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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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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吳瑕] 修真之掌門真絕色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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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6 01:32:12 |只看該作者
番外:笙歌起

  「喂,阿月,你等等我……哎呦,快扶我,我重心又不穩了!」在一處熱鬧的酒肆中,一名穿著黑色長裙,領口露出一片翠綠抹胸的美豔女子急忙叫住了前面的男子,她身體前傾,使得豐滿的胸部越發惹人注目。

  細細一看,這女子的眼珠也是綠色的,與那抹胸的顏色相同,而且額頭上還生了一對兒黑色圓茸的獸耳。

  旁邊的修士一看便知,這是並非修士,而是一位服下化形丹的五階獸族。

  但她前面那男子的修為便讓人看不透了。

  那男子穿著一身銀白長袍,美得如詩如畫,一身出塵的氣質,而且長髮規規矩矩地束在腦後,看上去凜然不可侵犯……如果他身後那名豐滿的獸族沒有將胸貼在他後背上,可能更有說服力一些。

  月刃有些忍無可忍,他低聲道:「小夜,不要胡鬧了。」

  夜刃委屈道:「真的,太大了,我都不會走路了!」

  月刃一臉黑線。

  不過,他終究是好脾氣地扶住了夜刃,嘴裡還絮絮叨叨地道:「……就說不要這麼早吃化形丹,你非不聽,你看你……唉……你……」

  「這跟化形丹又沒關係,」夜刃又肆無忌憚地將胸貼在他手臂上,微微眯起眼,看著月刃俊美的側顏小聲道,「我這是天生的!」

  驕傲一挺!

  月刃再也待不下去了。

  那軟綿彈性的觸感把他的臉燒得火辣辣的。

  他也不管旁人的視線了,一手摟著夜刃的腰肢,便往外衝,一路衝到了城門口,嚴肅的對她道:「你不能在外人面前跟我如此親近,有傷風化,如果被小孩子看到……」

  「這個姐姐好漂亮哦!」

  「為什麼我沒有毛茸茸的耳朵?」

  「我阿娘說抱在一起就是夫妻了,這個姐姐有主了。」

  ……

  幾雙小小的眼睛鋥亮地看著他們,是在城門邊上玩耍的孩童。

  月刃額頭冒起青筋,他臉皮薄得很,一著急起來反而不愛說話,乾脆抱著咯咯笑個不停的夜刃飛出了城門。

  夜刃十分享受地摟著他的脖子,「多好的孩子啊,真有眼光。」

  「……你還記得我們來綠光城的目的是什麼嗎?」

  夜刃側過頭道:「放心吧,我已經看清楚那幾個人的樣子了。」

  「那就速速回去告訴他們吧。」

  夜刃和月刃的身形漸漸隱去,他們回到了與曲笙約定好的山上。

  人還沒到,便先聽見了悅耳的琴聲,在一塊大半都在懸崖邊上的奇石上,曲笙穿著一身廣袖白袍,寬大的腰帶繫住腰肢,她的衣袖和裙襬都隨風張揚,下方滾滾雲海迭起,已似仙境。

  景是好景,人亦是驚才絕豔之人,與天地融為一體,白而純,清而雅……一旦曲掌門想要裝逼,誰都擋不住。

  只是她這眉眼卻忒不正派了。

  指下是《列子御風》,眼睛看的是光風霽月的俊俏郎君,眼角勾著一絲水潤的春光,彷彿在用她的指尖輕輕撩撥那「泠然善也」的仙人之心。

  巨石邊是一處天然的石台,夏時坐在旁邊,那上方是沏好的靈茶,他舉起比指頭大不了多少的茶杯,一雙桃花眼低垂,淡淡地道:「想當年,你就是在豔陽樓這般彈曲子的?」

  「怎麼會,我只是想到昨夜了。」

  夏時的茶剛入口,他喉頭一緊,勉強將想要噴出去的茶嚥了下去。

  曲笙笑眯眯地道:「嗯,昨夜的月色極好。」

  夏時的耳根泛紅。

  昨夜的月色豈止是好,簡直是好得太過了!

  他腦子凌亂地閃過幾個畫面。

  曲笙坐在他胸前,左腿曲起,右腿膝蓋抵著他的下巴,然後……狀似無邪地將右腿慢慢挪開……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挪開,可她的腳卻伸過來,強迫他看著自己,然後輕輕舔了一下唇角。

  兩人的衣帶纏在一起,他怎麼也解不開,她便笑,貼過來小聲道「用劍啊,笨蛋」。

  他鬼迷心竅,祭出了霆霄劍,那劍光一閃,上好的法袍也七零八碎,掛在曲笙的身上,卻更讓人口乾舌燥。

  她穿著那樣不得體的衣服,像貓一樣爬了過來,取過他放在一旁的霆霄劍,將劍豎起,手指順著劍柄,漸漸向下。

  「阿時,你們太和劍修的本命劍,好像很有趣啊……」霆霄劍發出鳴叫,也許是哀鳴,因為太墮落,也許是興奮,因為太刺激,夏時看著曲笙伸出舌頭,輕而迅速地舔了一下劍柄。

  多麼鋒利的劍刃,就在她的身前,嬌嫩的肌膚與生硬的冷兵器緊貼在一起,可這柄吹毫即斷的本命劍卻不敢傷害這個女人,因為她的身體裡,也有它的氣息,而它的身上,也有她的氣息,還有她的氣味。

  也許是從劍上傳來,也許是從他鼻端而來,溫潤的香氣。

  她手掐劍指,撫摸霆霄劍,然後在劍身上輕輕彈了一下。

  心神俱震。

  沒人敢玩弄一名劍修的劍。

  除非它和他都心甘情願。

  ……

  越發迷亂;

  長劍所指的,不再是敵人,而是愛侶的身體。

  心之所向的,不再是道心,而是她的一顰一笑。

  她怎麼能笑得那樣好看,那樣讓人心動……她就這樣笑著抱住霆霄劍,心為之沉淪,他也彷彿隨著劍一起,埋入那深深的笑容中。

  ……

  夏時已經無法再繼續思考下去,他被曲笙挑起的回憶撩撥得亂了心神,連桃花眼都有些紅了。

  她一曲彈罷,十指輕按琴弦,又無辜地問道:「夏長老,你的劍呢?」

  夏時手一緊。

  他的霆霄劍幾乎快連皮帶骨的被她「吃」了……不知又想到什麼,他再也忍耐不住,站起身,下一刻已來到曲笙身邊。

  兩人同在懸崖邊的石頭上,風吹拂衣擺,似乎只一個站不穩,就會從石頭上墜下去。

  曲笙卻絲毫不怕,而且也不懼夏時擺出的石頭臉,她將琴收了去,笑著握住夏時的手,道:「哎呀呀,你想什麼呢?夜刃和月刃想來也該回來了,咱們說不定又要打架了,所以我才問你的劍在哪兒呢……」

