親自盤問,兩位可以多活上半日了。”

  呼延光呆了一呆,突然舉步欺近兩人身側,右手揮指,點了兩人的暈穴。

  醒來時已是景物大變。田文秀長吁了一口氣,睜眼望去,但見一片黑暗,有如置身深夜之中。

  當他再睜開眼,果然已隱隱可以分辨出當前的景物。

  這是一座兩間大小的暗室,四面都是黑色的牆壁,趙天霄就坐在身側不遠處一張太師椅上。

  趙天霄似是早已醒來,正在運氣調息。一顆顆的汗珠兒,不停的滾了下來,顯然他正以本身真氣,強衝傷脈,忍受著很大的痛苦。

  田文秀輕輕嘆息一聲,道:“老前輩,不要枉費心了,這是自找苦吃。”

  趙天霄慢慢睜開雙目,道:“田世兄也醒來了……”

  田文秀還未來及答話,突聞一個冷漠的聲音,傳了進來,道:“敝上寬大仁厚,不願在兩位身上加刑具……”

  田文秀高聲接道:“這是什麼所在,閣下又是何人?”

  那冷漠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不用問老夫的姓名,要緊的是別動妄念,需知一念動錯,追悔莫及……”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敝上即將大駕親臨,盤問兩位幾句,兩位如能據實回答,敝上或可網開一面,放兩位一條生路,這是兩位唯一的生機,還望三思老夫之言。”

  趙天霄冷笑一聲,接道:“閣下把趙某看成何等人物,生死的事,豈放在我趙天霄的心上。”

  語聲甫落,瞥目火光一閃,暗室一角,突然裂現一座門戶,一個手舉紗燈的青衣女婢,緩緩走了進來。只見那青衣女婢高舉手中紗燈,道:“哪一個叫田文秀?”

  田文秀目光一瞥,掃掠那青衣女婢一眼,不禁心中一呆。

  原來此女一張冷漠的怪臉,和她那窈窕的身材,大不相稱。

  她的臉並不見有何缺點,只是肌肉僵硬,毫無表情,怎麼看也不像一張活人臉。

  她緩緩把目光移注田文秀的臉上,道:“你可是田文秀嗎?”

  田文秀道:“不錯,就是區區在下。”

  青衣女婢道:“好!你跟我來吧!”轉身向外行去。

  田文秀道:“在下雖然未曾見過貴東主,但想來定然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青衣女婢一面向前行去,一面答道:“不錯啊!當今武林之世,再也無勝過他的人了!”

  §第四回 絕頂詭秘萬上門

  田文秀道:“這麼道來,定然是一位大有名望的人了?”

  青衣女婢道:“敝上素不願以真面目現示於世人。”

  田文秀道:“那貴東主是一位神秘的人物了?”

  青衣女婢道:“這樣說也不能算錯,不過敝上並非是有所畏懼,只是不願和不肖與世人見面罷了。”

  田文秀道:“貴東主在江湖上闖蕩的時間,定然很久?”

  青衣女婢似已警覺到田文秀在套她說話,回眸一笑,不再答腔。田文秀看對方已生驚覺之心。再問下去,也是自找無趣,暗施傳音之術,對趙天霄道:“老前輩還多加忍耐,此刻時機未至,不宜妄動,安心留此等我片刻。”

  那青衣女婢帶著田文秀出了暗室後,回手關上室門,轉向另一座房中行去。田文秀目光轉動,四下打量了一眼,發覺停身之處,是一座地下宅院,門戶之處似有不少的房間。

  青衣女婢行到一處室門口,回頭衝著田文秀盈盈一笑,道:“你自己進去吧!”

  她臉上僵硬的肌肉,笑起來除了可見一口整齊的牙齒之外,肌肉紋風不動,只瞧得田文秀頭皮發毛.田文秀身子一側,由青衣女脾身前衝過,直向室中走去。

  此刻,他心中為一種奇怪的好奇誘動,倒希望見見那青衣女子口中的敝上,是一個何等模樣的人物,竟敢劫取當今武林第一大幫的藥物。

  只聽砰然一聲,那高舉紗燈的青衣女婢,把室門關了起來。

  室中陡然間黑暗下來。田文秀停下腳步,閉上了眼睛休息了一會,再行睜開雙目,只見這座暗室,不過兩間房子大小,正中擺著一張大桌,桌上擺著座石鼎,靠北面牆壁間,放著兩張木椅。

  田文秀正感猶豫,突聞一聲冷漠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請坐。”

  話雖說得客氣,但聲音冷漠威重,聽來有咄咄逼人之感。

  田文秀轉臉尋望,一無所見,那聲音似是由壁間透了出來。

  突覺亮光一閃,那關閉的室門,突然大開,一個綠衣少女,手執紗燈,大步行了進來。她渾然不覺室中有人一般,頭不轉顧,目不斜視,直行到那木桌前面,點燃火摺子,向桌上石鼎之中一探,石鼎之中突然冒起來一陣煙氣。

  綠衣少女點燃起那石鼎中煙氣之後,轉身而去。

  突然一陣幽香,撲進了鼻中,霎時間煙氣瀰漫,視線不清。

  但那撲鼻沁心的香氣,卻愈來愈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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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突然間,那冒出白煙的石鼎中,升起一縷藍色的火焰,候忽冒起來半尺多長。

  這時;室中的煙氣,更加濃烈,被那藍色火焰一照,幻出一種迷濛之感。

  田文秀用足了目力,也中過隱隱可見到五尺內的景物。

  只聽那冷漠威重的聲音又傳入耳際,道:“敝上的大駕,即刻就到,你要小心一些了!”

