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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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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碧螺 - 《轉職當貴妻 卷三:金夫求我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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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4 09:08:3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孟老太太見狀,又趕緊解釋道:「胡太太還記得先前在我們家住過的那個順哥兒?他是瑞親王府的世子,先前出了些變故才流落到了雲州,被小雪就救了……」
  胡太太乾巴巴地笑了笑,心情非常複雜。倒是胡鵬程又驚又詫,不敢置信地大聲道:「順哥兒竟然是瑞王府世子?老天爺,我還跟他打過架!」
  瑞王府對許攸來說實在再熟悉不過,就連瑞王妃也是她看過好幾年的,所以她半點緊張的心情也沒有,若不是孟老太太再三叮囑過要穩重、要有規矩,她進萱寧時甚至還險些朝蘇嬤嬤咧嘴笑一笑呢。
  「孟姑娘請進——」蘇嬤嬤笑容滿臉地出來迎接,見趙誠謹寸步不離地在一旁陪著,又趕緊朝他點點頭,爾後才悄悄打量起許攸來。小姑娘年紀還不大,十三四歲的樣子,出落得卻極好,小臉兒水靈靈的,只是約莫還在長個子,身上還纖細,瘦條條地比尋常女孩子要高些。
  見蘇嬤嬤看她,許攸也朝她抿嘴笑笑,樣子很客氣,也很親切,好像她們見過似的。
  這小姑娘膽子倒大,一點也不怕生!蘇嬤嬤心裡想,若換了尋常人家的千金小姐,頭一回進王府,也都難免有些緊張,身上大多是僵的,哪像這小姑娘,就跟回自己家似的。蘇嬤嬤被腦子裡這個念頭嚇了一大跳,趕緊按了按太陽穴,把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趕出了腦子。
  因許攸是晚輩,瑞王妃倒也沒大張旗鼓地整出什麼大架勢來,只在偏廳裡設了座。聽說她們到了,瑞王妃將欲起身,忽瞅見緊跟在後頭的趙誠謹,身形便遲了下來,心中暗自好笑,搖搖頭,又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在趙誠謹臉上一掃而過。
  「王妃,孟姑娘到了。」
  說話時,許攸已經上前給瑞王妃彎腰道了萬福,動作算不得特別標準,倒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她在王府裡待了好幾年,多少曉得些規矩,知道在瑞王妃面前得行禮,也知道要行什麼禮,昨兒晚上練了許久,腿都快蹲麻了。
  「這就是孟姑娘啊——」瑞王妃的臉上露出笑容,一臉慈愛地朝她招手,「真是個標緻的姑娘,看這小模樣長的。」她一邊說話一邊朝蘇嬤嬤道:「嬤嬤你看,這孟姑娘是不是瞧著有些眼熟?怎麼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
  瑞王妃心中不是不詫異的,雖說她不止一次地從趙誠謹口中聽說過孟家人,說的自然都是些好話,瑞王妃心裡頭甚至還隱隱猜到了些原因,不過她一直沒往心裡去,小家小戶出身的姑娘,能有多出色?大不了也就是顏色好些,待順哥兒見了更漂亮的,心思自然就淡了。可今兒這麼一見,她忽然發現,自己好像犯了不小的錯。
  她就算瞎了眼也能看出自己兒子現在有多緊張,人家小姑娘第一次進王府都屁事沒有,他緊張什麼?瑞王妃又不是傻子,怎麼會猜不到原因。她的心情頓時變得非常微妙。
  對於她的這個大兒子,瑞王妃的態度很複雜,這孩子打小就聰明,人又乖巧懂事,幼時還跟她特別親,可後來卻偏偏出了那檔子事兒,等趙誠謹在外頭吃了不少苦頭回家的時候,整個人都變了,好像忽然之間就已經長大成熟到可以為她遮風擋雨的程度。瑞王妃既心疼又心酸,一想到這點就難過得不行。
  她有多久沒有見過自己兒子露出這種表情了?那個成天在她面前裝大人,永遠都運籌帷幄、胸有成竹的男孩子,也有這樣緊張又不安的時候。可是,人家小姑娘壓根兒就沒他放心裡頭嘛!
  「我也瞧著眼熟呢,」蘇嬤嬤在一旁接話,「剛剛一進院子門就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就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不行了,人老了記性就差。」
  瑞王妃也就是這麼一說,哪裡還真的非要想起什麼來,親親熱熱地拉了許攸在身邊坐下,又細細問她平日裡都做些什麼。
  「……在雲州的時候跟弟弟一起去學堂裡讀書,來京城後便沒去了,在家裡頭跟著阿婆做做針線,不過我手藝不好……」許攸說到這裡還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這年代的姑娘家,若是誰的女紅不好,是要被人笑話的,
  瑞王妃卻柔聲道:「順哥兒他姐姐嫣然女紅也不好,那孩子性子跳脫,就是坐不下來,繡的鴛鴦就跟水鴨子似的,難看得不行,這一點,她隨我。」說罷,就連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她一邊笑又一邊不動聲色地朝趙誠謹瞟了一眼,見他明顯吁了一口氣,心中愈發地好笑。
  剛開始,許攸說話還比較小心,後來見瑞王妃十分隨和,自己也就放開了,甚至還說起在雲州時生活的點滴,就連趙誠謹與黑風寨那些兄弟們劫法場的事兒也說了,「……我真是氣得要命!他把我們給哄走了,自己倒摻和進去,老半天也不見人,急得我和阿初都快哭了。等他回來,騙我們說沒做什麼。後來,還不是被黑風寨的兄弟們給拆穿了……」
  趙誠謹端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哭笑不得,忍不住插嘴道:「我真沒做什麼。」他話一說完,瑞王妃和許攸俱齊齊地朝他瞪過來,目光凶狠,趙誠謹立刻就老實了,小聲交待道:「就是……把人趁亂把人給藏了起來。」
  屋裡的氣氛很好,瑞王妃與許攸說話甚是投機,瑞王妃還是第一次聽人說起趙誠謹在雲州時的生活,聽得十分入迷,尤其是流民沖襲孟家那一段,瑞王妃急得臉都白了,待聽得是黑風寨的兄弟們及時趕到才救了他們,瑞王妃這才鬆了一口氣,雙手合什地默念了幾聲「阿彌陀佛」,再抬頭時,她的眼眶已隱隱有些發紅。
  許攸心裡頭忽然有些打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但瑞王妃很快又恢復了正常,嗔怪地朝趙誠謹瞪了一眼,道:「順哥兒這孩子從來不跟我們說這些,我們也都不知道他經歷過什麼。這孩子啊!」
  趙誠謹微微低頭,隱去眸中的傷感,低聲道:「都是過去的事了,再說,那幾年我過得挺好,若不是去了雲州,也不會認識孟大叔一家人。而今父王還不總誇我穩重了麼。」他說話時又不由自主地朝許攸看了一眼,心裡想,世界這麼大,他卻能在茫茫人海中一再與她相遇,所以說,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
  中午瑞王妃留了許攸用午飯,上菜的時候瑞王妃下意識地朝桌上觀察了一下,果然發現了幾樣平日裡不怎麼上桌的菜,應是趙誠謹特意叮囑過,那幾個盤子都擺在許攸面前,吃飯的時候,她果然多夾了幾筷子。
  瑞王妃越看就越是覺得好笑,她還從來沒有見過自己兒子這麼小心翼翼地討好過誰,偏偏人家小姑娘還反應有點遲鈍,根本就沒意識到這個,儼然把這一切當做順理成章的事。自家這孩子,總算踢到鐵板了。
  瑞王妃待許攸的親切讓趙誠謹看到了希望,當然,在他的計劃中,瑞王妃也不算什麼阻礙。從小到大,瑞王妃對他來說一直都是個通情達理的母親,她永遠都和自己的孩子站在一邊,趙誠謹很慶幸自己有這樣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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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4 09:08: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至於瑞王爺,就算他再怎麼不樂意,只要瑞王妃應下了,他就不會反對。
  下午許攸回到家的時候,胡太太早就領著胡鵬程回去了,許攸倒是有些遺憾,「許久不見胡鵬程了,沒想到今兒居然又錯過了。」
  孟老太太卻多少看出了胡太太的心思,笑道:「他們而今就在京裡住著,以後還怕見不著嗎?對了,你今兒去見了貴人,心裡怕不怕,緊張不緊張?」
  許攸一邊收拾瑞王妃送的禮物一邊笑著回道:「那是順哥兒的娘親,人很和善的,我怎麼會怕她。瑞王妃人可好了,一點架子也沒有,還跟我開玩笑呢,臨走時還送了一大堆東西,阿婆你看這匹料子是不是挺適合你的?」
  「哎喲這個顏色阿婆怎麼能穿!」孟老太太一回頭,就瞅見許攸拿了匹暗紅色印花布往她身上比,趕緊往後退了兩步,哭笑不得地道:「你二嬸穿這個還差不多,阿婆可穿不了,會被人笑話的。」
  「穿裡頭嘛。」許攸道:「這是細棉布,貼身穿最舒服了,回頭我給您做兩身裡衣,在家裡頭穿,不怕別人笑。」人家現代老太太還穿大紅柳綠色呢,這個暗紅已經很低調了。
  孟老太太還是不肯,許攸也不管,悄悄把那匹布收了起來,預備自己給老太太做。雖說她手藝不怎麼好,可做兩件睡衣應該不成問題。
  孟老太太又拐彎抹角地追問了一番,確定了自家孫女在王府還挺招人待見,心裡頭又難免有些不解,就連她都能看出些門路來,那瑞王妃是順哥兒的親娘,能看不出他的心思?要換了她是瑞王妃,自家兒子看上了一個低品武官的女兒,還是喪母長女,心裡頭還不曉得急成什麼樣呢。
  「對了,瑞王妃說她過兩天就要回田莊,還邀我什麼時候有空了也去莊子裡住一住。」許攸隨口道,說罷又笑了笑,搖頭晃腦地道:「王妃還挺客氣的。」
  「那你真去啊?」孟老太太有些緊張。
  許攸莫名其妙地抬頭看了孟老太太一眼,「我又不傻!」她把腦袋一揚還挺得意,「人家客氣話我還聽不出來啊。」
  孟老太太都無語了,心道,你是不傻,不是一點傻!