  這解釋毫無力度,誰不知道太和劍修的本命劍就在他們的丹田內蘊養。

  夏時皺眉。

  算了,他就是信了她的邪!眼下還是正經事要緊。

  「綠光城的邪修來頭可能不小,我自是已經做好了準備。」夏時道。

  曲笙微微一嘆,「離北冥人入侵才過去多少年,人間一旦太平,那些個渾水摸魚的又出來了,真是討厭。」

  「多虧我們雲遊至此,不然那邪修,不知又要害多少人。」

  辭去蒼梧掌門之後,曲笙與夏時便過著神仙眷侶一般的日子,他們雲遊四海,偶爾便去秘境歷險,倒是將曲笙之前為了門派奔波而疏忽的歷練都補償了回來。

  這一次路過西涼州的綠光城,發現附近的宗門和城內修士皆萎靡不振,渾渾噩噩度日,便推測是有邪修作怪,兩人在附近的山中停留,委託不常露面的夜刃和月刃去探路,尤其夜刃剛剛服用化形丹不久,最是面生,如果不是她自告奮勇,月刃這等相當於大乘修士的七階妖獸,是不會管這檔子閒事的。

  下方的結界傳來波動,夜刃和月刃回來得極快,將綠光城內的消息告知二人,這之後,月刃不便出手,已是化神後期巔峰的夏時和化神初期的曲笙便沒什麼顧忌了,他們帶著夜刃大鬧綠光城,將那偽裝成城主的邪修,和其餘幾名同夥一起揪了出來,然後便委託兩名清醒過來的太和弟子將其送上玄武樓。

  兩人整頓一番,仍是準備繼續前行。

  曲笙心情極好,還在市集上買了一包梅子糖,小小的,粉紅色的一顆,放在舌尖抿下去之後,取出地圖,詢問道:「下一個地方,該去哪了呢?方知湖不錯,牡丹城也好,最近也有一處化神秘境要開放……」

  「我有一個好去處。」夏時淡淡地道。

  「哦?說來聽聽。」

  「琉璃石。」

  他手腕一抖,摟著她的腰,閃身進了琉璃石內。

  兩人一同墜入綠琉璃洞天裡的一處靈泉

  「可以的啊,夏長老。」曲笙從水中浮上來之後,笑著打趣夏時。

  夏時不答,只是托著她的腰,將她貼在岸邊的石頭上,手指輕輕一動,本命劍便飛出水面,懸立於曲笙面前。

  曲笙眼睛一瞟,內心發笑,故作不知。

  「夏長老要給我餵招嗎?就像以前傳授我槍法的時候一樣?」

  「不是。」

  「哎呀,那是綠琉璃洞天裡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妖獸,我們要去斬妖除魔了嗎?」

  「不是。」夏時的音調微微拔高。

  「嗯,那一定是霆霄劍髒了,我們用泉水給它洗一洗好了。」

  「不是!」

  夏時好氣啊。

  他捧起曲笙的臉,有點凶地吻了下去。

  曲笙立刻無比配合,她環住夏時的脖子,沉醉於他越來越好的接吻技巧……就在眼睛將要閉上的時候,突然發現上方的霆霄劍也羞答答地湊了過來,靠在她身邊,像是乖順的小獸一般。

  她笑著閉上了眼睛。

  這樣,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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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6 01:32:23 |只看該作者
番外:花落知多少

  早春的雨淅淅瀝瀝地下著,草頭剛冒青,空氣濕潤中透著一股清嫩的香氣。

  一道驚鴻之影掠過之後,淡淡的血腥之氣卻瀰漫開來。

  行嵐剛從秘境中出來,裡面的陣法十分難闖,她元神受了損傷,瞬移到這片草原之後便有些受不住,體內氣血翻湧,嘔出一大口血後,立刻尋了一處空地停下來調息。

  以她現在大乘初期的修為,去闖闔天境,還是有些勉強了。

  但是她卻非去不可,只因為聽說闔天境裡有上古飛昇修士留下來的機緣,也許能讓她在晉階最為艱難的大乘境中再前行一步,而且當年,母親也是在這個秘境中晉階了大乘中期……她垂下眼眸,將血跡抹去,目光有些暗淡,不由自主地向北方望去,神識鋪開,跨過州界,看向梅裕雪山。

  下一刻,身已隨心動,她來到了山腳下,仰頭看著山頂那終年不化的皚皚白雪。

  距離母親飛昇,已過去了快一千年了。

  她十分羨慕父親,早已是渡劫修士,或早或晚都能飛昇與母親團聚,而老天也確實眷顧他們,三百年後,父親飛昇。

  於是這人間……只留下了一群悵然若失的人。

  顧師兄依然是梅裕雪山的副峰主,而現在的峰主,則是母親座下二徒成楓寧,首徒黃琛是個修煉狂人,完全繼承了當年素爻洞大師兄不繼任的優良傳統,目前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山中只有成楓寧和三徒卞何之開山授業,將母親留下的傳承流傳下去。

  最近這些年,有許多人慕名來梅裕雪山修煉的弓箭之道,在成楓寧的經營下,梅裕雪山與賀家並稱「北境雙驕」,許多人以弓入道,已成為武修中除劍修之外的第二大分支。因為有太多人親眼目睹過柳昔卿持弓射箭的豐姿,他們依然追逐暗夜之光,渴望走上與她一樣的路。

  母親雖然飛昇了,但是她留給人間的影響還在。

  而且可能比她想的還要多,還要廣。

  比如沈昭已經卸任了魔君之位,現任魔君是正是之前十分低調的燕鴻,自他一晉階大乘期之後,沈昭立刻卸任閉關,衝擊渡劫期……目前,沈昭已與她師父、格物宗中如道尊一同,為當世三位渡劫期道尊。

  比如伽藍夜合已經開始選擇新的花靈,然而這一次,花靈的候選卻有三人,其中一名出生在白渡州立危城的女孩,幾乎把自己活成柳昔卿的翻版,數次想拜入宏景山門下,然而宋媚雙卻總是閉門不見。另一位名叫昭魚兒的花靈候選者已經組建了教派,名為光華教,將柳昔卿的言行奉為教義。

  又比如她自己,原本太和是要將她提拔為一峰之主,然而她卻以耽誤修煉為名拒絕了,只收了幾名弟子,跟在無名峰中修煉……跟她選擇相同的還有兄長,他嘴上不說強迫自己,甚至還總是管著她不要太拼,但是自己卻比誰都下功夫,現在,大概又不知在什麼地方歷練。