  一陣交錯的步履聲混入了那飄渺而來的樂聲中。

  田文秀已為動人的樂聲吸引,但又感覺到有人進入室中。

  正待轉過臉去瞧瞧,那樂聲突然停了下來,陡然間,恢復了死一般的靜寂。

  只聽那冷漠威重的聲音傳了過來,道:“田文秀,敝上聖駕已到,還不行禮拜見。”

  田文秀抬頭望去,只見那火焰映照的迷濛煙氣之下,端坐著一個全身黃衣,頭戴金冠的人。在那黃衣人的左邊,站著一個青袍鶴髮,長鬚垂胸,背插寶劍,手執拂塵的道人,右邊是一個頭挽宮鬢,身著白衣,懷抱金牌的中年婦人。

  那端坐的黃衣人距離較遠,煙霧迷濛中,無法看得清楚。

  那青袍道人和白衣婦人,站的距離較近,但也只隱隱可見五官,難見真實容貌。

  這迷濛、詭奇的環境中,使那黃衣人愈顯得神秘,田文秀卻有著一種茫然無措的感覺,不自覺地抱拳一禮。

  只聽那青袍道人說道:“田少堡主和那鎮遠鏢局王子方是遠親還是近故?”

  田文秀道:“一不沾親,二不帶故……”

  青袍道人道:“非親非故,少堡主為何要幫他找尋失鏢?”

  田文秀道:“咱們武林中人,講的是義氣血性,家父和趙堡主,往來數十年,交誼深厚,情同手足,在下受邀尋鏢,豈不是名正言順。”青袍道人道:“你是受了那趙天霄的邀約?”

  田文秀道:“不錯。”青袍道人道:“那趙天霄和王子方可是舊識嗎?”

  田文秀心情逐漸平靜下來,緩緩說道:“這個,在下也不清楚,但那趙堡主一向被武林同道視作西北道上的領袖,縱然是和王子方素無往來,但那王子方投柬拜見,登門求救,要請趙堡主幫尋失鏢,依據江湖規矩而言,那趙堡主也是不能推辭。”

  那懷抱金牌的白衣婦人,冷笑一聲,接道:“誰訂下這麼多規矩?”

  田文秀道:“武林之中,沿傳下來的規矩,數百年來,一直如此,哪一個訂下的規矩,這是很難說了。”

  白衣婦人冷冷說道:“這等事,人言人殊,法無明文,趙天霄那點微末之技,亦敢大言不慚的要幫人尋鏢。”

  田文秀道:“趙堡主名震一方,在武林中也算得是響噹噹的人物,夫人、道長是否看得起他,那是另一回事了。”

  青袍道人嗤地一笑,道:“你的口才很好,亦有過人智謀,衡情度勢,態度倒也不錯。”聲音突轉嚴厲接道:“敝上心地仁慈,不願妄殺無辜,但卻最恨人說謊言。”

  田文秀道:“道長有何指教,儘管請說,實在不能奉告的事,縱然刀劍加頸,也是一樣不說。”

  青袍道人道:“少堡主找上那大雁塔去,是受何人指示?”

  田文秀心中暗道:“他們把我姓名、家世調查得清清楚楚,何以不知我受何人指示而去?看來水盈盈隱蹤雨花台中一事,他們是不知道的了,事情關係甚大,還是守密的好。”心念一轉,緩緩說道:“這個怒難奉告。”青袍道人冷厲地說道:“為什麼?”

  田文秀道:“在下如若謊言相欺,說出我自行找上大雁塔去,道長信是不信?”

  那青袍道人冷然一笑,道:“如是你們只是找上七層,那也罷了,絕不致妄生奇念,找上塔頂。因此,必然有人洩露了其中內情,貧道料斷,這洩露之人,定然是我們之間人,敝上震怒,非要查出此人是誰不可,只要少堡主能夠說出得自何人指示,敝上不但不會傷害你田少堡主,且將對兩位破例優待……”

  田文秀沉吟了一陣,道:“如我洩漏了那傳話之人,道長定然不會放過他了?”

  青袍道人道:“那是不錯。”

  田文秀道:“這等事,豈是大丈夫做得出來的嗎?”

  青袍道人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田少堡主,如不肯說出那人,那是準備代人受過了?”

  田文秀略一沉吟,道:“田某人縱然身受重懲也不能說出那人是誰。”

  只見那道人袍袖一拂,那案上鼎中的藍色火焰,突然熄了下去。室中陡然間恢復了黑暗,煙氣迷濛中,伸手不見五指。

  凝目望去,室中哪裡還有人影,桌上石鼎中白煙早停。

  田文秀心中暗自奇怪,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真如青袍道人所說,這位神秘首領,當真是一位心地仁慈,不願妄事殺生的人,所以,這樣輕輕地饒過我……”

  這神秘的人物,意外的變化,一切都大異常情,使人難以猜測。

  他呆呆的坐想思索,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

  突然呀的一聲,暗門大開,一陣燈光照射進來,一今青衣童子,左手提著紗燈,右手端著一個木盤,盤上放著兩個炒菜,和一迭熱餅,緩步走了進來。

  只見他緩緩把木盤放在木案之上,說道:“你腹中想已飢餓,請進些食物。”

  那青衣童子靜靜的站在一側,直待田文秀吃完了一迭熱餅,兩盤炒菜,才收拾了碗筷,笑道:“吃飽了嗎?”