  孟老太太覺得她有必要好好跟自家孫女說一說。
  「小雪啊,」老太太拉了椅子在許攸身邊坐下,斟酌了一會兒語言,才帶著一些慎重和謹慎沉聲問她,「你也不小了,有沒有想過將來要嫁個什麼樣的人?」
  許攸一愣,反問她,「阿婆不是說要給我招上門女婿嗎?」她臉上是堅信不疑的表情,認真極了,孟老太太頓時被噎住,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道:「說是這麼說,可阿婆不是也跟你說過嘛,這男孩子,但凡是有點志氣的,誰願意給人做上門女婿。」
  許攸倒是一臉的無所謂,「沒志氣也不是什麼壞事,過日子嘛,真要遇著個特別有志氣的,那日子才難過呢。」男人有上進心是好事,可現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許攸寧可找個老老實實的規矩人嫁了,也不願嫁到什麼高門大戶整天跟一群小妾丫頭搶男人。
  孟老太太愈發地無語,「那何止是沒有志氣,大多都是歪瓜裂棗,都沒幾個能看的。」
  這個問題就嚴重了!許攸心裡想,真要嫁個醜八怪,她還能假裝自己看不到,可將來小孩可就要遭殃了,萬一到時候再生一群醜八怪的小鬼,一窩都得砸手裡頭。
  她這麼一猶豫,孟老太太立刻就看出來了,又火上澆油地道:「沒聽你爹說嗎,前門巷子裡趙家的姑娘,這都十九了,也沒找到個合意的,趙家太太都快急死了,現在也不說招上門女婿了,只說嫁人,結果,過來說媒的還都是續絃……」
  許攸不由得抖了一抖,這都是什麼萬惡的社會啊,才十九歲就成了老姑娘,她豈不是這兩年就得把婚事定下來?一想到這裡她就特別頭疼,這要真嫁個不合意的男人,還不如一直當隻貓呢。
  孟老太太見她臉色越來越難看,也不嚇唬她了,柔聲問:「小雪將來要嫁個什麼樣的?你仔細跟阿婆說說,阿婆讓你爹去留意。」老太太其實心裡頭也特別的為難和糾結,她的想法甚至一日三變,一會兒覺得瑞王府門第太高不合適,一會兒又覺得招上門女婿不靠譜,一會兒又嫌棄人胡家太太行事太勢力……反正自己都是暈乎的。
  許攸有點為難,要真說起來,哪個女孩子不想嫁個如意郎君,誰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英俊帥氣、溫柔體貼,可是,這個世界上又有幾個男人像雪爹一樣呢?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反正雪爹會仔細幫她把關。至於將來的日子怎麼過,還不都是看自己。
  「反正,阿爹會……」
  孟老太太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她越來越拿這個孫女沒轍了。老太太按了按眼角,瞥見桌上許攸剛做好不久的書籤,有些疑惑地問:「這是什麼玩意兒?怎麼弄這麼多樹葉子放桌上?」
  「這是我做的葉脈書籤!」許攸得意地把桌上的一大堆東西拿出來炫耀給孟老太太看,「阿婆你看,是不是挺好看的,每一根葉脈都沒斷,費了我好大的力氣呢。」
  孟老太太皺著眉頭表示一點也不會欣賞,不過她好歹忍住了沒說話,只是艱難地問:「你做這麼多用得完?這裡怕不是有十幾個吧。」不會還要拿這怪模怪樣的東西出去送人?這也忒拿不出手了。
  「這兩個是給阿初的,這幾個我自己用,還有這幾個好看些的準備送給順哥兒……」許攸把每一個書籤都攤開了給孟老太太看,絲毫沒主意到她奇怪又微妙的神色,「這個做起來還挺不容易的的,做壞了好幾個。」
  孟老太太終於還是忍不住,旁敲側擊地想要勸說她打消這個念頭,「人家小姑娘都是繡了手帕、荷包送人,小雪你怎麼就……」做了這麼個怪模怪樣的書籤,人家不曉得的,還以為是什麼髒東西,拿出去多不體面。老太太就算再怎麼沒讀過書,也曉得,人家讀書人的書籤可不是長這樣的。
  可是,許攸卻好像沒聽懂孟老太太的話,反而訝道:「送手帕?那多不好!阿婆,你是不是還以為我是幾歲的小孩子呢。」以前在雲州的時候,她才十歲出頭,順哥兒也才十二,那就是倆孩子,就算送個荷包也算不得什麼。可現在就不一樣了,順哥兒已經都已經是個可以議親的少年郎了,她這會兒還送個什麼手帕、荷包,人家見了會怎麼想?
  孟老太太都快被她給噎死了,但她還是有些不死心,想了半天,又小心翼翼地道:「順哥兒將來,也不曉得要跟哪家姑娘成親?」
  許攸頓時就樂了,「阿婆您可真有意思,怎麼替他操心起來。以順哥兒的家世,那親事還不都由著他挑。再說了,順哥兒生得俊,性子又溫柔,滿京城不曉得多少千金小姐哭著喊著要嫁給他呢……咦,阿婆你去哪裡?走那麼快幹嘛?」
  她對這方面的反應是有點遲鈍,但並不傻,晚上睡覺的時候怎麼想怎麼覺得好像不大對勁,翻來覆去地琢磨了半個晚上,終於有點明白了。老太太這是看上趙誠謹了?怎麼會這樣呢?不應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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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4 09:08:5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孟老太太是什麼脾性,許攸自認為還是有點瞭解的。那可真正的是個為孩子著想的長輩,沒有半點要攀附富貴的心思,許攸甚至還記得她早先刻意與趙誠謹疏遠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然使得老太太對趙誠謹動了心思,生出這種要把他招為孫女婿的想法?
  許攸想了半天,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趙誠謹往家裡頭跑得太勤,所以老太太誤會了。這也不怪老太太會想歪了,趙誠謹的確是有點太慇勤,三天兩頭地往家裡頭跑不算,還總是忙前忙後地幫忙,連老太太都能想到別處去,那別人恐怕還要想得更歪了。
  許攸覺得,這個問題很嚴重。
  也許應該跟趙誠謹提醒一句?
  因為這個事情糾結著,她一個晚上都沒好好睡覺,第二天早晨起來臉色就明顯不大好看,吃了早飯,原本還想去睡個回籠覺的,結果胡太太領著胡鵬程又到了。見了許攸,胡太太特別熱情,說話時那股子親熱勁兒連孟老太太都自愧不如。
  許攸僵著臉一直傻笑,胡鵬程偷偷地朝她擠眉弄眼,許攸本來還想朝他做個鬼臉的,可一想到胡太太就在一旁盯著,就又有些不敢。
  然後,這個時候,趙誠謹到了。
  胡太太臉上立刻露出又驚又喜的神情,胡鵬程先是一愣,旋即立刻跳起來,高興地道:「順哥兒來了,我去跟他打聲招呼。」說罷,飛快地就衝了出去,胡太太根本就來不及阻攔。
  「胡太太不必擔心,世子爺一向隨和,再說了,都是故人,他不會擺架子。」孟老太太笑著安慰道,說話時,趙誠謹已經與胡鵬程說說笑笑地進了屋,胡太太趕緊起身欲行禮,被趙誠謹伸手給攔了,半開玩笑地道:「千萬別這麼見外,您若是再這麼客套,阿婆日後可不放我進屋了。」
  胡太太卻也知道自己跟趙誠謹還沒熟到這份兒上,雖沒行禮,但態度卻頗是恭敬,趙誠謹也沒把她放在心上,客氣地寒暄了幾句後,便與孟老太太說起話來,一會兒又朝許攸道:「我家莊子裡送了幾筐好魚,都鮮活著,知道你愛吃,特特地給你送了一筐過來。」
  胡太太頓時一臉艷羨,孟老太太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許攸卻有點尷尬。
  中午孟老太太留了飯,趙誠謹也在家裡頭吃的,他來得多了,連家裡頭的碗放在哪裡都一清二楚,熟門熟路的就跟自己家廚房似的,看得胡太太和胡鵬程都睜大了眼,許攸卻是越來越不自在。
  難怪連老太太都會誤會,這個混蛋小子有點太不注意了。他還把自己當做十二三歲的孩子呢?