  行嵐輕輕一嘆,她發現自己下意識地來到梅裕雪山之後,也並不驚訝。

  就像小時候一樣,受傷了,總是想去尋找母親的安慰,就算她已不在身邊,那麼,回到家的感覺也可以讓人略微放鬆下來。

  她沒有去主殿打擾顧師兄和成楓寧,而是逕自回到後山的梅林中,那是成楓寧為她劃出的一片專屬之地。

  她照舊打散了頭髮,準備挽成了一個髮髻,誰想簪子還咬在口中,便在梅林外發現了一個身影。

  「楓寧師弟?」

  成楓寧轉身,看到的便是一個與往常不同的行嵐。

  因為在秘境中受創,她臉色有些蒼白,劍修的凌厲氣勢也被歸家時的放鬆替代……她的手正在腦後攏著頭髮,嘴裡還咬著一根木簪子。

  他心神一蕩,再也藏不住心中所想,有些話脫口而出。

  「師姐,我在等你回來。」

  行嵐跟成楓寧太熟了,他幾乎是他看著長大的,當下俐落地將頭髮挽好,笑著道:「師弟有事找我?且說無妨。」

  成楓寧上前兩步,他的目光與她一觸便挪開,年輕俊美的山主似乎有些拘束,胸膛上下起伏幾個來回,本來伶俐的唇舌在這一刻都是無用功,這種反常立刻讓行嵐警覺起來。

  她不是什麼都不懂的無知少女。

  這些年,不是沒有人向她示愛過。

  在秘境中的戰友,經常會在一場酣暢淋漓的配合後,向她表達追求之意;

  或是大膽或是羞澀的太和弟子,會在她歸來的時候,送上一束剛從山脈中採下的鮮花;

  在參加各種慶典活動的時候,也有人因為她的身份而向她提出結為道侶,並帶來豐厚的聘禮;

  也有一直追逐她的愛慕者,但她並不在意。

  她心中只有親朋好友,以及她的道,這貫徹了她的一生,也將繼續貫徹下去。

  男女之情雖然美好,卻非她所好。

  就在成楓寧鼓起勇氣,將要付諸於口的時候,行嵐突然道:「師弟,你還記得母親飛昇時的樣子嗎?」

  成楓寧一怔,「自然記得。」

  「每一次回到梅裕雪山,我便會回想母親……大概這一輩子,我無法像她一樣完美,就算結婚生子,依然不會影響她求道之心,沒有減緩她前行的腳步,所以我啊,這輩子就只想做好一件事。」

  「……什麼事?」

  「修煉,飛昇,達到她與父親那樣的高度,去看他們能看到的風景……這是我唯一想做的事。」

  成楓寧那原本放著光彩的臉一下子暗淡了下去,但到底修養和氣度都還在,他輕聲道:「師姐一定會成功的,我祝福你。」

  「師弟也要加油。」

  成楓寧笑了笑,道:「有師姐的鞭策,哪敢不努力。」

  行嵐看著成楓寧離去,這才走入梅林。

  只是今天不知怎麼了,「驚喜」一個接著一個,剛剛送走了一個,沒想到,梅林裡還有一個。

  行然向著她微笑,不知在那裡站了多久,剛才的對話,又不知聽到多少。

  不過,長身玉立,身著黑色戰袍的俊美男子站在梅樹下,被旁邊溫泉散出的蒸汽一襯,雲裡霧裡,十分養眼,讓她莫名有了好心情。

  「兄長,你回來了。」

  「嗯,看來這一番歷練,我們都有所收穫,你的瓶頸已鬆動了。」

  行然一眼便看出她境界上的進步,目前兩人都是大乘初期,為了突破瓶頸各自歷練,她走過去,很自然地扯過行然的手,用神識一探,便喜道:「兄長快要突破了!」

  行然也反手握住她的手,將一絲暖流注入她的體內,一邊幫她修復損失的氣血,一邊道:「遇到一個跨界的機緣,歷了四世的劫,好不容易才回來……你這傷還需要養些日子,最近不要跑出去了。」

  「那我給兄長護法好了。」兩人在梅樹下席地而坐,就像小時候一樣,行嵐很自然地靠在行然肩膀上,精神完全鬆弛下來,「我們一會就回無名峰,順帶查查弟子的功課。」

  行然慢慢地揉著她手上的穴道,看著她的臉色漸漸紅潤過來,方道:「既然這樣,妹子便把我那五名不成器的弟子也一併教導了吧,我回來的時候便聽說你座下的赫隨隨得了劍域戰的資格,大有青出於藍之意。」

  「隨隨是個好苗子,不過兄長也不用特意追捧我,一旦過了元嬰期,便是修行在個人,徒弟們各有各的緣法,不過嘛……」行嵐莞爾一笑,「他們爭氣些,我才好偷懶出來歷練,也算是福氣。」

  行然一笑,放開了她的手,「這次出來的時機也合適,再過一陣子,便是劍廬祭典了。」他起身,輕輕邁入旁邊的溫泉,將身子都沉入暖洋洋的溫泉之中,行嵐便很自然地坐過去,將兄長的頭放在膝蓋上,幫他按壓頭皮。

  父母都是修士,不會一直將孩子看在眼皮底下,所以,雙胞胎自小一起長大,互相幫助和安慰,幾乎已成了習慣,而兩人之間的默契,比道侶還勝了幾分。

  行然道:「聽說青彌峰有一個年輕弟子得了父親的機緣,這一次,想必會有不俗的表現。」

  「嗯,我進闔天境之前便聽說了此事,只是到了現在,母親留下的秘境還沒有人發現,大概有緣人還未尋得。」

  「也可能是還未出世,不然現在天下人都找破了頭,怎會找不到。」行然笑道。

  「是啊,就算是你我,也沒找到母親的氣息。」

  這話一說,兩人便都沉默了下來,良久,行嵐才小聲道:「兄長,我想……想他們了……」話說到後面,帶了一點哭腔。

  打小,妹妹就比哥哥愛哭,還比哥哥更要強,總是躲著偷偷哭。後來哥哥發現了,就跟妹妹約好,每一次哭的時候,兩人都要在一塊兒。

  行然伸手擦過她眼角的淚。

  「不要怕,嵐兒已經做得很好了,他們會知道的。」

  想追上父母的腳步,想讓他們驕傲……在父母的光環之下,他們的壓力,比別人大得多得多。

  「兄長也辛苦了。」她心疼他,又忍不住掉了一滴淚。

  「是啊,真的挺辛苦的……所以你就別管著我喝酒了唄……」

  「那怎麼行,」行嵐立刻一板一眼地道,「酒是外物,豈能沉迷?」

  「嘖,有梅無酒怎麼行?」

  「兄長,不准喝!」

  「唉,你別搶!」

  「等我飛昇了,我要告訴母親!」

  「哎呀呀,都是大乘修士了,居然還是當年的小告狀精……」

  「哼,我還要告訴師父呢!」

  ……

  兄妹倆又開始打起嘴仗,老梅樹窸窸窣窣地抖下許多花瓣,兩人又彷彿回到從前的日子……柳昔卿和晏修回來,發現壞哥哥又在欺負好妹妹,一人一個地拉開,分頭勸導,兩人又各自在父母的懷裡向對方做著鬼臉……