  田文秀道:“飽了,多謝小兄弟。”

  青衣童子道:“不必謝了。”端起木盤,回身向外行去。

  田文秀突然想起了趙天霄,不知他此刻情況如何,何不問這童子一聲。

  心念轉動,起身說道:“小兄弟,請稍留片刻,在下有事請教。”

  青衣童子已行近門口,回頭說道:“什麼事?”

  田文秀道:“在下那位同伴,此刻在何處?”

  青衣童子搖頭道:“不知。”砰然二聲帶上室門,大步而去。

  田文秀望著那關上的室門,果果出了一陣神,心中暗道:“那童子眉清目秀,小小年紀,未言先笑,十分和氣,為何這般暴躁起來?”

  進了一些食用之物,精神振作了,暗道:“我也不能就這般坐以待斃,得設法逃走才是。”心念一轉,緩緩站起身子,行近牆壁。

  伸手摸去,只覺壁間冰冷,原來牆壁都是堅牢的青石砌成。

  對方既然不點自己穴道,又不派人看守,想來那室外之路,不是由高手防守,便是有極厲害埋伏。

  他想得雖是周到,但一股強烈逃走之念,促使他情不自禁的行近室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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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伸手一拉,室門竟呀然大開。室外景物清楚可見。

  這似是一座地下宅院的出口,二面都是牆壁,門戶重重。

  一道階梯向上通去,階梯前是塊兩丈見方的平地,一片寂靜,不見防守之人。

  田文秀心中突然一動,道:“長安城內的大家宅院,大都有很廣大的地窖,難道我還在長安城中?”心念轉動間,人已緩步出室,暗中運功戒備,踏上階梯,心中暗自盤算,先行上去瞧瞧,如是確有逃走之望,再去邀約趙天霄,聯袂逃出,如是被人發覺,自己一人,也不致累及那趙天霄了。

  剛剛踏上了兩層階梯,突然間一陣令人於骨驚然的怪笑聲傳了過來,道:“站住,快些退回室中,面壁跪下,思過一日。”

  語聲和笑聲一般怪異,有如傷禽悲鳴,刺耳動心。

  田文秀停下腳步,目光轉動,四下尋望,但卻瞧不到那說話之人,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道:“閣下是何等人物?何不請出來一見。”

  只聽那傷禽悲鳴般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快些退下階梯,再要拖延可別怪老夫出手無情了。”

  田文秀回目一顧,一丈左右處,就是出口,估計自己輕功,一躍之間,足可穿出梯口,只要那上面無人適時堵擊,不難搶出地窖。

  他心裡打著如意算盤,忘記了回答那人喝問之言。

  只聽那怪異冷漠的聲音接道:“老夫如出手,那是非得傷人不可,但老夫寧可傷你,也不能讓你逃走。”

  田文秀為人聰明多智,不願冒毫無把握之險,當下回過身子,緩步下梯,直對那暗角人影走了過去。

  只見那人長發披肩,仰頭靠在壁上,臉上膚色甚黑,幾乎和身上衣衫一般,但那交錯在胸前的一雙玉手,卻是白玉一般的瑩晶,纖長的十指上,留著半寸長短的指甲。

  田文秀打量了一陣也無法估計那人的年歲,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過:“兄台如何稱呼?”

  那人原姿未動,冰冷道:“老夫姓名已恥於告人,不必多問,快回房中去吧!”

  田文秀暗道:“那首腦人物故作神秘,金冠黃袍,還要在煙霧繞繞的暗室中和人相見,想不到他的屬下,竟然都是怪怪奇奇的人,他既開口拒我千里,再問亦是無益。”正待回身去,突然想起趙天霄來,忍不住問道:“兄台在此守候很久了嗎?”一那黑衣人冷哼一聲,道:“你這人怎麼這等囉嗦……”語聲一頓,接道:“老夫等兩人,奉命守這地窖中囚禁之人。”

  田文秀目光流動,四下打量。那黑衣人雖然靠在壁間未動,雙目未睜,但對那田文秀的舉動,卻是瞭如指掌,冷笑一聲,道:“你瞧什麼?”田文秀道:“我要瞧那人身在何處。”

  黑衣人道:“老夫和他分成兩班。”

  田文秀暗數地窖中的門戶,共有九個之多,就記憶所及,道:“囚禁之處,似是在左側在第三個門內”口中嗯了一聲,道:“原來如此……”語聲微頓,接道:“在下有一位同伴,就在左側第三室中,不知可否讓在下去瞧瞧?”

  黑衣人道:“你那同伴生得什麼樣子?”

  田文秀道:“修軀、長鬚,器宇軒昂。”

  黑衣人道:“可是叫趙天霄嗎?”

  田文秀道:“不錯啊。”

  黑衣人道:“他不聽老夫勸阻,已傷在老夫手下了。”

  田文秀吃了一驚,道:“現在何處,傷勢如何?”

  黑衣人沉吟了一陣,道:“好!你去瞧瞧吧!”

  田文秀急急奔進第三座門戶之內,推開室門,大步而入。

  室中雖然黝暗,但田文秀已然逐漸的適應,只見趙天霄盤膝倚壁而坐,似正在運氣調息。田文秀放緩腳步,行了過去,低聲說道:“老前輩傷得很重嗎?”

  趙天霄緩緩睜開雙目,道:“那人不知練的什麼毒掌,擊中了我的左肩。”田文秀道:“有何感覺?”