  等他走的時候,許攸終於忍不住把他給叫住,朝四周看了看,低聲道:「我有話跟你說。」
  趙誠謹先是一愣,旋即忽然想到了什麼,一顆心砰砰地跳得厲害,臉上也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些紅暈,「說……說什麼?」他輕輕地咳了一聲,讓自己看起來顯得鎮定一些,但一雙眼睛卻是亮得出奇,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許攸,眸光閃閃。
  許攸忽然間覺得好像不大對勁,有些事情彷彿跟她之前的設想不大一樣,可話都到了嘴邊了,她又被他看得暈暈乎乎的,想也沒想就把事先想好的話說了出來,然後,就看見趙誠謹原本微微泛紅的俊臉頓時變得鐵青。
  他咬著牙狠狠地瞪著她,兩隻眼睛都紅了,氣得要命,恨不得要衝上來在她脖子上咬一口,拳頭緊緊握著,身上甚至有些發抖,連話都不會說了。
  「你……生氣了?」許攸不安地問,趙誠謹的反應太強烈,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話,心裡頭七上八下的,「那個,我其實並不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趙誠謹毫不客氣地打斷了,這是他第一次用這種態度跟她說話。他臉上甚至還帶著笑,眼神卻很冷,像兩根尖刺一般讓人難受,「是我考慮得不周到,」他冷冷地道:「以後不會這樣了。」
  他狠狠轉過頭去,用力地吸了一口氣,又終於還是忍不住轉過身來生氣地質問道:「你這是怕誰誤會?胡鵬程?還是誰?」
  什麼!這跟胡鵬程有什麼關係?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趙誠謹就已經上了馬車,然後,一陣風似的飛快地跑了老遠。
  許攸看著他的馬車消失在巷子盡頭,站在原地發了好一會兒愣,知道孟老太太見她半天沒進屋出來招呼了一聲,她這才低著頭,滿臉沉重地進了院子。
  「怎麼了?」孟老太太問,她還是頭一回看到許攸露出這麼凝重的神情。
  許攸在屋簷下的台階上坐了,情緒低落地抱著膝蓋,小聲道:「我好像惹順哥兒生氣了。」不是好像,是一定,他就是生氣了!她從來沒見過他那麼憤怒,額頭上的青筋都迸出來了,護衛們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
  孟老太太卻一點也沒放在心上,笑笑道:「那就下回跟他道個歉。」
  許攸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應下,心裡頭卻直打鼓,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回呢。
  接連過了好幾天,趙誠謹都不見人影,這回連孟老太太都意識到不對勁了,喚了許攸過去問,「你跟順哥兒真吵架了?」
  許攸老老實實地點頭,「不是吵架,是我惹他生氣了。」那天趙誠謹氣沖沖地離開後,許攸就漸漸開始想明白了一些事,然後,整個人都囧了。
  她好像是白活了這兩輩子,上輩子的事情她都很久沒有想起來過了,而這輩子,前幾年是一隻貓,就那麼拳頭大小的腦袋,能裝多少智商?到後來穿到小雪身上,雖說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可家裡頭寵得跟寶貝似的,反把她越養越小,腦子也越來越不好使了。
  一直等到現在把趙誠謹氣走了,她這才開始動一動腦子,於是,大概就猜到了趙誠謹的心思了。
  老實說她有點彆扭,雖然趙誠謹現在已經長大了,可是,那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人,要換在現代,那還是青澀的高中生呢。許攸怎麼想都有一種老牛吃嫩草的感覺,更何況,在她的心裡,趙誠謹更多的還是小時候白嫩可愛、軟軟糯糯的可愛小包子模樣,她甚至還記得他尿床的事兒。
  這樣也太奇怪了!
  孟老太太有些意外,皺著眉頭問:「順哥兒一向性子好,你跟他說什麼了,竟把他都給氣著了?」
  許攸卻怎麼也不肯說話了。
  瑞王府
  瑞王妃把趙誠謹身邊伺候的下人召了過來問話,「……世子這兩天還是沒出門?」
  「回王妃的話,世子在書房裡練習書法。」護衛低聲回道。
  果然是沒出門,瑞王妃哭笑不得,想了想,又問:「吃飯怎麼樣?」
  護衛一臉糾結,皺著眉頭斟酌著詞語,「世子爺最近胃口還是不怎麼好。」
  又沒吃!瑞王妃揉了揉太陽穴,有些頭疼。她原本早就打算要回田莊了,結果趙誠謹忽然氣呼呼地從孟家沖了回來,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竟然氣得接連好幾天都沒出門,連飯都不怎麼吃。瑞王妃生怕他氣出什麼好歹來,這才繼續留在了家裡頭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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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不過,這還是順哥兒頭一次發這麼大的火呢?瑞王妃擔心的同時又有些好笑,自己這兒子打小就好像比別人家的孩子要懂事,長大了就更不得了,活像個從來不會犯錯的菩薩,真沒想到他居然也有被人氣成這樣的一天。
  「我過去瞧瞧,」瑞王妃強忍住笑,起身道:「看看順哥兒的字練得怎麼樣了。」
  荔園伺候的人不多,沈嶸不在的時候,連趙誠謹的房間下人們都不敢隨便進。
  護衛們都在門外守著,見瑞王妃親自到了,頓時鬆了一口氣,臉上俱露出終於有人來救命的表情,正欲進屋去稟報,瑞王妃揮揮手將他攔住了,逕直推門進了屋。
  一進門,瑞王妃就被滿地的狼藉給嚇了一跳,寫滿了字的宣紙扔得到處都是,瑞王妃隨手撿了一張看,龍飛鳳舞的居然認不出到底寫的是什麼,但滿滿的憤懣和怒氣卻透過紙背全都宣洩了出來。
  還真是給氣著了!
  瑞王妃再往前走了幾步,才發現趙誠謹臉上蓋著本書半躺在榻上,聽到屋裡有動靜他也沒動,興許是睡著了。瑞王妃看得好氣又好笑,低聲吩咐下人們把書房收拾出來,自己則走上前,一把將他臉上的書掀開。
  趙誠謹猛地一驚,迷迷瞪瞪地睜開眼,有些生氣,眼看著就要發作,忽然看清面前的人是誰,所有的怒火又立刻壓了下去,垂下眼角,有些不自然地朝瑞王妃低了低頭,小聲道:「娘,是您啊?您怎麼來了?」
  瑞王妃沒好氣地瞪著他,道:「我再不來,還不曉得我們世子爺居然還玩小姑娘的那套把戲,門也不出,飯也不吃,這是做給誰看呢?人家可不知道你在這裡茶飯不思的。」她早就跟趙誠謹身邊的護衛打聽過到底出了什麼事,那些護衛們雖然堅決不肯吐露半分,但瑞王妃可不傻,招了下人一問,就曉得那天趙誠謹是從孟家衝回來的。除了孟家小姑娘,誰有本事把他氣成這樣?
  趙誠謹的臉色難看極了,嘴巴卻還硬,強撐道:「娘你別胡說,我沒事兒,在家裡頭練字來著。」
  「練字啊,練得挺好啊。」瑞王妃隨後拿起書桌上的字卷,「這殺氣騰騰的,跟誰過不去呢?」
  趙誠謹低著頭不說話,臉色愈發地煞白。瑞王妃瞧著又有些心疼,上前給他整了整衣服,柔聲道:「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清楚,跟自己置什麼氣?你把自己氣成這樣,人家小雪可半點也不知道。真要是聰明人,就算是裝,也得在人家姑娘面前裝,好歹也能讓人家心疼心疼,你說是不是。」
  趙誠謹的臉頓時就紅了,雖說上次他領著許攸回王府時就故意讓瑞王妃看出他的心思,可這會兒瑞王妃真這麼直接說出口,他又有點不好意思。
  只是這會兒心裡頭實在憋屈難過得很,趙誠謹也沒有什麼心思跟瑞王妃玩笑,低著頭,無奈又沉重地道:「都是我自己剃頭擔子一頭熱,自作多情罷了。她心裡頭壓根兒就沒有我。」
  瑞王妃故作驚訝地瞪大眼,不敢置信的樣子,拉著趙誠謹上上下下地看,搖頭道:「不會吧,我們家順哥兒這氣度、這長相,整個京城有幾個少年郎比得上?哪家小姑娘見了不臉紅心跳的,我看小雪跟你不是挺好?要真對你沒有半點意思,人家還總陪著你到處走?你是不是沒跟人家說清楚?」
  趙誠謹的眼睛都紅了,他這麼多年獨立慣了,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是自己一個人扛,就連回了京城也都習慣了自己處理各種問題,唯有這感情的問題他實在一點經驗也沒有,全心全意地付出了許多,最後竟然落得這麼個結果,實在是既委屈又難過。
  「她還能不知道?」趙誠謹甕聲甕氣地道:「她居然還跟我說,我往孟家走得太勤,讓人家誤會了。誤會什麼?她怕誰誤會啊?孟家上下誰不曉得我的心意?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敢情我在她心裡頭連胡鵬程那個蠢貨都比不上。」他一提起這個事就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跟胡鵬程那小子打一架,但更多的卻是不服氣,不管比什麼,他有哪一點地方不如胡鵬程了?
