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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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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吳瑕] 修真之掌門真絕色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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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00:10:4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清風送晚踏歌行(一)

  曲笙心突然慌了起來:「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是不是被赤焰刀傷了根本?我一定饒不了彭千繁!」

  他笑得有些疏離:「沒什麼,只是有些私事需要解決,更何況,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今後請曲掌門多多保重。」

  曲笙一臉不敢置信,她翻身從車上跳下來,氣勢洶洶地扯住夏時衣領道:「什麼混帳話,你是我蒼梧的長老,怎能說散就散?」

  夏時那雙桃花眼眯起來,他輕輕扯開曲笙的手,後退兩步:「你們先走吧,如果我辦完事……會去尋你們的。」

  「不,我在這裡等你!」曲笙斬釘截鐵地道。

  他看了看遠處的天色。

  「隨你。」輕飄飄地丟下這句話,夏時便身形一動,消失在曲笙的眼前。

  曲笙猜不出發生了什麼,夏時掩蓋得太好,連彭千繁都沒有發現他身上的異樣,更別提修為只有築基初期的曲笙了。

  她回到車子上,看著車裡傷已經基本好了的兩個徒弟,還有安塵。

  「我想等一等夏長老,大家覺得呢?」

  沒人有異議。

  曲笙退了獸車,在鎮子上找了家客棧,安頓好大家後,她獨自走到鎮子的邊界處。

  修真界的村鎮大多也都有陣法加持,這座無名小鎮的陣法邊界止於一座牌樓,曲笙就坐在牌樓前的臺階上,她鋪開了神識,等著夏時回來。

  「五天,給你五天時間,要是你還不回來,我就真的走了。」

  ※※※※※※※※※※※※

  夏時選了一個杳無人煙的方向,飛出蒼梧眾人的神識範圍後,他便再也撐不住,立刻從半空跌墜了下來。

  他下方正是一片樹林,下墜之時剮蹭下無數葉片葉枝,通身狼狽不堪,最後倒在厚實的草地上,連爬都爬不起來。

  他的嘴唇漸漸變得烏黑,渾身都在顫抖。

  好在,好在他一直忍到了蒼梧眾人安全,曲笙等不到他,會回蒼梧的。

  心中的牽掛一下子鬆了一半,魔氣又趁虛而入,進攻得更瘋狂了。

  夏時手腕上光芒一閃,月刃已顯露了身形,它還是小蛇的模樣,靜靜地守在夏時身邊。

  他的手伸向月刃的方向。

  「要是我……堅持不住……」夏時斷斷續續地道,「你就……」

  月刃雙眼瞳孔已豎成一條直線。

  「別想那麼多,先壓制住魔氣。如果你真的撐不住,我會殺了你。」

  ——這才是月刃的真正任務,身為人間唯一真龍,月刃是拴在夏時身邊的保險絲,它陪在夏時身邊不是為了保護他,而是為了在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避免傷及無辜,在他撐不下去的時候……殺死他。

  夏時像是忍著極大痛苦,他的雙手都已經深埋進下方的土地中,心中湧上無盡的恐懼感。

  有什麼東西正把他拉向深淵,那是自他出生之後,就一直伴隨在他身體中的魔念。

  「放棄掙扎,就不會這般痛苦。」

  「遵從自己的內心,才是真正的道。」

  「那個偷襲你的人真該死,你為什麼不殺了他呢?」

  「你本就不屬於這個人間,回來吧,回來吧……」

  夏時頭疼欲裂,他的骨頭都在作響,渾身的肌肉都像是在被千刀萬剮,由丹田而生的腐蝕正在侵吞著他的理智。

  他怒吼一聲,手中凝出一團閃電,朝著自己胸膛打過來!

  就算是雷靈根,但身體畢竟是肉長的,夏時本身也無法抵抗雷擊。

  他渾身猛烈一抖!