  趙天霄道:“唉!我右臂穴道被點,左臂中了毒掌,看將起來,只怕已難生離此地……”

  田文秀急急接道:“老前輩一生急公好義,吉人天相,但望安心療傷,容晚輩慢慢思脫身之法。”

  他口中雖然說得輕鬆,但心中明白,如沒有意外的變化,絕難脫離此地。

  趙天霄道:“我已覺出臂上毒傷十分厲害惡毒,就算他們不殺咱們,我也是早晚免不了毒氣攻心而死,你來得正好,在我毒傷未發作前,把那破山十拳傳授給你。”

  田文秀急道:“老前輩快請運氣閉左臂穴道,別讓毒氣內侵,晚輩去問他是何等毒。”

  趙天霄道:“不用了,大丈夫死而何恨,豈可求人賜命。”

  田文秀道:“據晚輩觀察所得,此事已非咱們的力量和鎮遠鏢局所能夠應付得了,必得借重丐幫失藥的消息,傳出此地……”

  只聽那暗室之外,傳進了嬌脆的聲音,道:“那姓田的也在此室嗎?”室門大開,緩步定進來一個高舉紗燈的青衣女婢。

  此時,田文秀已完全鎮靜下來,抬頭打量那婢女一眼,並非適才所見的婢女,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道:“在下田文秀,姑娘有何見教?”

  那青衣婢女舉起紗燈,在田文秀臉上照了一陣,笑道:“你就是田文秀?咱們行令堂金堂主有請大駕。”此女美慧可人,言詞亦甚客氣。田文秀一抱拳道:“有勞姑娘帶路。”

  那青衣女婢微微一笑,道:“我要先和你商量一件事。”

  田文秀道:“姑娘有何見教?但請吩咐就是。”

  青衣女婢笑道:“你為人講不講信用?”

  田文秀怔了一怔,道:“咱們在江湖上行走之人,講求的行義立信,一諾千金。”

  青衣女婢道:“那很好……”微微一頓,接道:“我帶你去見那金堂主,你有脫身逃走的機會,你要不要逃?”

  田文秀暗道:“哪有這等問法,彼此既屬敵對,哪有不逃之理,但被對方坦然地一問,反覺難以答覆。”沉吟了一陣,道:“逃又怎樣,不逃又如何?”

  青衣女婢道:“你如要逃,我就給你戴上刑具,但你若不逃,就不用戴了。”

  田文秀凝目沉思良久,仰天嘆一口氣,道:“我瞧姑娘還是替在下戴上刑具的好。”

  青衣女婢笑道:“你很老實,但你既然說了,那就對不住啦。”

  田文秀雙手一合,伸了出去,道:“姑娘請動手吧!”

  青衣女婢左手探入懷中良久,突然一抖。燈光下只見一片黑光閃動,田文秀還未看清楚,雙腕上突感一緊,已被結結實實的捆了起來,心中大感奇怪,暗道:“什麼刑具,竟然這樣快速的捆住了我的雙腕?”凝日一望,不禁驚呆了。

  原來手腕之上,纏的是細細小指,白身黑點小蛇,蛇尾和蛇頭,兩面蹺起,蛇身卻在田文秀雙腕之上,繞了三匝。

  田文秀一皺眉頭,暗道:“當真是匪夷所思,竟然用毒蛇來當刑具。”

  但聞那青衣女婢嬌聲笑道:“這是很少見的玉帶墨鱗蛇,蛇身鱗甲,柔中帶堅,雖利刀利劍,亦難斬斷,齒利毒重,中人必死,但已被我調理得十分馴服,只要你不存掙逃之念,絕不會隨便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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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田文秀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這刑具倒是別緻得很。”

  青衣女婢笑道:“誇獎,誇獎,現在咱們可以走了。”舉著紗燈,當先帶路而行。

  田文秀回顧了趙天霄一眼,低聲說道:“老前輩多多保重。”隨在那青衣女婢身後,向前行去。

  登上了二十八層石級,眼前是一道緊閉的鐵門。

  那青農女婢伸手在鐵門上輕輕一叩,緊閉的鐵門呀然大開。

  一道強烈的日光,直射下來,再睜眼望去,只見佳木蔥蘢,花氣芬芳,亭台花軒,水聲潺潺,敢情是一座廣大的花園。

  田文秀暗道:“好嚴密的佈置,當真是天衣無縫,如非此中人,實是不易尋找。”

  青衣婢女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塊白布,掩在田文秀雙手之上,扶著田文秀的左臂緩步向前行去。

  田文秀道:“姑娘這是何意?”

  青衣嬸女道:“在這座花園之外,難免有行人,如果是被他們瞧到了你雙手被捆,豈不要引起他們的多心,這樣用絹帕罩上你的雙手,我再相依身邊而行,不但別人瞧不出可疑之處,而且你就算有什麼詭計,也是不能施展。”

  行過一片花畦,景物忽然一變,只見水波蕩漾,眼前是一座廣大的荷花池。

  一座彎曲的小橋直通往湖中一座水閣上,橋身狹窄,僅可容一人通過,兩邊紅色欄杆,極盡曲纖玲瓏之妙。

  田文秀道:“姑娘請!”

  青衣女笑道:“你是客人,自然是該走前面了。”

  田文秀知她心中多疑,怕自己走後面暗施算計,不再多言,舉步跨上小橋。

  青衣女緊隨田文秀身後,登上木橋,說道:“金堂主外貌溫和,但他脾氣卻是很壞,問到你什麼話,最好要據實而言,惹他動了火,那就有得你的苦頭吃了。”

  田文秀道:“多謝姑娘指教。”說話之間,已然走到小橋盡頭,浮閣門外。

  青衣女突然大跨一步,搶到田文秀身前,舉手在緊閉的木門上,輕輕彈了三下。

  兩扇閣門應聲大開,一個眉目清秀的道裝童子,迎門而立,望了那青衣女一眼;道:“原來是燕姑娘。”

  青衣女道:“有勞傳報一聲,就說紫燕奉命求見。”

  田文秀心中一動,暗道:“原來並非金堂主找我,這丫頭奉命把我送來此地。”

  那青衣童子對紫燕似甚恭順,欠身道:“燕姑娘請稍站,家師行功未醒。”

  只聽浮閣中傳出一個清朗的聲音,道:“要他們進來吧!”