  猶記當時年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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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6 01:32:37 |只看該作者
番外:嵐

  「跑,快跑!」

  「嬤嬤,嬤嬤!」

  「這群喪天良的……阿修,快跑吧,嬤嬤老了,跑不動了,這群壞人是要抓小孩子去賣,所以你才危險,嬤嬤不會有事的……」

  「不,嬤嬤!他們人太多了!」

  「我可憐的乖孩子,去啊,去太和,去找你兄長,乖阿修,去吧!」嬤嬤絕望地推著他。

  他開始跑,在黑夜中,耳邊都是風聲。

  風靈根的孩子天生跑得快,他很快找到了藏身之所,把自己裹在灌木叢裡,身上被劃破也顧不得,小小的孩子瑟瑟發抖,牙齒緊緊咬著下唇,讓自己不哭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天濛濛亮。

  他記性極好,順著原路回去尋嬤嬤。

  但是嬤嬤不在原地。

  他呼吸沉重,慌忙在附近尋找。

  遠處是什麼……

  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最後他看清的時候,發出一聲孩童所能達到極限的慘叫聲。

  「啊!」

  在青彌峰的一處弟子房中,晏修猛地驚醒,他赤著上半身坐起,胸口劇烈的起伏,後背不知什麼時候出了一身汗,凝在年輕緊實的肌肉上。

  他用手撐著額頭。

  ……已經很久沒有做噩夢了,修煉太忙,他也很久沒有夢到過嬤嬤了。

  因為那段經歷,也正是他第一次殺人的經歷。

  那年他九歲,父親冤死之後,嬤嬤帶著他去太和尋找兄長晏平,但是路上遇到了拐賣有靈根小孩的強人……嬤嬤是被他們害死的。

  他清晰的記得,那樣慈祥的嬤嬤,慘死在刀劍之下的樣子……他就像是覺醒了某種天賦,冷靜地查找周圍的腳印,順著山路,追上了那伙強人,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有耐心,一直蟄伏在他們後方,一個接一個的,將他們全部暗殺。

  他還沒上太和,就沾了人血。

  不過是個九歲的孩子。

  然後,他像一匹幼小的孤狼,自己一個人上了太和山。

  餓了,就去林子裡打獵,把烤得半生不熟的野雞強往嘴裡塞。

  渴了,連泥溝裡的水也喝過。

  最後,終於趕在寅月的最後一天,來到了太和山腳下,被巡山的弟子送到了接待處,一眼便被來挑關門弟子的存真道尊看中。

  「你小小年紀,便殺過人了。」存真道尊肯定地道。

  「我只殺該死之人。」他冷靜地道。

  「可你知道何為該殺之人?你又有什麼權利去評定?」

  他抬起頭,看著這位突然跑過來打擾他試煉的「大哥哥」,倔強地道:「正是為了評定何為該殺之人,所以我要做太和劍修!」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小友,你願意跟我上青彌峰嗎?」存真道尊循循善誘道,「我們這個峰呢,沒什麼別的特點,就是特別喜歡殺壞人。」

  於是接待處的弟子眼睜睜看著這位德高望重,目前太和唯一的渡劫期道尊將這個根骨資質都極佳的孩子半路截胡。但是他們也很絕望,因為本來青彌峰就有挑選弟子的最高級別優先權,因為那個山峰啊,可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

  存真道尊長得十分和善,臉上總是掛著淡淡的笑容,但卻有著修真界中最鋒利的劍……可以說,歷任青彌峰峰主都是這個人間殺人最多之人,他們強大,鐵血,而且有額外的權利,可以在進入大乘期之後,依舊留任在青彌峰。

  按理說,渡劫期道尊已經不會再收弟子了,但只要緣法到了,且不影響天道,那麼,誰也沒辦法阻攔他們。

  當晏平接到親弟弟上太和的消息後,晏修就已經是青彌峰弟子了。

  晏平是主峰弟子,拜在渠方神君門下,他自是聽說過青彌峰的修煉有多麼艱難,但是幼弟自己選擇了這條路,他也唯有支持。

  ……

  晏修站起身,外面正是深夜。

  他有些懊惱,居然沒控制住自己入睡……看來,這一次他睡了很久。

  他運轉了一下靈力,體內略有凝滯之處,身體還未修復好。

  真午峰的「明水劍」陸文果真厲害,在朱雀廷掌劍的最後一戰時,兩人幾乎鬥成平手,如果不是他身體資質更好,修的劍道比陸文更實用,只怕不會贏得掌劍之位。

  饒是如此,他也受了重傷,心神受到震盪,不然……也不會做噩夢了。

  他攤開手心。

  如今入太和不過三十餘年,但是他受到的歷練卻比許多人一輩子都多。

  青彌峰秘製的特殊礪劍石中,他不知用多少人祭了自己的殺道,由渡劫期道尊佩帶的礪劍石更難闖,百年殺戮,從礪劍石出來之後,他便築基,繼而參加了朱雀廷掌劍的比試,而他的本命劍,也在最後的激戰之中,得了一個名字。

  太和劍修的本命劍,都是得自天地賜名,有早有晚。

  但在築基期便得賜名的,著實不多。

  但是這柄劍的名字,卻令所有人震驚。

  戮嵐劍。

  這其中的殺性,不言而喻。

  晏修自丹田中召喚出自己的本命劍,指尖輕輕擦過劍身。

  九歲入殺道,又得了一個「戮」字,是他的因果。

  這柄劍,像他。

  就在他出神之時,屋外傳來聲音道:「阿修,你醒了?」

  「兄長?」

  門一開,走進來的正是晏平。

  兄弟倆眉眼很像,一樣的俊美,在這暗夜之中,彷彿會發光一般。

  只是晏平的棱角更溫和一些,他走過去按了晏修的脈門,幫他探查傷勢的恢復,然後嘆道:「你也太拼了……那陸文已經連任三屆掌劍,已是築基期巔峰,你不過剛晉階築基期,如何與他硬碰硬,如果不是你底子好,只怕要吃虧更多。」

  晏修扭過頭,他不想跟兄長爭執。

  他這樣拼,自然是有原因的。

  他剛上太和的時候,這位比他大十二歲的兄長就已是煉氣期中的精英弟子,在他進礪劍石之前,剛好也是朱雀廷掌劍的比試之時……那時候的晏平剛好對戰陸文,他在人群後方,眼睜睜看著晏平在初戰便抽籤遇到陸文,敗於明水劍下,心中自然憤憤不平。