  神智終於恢復了一些。

  「滾開!」他又是凝聚出閃電,朝著自己打來,每一下雷擊能幫他維繫一陣短暫的清醒,這便是他抓緊驅趕身體魔氣的時間。

  然而這個過程太漫長了,夏時最後在雙重痛苦下,舌尖咬出了血,滿口腥甜,幾乎陷入半昏迷狀態。

  唯一清明的,是一股不屈的倔勁兒,和心頭的熱血。

  他不能放棄,這萬里錦繡河山,包容市井百態,翻滾紅塵三千,這令無數前輩甘願浴血守護的人間,他才剛剛走過一點……

  夏時的手中再次凝聚出更熾烈的雷光,他這一次對準的不是胸膛,而是自己的丹田。

  想看更多人間風景,想感受到更多人心溫暖。

  任何想要從他手中奪走這一切的人,都是他的敵人。

  包括他自己。

  「給我——滾回去!」

  雷電與魔氣交織,整片樹林都放出了耀眼的紫色光芒!

  夏時被自己的雷擊炸得翻滾了出去,摔在一棵參天大樹上,又掉了下來。

  他翻過身,看著昏沉的天空,手中再次凝聚出了雷光。

  月刃衝了過來,它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看著夏時傷害自己,可繼續這樣下去,沒有人能受得了。

  他會硬生生把自己折磨死的!

  當夏時再次準備雷擊丹田之時,林子裡突然吹來一陣清風。

  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來無數黑色小花,像是一場花雨,紛紛揚揚灑落,將夏時整個人包裹了起來,溫柔地撫慰他的傷痕。

  月刃眼睛一瞪,驚道:「這是……伽藍夜合!」

  它昂首看向上方。

  天空上出現了一道被撕裂的虛空裂隙,一個美得難以言喻的女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她一身如流雲般飄逸似夢的紅衣,擷彩霞之光,隨風輕輕飛揚開來,像是人間的點睛之筆,落在此處,萬物從此有了神采。

  然而任何神采都比不過她的容貌,顧盼間日月生輝,只輕輕一笑,彷彿大地回春,舉手投足間,如春湖驚夢,踏一步四方豔火燎原,便是天下浮屠。

  人間美玉,絕代風姿,能有此絕色的不作他想——魔修大乘元君,「暗夜之光」柳昔卿。

  如果說太和靈端峰的棲遲神君是男性美的極致,那麼柳昔卿便是女性柔媚風情的巔峰,這種美對人的視覺都具有強烈的侵略性,幾乎瞬間虜獲人的心神,教人一眼難忘。

  月刃一直跟隨在夏時身邊,自然是認得柳昔卿,它從夏時身邊退開幾步,微微頷首道:「柳元君。」

  柳昔卿回禮道:「月君辛苦了,接下來,阿時就交給我吧。」

  此時夏時的身體已經被黑色的小花覆蓋,那些小花形似桃花,卻有三層花瓣,因為色澤關係,看上去精緻而妖異,它們吸取著黑色的魔氣——那從夏時體內溢出的,被正道避之不及的魔氣像是令它們歡愉的養料。

  魔界之花「伽藍夜合」,它們不僅可以吸取魔氣,還可以安撫魔修的脈反逆流。柳昔卿正是伽藍夜合的花靈化身,她來到夏時身邊,華美的紅色長裙鋪在青翠的草地上,像是一朵悠然綻放的薔薇花。

  柳昔卿微微垂下頭,看到夏時身上自殘的傷痕,目光中帶著憐惜地道:「這孩子受了許多苦。」

  月刃垂眸,並未多話。它心裡有數,這位柳元君特意來到此地,必定是來救急的——而這天下,恐怕也只有她能救夏時。

  柳昔卿輕聲道:「如果不是前幾日心血來潮用了天演術,還不知他在鄭國居然有這一劫。」

  月刃解釋道:「少主被人偷襲,才會被激發出魔氣。」

  「彭家自恃豪義,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不好說,我隱隱覺得修真界有一股詭譎之勢。」