  青衣童子閃身退到一側,道:“燕姑娘請!”

  青衣女嬌軀一側,道:“田少堡主請啦!”田文秀大邁一步,進入閣中。

  這座水上閣台,並不很大,方圓也不過兩丈大小,但卻打掃得纖塵不染。

  靠北邊長窗,放一張檀木雲床,雲床上盤坐著一個青袍鶴髮,長髯垂胸的道長,隱隱可識,正是適才地窖暗室中見過的人。

  紫燕伸出了雪白的皓腕,纖指兒輕輕的取下覆蓋在田文秀腕上的絹帕,微微一躬腰,說道:“婢子奉了上命,把這位少堡主送交金堂主。”

  青抱道人就木榻一合雙掌,道:“上命有何教示?”

  這丫頭雖是一名女婢.但權威似是不小,連那堂堂的金堂主,對她亦甚敬重。

  紫燕收好絹帕,舉手一招,櫻唇中,同時發出一聲低嘯,纏在田文秀雙腕上那條玉帶墨鱗蛇,突然自田文秀雙腕上鬆了開來,蛇身一躬一長,直向紫燕竄過去,就在紫燕玉掌中,盤成一卷,縮頭閉目,狀至馴服。

  田文秀從心底冒上一股涼意,暗道:“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竟是調玩長蟲的能手,姑不論此蛇是否真如她所言的那般惡毒,單這種仿人的勇氣,就夠恐怖了。”

  紫燕緩緩把盤成的小蛇,放入懷中,才欠身一禮,笑道:“回金堂主的話,萬上去時匆急,只叫婢子把田文秀交給金堂主,怎麼處理他,卻是沒有交代,既然萬上無命,金堂主自行做主就是,殺了剮了都是一樣。”

  那金堂主點點頭道.“青犯,快替燕姑娘倒杯茶來。”

  紫燕一欠身,道:“不敢勞動小哥兒,婢子這就告辭了。”

  金堂主就雲榻一合掌.道:“燕姑娘慢走,本座不送了”

  紫燕道:“不敢勞動金堂主。”轉付嬌軀,姍姍蓮步而去。

  青袍道人目送紫燕背影消失,才冷冷對田文秀道:“三條路任你選擇,第一條是投入我萬上門下.戴罪立功……”

  田文秀接道:“請問道長,那二、三條路呢?”

  青袍道人道:“一是生離.一是死別。”

  田文秀一皺眉頭道:“何謂生離?何謂死別?”

  青袍道人道:“生離就是留下你一條命,放你離此……”

  田文秀接道:“太簡單,輕鬆,在下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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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青袍道人點頭,道:“你很聰明,本座最喜愛有才智的人物……”微微一頓,接道:“你離開此地之後,要口不能言,手不能寫,以免洩露出所見聞的事。”

  田文秀道:“口不能言,那是割去舌頭,手不能寫,是要挑斷腕上主筋……”

  青袍道長笑道:“田少堡主果然聰明,猜得一點也不錯。”

  田文秀道:“那死別可是把在下一刀殺了?”

  青袍道人道:“你仍有著選擇的機會,敝上生性仁慈,雖對要死之人,亦是不忍獨斷專行。”

  田文秀道:“不知有幾種死法可供在下選擇。”

  青袍道人道:“自然是別處難有的死法。”

  田文秀道:“願聞其詳。”

  青袍道人道:“咱們萬上門下,養有幾隻巨鳥,和幾頭奇獸,鳥食獸吃,任君選擇。”

  田文秀心中暗道:“這些人處處透著古怪,口口聲聲說敝上是如何的仁慈,如何的寬大,但懲人方法,卻又是殘忍異常,這鳥食獸吃的死法,倒確實新奇得很。”

  只聽那青袍道人說道:“貧道今日講話已然過多,少堡主如何決定,還望快作主意。”

  田文秀心中暗道:“看情勢,縱然想力、法再拖延一刻時間,也是難有幫助。”當下說道:“在下三思之後,覺得道長劃出的三條路,在下是一條也不願去走。”

  青袍道人笑道:“有這等事?”

  田文秀道:“不錯,因此,在下倒想出了一條第四條路。”

  青袍道人道:“嗯!你想懲藉武功衝出此地,是嗎?”

  田文秀道:“形勢雖然對在下不利,但這卻是在下唯一的可行之路。”青袍道人道:“好!貧道先讓你三招,也好讓你死得瞑目無憾。”

  田文秀道:“在下是恭敬不如從命,道長要小心了。”一提真氣,緩緩舉起右掌。他心中明白,對方的武功,強過自己甚多,這三招相比,實是僅有逃生機會。

  那青袍道人雖和田文秀說了很多話,但人卻一直坐在雲榻上面未動,眼看舉起掌勢,仍是大而化之,恍如不見。田文秀陡然一躍,直逼雲榻,呼的一掌,劈了過去。

  那青袍道人微微一笑,也不避讓。田文秀勁蓄掌心,輕輕一掌,拍在那青抱道人的左肩之上,道:“道長怎不讓避?”