  不過晏平又笑了。

  人真是很奇怪,同是兄弟倆,因為修的道不同,晏修的笑帶著殺意,為他的俊美更增添了凌厲,而晏平的笑容卻因為修煉而越發溫潤,就像他腰間佩帶的那塊玉一般。

  「不過,阿修居然這般厲害,為兄也跟著臉上有光了。」

  「是師父教導有方。」晏修眉間陰霾一散,被兄長哄得心花怒放了。

  晏平微笑著看著他。

  在金丹期下山歷練之前,修士大多只長修為不長心,因為修煉就已經耗去了大多數時光,所以,就算現在晏修已經四十多歲了,但心性其實還跟二十剛出頭的年輕人沒什麼兩樣,反倒是他在人間多待了幾年,便沉穩了許多。

  晏平看向放在一邊的戮嵐劍,那笑容便隱去了。

  一想到晏修接下來的遭遇,他便有些難過。

  「可是阿修,為兄卻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

  「兄長請講。」晏修一邊穿上弟子服,一邊道。

  「存真道尊很可能會將你的本命劍暫時封印。」

  晏修正穿著衣服的手停了下來,但也只是那麼一眨眼的功夫,他又繼續穿戴好衣服,正襟坐好,對晏平道:「那便封印吧。」

  「你不問是什麼原因嗎?」

  「我知道,因為我是青彌峰劍修,又犯了『戮』字,師父是怕我走上邪道,理應加以管束。而且……」他輕笑一聲,垂眸道,「修殺道,又不是非劍不可。」

  晏平心中一驚,「你……不要多想,殺道雖然也是正道,但畢竟血光太多,業果便多,於你修煉無益。」

  晏修將戮嵐劍收好,低聲道:「我明白,但是這世間,總有一些事,在是非法則之外,在我們力所能及之外,理不通,行不得,管不教,法不責……又該如何?人浮於世,命大於天,我取人性命,自然便要承擔後果,所以,戮嵐劍被封,我也無怨無悔。」

  他從來都不想成為執法人,他只是想便強……強到足以駕馭規則,強到在他的庇護之下,再不會發生那樣的慘劇。

  父親、嬤嬤……是制度不好嗎?是法理不對嗎?

  人人都說遵守律法,可在律法之外,又有多少暗無天日之事,在悄悄地發生。

  「兄長,我進青彌峰,並不是因為想自己不受管制,恰恰相反……」晏修那年輕英俊的臉上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我其實……」

  我其實正是渴望這樣一種管制,來束縛心中奔騰的野獸。

  所有人都以為這位青彌峰裡最備受關注的弟子會因為本命劍被封,而失落難過,但恰恰相反,當晏修傷好之後,重新出現在朱雀廷的時候,他是那樣朝氣蓬勃,就算手中用一柄木劍,也不能掩蓋他的風華。

  這等境界,也才是晏修成為朱雀廷掌劍之後,真正服人的地方。

  在朝陽升起,第一縷光罩在朱雀廷上之時,隨著一柄木劍破空之聲,在朱雀廷練劍的弟子們紛紛跟隨掌劍,整齊劃一地使出「太和初開」的第一式。

  時光彷彿在這一刻停止。

  略有不甘的陸文,欣慰的晏平,還有在遠處靜靜看著這一幕的存真道尊,一同凝在這璀璨的朝陽之中。

  ……

  晏修睜開雙眼,他突然坐了起來,以手撐著額頭。

  身邊人也隨之醒來,迷迷糊糊地問道:「阿修,怎麼了……」

  他又重新躺了回去,抱緊半睡半醒中的柳昔卿。

  「沒什麼,只是夢到了一些往事……」

  一切,都過去了。

  而那些故人……也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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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6 01:32:58 |只看該作者
番外:星墮

  零壬醒過來的時候,第一時間摸的便是自己緊緊繫在手腕上的袋子。

  不出意料,沒了。

  她煩躁地扯了扯頭髮,起身穿好了衣服,心裡暗暗咒罵,這些爛泥扶不上牆的綠瞳沒一個好東西。要是放早些年,她宮裡佳人輩出,怎麼會輪得到這種下三濫來服侍自己?

  但她又渴求有人陪伴的感覺。

  從小到大,她身邊就沒缺過人。

  歸根結底,還是要怪人間界……零壬恨恨地想,那群修士掙扎幹什麼,乖乖地讓北冥界的大軍碾壓不就得了,也許她一個開心,還會赦免一些人,讓他們活下來,供自己玩樂。聽說人間界的修士都很俊美,有人告訴過她,有一個叫太和的門派盛產一種名為劍修的修士,身材和體質都是最棒的……

  可惜。

  零壬甩甩頭,不再想這些不切實際的東西。

  無論如何,北冥界遠征人間界失敗,她也從高高在上的一界公主跌落到塵埃中,想當年,她的父親可是雷翼,她是界主的孫女!

  可惡的人間界!可惡的修士!可惡的、低賤的綠瞳!

  界主早在群星暗淡的時候便隕落了,他的死亡為北冥界增添了苟延殘喘的時機,而她的父親雷翼,負責入侵人間的全部計畫,最後也犧牲在了人間,她本該繼承這一切,繼續帶領人民堅強的活下去……但是她做不到。

  一個從小被父親捧在手心中長大的公主,她被過度溺愛,雖然掌握了許多知識,但從未實踐過,她最喜歡的事便是在自己的宮殿中與那些美貌的男人女人一起尋歡作樂,就算整個北冥資源匱乏,但她從未感受到這種緊迫感……有什麼事,讓父親和長老們去解決就好了,怎麼樣都輪不到她啊!

  甚至在北冥入侵人間的前一天,她還在追求一名俊美的少年,為他神魂顛倒。

  而她唯一一次出手,也是在人間界遠征軍侵入北冥界,那兩個明明長得都很好看,出手卻極為凶殘的修士將她沒看住的美少年殺死的時候……但她什麼用都沒有,被各種資源白餵成為了一個紫瞳,她連那兩個人的一招都接不下,一觸即潰,慌忙躲到對父親忠心耿耿的長老背後。

  後來長老也死了。

  那兩名修士帶著人毀滅了王城,她的宮殿毀在凌厲的劍意下,她本人也在長老的指引下逃亡。

  本來有很多人負責保護她,跟隨她,但是漸漸地,隨著戰局的扭轉,那些人全都偷偷跑了──還帶著她的資源。

  但是零壬依舊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曾經自己是真性情,周圍的人也讚美她純真無暇,像是不食煙火的仙子,可一旦失勢之後,她才知道自己在別人眼中,是一個跋扈而任性的惡毒女人,她為了自己的喜好拆散夫妻,導致骨肉分離,那些被她收入宮殿的人大半都不甘心當一個面首,而另一半心甘情願的,只不過是想依附她而已。