  護衛和瑞王妃身邊的下人早就被屏退了,所以趙誠謹說起話來才這麼肆無忌憚,越說越真情流露,以至於眼睛都快紅了,好像隨時都快哭出來。瑞王妃看得心裡頭也怪難受的,於是又試著勸道:「那既然人家心裡頭有別人,那不如索性就作罷了。真要說起來,好姑娘多的是,明兒娘親就帶你出去走動走動,依著我們家順哥兒的品貌,不曉得多少姑娘想嫁給你呢。」
  趙誠謹卻立刻就炸毛了,眼睛裡寫滿了驚恐,「我不去!」
  「幹嘛不去?」瑞王妃看著他笑,笑容非常的意味深長。她難得見到兒子這樣幼稚又激動的模樣,只覺得可愛極了。
  趙誠謹咬著牙又不說話了。
  「好吧,」瑞王妃也不逼他,慢條斯理地道:「咱們不去別處,去你外祖父家總行了吧?你還真打算躲在家裡頭不出門呢?要不然,就直接去孟家跟人家姑娘說清楚,是死是活不就一句話的事兒。男子漢大丈夫,怎麼這會兒就膽小了。」
  趙誠謹心裡頭直打鼓,他倒是想去孟家,可又怕得很。雖說他跟小雪現在吵了架,可也不至於就成了仇人,下了見了面,說上幾句好話,小雪照樣還跟以前一樣,可萬一他真把話給說清楚了,那可就一點後退的餘地也沒有了……
  「那還是……去看外公吧……」
  瑞王妃恨鐵不成鋼地點了點他的額頭,沒好氣地罵道:「看你這粟米似的膽子!」
  趙誠謹接連半個月沒登門,就連二嬸都忍不住開始悄悄問了,「……世子爺最近都往家裡頭來了,是不是在忙?」
  孟老太太也不瞞她,搖頭道:「跟小雪吵架了,生氣呢。」
  二嬸頓時驚得瞪大了眼,「小雪這脾氣也太厲害了,世子爺多好的性子啊。」
  孟老太太歎了口氣,沒說話。許攸鼓著臉,沉默。
  她有些猶豫,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去王府找趙誠謹說聲對不起,仔細想想,那天她說的話好像真的有點過分,雖然她本意並非是要疏遠他,可是,趙誠謹恐怕都要氣死了。許攸還從來沒有見過趙誠謹那麼生氣的樣子。
  要不,等阿初放假回來的時候,她去找趙誠謹道個歉?有阿初在身邊,趙誠謹也許就不會拉下臉來跟她生氣了。反正,離阿初回來也沒幾天了。
  康國公府裡,趙誠謹已經陪了老國公爺好幾天,瑞王妃也難得能會娘家住幾日,自在得很,只是,如果有些人不是那麼不懂察言觀色就更好了。
  打從瑞王妃母子回了國公府,素來低調冷清的康國公府忽然就熱鬧起來,康國公膝下有六個兒子,孫子孫女足足十幾個,總有各種各樣的親戚接著各種借口來府上拜訪,到了府裡,寒暄幾句就把話題岔到了瑞王妃母子頭上,再往下說,便是趙誠謹的婚事了。
  國公夫人只作聽不懂,瑞王妃也是「婚事自有王爺作主」,一句話便把來人的嘴巴給堵死了,但還是有些不屈不撓的,竟還親自領著自家的女兒、侄女登門拜訪來了。這其中,赫然就有當初瑞王妃婉拒過的李家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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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大太太劉氏生怕瑞王妃誤會,一臉尷尬地偷偷拉了她低聲解釋,「……我是真回絕了的,那李家大太太也滿口應下,誰曉得……她們還會來。」她就不明白了,這李家在京城也是數得上的人家了,大姑娘長得也不差,多少人想求親求不到,怎麼就非要吊死在一棵樹上。第一回也就罷了,可她明明白白都已經回絕了的,居然還領著姑娘親自登門,這就未免有點太強人所難了。
  不過李家大太太面色倒是如常,甚至壓根兒就沒問起過趙誠謹,更不曾拐彎抹角地說什麼親事,這讓劉氏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也許人家今兒來府裡只是湊巧,根本就不是為了順哥兒來的?
  瑞王妃也終於見到了李家這位大小姐,平心而論,無論是氣度還是容貌俱是上等,言行舉止也都挑不出一絲差錯,若不是因為她家世太顯赫,趙誠謹又心有所屬,瑞王妃說不准還真會相中了她。
  李家太太在國公府也沒待多長時間,說了一會兒話便起身要告辭,劉氏客客氣氣地出聲挽留,李家太太卻直搖頭,「原本只是路過,遂進來探望國公夫人,而今既是見過了,也該回府了,府裡頭還一堆事呢。」說罷,便領著李家大小姐出了門。
  不想還沒出院子,暗沉的天竟忽然下起雨來,一眨眼的工夫竟越來越大,轉眼就成了瓢潑大雨。
  「這可真是老天爺要留客了。」劉氏笑道,一邊說著話,又一邊引著李家母女往回走。
  李家母女無奈,這才又折了回來。
  今兒是阿初回家的日子,許攸早早地就起了床,跟著孟二叔一起去香山書院接人。
  若是許攸跟趙誠謹沒有吵架,幾乎想都不用想就讓阿初跟著瑞王府的馬車一道兒回來,哪裡還用得著他們來接,也省得他們去車行僱馬車。可自從他們倆鬧翻後,趙誠謹都有二十來天沒登孟家的門了,不說許攸,就連雪爹和孟二叔也都有些心裡打鼓。
  雪爹倒也不是沒想過要去尋趙誠謹道個歉,說到底,那天終究是許攸說話不中聽,可許攸卻拚死將他給攔了,又道:「這事兒是我不好,就算真要道歉也該我去,怎麼能讓阿爹去找他說。順哥兒可比你矮一輩呢。」
  可真要她登門去找趙誠謹,許攸又不知道見了面到底說什麼好。先前她不清楚趙誠謹的心思,所以說話行事才會那麼肆無忌憚,可現在,既然知道趙誠謹對她有情愫,她怎麼可能還像以前一樣隨意。
  她甚至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他。
  趙誠謹,那自然是極好的人,可是……她一直把他當做弟弟一樣看待的,忽然就發展到男女之情,這個跳躍是不是有點太大了,她陡然之間接受不了啊!
  二叔雇來的馬車有點舊,也不知道以前拉過什麼貨,車廂裡總有一股子散都散不掉的雞屎臭,許攸在車裡坐得久了,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被那味道給滲透了,連毛孔裡都是那股子噁心的氣味。
  他們到得早,阿初這會兒還沒出來,書院外也漸漸來了許多馬車,都依次停在門口,不一會兒,便停了老長的一條。許攸心跳得厲害,想著一會兒若是遇著了趙誠謹該怎麼辦?她應該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朝他咧嘴一笑,然後……
  「爹——」阿初像匹歡樂小馬從書院裡衝出來,大老遠就瞅見了侯在門口的孟二叔,立刻高興得直撲過來,許攸也樂呵呵地朝他打招呼,使勁兒地揮手道:「阿初,我在這裡!」
  「小雪姐姐你也來啦!」阿初蹦蹦跳跳地跑到她面前,剛欲說句親熱的話,忽然把鼻子一捂,扭著脖子扁著嘴,一臉嫌惡地道:「這是什麼味兒?」
  「馬車裡的味道,」許攸也挺無奈,揮著袖子扇了扇,道:「咱們趕緊回去吧,回家了再洗澡換衣服,這味兒是挺難聞的。」
  阿初眨巴眨巴眼,有些為難,「可平哥兒還沒走呢。」
  「王府來接人的馬車肯定到了,還怕他沒人接?」其實許攸是有點不想遇到趙誠謹。
  「要不——」阿初小聲地建議,「讓平哥兒跟我們一起走吧?」
  許攸哭笑不得,「你讓平哥兒坐這臭氣熏天的馬車,就算我們肯,他也不肯啊。」就連阿初都這麼嫌惡,平哥兒打小就錦衣玉食嬌養大的,能受得了這股味道。
  「那……我們坐他家的車回去?」
  許攸頓時就明白阿初的意思了,把臉一垮,沉聲道:「你要想坐王府的馬車就去坐,我和二叔趕這輛馬車回去。」說罷,也不理他了,掀開簾子麻利地上了車,坐了幾秒鐘,又嫌惡地捏緊了鼻子。
  阿初再遲鈍也覺察到問題不對勁了,他不敢找許攸問,悄悄回到孟二叔身邊低聲道:「小雪姐姐怎麼了,好大的火氣?我不過是提議坐王府的馬車回去,她立刻就翻臉。」
  「吵架了!」孟二叔的餘光忽然瞟到瑞王府的馬車駛到了書院大門口,臉色頓時為之一肅,「你姐跟世子爺吵架了。」
  阿初頓時大驚,「不會吧!」
  那麼要好的朋友也會吵架!
  趙誠謹從車上下來,瞅見孟二叔,冰冷的臉上露出一絲暖意,目光飛快地在四周掃了一圈,沒看見許攸,濃濃的失望頓時席捲而來。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氣,擠出笑容走到阿初面前,輕聲道:「平哥兒還沒出來?」
  阿初有些緊張,結結巴巴地回道:「他……山長找了他說話……一會兒……就……就來了……」他一邊說著話,又一邊緊張地朝許攸所在的馬車方向瞄,趙誠謹立刻就察覺到了,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朝那個方向瞟過去,卻只看見厚厚的車簾。
  人在馬車裡,卻故意躲著不出來,分明就是不想見他。趙誠謹只覺得胸口一陣憋悶,連氣都有點喘不上。
  趙誠謹剛剛還堅決地生著氣,恨天咒地地發著誓,要是小雪不過來道歉,他也絕不低頭。可等了一會兒,不僅不見她來致歉,連人都躲在馬車裡頭不肯出來,趙誠謹所有的堅持全都變成了渣,他沉著臉,心如擂鼓地問阿初,「你姐在馬車裡?」
  阿初怯怯地點頭,不安地悄悄朝馬車看了一眼。
  趙誠謹不說話了,鼓著小臉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馬車看,好像恨不得要把那馬車盯出一個洞來。過了半晌,他終於還是沉不住氣,深吸一口氣,理了理衣服,緩緩地走到馬車邊,先是輕咳了一聲,然後朝馬車裡輕輕喚了一聲「小雪」。
  車裡的許攸一愣,傻乎乎地把車簾子掀開了,露出一張直不楞登的臉,兩個鼻孔裡塞著不知從哪裡撕下來的布條,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她還真沒想到趙誠謹會過來主動跟她打招呼,在她的印象裡,趙誠謹是個表面上很好相處,其實心裡頭蔫壞,脾氣很大的傢伙,那天他都氣成那樣了,居然還會主動來跟她說話?