  青袍道人道:“貧道要試試你的掌力如何。”

  田文秀陡地吐氣,一股暗勁,直湧過去。

  只覺那道人左肩處,柔若無骨,軟似棉絮,應手塌陷了一寸多深。田文秀吃了一驚,急忙收回掌勢。

  那青袍道人微微一笑,道:“少堡主怎麼收回了掌勢?”

  田文秀道:“道長果然是武功高強,在下還有兩招。”

  青袍道人笑道:“只管出手。”

  田文秀道把真力運集發食、中二指上,突然一伸,疾向“天池穴”上點去。

  只聽砰然一聲,田文秀食、中二指。有如擊在堅石精鋼之上,震得筋骨發麻,二指劇痛。那道人卻是面不改色的微微一笑,道:“你服是不服?”

  田文秀道:“在下還有一招,不甘放棄。”口裡強硬,心中卻是大為驚震。

  他一直在用心思考著傳出訊息之策,遲遲不肯出手。

  那青袍道人已然等得不耐,冷冷說道:“你如不敢出手,那就是自甘棄去這最後一招。”

  田文秀正待答覆,突聞鳥翼劃空之聲,一個健壯的白鴿由浮閣一角穿洞而入,繞室而飛。原來那浮閣壁間,開有可容健鴿出人的小洞,只是裡面有白幔掩去,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但見金道長伸出左掌,口中咕咕兩聲怪叫,那健鴿突然飛到金道長左掌之上。

  那素衣童子急急奔了過來,從那鴿翼下一個細小的竹筒中,抽出一張卷迭的白箋,恭恭敬敬遞了過去,然後伸出雙手,抱走健鴿。

  金道長展開手中白箋,匆匆瞧了一遍,突然皺起了眉頭。

  田文秀凝聚目力望去,但那箋大部被金道長指掌擋去,只瞧到緊急……速示四個字,雖然沒頭沒尾不知說的什麼?但田文秀從四字之上,瞧出了一點蛛絲馬跡,定然是萬上門派在外面的弟子,遇上了什麼為難,飛鴿傳訊,請求救兵……

  金道長突然抬頭望了田文秀一眼,道:“這西北道上武林人物,你都很熟嗎?”

  田文秀略一沉吟,道:“十九相識!”

  金道長道:“在這西北道上,長安附近,可有一個黑袍用劍的人?”

  田文秀笑道:“道長不覺這話問得太籠統嗎?武林用劍的人,何止千百,單是這長安左近,在下就可列出十人以上……”

  金道長接道:“他喜愛穿著一襲黑衫?”

  田文秀道:“這就更籠統、含糊了,衣色無定,武林穿黑衣的,那是數不勝數,叫在下如何去猜。”

  金道長望望手中白箋,道:“他年紀很輕,武功奇高……”

  田文秀搖搖頭,道:“不行,不行,既無姓名,又無特徵,如何一個猜法?”

  金道長冷冷說道:“如果貧道知他姓名,那也不用問你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他生像俊美,跨下白馬,這總該有點眉目了吧?”

  田文秀心中暗道:“黑衣白馬,年少英俊,長安左近,哪裡有這樣一個人物?”

  只聽金道長說道:“你想到沒有?”

  田文秀搖搖頭,道:“想不出來,除非在下能夠見他一面。”

  金道長道:“他胯下白馬,奔行如風,乃世界極少見千里馬,總該知道了吧?”

  田文秀忖道:“這倒是一個逃走的機會,至低限度,可把他們取鏢、劫藥的消息,傳遞出去。”當下說道:“這人來歷,在下實難想出……”

  金道長道:“黑衣俊貌,你想不出情有可原,但他胯下千里駒,卻是極為少見,分明是存心推委,不肯明言。”

  田文秀道:“白毛千里馬,咱們西北道上,倒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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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金道長急急道:“對了,就是那白馬主人,他叫什麼名字?”

  田文秀笑道:“不過,那白馬的主人,已是五十開外之人,生的五短身材,於枯瘦小,而且他也用的長劍。和道長說的年少英俊,黑衣用劍,卻是無一相同,因此在下未提到他。”

  金道長怒道:“難道他不會娶妻生子嗎?父子情深,他把千里駒送贈愛子,豈不是順理成章。”

  田文秀笑道:“那人習練童子功,終生不能娶妻。”

  金道長怔了一怔,道:“難道他就沒有一位侄兒、徒弟嗎?”

  田文秀道:“有。”

  金道長道:“這就是,那人姓什麼?來歷如何?”

  田文秀拱手一笑,道:“道長說的就是區區在下。”

  金道長臉色二變,冷冷說道:“你膽敢戲耍本座,那是自找苦吃了。”

  田文秀道:“在下說的句句實言,寒舍被稱作白馬堡,就是因那匹白毛千里駒而得其名。”

  金道長道:“你說那五十開外,乾枯瘦小的人,又是誰?”

  田文秀道:“是在下一位叔父。”

  金道長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那白馬現在何處?”

  田文秀道:“白馬堡中。”

  金道長道:“那白馬主人何在?”

  田文秀道:“家叔已然三年未回過白馬堡了。”

  金道長沉思片刻,突然行到靠西側壁間一張木桌旁邊,打開抽屜,取過紙筆,寫了一張字條,低聲說道:“抱過健鴿。”

  那青衣童子應聲奔去,接過白箋捲好,塞人那健鴿翼下的竹筒之中,打開室門,放去健鴿。田文秀雖然暗中留神那金道長的手勢,但因相隔過遠;無法瞧出那金道長寫的什麼。

  金道長緩步走了過去,笑道:“本座有一件事,實是想它不通。”

  田文秀道:“什麼事?”

  金道長道:“閣下不似膽小畏死之人,不知何以不肯逃走?”