  世界的真相,隨著父親的死去和權勢的坍塌,向小公主殘酷地展開了。

  她身邊的最後一個人準備離開她的時候,零壬聲淚俱下,抱著他的大腿,求他留下來陪伴她。

  「星辰已不再提供能量,瞳術都施展不開,我們的身體也漸漸需要食物,可現在去哪找食物呢,你走了,我會餓死的。」

  那個人蹲下來看著她。

  這是她宮殿中最以溫柔體貼著稱的男子,但此時,他臉上依舊帶著讓她心動的微笑,柔聲道:「那你就餓死好了。」

  「不……你別離開我,我不想死!」

  「零壬,你應該有一個公主的樣子了,就算是死,你也不該令你的家族和父親蒙羞。」他淡淡地道,「我很失望,一直留在你身邊,是因為我還對你抱有幻想,希望你能站起來,重新帶領我們的人民尋找解決這個末世的方法,但你根本不在意別人的死活,只顧著為自己尋找避難所……如果你不能做到像一個公主一樣負責,那麼,至少你要有尊嚴的活著,如果還不能,那麼,就請你體面的去死好了。」

  她眼睜睜看著他離開,而自己那龐大車隊帶著的資源,最後,也只剩下一個小袋子。

  她終於孤身一人踏上了旅程。

  末日的旅程。

  星辰已經無光,天幕黑壓壓地低垂,幸好北冥人天生便能夜中視物,她開始學著自尋找食物,雖然不可口,只能勉強她嬌嫩的胃袋來適用這些粗糙的食物。

  她很痛苦。

  於是當她遇到一個風度翩翩的綠瞳的時候,迫不及待地將剛得到的食物拿來討好他,還哄得他跟自己春風一度,那種小意溫存的服侍讓她完全放下心防,真的以為這個人為自己傾倒,願意跟她在一起。

  她還從這個人口中得知了一些外面的變化。

  比如現在有人揭竿而起,說是得到了星軌祖師的另外一份傳承,可以帶著追隨者活下去;

  有的人聲稱手中有從人間偷運回來的絕版辟榖丹,每一顆都已經炒成天價;

  還有的人更誇張,向人群散布消息說他手中還藏有通往人間界的傳送陣,甚至還可以使用侵天術,結果將人騙去後,卻是把人都關押起來,至於做什麼,便不得而知了。

  零壬還不至於蠢到真的相信北冥界還有活路。

  她的父親告訴過她,人間界是北冥界的唯一活路,成敗在此一戰,如果失敗的話,北冥界便真正進入末日,如果這樣的話……他交給她一個小盒子,藏在了她的右眼中。

  「這個瓷瓶是有人偷偷運回北冥的人間之寶,可以提升你的肉身能力,保你在末世中活下去,至於其他,零壬,你只能靠自己了……所以,祈禱我們會勝利吧。」

  她明明已經虔誠的祈禱了,然而眾星已經聽不到她的聲音了。

  回憶到了這裡,零壬猛地想起來,昨天那個人提出要看一看這件人間之寶的要求,她……她把那個盒子拿出來了,但是隨後那個人便讓她攀登上極樂的高峰,這個感覺實在太久違了,她什麼都顧不上了!

  零壬冷汗涔涔,她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早點把木盒裡的丹丸服下,反而便宜了那個人,而且自己剩下的最後資源也偷走了。

  那個賊!

  她扶著腦袋走出了洞穴,決定繼續向東方走。

  雷翼麾下有幾名最是忠心的將軍,其中兩人都鎮守北冥界,她選擇去投靠東方的符六將軍,但是走在半路上,就聽說東方軍發生了嘩變,符六被刺殺,現在那裡一片混亂。

  但這已經沒所謂了,如今的北冥界,哪裡不亂呢?最起碼東方軍駐守的地方曾經藏了許多資源,她是知道的。

  那個人說得對,她應該像一個公主一樣活著,就算是死,也應該死得有意義一點,而不是在逃亡的路上死於非命。

  只要有資源,有身份,她就能拼一把!

  何況,她已經一無所有了,不是嗎?

  零壬徒步走在蒼涼的大地上,穿行在冷硬的石頭堆中,不知走了多久,她遇到了北冥界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沙塵暴。

  沙塵暴對於以瞳術修煉為主的北冥人來說,是最大的自然敵人。

  零壬在飛沙走石中迷了眼睛,這使得她真正陷入了恐慌之中。

  「如果,如果我連這雙紫眸都保不住了,就真的只能去死了。」

  她鴕鳥一般地將頭埋下去,可沙土還是從她的衣服縫隙中鑽了進來,她的肌膚被磨得生疼,她的眼睛火辣辣的,連眼淚都流不出。

  一個雄心壯志的公主,就要死於沙塵暴中了呢……她自暴自棄地想著。

  就在她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突然覺得身體被人提起,然後幾個起落之後,她便感覺風沙變小,有一隻冰冷的手伸過來,牽著她往前走。

  她順從地跟隨著那隻手的主人,直到她的眼皮感受到了光,而清涼的水緩緩流入她的眼睛裡,洗去了塵沙。

  她睜開眼睛,好奇地看著她的救命恩人。

  那是一個一頭捲髮的年輕男人,雖然長得很符合她的審美,然而他的瞳孔是黑色的──在北冥,這代表他是最初級的瞳術者,很顯然,在這個眾星資源已經消失,連紫瞳都要尋找食物的時代,他這樣的黑眸是無論如何都不能修煉了的。

  這相當於是一個廢人。

  他看著零壬呆呆地看著他,也不問也不說話,還以為她傻了,喃喃自語道:「我不會救了一個白痴吧?還是一個紫眸的白痴?」

  「我不是白痴。」零壬驕傲地挺起胸膛,「我叫零壬,是北冥界的公主!」

  那男人笑了起來,「界主死了,雷翼死了,還有個狗屁的公主!」

  「你真粗魯。」

  「多謝誇獎,如果不是這個粗魯的人,你早就死在沙塵暴裡了,我很懷疑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居然敢在沙塵暴中什麼都不做,你連躲避的常識都沒有嗎?」

  其實是有的,但是她根本記不起了。

  公主大人怎麼可能會用到躲避術,在龐大的資源下,那可都是沙塵暴躲著她啊!

  不過那男人又笑道:「大概也只有王城裡的公主不會躲避沙塵暴了。」

  零壬立刻熱淚盈眶。

  您真是慧眼如炬!