  「你——」趙誠謹被許攸新奇的造型逗得險些笑出聲,他甚至忍不住想伸手去幫忙把她鼻子裡塞著的東西拿掉,可又覺得這動作似乎有點太親密,眾目睽睽之下,他還真不大敢做,「沒事吧你,是流鼻血了嗎?」他關切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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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許攸趕緊搖頭,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又丟了臉,趕緊把布條扯下來,想了想,又掀開簾子下了車,小聲道:「車裡頭臭,我覺得自己好像都被熏成臘肉了。」她一邊說著話一邊又嗅了嗅身上,嫌惡地「咦——」了一聲。
  趙誠謹這才後知後覺地聞到這股奇妙的味道,立刻就變了臉色,慌忙摀住鼻子道:「這都是什麼味兒,怎麼這麼難聞?」
  許攸一臉無奈,「二叔雇的馬車,他估計也沒留意。」孟二叔一直坐在前頭趕車,壓根兒就不曉得馬車裡的乾坤。
  「一會兒你和阿初坐我家裡的馬車回去吧,」趙誠謹面色如常地道:「要不然,等到了家,大家都得吐了。」他本以為自己見了許攸會扭扭捏捏,尷尬得很,沒想到真說起話來了,又好像跟平時一樣,趙誠謹覺得這樣挺好的。
  許攸有些猶豫不覺,趙誠謹已經朝孟二叔打招呼了,「二叔,一會兒小雪和阿初坐我家裡的馬車,您看行嗎?」
  孟二叔怎麼會駁他的面子,立刻笑著回道:「好啊好啊,我雇來的這馬車有點顛簸,坐了也不舒坦。」說話時,平哥兒終於顛顛兒地出來了,瞅見趙誠謹,他的表情有點激動,「大哥,老師……老師誇我了,說我的字寫得好。」
  平哥兒猛地往趙誠謹方向沖,還沒近身就被許攸身上的味道給熏著了,立刻摀住鼻子停住了腳步,睜大了眼睛東張西望,「這是什麼味兒?哪裡傳出來的,真難聞!」
  許攸又忍不住低頭嗅了嗅衣袖,有些為難地朝趙誠謹道:「要不,我還是做這邊的馬車吧,讓阿初跟你們一起就好。」她身上,好像是真挺臭的。
  趙誠謹卻無所謂地搖頭,「沒關係,散一會兒就好了。」
  可回去的時候馬車裡一直都籠著那股淡淡的雞屎臭,平哥兒倒是沒說什麼,可許攸心裡頭總有點不那麼自在,屁股底下好像長了刺,怎麼坐著都不安穩。趙誠謹卻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依舊如故地跟她閒聊,一直等到把她們姐弟送到孟家門口,趙誠謹才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道:「後天是我母親的生辰,讓我請你和阿初去府裡作客,你們去不去?」
  許攸心中一突,頓時有點緊張,「我……我們去……是不是不大好……到時候府上都是貴客,我們去了,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趙誠謹雖是一片好心,可是,這到底門戶有差,便是她們去了,恐怕到時候也是要被人笑話的。
  趙誠謹卻笑道:「並沒有請外人,只有幾家相熟的親戚,不必擔心別的。」他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許攸也不好再推辭,遂順水推舟地應下,又道:「我得回去跟阿婆商量商量,還得想想帶什麼禮呢。」
  瑞王妃的生辰,可不是兩斤壽麵就能打發的。
  「你家裡頭不是還有些茶葉?」趙誠謹建議道:「上回還仔細挑揀過,倒比送我的那一份還要勻整些。就是不知道你捨不捨得拿出來送人。」
  「就剩二兩了,」許攸有些不好意思,「最近被我給喝了不少。對了,王妃不是不怎麼愛喝茶嗎?」
  「她不愛喝加了鹽的茶,你炒的那些她可喜歡得不得了,你給我的那份早就被她給哄走了。」趙誠謹說話時也不曉得想起了什麼,臉上不由自主地帶上了笑,神情溫柔極了,跟在後頭的護衛見狀,俱是放下了心口的石頭。這些天來趙誠謹整天都繃著臉,渾身上下都籠著一團烏雲,護衛們連大氣都不敢出,這種凝重的氣氛足足持續了二十來天,直到這會兒才終於消散了。
  趙誠謹又說定了後天派人過來接許攸姐弟後,這才與平哥兒一起回了府。待他們的馬車走遠了,阿初忽然扯了扯許攸的袖子,膽大包天地問:「小雪姐姐,你跟小順哥吵架了?為什麼吵架?小順哥這麼好……」
  許攸不理他,哼了一聲就進屋裡去了。
  因為又要去瑞王府,孟老太太和二嬸趕緊給許攸和阿初準備新衣裳。雪爹和孟二叔的差事做得不錯,除了俸祿外,每個月都有不少額外的油水,所以家裡手頭還比較寬裕,老太太給他們做起新衣服來也一點也不心疼。
  「……以後可別再這麼衝動了,說話得過一過腦子,這可是在外頭,人家不像順哥兒那樣能體諒你。雖說今兒去王府的都是順哥兒家的親戚,可到底都是高門大戶,不一定瞧得上我們。便是受了氣,也先忍一忍,別讓順哥兒為難。」臨走時,孟老太太不住地叮囑她們姐弟倆,當然,主要還是叮囑許攸。
  許攸也不敢敷衍老太太,鄭重地一一應下,爾後,這才牽著阿初上了馬車。等她們的馬車駛出了巷子,孟老太太才輕輕歎了口氣,小聲嘟囔道:「是該買幾個丫頭了,不然,出了門身邊連個伺候的人也沒有,平白讓人笑話。」
  且不說孟老太太如何打算,這廂許攸與阿初很快到了王府,出來迎接的竟是平哥兒。
  「大哥剛剛正好被我娘叫過去了,」平哥兒解釋道,臉上露出無奈的神情,「原本只叫了家裡頭的幾個親戚,不想還是有人不請自來,大哥忙得都脫不開身。」到底今兒還是瑞王妃的壽辰,人家客人都上了門了,總不能把人拒之門外,只是心裡頭不痛快罷了。
  許攸聞言,心裡頭頓時有些不安,悄悄朝阿初看了一眼,這個沒心眼的小傢伙一點反應也沒有,一如尋常沒心沒肺地跟平哥兒說得投機。
  瑞王妃依舊在萱寧堂,廳裡已經到了不少人,俱是京中貴婦,也有帶著自家女兒子侄上門的,無論大家心中如何作想,面上都是一番親切的笑容。
  「小雪來啦!」不待許攸上前行禮,瑞王妃已經笑著朝她招手,柔聲道:「來就來,還帶什麼東西?不是讓順哥兒特意跟你說了不准帶禮的嗎?」
  許攸眨了眨眼,趙誠謹才不是這麼說的呢!但這話她是絕對不會傻兮兮地問出來的,而是笑了笑,小聲回道:「又不是什麼貴重東西,聽說王妃喜歡喝這茶,正好家裡頭還有一些,所以就帶了過來。」
  原來瑞王妃喜歡喝茶!廳中眾人都把這個消息記在了心裡,同時又不免對許攸的身份有些好奇,悄悄朝她上下打量起來,還有自認為跟瑞王妃交情好的,索性便徑直開口問:「這是哪家的姑娘,以前竟沒見過?怎麼之前也不出來走動?」她沒瞧見這姐弟倆有長輩領著,且身邊連個伺候的下人都沒有,偏偏瑞王妃還對她另眼相看,不由得有些疑惑。
  「是以前順哥兒在雲州認識的孟家姐弟,前不久剛進京。」瑞王妃笑著解釋道,並未提及雪爹的官職。眾人心中俱是明瞭,原來只是個尋常百姓,不過是因為救過世子才有了這樣的體面。
  唯有劉氏心中犯疑,先前瑞王妃可是親口跟她說過,要給趙誠謹娶個門第稍低的媳婦,不會是看中了這位吧?這模樣的確生得標緻,見了眾人也不曾緊張失態,倒不像尋常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劉氏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阿初也恭恭敬敬地向瑞王妃見過禮,爾後平哥兒才領著她們姐弟倆去了後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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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院子裡早有七八個年輕男女在一起坐著說笑,許攸瞄了一眼,發現昔日的中二少年太子殿下也在,不過他現在早已不復幾年前的稚嫩青澀,看起來儼然有了太子的架勢,微微沉著臉,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餘下的幾個少年人中,也有許攸瞧著眼熟的,彷彿也是哪家王府的世子,以前她見過一兩回,只是沒往心裡去,也叫不出名字來。至於剩下的幾個小姑娘,許攸就不認識了,不過,想也能想到定是權貴世家出身。
  難怪趙誠謹會被絆在這裡脫不開身,這些人當中誰也怠慢不得啊。
  見許攸和阿初進來,趙誠謹的眼睛一亮,立刻起了身,朝她們倆頷首而笑,又趁著旁人不注意朝許攸擠了擠眼睛,爾後才主動朝太子道:「這是以前跟太子哥哥提過的孟家姐弟。」說罷,他又朝許攸姐弟倆招了招手,介紹道:「這是太子殿下。」