  田文秀一時間揣摸不透他言中之意,緩緩應道:“在下答應了那位燕姑娘,絕不逃走……”

  金道長低說道:“可是那位燕姑娘早已不在此地了。”

  田文秀心中暗道:“聽他口氣,倒是有著鼓勵我逃走之意,這萬上門中人物,當真是神秘難測,叫人猜不出他用心何在?一時間,倒是不便接口。”

  金道長笑道:“你和咱們萬上門無怨無仇,敝上又是一位心地仁慈的人,殺你雖然無害,可是也無益,只要你今後不和萬上門作對,不洩漏今日所見之秘,你就可以走了!”

  田文秀一向智計過人,但此刻卻是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呆了呆,道:“道長之意,可是說在下此刻可以走了?”

  金道長道:“正是如此,但最好是從今以後別再和咱們萬上門作對,嚴守所見之秘。”言罷,登上雲床,一揮手,道:“可以去了。”閉上雙目,盤膝而坐。

  但聞呀然一聲,室門大開,那青衣童子站在門口,說道:“閣下請吧!”

  如是換了旁人,必然會藉機急走,生恐那金道長夜長夢多,改變了主意,但田文秀為人精細,不肯鹵莽從事,覺得這金道長在片刻之間,態度忽然大變,這其間必然是別有緣故,關鍵就在那健鴿帶來的一封密函之上。

  他愈想愈覺不對,只覺其間疑竇重重,費人猜測,不可不小心從事……

  只聽那青衣童子說道:“此等機緣,甚是難得,閣下怎的還不走呢?”

  田文秀淡淡一笑,道:“在下還有一位同伴,被囚於那假山之下的密室中,咱們武林中人,講求是義同生死,患難與共,他既然被囚,在下豈可獨自離去?”

  青衣童子怒道:“你這人敬酒不吃吃罰酒,放你一個也就是了,還要來管別人生死。”

  田文秀道:“如是只放在下一人,在下是寧可不走。”

  青衣童子道:“不走也就算了。”

  田文秀突然向後退了幾步,坐在一張木椅之上,閉起雙目,連望也不再望那青衣童子一眼。

  這當兒,突聞一陣急促的步履聲,傳了過來。只聽浮閣門外,傳進來一個嚴肅低沉的聲音,道:“大護法呼延光,求見行令堂主。”

  田文秀心頭一震,暗道:“看來這行令堂主的身份不低。”

  那青衣童子面色冷肅,望著田文秀欲言又止。

  田文秀低聲說道:“在下和那呼延大護法十分熟悉,不知在下在此方不方便?”

  那青衣童子還未來得及答話,室外又傳來一個急促的聲音,道:

  “第一路總探,萬里追風劉飛,有緊急大事,求見行令堂主。”

  田文秀心中暗道:“難道丐幫已然查出失藥之事,為萬上門所為了嗎……”

  心念轉動之間室外又響起一個沉重聲音道:“長安行宮四周,已發現武林人物出現,恭請行令堂主裁決。”

  片刻之間,連續傳來了警報,那青衣童子顯然有些張慌失措,不知如何處理才好。但他卻有他的對付辦法,未想出處理辦法之前,對這些連續傳來的緊急警報,一概不理。

  田文秀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這等緊急之事,難道那金道長,就聽而不聞嗎?”田文秀心中一動,一個新起的念頭,突然由腦際間閃過,忖道:“那金道長怎的入定如此之快,適才還好好和我談話,何以在眨眼工夫之間,就進入禪定之境,這只怕是有些古怪?”

  他心思縝密,任何微小之事,亦是不肯放過,當下低聲對那青衣童子說道:“情勢緊急,你怎麼不叫金堂主呢?”

  青衣童子白了田文秀一眼,仍是一語不發。

  這萬上門似有著森嚴無比的法規,那浮閣室門雖然大開,但田文秀卻無法看到室外之人,想是那些傳訊之人,未得室中反應之聲,都侯在小橋外,不敢擅越小橋。

  田文秀不聞那青衣童子回答之言,又道:“兄台為何不叫醒那金堂主呢?”

  青衣童子怒道:“誰要你多管閒事……”

  他說話雖滿臉怒意,但聲音仍然很低,顯然怕驚醒了那金道長。

  田文秀緩緩站起身來,直向那金道長走了過去。

  青衣童子突然一橫身,攔住了田文秀道:“你想要幹什麼?”

  田文秀道:“閣下既然不便喚醒金道長,在下只有替你代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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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7 12:22:31 |只看該作者
二九

  青衣童子雙手亂搖,道:“不要驚動他,快些給我坐好。”

  田文秀聽他口氣突然間變為十分柔和,心中更是奇怪,暗道:“他不但不敢和我動手,甚至連說話,也不敢大聲一些,這其間定然有什麼奇怪之處,難道和這金道長入定有關嗎?”心念轉動,人卻向前大邁一步,暗運功力,身子直向青衣童子憧去。

  那青衣童子突然一閃避開,低聲說道:“不要亂動,快坐下去。”

  田文秀心中雖然覺得事情有些奇怪,但也明白自己的處境,仍然十分險惡,如若是這青衣童子真動了火,只要招呼一聲,那室外等倏的高手,即可蜂擁而入,自己就不是敵手了,因此,也不敢過度的激怒那青衣童子。

  那青衣童子年紀幼小,只不過十三四歲,看上去眉目清秀,倒也聰明伶俐,可是一時遇上大事,就有著不知所措之感,呆呆地站著不動。

  田文秀目光轉動,心中暗作盤算道:“我如出其不意,點了這童子穴道;再設法收拾了那金道長,就可從容而去了,這萬上門既有著很森嚴的戒規,諒那閣外高手,未得允准,不敢擅自進入閣中。”

  只聽浮閣外又傳來那沉重的聲音,道:“東、北兩方,都已發現了逼近的武林人物,而且已經接近了咱們埋伏在四周的暗樁,是否要出而拒敵,小人難作主意,還望堂主裁決。”

  那青衣童子注目望著靜坐不動的師父,目光之中,流露出焦急之情。

  田文秀心中一轉,低聲說道:“小兄弟,令師幾時可以清醒過來。”

  那青衣童子顯然是方寸已亂,竟然應道:“不一定啊!”