  「阿然也跟我提到過晉城的事,竟有化神修士為難一個小門派,便是他也始料未及。」柳昔卿歎道,「其實那一次他不該出手,但對方太過火了。」

  美人蹙眉之時,更令人心折。

  「既然遇上,便是因果,行然是你與晏峰主之子,保護小師弟也在情理之中,莫非行然受罰了?」月刃問道。

  柳昔卿無奈道:「倒是沒有,不過他回青彌峰後,阿修又將他打發到虛空洪荒戰場了。」

  那名在青極宗大戰後,於晉城外一劍斬化神的劍修,便是柳昔卿與晏修的兒子,晏行然。

  「洪荒戰場以戰養戰,凶戾了些,卻是歷練的好去處。」月刃道。

  道理麼,為人父母的都懂,就看狠不狠得下心了。

  談話間,夏時身上的魔氣也漸漸消散,他撐著旁邊的樹幹站了起來,行禮道:「原來行然師兄曾經出過手,我還是欠了他一個人情。」他雙眸重回清朗,「弟子沒能控制好自己,這次……多謝師娘出手相助。」

  「無妨,這是你第一次爆發魔氣,有了教訓,以後一定要多注意。」

  「是。」

  柳昔卿定定地看著他道:「阿時,在一千多年前,魔修還會因為脈反逆流而傷人,可也有人寧可自己死於痛苦,也不願意做出違逆內心之事,所以人間才會給魔修一個打破天道束縛的機會。」她揮袖收回伽藍夜合,那些黑色的花圍繞她周身一圈,便進入掌心消失不見,「魔氣生於邪惡,但魔修卻仍能嚮往正義,其中的道理,自是不必我多說。」

  「弟子明白,這一次是弟子失誤,待回峰後,願接受師父處罰。」

  柳昔卿歎道:「罷了,你與魔修不同,伽藍夜合不能根除你體內的魔氣,我能做的有限,若不是你意志堅定,就算伽藍夜合也救不了你。」

  夏時愧疚,垂頭行禮道:「弟子當謹記師娘教誨。」

  柳昔卿知他聽進去了,將該說的正話說完,她才輕呼一口氣,嫣然一笑。

  這風華絕豔的女子,立時從威風凜凜的魔修大能變為溫柔的長輩,柔聲叮嚀道:「在外要照顧好自己,若遇到什麼難事,不要自己逞強,你還有太和,有師娘在。」

  「師娘放心吧,弟子一定盡力而為!」

  柳昔卿扶額,初生牛犢的小夥子啊,總是天不怕地不怕,當年行然也是這樣……她點點頭,轉身欲走,突然又想起什麼:「行嵐好像也在七國聯盟出任務,有緣的話,你們說不定會遇到。」