  她道:「如果你能護送我去東方軍的駐地,我一定會回報你的。」

  「我想要你這雙眼眸,你也會給我嗎?」男人嗤笑。

  「不能,」她認真地道,「我想用這雙眼眸去做一些事情,除了我的理想和我的眼眸,我身體的一切都歸你。」

  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成交,不過你得先付出一些代價。」

  「沒問題。」

  零壬「唰」地一下脫掉衣服。

  「喂,你幹什麼!」那男人慌忙摀住眼睛,「趕緊給我穿上,你這個流氓!」

  「……你不是要我付出代價嗎?」

  「你是不是傻!我是一個機械工程師,我所說的代價是要你幫我幹活!」

  「哦。」零壬有些遺憾地穿上衣服,這男人還是很好看的,她又心癢癢了,好遺憾呢。

  於是,零壬成了這個名叫凱樂的機械工程師的助手,她發現這個男人雖然沒有瞳術,而且研究方向也與之前的主流研究大不一樣……他在研究一種新動力的機械,這種動力在北冥界還算常見。

  那是水。

  他將水滾沸,用蒸汽來發動機械。

  這真是一個奇妙的發現。

  也許他製造不出星鐵裝甲和聚星神兵那樣厲害的機械,卻可以製造許多實用的東西,比如他們現在坐著的車,正用蒸汽當動力,轟隆隆地向著東方駛去。

  零壬雖然廢物了些,到底眼界還在,隨著她跟凱樂一起工作的時間變長,也越來越瞭解這項新技術。

  也許,他的這個發現,真的改變這個末世。

  那麼,她也要努力起來了呢。

  她想要那些對她失望的人都回來。

  她想要這個混亂的時代重新建立起秩序。

  她想活下去,那麼,就必須讓一整個族群一起活下去。

  甚至,她覺得父親和長老們都錯了,北冥界,也可以發生另一種改變。

  她覺得自己從凱樂身上受到啟發,隱隱摸到了變革的脈絡。

  也許她和凱樂根本到達不了東方軍的駐地。

  也許她的理想不能成功。

  但是,她的的確確走在一個公主該走的路上。

  「祝福我吧!」

  零壬高昂著頭,在著暗垂的天空下,輕聲為自己加油。

  當然,她看了一眼身邊正興致勃勃調試機器的凱樂,默默地想道,如果能把這個男人睡了,就更完美了。

  「你瞅啥!」凱樂被她看毛了。

  「沒啥,開你的車吧!」零壬笑眯眯地道。

  本公主遲早吃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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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6 01:33:22 |只看該作者
番外:天涼好個秋

  蒼梧山乃是中陸州最有名的五座仙山之一,佔據宛遼平原最豐茂之地,下屬角城也是一座修士重鎮,傳送陣四通八達,是中陸州北端重要的交通樞紐,也是路藏的天下八大據點之一。

  在護山大陣的作用下,蒼梧山終年雲霧繚繞幽靜而淡雅。

  而今日,卻有一名穿著紫衣的少女御著一方絲帕,如一道流星般沒入蒼梧山,片刻之後又追來一名中年元嬰修士,也是連護山大陣都不必拍,便進入了蒼梧山。

  這名中年元嬰修士一進入蒼梧山,便抓住一名正在巡邏的弟子問道:「有沒有見到一名穿著紫衣的姑娘?」

  「未見,不過安長老,你可算回來了,我這就去通知掌門。」

  「……也好,」安塵揉了揉眉心道,「反正他們總要見面的。」

  「咦,安長老還帶了其他客人嗎?」那弟子四處看看,並不見人影。

  一提到這個,安塵便嘆了一口氣,他束袖道:「一言難盡。」

  ※※※※※※※※※※※※

  剛上完早課,執勤弟子恰好換班,蒼梧主殿恰好無人,那名穿著紫衣的少女悄悄溜了進去,她先是仔細觀察了一番擺在主殿正中央,上方書著「蒼梧根」三個大字的石頭,然後端端正正地跪在案桌前,叩拜了下去,口中還喃喃自語道:「雖然我拜入太和門下,不過祭拜一下蒼梧根,應當無礙吧……」

  這少女姿容絕佳,雖然身骨還未完全長開,不過可以預見,長大之後相貌必定不俗,那一雙靈動的雙眸像是含著一汪清泉,可以濯去人心陰霾。

  她連著拜了三拜,正打算起身,卻發現從房樑上掉下一個石青色的小瓶子,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她的膝蓋上。

  「哈?這莫不是蒼梧祖師送給我的禮物?」她輕聲一笑,將那小瓶舉起,眯著眼睛打量。

  這修真界從來都沒有無緣無故的巧合,也沒有真正的無意而為……對修士來說,也許只有一眼,便注定了一個因果。她自然不會認為這小瓶是偶然落入懷中,不過也不會覬覦瓶子裡的東西,畢竟,她的修為雖然只有築基期,但身上的寶物,卻足以砸死元嬰修士。

  所以她最多是好奇心而已,而且放在蒼梧的東西,總不會是有害處的……這樣想著,少女打開了瓶蓋。

  沒有什麼奇怪的寶物,也沒有封著什麼奇怪的精靈,裡面只有淺淺一瓶底的水。

  她閉著一隻眼睛,另一隻眼好奇地看向瓶子底部。

  這一眼便了不得了,她突然感覺瓶子傳來一股吸力,她神魂一震,便不由自主地陷入了黑暗。

  ……

  在蒼梧的主殿,一名紫衣少女憑空不見,只留下了一個空蕩蕩的小瓷瓶,掉在地上,滴溜溜地轉著。

  她剛醒過來的時候,第一個念頭便是蒼梧祖師坑我!

  主殿裡怎麼會有這麼壞的吸人法寶?

  第二個念頭便是警覺地查探周圍的情況。

  這是一片青翠的草原,但她敏感地嗅到了空氣中的血腥氣,然後便聽到了遠處傳來法術的光芒。

  她心頭一凜,看這法術,來人至少有五人以上,且都是元嬰修為。

  她有點慌。

  她還沒到金丹期下山歷練的時間,甚至還沒來得及進礪劍石,這種陣仗只在爹娘的講述中聽說過,而修真界又太平了許多年,她何曾見識過這等嚴峻的場面?但是她年紀雖小,作為修士的氣度卻是有的,當下伸手探入腰間儲物袋,便想取出長輩所賜的保命逃遁法寶。

  然而此時,她眼前突然一花,便見一個雪白的圓團從前方飛了過來,剛好落在她身前。

  她定睛一看,那圓團竟是隻玉雪可愛的小狐狸。

  與此同時,前方傳來了一道恐怖的威壓,有人喝道:「哪裡逃!」

  她咬咬牙,將狐狸抱了起來,然後毫不猶豫地啟動了法寶。

  「傳!」

  至於該傳到什麼地方,她也不知道,只知道法寶一定會將他們傳送到安全的地點。而這個時候,她才躲在法寶中沉思……

  自己究竟來到了一個什麼地方?不是說現在天下大定嗎?為何還有修士肆意屠戮?