  阿初一愣,剛剛還咧著嘴傻笑著呢,一瞬間就收斂了,小圓臉緊緊繃著,難掩緊張地朝許攸看了一眼,見她面色如常,他又奇跡般地鎮定了下來,正色朝太子行禮。太子隨和地揮揮手,笑道:「都是來作客的,不必多禮。」他說話時有些好奇地看了許攸一眼,總覺得好像有些眼熟,但忽然之間也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便也沒多問。
  待落了座,趙誠謹又粗粗地介紹了一下座上諸人,他介紹得簡單,只說了姓氏,並不點名身份,但許攸卻多少能看出些名堂來,少年人中明顯以太子和趙誠謹為首,至於女孩子裡頭,則隱隱以其中一個姓李的小姑娘為尊。那小姑娘在一眾女孩子當中穿得最華麗,模樣也還齊整,不過以許攸的審美來看,就是個沒張開的小姑娘,清秀有餘,美麗不足。
  李姑娘似乎跟瑞王府挺熟,與趙誠謹和平哥兒說話時的語氣顯得親切又隨意,甚至當她聽說許攸就是當初在雲州救過趙誠謹的恩人時,她還一臉鄭重地朝她道謝。許攸心裡頭頓時有點怪怪的,特別地不舒服。她很想當頭問一句她救的是趙誠謹,關她屁事,可一想到臨出門時孟老太太的叮囑,遂又把那滿腹的不耐煩給吞了回去,結果,過了一會兒,肚子竟還隱隱痛起來。
  一定是氣到了,她心裡想,忍住痛,低下頭,端起杯子裡的玫瑰水狠狠灌了下去。
  「……對了,李姐姐還做了書箋呢,是她親手制的,只是還沒取名字。李姐姐快拿出來給我們瞧瞧,順便也讓太子殿下與世子爺指點指點。」有人笑著提議道,那李姑娘推辭了兩句,一會兒,終於還是順水推舟地應了,又讓丫鬟把早已準備好的書箋一一分發到眾人手中。
  許攸對這種東西沒有什麼研究,隨手翻了翻,只一組比尋常宣紙小許多的紙張,淡淡的紅色,上頭描了細緻又精巧的花紋,平心而論,的確是挺好看的——聞一聞,好像還帶著香味呢。跟這漂亮的書箋一比,她藏在懷裡的那幾個葉脈書籤簡直不能入眼,許攸決定還是不拿出來丟人現眼了。
  「李姑娘真是蕙質蘭心。」太子笑笑著誇道,又扭過頭朝趙誠謹道:「順哥兒覺得呢?」
  趙誠謹正色朝他點頭,「那不如請太子殿下為李姑娘的書箋賜名?」
  眾人頓時紛紛叫好,李姑娘臉色微變,很快又笑盈盈地朝太子行了個萬福,「請太子殿下賜名。「
  太子臉上笑容一僵,但幾乎只是0.01秒,飛速地又恢復正常,眼角抽了抽,無奈地朝李姑娘道:「我見這書箋色如芙蓉,不如便喚作芙蓉箋?」
  趙誠謹立刻附和,「好,這個名字好。你們還愣著做什麼,快快去取紙筆過來,讓太子殿下題字。」護衛們惟他命是從,趕緊一溜煙地跑書房去取文房四寶了。
  許攸分明覺得,太子的臉都青了。
  趁著下人去取東西的空兒,太子終於沒忍住,呲著牙,作出樂呵呵的表情,湊到趙誠謹耳邊咬牙切齒地小聲問:「好你個順哥兒,你幹嘛呢?」
  趙誠謹做無辜狀,聲音壓得更低,「人不是你帶過來的嗎,我能幹嘛。」
  太子恨得呀……
  一群年輕人坐在一起,總有許多話說,不過許攸跟他們不熟,便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旁聽。阿初倒是跟平哥兒說得挺熱鬧,說到高興的地方,還會難掩激動地笑出聲來,待發現眾人的目光全都投到他二人身上,兩個小傢伙又怪不好意思地摀住嘴,尷尬地咧嘴笑。
  至於那幾個小姑娘,依舊不遺餘力地使勁兒捧李家小姐的場,不過,據許攸觀察,好像太子殿下和趙誠謹似乎都不怎麼感興趣。趙誠謹且不說,太子殿下怎麼也這樣呢?就在說話的這會兒工夫,許攸已經知道這位李家小姐是當朝左相的嫡孫女,這麼顯赫的身份和背景,太子殿下怎麼也不多加拉攏?
  趁著出恭的時候,太子終於逮了機會把趙誠謹給堵住了,斜著眼睛沒好氣地問:「你行啊,人家明明衝著你來的,把人往我身上推算怎麼回事?」
  趙誠謹比他還氣,怒道:「你要牽線拉媒好歹也事先弄清楚我要不要?李家的婚事早就被我娘拒了的,這回更是壓根兒就沒請她們,你這麼大刺刺地把人帶進門是做什麼?」
  他跟太子從小一起長大,說話比較隨意,太子倒也吃他這一套,被他吼了也一點不生氣,反而委屈地辯解道:「你又沒跟我說過,我哪裡曉得這些事。大清早一出門,就在路上遇著了他們的馬車,論起親戚來,李家大太太我還得教聲表姑,她說要一道兒來府裡,難不成我還說不行?」
  太子也挺鬱悶的,要真說起來,那李家大姑娘人長得標緻,家世也不差,他本來還以為自己在做好事,誰曉得趙誠謹會是這樣的態度。那李家大太太也真是的,既然都被回絕了,怎麼還三番兩次地往人家府裡跑,這不是讓人為難嗎。
  許攸在園子裡坐了一會兒,悲催地發現肚子好像越來越痛,而且那種痛法還挺詭異,她想著想著就覺得不大對勁,腦子裡忽然冒出個念頭,頓時有一種淚流滿面的衝動:老天爺還真會玩弄人,大姨媽什麼時候來不行,非趕著這會兒來,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她煞白著臉起了身,悄悄從園子裡退出去找茅房,結果才出花園就遇著了太子和趙誠謹,瞅見她煞白的臉色,趙誠謹頓時就緊張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地奔過來,一臉擔心地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沒事。」許攸扶著額頭只覺得頭痛,真是什麼麻煩來什麼,原本她只想悄悄地找個丫鬟求幫忙,這下好了,遇著趙誠謹,她幾乎可以預見接下來的尷尬,她可不敢指望這傻小子會自己想明白。
  「臉都白了還說沒事,」趙誠謹的聲音都在發抖,盯著她上上下下飛快地看了一圈,又道:「你先坐一坐,我去讓人叫大夫。」
  「別啊——」許攸急得汗都出來了,也顧不得太子在一旁好奇地盯著他們倆看,趕緊伸手拽住趙誠謹的袖子,疾聲道:「我……我真沒事,要不,你去給我叫個丫鬟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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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不行!你都成這樣了,丫鬟過來管什麼用,一定得請大夫。」趙誠謹只道她怕麻煩自己,哪裡得肯,愈發堅定地要去請大夫。倒是太子到底比他大幾歲,應是經過人事了,大概猜到了點什麼,一見不對勁趕緊就迴避,揮揮手朝趙誠謹道:「順哥兒你們先說著,我去園子裡幫你招待客人。」說罷,一溜煙就跑了。
  趙誠謹還覺得他不仗義,回過頭使勁兒朝他喊,「太子哥哥你讓下人去幫我請個大夫過來——」
  太子抖了一抖,跑得更快了。
  許攸愈發地頭疼得厲害。
  趙誠謹還不明緣由,見她額頭上汗都沁出來了,愈發地緊張慌亂,伸出手要扶她去屋裡休息,又低聲勸慰道:「小雪你要是痛得厲害別忍著,一會兒大夫就過來了,你哪裡不舒服就跟他說。」
  反正也沒別人在,許攸索性豁出去了,沒好氣地道:「大夫來管什麼用啊?我是來了葵水,又不是生病,大夫來了也沒轍啊。」
  趙誠謹先是一愣,一秒鐘之內迅速地變成了一個大紅臉,簡直紅得快要滴出水來,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看了,扭扭捏捏的還真像個正常的少年人,「那……你……我去叫……叫人來,你先坐一坐。」他低著腦袋不敢看人,扶著許攸在走廊邊的美人靠上坐下,看了一眼,似乎又覺得不大好,飛快地轉身進了屋,一會兒,又拿了兩個厚厚的坐墊出來給她墊上。
  許攸就跟蔫了的氣球似的,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趙誠謹見她臉色不好,心裡慌得很,卻又不曉得怎麼辦,想了想,終於還是一跺腳,跑去請外援了。
  不一會兒,就瞧見他領著個丫鬟過來了。就這幾分鐘的工夫,他臉上已經恢復了正常,至少外表看起來沒什麼異樣,但還是不敢看許攸,更不敢有眼神交流,就連許攸偶爾看他一眼,他都會不好意思地把臉悄悄別開。
  來的丫鬟許攸瞧著有點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好像是萱寧堂伺候的,那這事兒豈不是連瑞王妃都知道了?許攸的臉上頓時一陣陣地發燒,這說來也奇怪,就算她扯著嗓子跟趙誠謹說葵水來了的時候都沒覺得有多丟臉,甚至在看到他羞臊得漲紅了臉時還覺得挺好玩,可這事兒要真傳到瑞王妃的耳朵裡——這就太丟人了好不好!