  田文秀道:“大勢緊急,強敵已然逼近了行宮,令師不傳令下去,下屬不敢作主張,這樣幹耗下去豈是良策。”

  青衣童子眨動了一下眼睛,道:“話是說得不錯,可是,我要說些什麼呢?”

  田文秀笑道:“可要在下教你嗎?”

  青衣童子道:“我如何能相信你?”

  田文秀道:“小兄弟聰明絕倫,這好與壞,真和假,總應該聽得出來。”

  青衣童子道:“好吧!你先告訴我怎樣對付那些迫近行宮的武林人物。”

  田文秀道:“在下之意,不可出手抗拒,以免洩漏隱秘……”

  青衣童子點點頭道:“這話不錯。”

  突然走到室門口處,說道:“嚴小青代師傳諭,長安行宮守衛之人,儘量隱起行蹤,不可和來人抗拒。”

  只聽一人應道:“敬聽法諭。”

  田文秀心中又是好笑又是佩服,暗道:“這萬上門的規令,當真是森嚴得很。”

  只見那青衣童子回身行了過來,低聲對田文秀道:“那呼延大護法,有事要求見家師,要如何答覆於他?”

  田文秀說:“令師幾時能醒?”

  那青衣童子冷冷說道:“隨時可醒。”

  田文秀知他心中已動了懷疑,暗自提高警覺道:“田文秀啊!田文秀,只有遣走浮閣外面之人,你才有逃走的機會。”當下故作鎮靜,淡淡一笑,道:“在下只不過隨門問上一句罷了!”微微一頓,接道:“小兄弟可以告訴他今夜二更時分再來。”

  那青衣童子沉吟了一陣,道:“好吧!但那第一路總探萬里追風劉飛,緊急要事,求見家師,又該如何才是?”

  田文秀道:“你要他權宜處理,如是遇上了特別辣手的事,明天再來請命,也是一樣。”

  嚴小青點點頭,道:“眼下只有這個辦法,先把他們遣走就是。”大步行到室門口處,依照田文秀之言,吩咐了一遍。

  田文秀目光流動,望了盤坐在雲榻上的金道長一眼,只見他閉目而坐,但是對浮閣中發生的事物,毫無所覺,心中暗忖道:“這人不是打坐入定,這其間,定是別有原因,以他在萬上門的權位之重,如若能先把他制服,不難使萬上門受一次大挫折,如若是以他交換那趙天霄的命,自是輕而易舉了。”

  心中忖思之間,那嚴小青已緩步走來,抱拳一禮,道:“多謝你從中相助。”

  田文秀道:“不用客氣。”

  田文秀心中暗道:“這娃兒不知真正武功如何?”

  但聞嚴小青長嘆一聲,說道:“這樣吧!我拿出刑具,你自己戴上吧!”探手入懷,摸出一條紅索,接道:“你自己捆住兩隻手吧!”

  田文秀望那紅索一眼,只不過細如燒香,忍不住微微一笑,道:“這區區一根紅索,豈能捆得住在下嗎?”

  嚴小青道:“這也不過是做個樣子。”

  田文秀伸出手緩緩接過紅索,說道:“很好,在下倒是試試這條小小的紅索,如何能夠綁得住武林高手。”暗中運集功力,用力一扯,那紅索竟然是未被扯斷。嚴小青道:“怎麼樣?可是夠牢的嗎?”

  田文秀還未來得及答話,突覺腰間一麻,雙手登時失去了作用,手中紅索脫手落地。嚴小青撿起地上紅索,微微一笑,道:“對不住啦!少堡主。”

  田文秀被他點了麻穴,全身不能動彈,但口齒卻仍可說話,心中暗道:“想不到此人小小年紀,竟是這般的陰險。”口中卻冷冷地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嚴小青道:“我知道你心中不服,但此刻情勢不同,我縱然有放你之心,但事實卻不容我放你,只有暫時委屈你了……”

  田文秀道:“為什麼?”

  嚴小青道:“你剛才教我代師傳諭,不准他們和來人抗拒,我越想越覺不對,如果強敵人了我們這長安行宮,則行宮之秘,豈不洩漏無遺……”

  他伸出手去,又點了田文秀的啞穴,接道:“你心中不用不服,待過了這段險惡時光之後,我解了你的穴道,咱們任憑武功比試一陣,那時總叫你心服口服就是。”

  突聞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片刻間已到了浮閣室外。

  一個低沉的聲音送了進來,道:“屬下已遵從堂主之令傳諭行宮四閡護衛,不可和人抗拒,目下來人已分兩路進入行宮,恭請堂主裁示。”

  嚴小青皺起眉頭,沉吟了一陣道:“嚴小青代師傳令,既然行宮未作抗拒,索性不要理會他們了,只要嚴守各處機密所在。”

  那室外的聲音又道:“如是侵入要地呢?”

  嚴小青道:“那就出手搏殺不許留下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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