  她看向懷中的小狐狸。

  看來只有等這小東西醒了再說了,希望這是一個開了靈智的。

  少女又從儲物袋中翻找出了丹藥,此時此刻,她無比慶幸爹娘給她的保命家底,一旦出現意外,還真的能救急啊。

  丹藥極靈,片刻之後,她便感覺懷裡的小狐狸動了動,然後張開一雙迷濛的狐眼。

  一人一狐大眼瞪小眼。

  「吱!你是誰!」小狐狸炸毛。

  「哦?會說話?」她放心了,能說話就能溝通,「莫凶,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小狐狸看了看四周,發現沒有其他人的氣息,然後蔫蔫地趴了下來,沒過多久,淚水便大顆大顆地從眼中滑落,默默地哭了起來。

  看來,這是個有故事的狐狸啊。

  她想了想,道:「你有什麼冤屈麼?說出來,就算我不能幫忙,但至少也能知道發生了什麼,方便做出下一步判斷。」

  「還……還判斷什麼……」小狐狸傷心地道,「阿爹阿娘都不在了,兄弟姐妹也不在了……如果不是你,大概,我們青丘狐族就真的絕種了……」

  「什麼?你是青丘狐族?」

  「黑崎州青丘狐,還有假嗎?」

  少女心裡第一個反應便是不可能,黑崎州在狐王的統治下開啟了路藏生意,簡直賺錢賺到飛起,怎麼可能有人敢迫害青丘王族?

  「你叫什麼名字?我給你做主!」她豪氣干雲地道。

  小狐狸狐疑地看著她:「你瘋了不成,我是青丘狐,你一個人修如何為我做主?好教你知道,我乃青丘胥君的幼子,單名一個涼。」

  她的腦子飛快地過濾信息。

  青丘胥君,函古紀獸王,死於獸潮,幼子的確是叫涼君,而且……

  她的臉變了顏色。

  「你是涼君?」

  「我還未有等階,當不起君字,你可以喚我涼。」

  但是少女像是聽不到一般,她的臉一片木然。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她從天元紀年一下子穿越到了函古紀?

  還遇到了幼年的涼君?

  少女一片風中凌亂。

  ……

  當務之急,便是保住涼君的命。

  她也算是拼了,儲物袋裡的好東西毫不吝惜地給涼君治傷,然後便帶著小狐狸東躲西藏……她無比慶幸自己喜歡讀史,而且母親又喜歡講古,前九個紀年的歷史圖冊就是她兒時的睡前讀物,因為十分瞭解函古紀時的一些軼事,還知道一些機緣寶物的藏匿地點。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是涼君啊!很多東西本就屬於他,還有界主夏承玄!

  她十分冷靜的意識到一點,那就是她在這個時候救了涼君,很有可能成為歷史的關鍵點,她的每一步都不容有差。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對涼君隱瞞自己的身份。

  當看到小狐狸用孺慕的眼神看自己的時候,她便哭笑不得地想到關於涼君的種種傳聞,這位她還沒見過的青丘之王跟自己的淵源之深,恐怕誰都不會想到,她跟他的第一面,會是在如此久遠的歷史中。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脫離這個時代,那個小瓷瓶裡的水的作用能持續多久,所以,為了讓涼君能活下去,她只能拚命地按照記憶,用法寶帶著幼年的涼君去尋找各種機緣。

  而這個時候,她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沙漏,正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緩緩向下流著細沙。

  她立時醒悟,這便是給她的時間了。

  那麼問題來了,她不確定自己走後,涼君會不會按照原有的歷史,去保護夏承玄,繼而讓夏承玄逃脫行夜的魔掌,以至後來遇到阮琉蘅,發生既定的歷史事實。

  難道要靠自己來引導?

  她心中一直猶豫,直到沙漏快要滴盡,她也沒在函古紀找到有關夏承玄或夏家的線索。

  而這時,她剛帶著涼君從一個偏僻的秘境中出來,小狐狸很是感激,提出回報她。

  她心中一嘆,「我不需要你的感謝,你若想報答我,就幫我做一件事吧。」

  「只要不違背獸族的原則,我答應你。」

  她笑了笑,彎腰將小狐狸抱起來,親了親他濕潤的小鼻頭,隨後便將一些信息傳遞到他的腦海中。

  「找到那個人,保護他成長,」她揉著他頭頂柔軟的絨毛,輕聲道,「若是你能做到,便能拯救這個世界了。」

  她說完便想離開,卻被涼用小爪子抓住了裙襬,用一種幾乎快要哭出來的語氣道:「你要去哪?我們以後還會再見面嗎?」

  其實,她想說的話還有很多,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沙漏上面的最後一粒沙正緩緩滑落,她覺得自己的身體輕如雲霧,馬上就要脫離這個世界。

  她只好道:「只要你完成任務,就一定能見到我……當你見到我的時候,一定會認出我的,我保證。」

  畢竟……我們終有一天會見面,如果你還記得我的樣子,就會認得我。

  只是,不要太驚訝啊,我的小狐狸。

  當蒼梧主殿的小瓷瓶慢慢停下轉動,最後立在主殿的地上之時,旁邊的蒲團上出現了一個紫色的身影。

  她原封不動地回來了。

  少女撿起瓷瓶,心情極為複雜。

  沒想到第一次離開父母,回到蒼梧山,便會遇到這種事,早知道,她便不貪圖新鮮,非要自己悄悄進入蒼梧山體驗……跟安長老一起光明正大地走正門不好嗎?充分說明了,不作死,便不會……

  等等,好像遇到涼君也不是多麼倒霉的事。

  她的手裡至今還留有小狐狸那毛茸茸的手感,不得不承認,她有點想養隻狐狸做靈獸了。

  她站起身,準備老老實實找延啟師兄請罪,卻在此時聽到主殿外傳來了弟子的唱名聲。

  「青丘狐王,涼君駕臨蒼梧。」

  她一時忘了動作,呆呆地看著主殿外。

  他就這樣走了進來。

  但是她看不到他身後跟著的蒼梧掌門師兄、師叔祖、安長老、嚴師兄、隨行的獸族……她只看得到他。

  原來他長大之後,這麼好看。

  如書本上的妖孽,一顰一笑便可吸人魂魄。

  耳邊傳來安長老的打圓場的聲音:「咳……這便是前任掌門與夏長老的獨女,嗯,剛剛築基,已經拜入太和門下,這一次由我帶回蒼梧山,先讓她在主殿叩拜蒼梧根……小秋,還不過來見過涼君,還有你的長輩們……」

  涼君眯起眼睛,笑道:「夏小秋?」

  這一笑幾乎如春風,融了整座山峰,化萬物生機。

  她也笑了笑。

  「嗯,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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