  但那丫鬟倒是挺溫柔的,把許攸帶進屋,又教她用月事帶,甚至還去廚房給她弄了一碗熱熱的紅糖水,「孟姑娘若是身上不舒服,就先在屋裡歇會兒,阿初少爺那邊有二少爺呢,您不必擔心。」
  許攸喝了紅糖水,肚子裡暖暖的,也不怎麼疼了,但是一想到這也是瑞王妃一片好意就又點了點頭,小聲道:「我坐會兒就好。」想了想,又問:「姐姐怎麼稱呼?」
  那丫鬟連忙揮手,抿嘴露出一對小梨渦,「奴婢叫玉簪,孟姑娘叫我的名字就是。」她一邊說著話一邊又將手裡的暖爐遞給許攸,柔聲道:「孟姑娘用這個捂著肚子,會舒服很多。」
  許攸點頭接過,又道了謝,不一會兒,就覺得身上好像又來了力氣。
  她歪在榻上躺了一會兒,也不知瞇了多久,再睜開眼睛時玉簪已經不在了,她朝四周看了看,起身將暖爐放了回去,又整了整衣服準備去找阿初。出了門,才走了幾步,就聽到「嘰嘰咕咕」的聲音,扭過頭一看,竟是二缺鸚鵡飛了過來,停在走廊邊的小樹上,歪著腦袋,滴溜著小眼睛盯著她看,小聲地喊了一句,「雪團?」
  許攸警覺地朝四周看了看,沒瞧見人,這才朝它招了招手。二缺鸚鵡好像有些激動,立刻就撲扇著翅膀往她肩膀上靠,還黏黏膩膩地使勁兒喊,「雪團雪團雪團……」
  許攸朝它「噓——」一聲,低低地叮囑道:「你小點兒聲,別讓人聽到了。」
  二缺鸚鵡立刻住嘴,喉嚨裡發出「咕咕」的聲響,歪著腦袋使勁兒往許攸脖子裡蹭。許攸心裡頭有點感動,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腦袋,小聲道:「好了啦,你乖乖的,我以後還會來看你的。」
  二缺鸚鵡低低地「嗚」了一聲,依依不捨地從她肩膀上跳開,落到樹上,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許攸朝它揮手讓它先走,它卻一動也不動,依舊固執地站在原地——這一點也不像它。
  許攸沒法子了,只得狠狠心,自己轉過身往前走。剛過隨園門,繞進園子裡,竟正正好遇著了那個李家大小姐。李小姐臉色不大好,標緻的小臉緊緊繃著,眉宇間隱隱有些怒氣,小個梳著雙環髮髻的小丫鬟屏氣凝神地跟在她身後,連大氣也不敢出的模樣。
  李小姐忽地瞅見許攸,眸中厲色一閃,腳步頓住,陰冷的目光在許攸的身上來回掃了好幾遍,雖然沒說話,但許攸卻能明顯感覺到她目光中的不屑和鄙夷。這是要幹嘛?這姑娘就算太瞧不上她,也不會蠢到在瑞王府鬧事吧,太子和趙誠謹就在園子裡坐著呢。
  果然,李家大小姐最終也只是用目光把許攸狠狠凌遲了一遍,許攸也不生氣,彎起眼睛朝她笑笑,客客氣氣地打了聲招呼,然後,從她身邊走過去了。
  原本以為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沒想到許攸才剛剛落座,還沒來得及跟趙誠謹打聲招呼,外頭就傳來了李家大小姐驚慌失措的呼救聲。眾人頓時面面相覷,太子沒動,看了趙誠謹一眼,趙誠謹長眉一挑,朝身邊的護衛訓斥道:「還愣著做什麼,趕緊過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護衛立刻應聲而去,園子裡坐著的其他幾個小姑娘也都緊張起來,探頭探腦地朝園子外頭看,還有個先前跟那李家小姐一唱一和的紅衣少女朝許攸質問道:「孟姑娘方才不是剛從那邊過來,李姐姐怎麼忽然就出了事?」
  許攸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我與李大小姐在園子門口遇著的,哪裡曉得她怎麼了?姐姐若是擔心她,就趕緊過去看看,光說話有什麼用。」
  「你——」那紅衣少女頓時就氣得紅了臉,咬著唇,揪著帕子惱得說不出話來。她早就看許攸不順眼了,一個小門小戶的黃毛丫頭竟然跟她們平起平坐,還由王府的二少爺親自迎進來,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足夠讓人生氣了。不過今兒有太子在,又是在旁人府裡,這紅衣少女也不敢亂來,只氣惱地瞪她,又眼圈泛紅地朝太子偷偷打量,見他壓根兒就沒注意到自己,心中愈發羞惱。
  護衛很快又折回來了,但李家小姐卻沒跟過來,趙誠謹瞳孔微縮,眉頭微微蹙起。護衛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趙誠謹的臉上竟然有古怪的神情一閃而過,爾後又不自然地咳了一聲,低聲道:「我不大好出面,去跟王妃和李家大太太稟告一聲。」
  護衛立刻應聲而去,園子裡的眾人卻因為趙誠謹這一句話全都豎起了耳朵,就連太子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問:「出什麼事了,這麼神神秘秘的?」
  趙誠謹的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目光在眾人臉上掃了一圈,彷彿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李大小姐在園子裡被我家小綠給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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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4 09:09:5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太子頓時就瞪大了眼,先是不敢置信,爾後又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拚命忍著,臉都憋紅了。他當然知道小綠是誰,所以才是這樣哭笑不得的反應,但園子裡其他人卻不知道小綠的身份,那紅衣少女氣得臉都紅了,聲音甚至還微微發抖,「這個小綠好生不講道理,李姐姐那麼好的人,她怎麼能說打就打呢?到底是怎麼得罪了她……」
  趙誠謹摸了摸鼻子,也不反駁,臉上的表情很是古怪,目光還時不時地偷瞄許攸一眼,眸中有隱藏不住的笑意。
  許攸覺得自己挺無辜的,她又沒幹什麼,見了那李家大小姐連句話都沒說,明明都怕惹事給避開了的,哪裡曉得二缺鸚鵡會去招惹她呀。不過說老實話,這鸚鵡雖然平時是有點二缺,可一般沒人惹它,它也不會主動攻擊人,無緣無故的,怎麼就跟那李家大小姐給槓上了?
  再說瑞王妃這邊,聽說李家大小姐挨了打,一眾女眷全都變了臉色,李家大太太立刻就急得跳起來,朝瑞王妃怒道:「王府裡頭竟然是這種家風,由著人對客人下手!」說罷,不等瑞王妃分辨,便怒氣沖沖地領著丫鬟婆子往後花園方向沖。
  瑞王妃倒是面色如常,按了按眼角,朝眾人道:「我們也過去看看。」小綠打人?她可一點也不擔心。
  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到了園子裡,李家大太太顧不得安慰自己女兒,衝到瑞王妃面前要討個說法,瑞王妃不急也不惱,開口問趙誠謹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順哥兒給大家都說說。」
  趙誠謹一臉苦笑,搖頭道:「孩兒也不知情,方才李家大小姐要出去走走,便喚上她的丫鬟出了園子,結果才將將出門,就聽到她在院子裡喊救命,孩兒使了護衛過去問,才曉得是小綠動的手。」
  他的話剛剛說完,李家大太太立刻就氣得嚷嚷起來,「大家都聽到了,我們家淑媛好端端地在府裡頭做客,到底做了什麼錯事要被人這般責難。我非要去找太后評評理,難不成這天底下就沒說理的地方了。」
  瑞王妃像沒聽到她的話似的,繼續氣定神閒地道:「小綠呢?」
  話剛落音,就瞧見小綠撲扇著翅膀飛過來了,它膽子倒大,繃著小臉落到茶几上,歪著腦袋朝四周看了一圈,忽然扯起嗓子高聲喊了一句,「嘴賤,該打!」
  眾人聞言俱是一愣,面面相覷沒反應過來。
  瑞王妃指了指它,一臉無奈地朝眾人道:「這就是小綠,是順哥兒小時候陛下賞的鸚鵡。」
  敢情打人的竟然是這只鸚鵡!
  眾人頓時愕然,旋即又想起它剛剛說的話,覺得自己頓時就真相了。
  偏偏小綠還生怕事情鬧得不夠大似的,扭著腦袋又開始學腔學調了,「……我看瑞王妃是瞎了眼了,什麼下賤玩意兒都往府裡頭請,竟讓那種出身低微的賤人跟我們坐一起……」
  它模仿能力簡直不是蓋的,甚至連李家大小姐說話的語調都一模一樣,所有人都驚呆了,李家大太太也抽了口冷氣,眼看著不好收場了,立刻把眼睛一閉,暈過去了。
  這個李大小姐也忒倒霉了!許攸心裡想,雖然她也知道李大小姐嘴裡罵的那個身份低賤的人就是自己,可是,就這麼罵幾句也掉不了一塊肉,倒是李大小姐今天這事兒傳出去,勢必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她怎麼就被二缺鸚鵡給逮了個正著呢?
  瑞王妃沉下臉,絲毫沒把李家大太太暈過去當回事,揮了揮手,朝下人道:「李大太太與小姐身子不適,趕緊把人給送回去,莫要耽誤了病情。」說罷,又面色如常地朝眾人笑道:「今兒府裡頭還叫了裕興班唱戲,我們去東面院子,戲台這會兒應該也擺上了……」
  眾人像做夢似的跟著瑞王妃出了園子,一路到了東面的淮園,戲台果然早就已經搭好了,咿咿呀呀地聽了半場,又瞧見王府的侍衛歡天喜地地過來報信,「……王爺回來啦!」
  園子裡頓時一片喜氣。
  至於李家母女,已經沒有人關心了。
  瑞王爺原本在南邊辦差,依著早先的信裡所說還得兩三天才能到,沒想到他竟然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地趕在瑞王妃壽辰這一日回了府,瑞王妃嘴裡不說,心裡頭還是很高興的,赴宴的女眷也對此艷羨不已。
  只是瑞王爺長途奔波,實在沒有精神出來與眾人寒暄,露了個面後便回了屋裡休息。許攸和阿初則在用過午飯後就告辭回了家。
  趙誠謹紅著臉將許攸送出府門,臨走時還各種叮囑,只是到底年紀輕面皮薄,還不好意思說什麼「要喝點紅糖水,注意保暖」之類的話,但意思卻已經很明顯了。
  阿初反正是沒整明白,瞪大眼睛好奇地看著他們倆,不住地摸摸後腦勺。許攸就裝模作樣擺出一副淡然的姿態,臨走時還朝他笑了笑,忽然想起兜裡藏著的書籤,於是又掏出來給他了。
  「送……送給我的啊?」趙誠謹的臉上一瞬間就鮮活起來,兩隻眼睛閃閃發亮,「是什麼?」他說話時就忍不住想拆開來看。
  「是書籤,小雪姐姐親自做的。」阿初道,他似乎還覺得不夠,又澆了一瓢冷水,「我也有好幾個呢。」
  趙誠謹臉上的笑容這才收斂了些,但還是鄭重地把那裝著書籤的小信封收了起來,又招呼護衛送她們姐弟倆回家的,被許攸婉言謝絕了,「反正離得也不遠,走路也不過一刻鐘。我和阿初走回去。」她說:「到了巷子口,我還要給阿爹買老陳家的鹵豬耳朵呢。」
  趙誠謹這才作罷,但還是依依不捨地目送著她離開,一直等到實在看不到她的人影了,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回了屋。
  這樣與眾不同的態度,太子要是再看不出來就是傻子了。所以,等許攸她們一走,太子就忍不住開始取笑他,「我說你怎麼對李家小姐的示好一點反應也沒有,原來心裡頭早就已經有打算了。不錯不錯,這小姑娘長得還挺好看的。」
  趙誠謹這回沒反駁,不急不惱地由著他說,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勾上了淺淺的笑。太子見狀,反而安靜下來,眉頭微蹙,摸了摸下巴,正色問:「順哥兒,你來真的啊?」
  趙誠謹把臉一板,「太子哥哥是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還聽不懂?」太子一臉古怪地看著他道:「這小姑娘模樣是生得好,可你不會真的想娶她吧?這……這門第也太低了,皇叔和皇嬸怎麼會答應?皇祖母也不會同意的。」
  趙誠謹卻渾然沒把他的話放回事,揮揮手道:「我心裡頭有數。」
  「可是——」
  趙誠謹卻忽然朝他笑起來,道:「太子哥哥你放心,我不會亂來的。這樁婚事我娘早就知道了,至於父王那裡,我跟他死皮賴臉地求一求,他就是再不樂意,也不會逼著我去娶個我不中意的妻子。」
  他的態度如此坦然,這讓太子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皇嬸居然沒反對?」李家大小姐看不上也就罷了,可京城裡要找個與瑞王府門當戶對的美貌少女也不難,瑞王妃怎麼會同意讓個低品武官家的喪母之女進門,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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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4 09:10:1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太子就這麼迷迷瞪瞪地回了宮,直到回去給皇帝陛下請安時也還想著這事兒,被皇帝一問,他就招了,還特別不能理解地道:「我看順哥兒那語氣,好像是來真的。皇叔和皇嬸怎麼會答應呢?」
  皇帝陛下也有些意外,想了想,搖頭道:「你皇叔和皇嬸都沒說什麼,你替順哥兒操什麼心。這婚姻大事,豈是順哥兒一個人說了算的,你皇嬸心腸軟,依了他也不稀奇,你皇叔怎麼會同意。」他嘴裡這麼說,心裡頭卻又想得深了些,他早就猜到瑞王為了避嫌不會與京中權貴聯姻,卻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做到這種地步,若真讓瑞王世子娶了個官職低微的武官之女,不說朝臣們會怎麼想,太后那裡絕對要跟他鬧。
  皇帝頓時有些頭疼,決定逮空兒得把瑞王召進宮來好好說說這事兒。
  瑞王府,萱寧堂
  瑞王妃正跟瑞王爺抱怨著李家人的行為,「……到底也是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家,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那婚事我早就明明白白的回絕了,她們偏像聽不懂人話似的還要上門。這回可好了,鬧出這種事,園子裡那麼多只耳朵聽著,這李家以後還有什麼臉面出去走動。」
  瑞王爺睡了一覺起來,這會兒精神倒還不錯,斜倚在榻上嗤笑道:「李家?他們家還講什麼臉面。本就不是什麼大戶人家,早些年還是京城裡開雜貨鋪子的,全靠著李作麟當了左相才發家。先帝和陛下為什麼會提拔他?也不就是因為他家世薄好掌控。眼看著李作麟老了,恐怕過不了兩年就得致仕,李家兒孫中沒有一個得力的,他一退,這李家豈不是立刻就衰敗了,所以才這麼四處鑽營,想攀附一門好親事。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竟把主意打到我們頭上,太子宮裡頭進不去,又來琢磨順哥兒。這是把本王當傻子呢。」
  若真娶了李家大小姐,那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李家雖然後繼乏力,這會兒卻還硬撐著,左相的身份擺在那裡,任誰跟李府聯姻,皇帝陛下都得多想幾圈,真真地顯眼!若是個真權貴也就罷了,偏偏這李家卻是個累贅,再過個幾年,那一大家子人可都得攀附著王府而活了。
  瑞王妃先前卻是沒考慮過這麼多,被瑞王爺這麼一提醒,頓時有些後怕,道:「幸好我把婚事給回絕了,要不然,豈不是還給順哥兒召了許多麻煩。」
  瑞王爺懶洋洋地揮手道:「順哥兒的婚事不用急,他才多大呢,慢慢相看著,倒也不必太講究家世,但有一點一定得注意,可不能像李家那樣,子孫裡頭沒一個能扶得起來的。祖輩父輩且不說,順哥兒到底還小,看得是將來。」
  瑞王妃忍不住笑起來,「是,他還小,可他自個兒卻急著呢。」她也不瞞著瑞王爺,遂將趙誠謹對許攸心思說給他聽,又道:「就上回,因為人家小姑娘說了他幾句,他竟然氣得好幾天沒出門,信誓旦旦地說什麼人家不道歉他就不理人了,結果還不是自己又巴巴地湊過去。」
  瑞王爺頓時就震驚了,「還有這種事。」這說的真是他的兒子不是別人?這簡直就是另一個人嘛。
  「我反正是管不了他了。」瑞王妃無奈地搖頭道:「你若是不對這樁婚事不樂意,就自個兒跟他說去。」
  瑞王妃皺著眉頭沒作聲,安靜好一會兒,才沉聲問:「那孟家是個什麼情況?」
  「家裡頭倒也簡單,攏共才幾口人,孟家老大膝下就這麼一個閨女,倒是還有個侄子,和平哥兒一般大小,在香山書院裡讀書,聽平哥兒說那孩子倒也聰明,我今兒也見了,看起來挺伶俐的,進退也有度。」瑞王妃嘴裡說不管這事兒,可其實還是在替孟家說好話,瑞王爺與她這麼多年夫妻,怎麼會察覺不到她的態度,只是,這孟家的門第也太低了呀。
  瑞王爺頭疼極了,用手指敲著床榻,陷入了為難的境地。
  最輕鬆的反而是許攸和阿初姐弟倆,出了王府大門,二人不急不慢地往家裡走,到巷子口時,又去陳家滷肉鋪子買了一斤豬耳朵,用油紙包好了正欲往家走,阿初卻忽然抱著肚子蹲到了一邊,痛苦地小聲道:「姐,我肚子痛。」
  阿初怎麼也肚子痛了!是不是吃錯了什麼東西?許攸擔心地蹲到他身邊,關心地問:「哪兒痛?左邊肚子還是右邊肚子?噁心不噁心?」
  「就是……肚子痛……」阿初痛得眼淚都出來了,額頭上也滲出了汗,一抽一抽的,想是痛極了。
  許攸頓時就慌了神,趕緊把阿初往背上背,「阿初你別急,我們馬上就回家,然後去請大夫來給你看病。你先忍忍啊……」她說話時已經把阿初背到了背上,邁開步子就要往家裡跑,結果還沒走幾步,就聽到後頭有人在叫她。
  「小雪團——」齊王不知從哪裡忽然冒了出來,咧著嘴笑呵呵地看著她,瞅見許攸一臉急切,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訝道:「這個……阿初怎麼了?」
  「他肚子痛。」許攸的聲音裡都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哭腔,「我背他回家。」
  「生病了趕緊去找大夫啊。」齊王沒好氣地道,他一邊說著話,一邊不由分說地把阿初抱了過去,又翻身上了馬,「我帶你們去找大夫。」說罷,又忽地伸手拽住許攸的胳膊,一用力就把她拽上了馬背,還沒等許攸反應過來,馬兒就撒開蹄子開始狂奔。
  齊王要去的醫館離得不遠,馬兒跑了約莫一刻鐘,齊王便在一個並不起眼的院子門口停了下來,下馬將阿初抱在懷裡,爾後毫不客氣地衝到大門口使勁兒踢門,「救人了救人了,胡庸醫,趕緊過來開門。」
  許攸這會兒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阿初身上,也沒留意齊王的稱呼,直到院門被打開,從院子裡走出一個十七八歲年輕的俊俏後生,她這才一愣。她之所以愣住並不是因為這年輕人長得俊,而是——這分明是個女扮男裝的少女!
  但齊王殿下好像根本就沒發現這個問題,他扯著嗓子朝那少女大吼,「胡庸醫,你趕緊過來看看這小鬼怎麼了。」
  少女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很淡定地沒跟他吵架,伸出兩個手指頭在阿初的胳膊上把了下脈,又在他肚皮上摸了幾把,直把阿初摸得像殺豬似的嗷嗷慘叫了幾聲,這才不急不慢地又把手收了回來,道:「無礙,吃一劑藥就好了。」
  「真的假的?」齊王好像有些不信,瞪大了眼睛朝那少女道:「你都沒仔細看,要是弄錯了怎麼辦?再仔細給診一診,不行就讓你師父來。」
  少女頓時就炸毛了,怒氣沖沖地跳起來,指著齊王大罵,「你什麼意思?要是信不過我幹嘛把人往我這裡送,以為我是軟柿子隨你捏呢?別以為你是什麼鬼王爺我就怕了你了,一天到晚嘴裡沒說過一句好話,什麼狗屁王爺,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眼看著他們倆就要吵起來,許攸趕緊衝上前,勇敢地一把摀住齊王的嘴,討好地朝那少年笑道:「請您趕緊開方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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