  晏行然與晏行嵐是一對龍鳳胎,按照出生順序,行然是哥哥,行嵐是妹妹,兩人大了夏時上千歲,感情卻很好,拿他當小輩疼。

  夏時:「恭送師娘,弟子記下了。」

  ※※※※※※※※※※※※

  「說好了五日,差一個時辰也不行。」

  安塵已經幫忙雇傭來了獸車,那匹三階天馬在旁邊不耐煩地打著響鼻,常鈞語和魯延啟都等著曲笙太后起駕。

  但她還是在鎮頭守著。

  常鈞語:「師父,您老定的時間,夏長老知道嗎?」

  「……他不知道。」

  「那你等得這麼起勁兒?以夏長老的實力,他辦完事沒看到我們,一定會自己回蒼梧的。」

  曲笙高深莫測道:「徒兒,為師等的不是夏道友,而是自己的承諾,是自己的道心。」

  「可您都快等成望夫石了好嗎?」

  「逆徒!兩天不打上房揭瓦!」

  「說到痛腳了是吧……哎,你真動手啊……」

  曲笙儲物袋裡什麼都有,小鏡子小梳子小布包小馬紮,甚至還有一根雞毛撣子。

  那雞毛撣子雄風赳赳、器宇軒昂地在法術的御使下追著常鈞語,把旁邊的天馬看得眼睛都直了。

  不過鬧騰歸鬧騰,幾個人都把神識分片兒放出去,一直在找夏時的身影。

  眼看還有半刻鐘就要啟程了,但是夏時還沒回來。

  在徒弟們面前,曲笙用笑臉遮掩自己的擔心。

  他還好嗎?事情棘手嗎?為什麼不要他們幫忙?是因為他們修為太低了嗎……曲笙心中一直都有深深的無力感,在這一山還比一山高的修真界中,想要擁有守護他人的力量,築基期是遠遠不夠的。

  如果她能幫上夏時就好了……

  這麼一想,那根雞毛撣子追得更起勁了。

  「師父饒命!」

  然而這幾名築基修士的神識都不如旁邊天馬靈敏,這妖獸看了一會兒人類的熱鬧,正覺得無趣想要站著打個盹,便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息突然接近此地,它渾身一激靈,立刻狂亂地跺腳。

  「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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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00:11:0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 清風送晚踏歌行(二)

  安塵連忙過去安撫天馬,一邊撫摸鬃毛一邊道:「都說天馬性情最是溫順,怎麼突然如此暴躁?」

  當然是因為有危險啊!語言不通的天馬哀嚎著,恨不得用蹄子在地上寫個「冤」字。

  曲笙這會兒心裡糾結著要不要用神牽,她有些擔心夏時,但這種法門在她身上還沒焐熱就用了出去,總覺得太輕率……萬一打擾了他就不好了。

  正當人飛馬跳之時,一道身影突然闖入幾人的神識範圍,當來人速度減緩,方才露出形貌。

  曲笙站起來,驚喜道:「夏道友!」

  可不正是重新將自己收拾得整齊乾淨的夏時,他雖然面無表情,但那一雙桃花眼微微泛著水光,似乎心情很好。

  沒有什麼比看到同伴還在等待自己更高興的了。

  哪怕夏時之前並沒有在乎過,但他現在也漸漸開始喜歡上有同伴的感覺。

  「讓各位久等了。」

  曲笙笑道:「沒關係,咱們一起回家。鈞語和延啟坐在裡面,安塵也是,我和夏道友一起駕車。」

  安塵和魯延啟都十分自覺地上了車,只有常鈞語走過曲笙身邊的時候,用手輕輕刮了刮自己的臉皮,表示對曲笙態度轉變如此之快的嘲諷。

  曲笙哪顧得上跟小屁孩一般見識,弟子都安頓好後,她躍上了獸車,不過坐定之後才發現天馬似乎還是不太對勁。

  「這頭妖獸是不是生病了?它腿一直在抖。」

  安塵探出頭來道:「應該不是,妖獸怎麼會生病?」

  夏時走過來,輕輕在馬身拍了拍。

  「天馬靈智比較低,聽說十分懼生,大概因為我剛來,所以不適應吧。」

  如六文錢、瑜藍這種在獸族中算得上血統比較厲害的妖獸,對夏時只是忌憚,並不懼怕,但天馬靈智低,性子又弱,感覺到夏時身上隱藏的氣息自然會怕。

  夏時漫不經心地餵了它一顆丹藥:「好好飛,早點到蒼梧。」

  他翻身上車,與曲笙並排而坐,立刻啟動了獸車座駕上的袖珍陣法,那天馬便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竄了出去。

  這速度絕不是一匹三階天馬該有的。

  曲笙好奇道:「夏道友給這匹天馬吃了什麼?」

  「以前隨手買的丹藥,專門給低階妖獸吃的,可以短時間補充妖力。」

  但實際上這丹藥是夏時母親的好友,萬獸觀的複寥神君所贈。

  曲笙:「居然如此有效,不知道貴不貴?」

  夏時繼續含糊:「也不記得了,當時是偶遇雲遊的萬獸觀修士,他似乎正急著用錢……價格也早就忘了。」

  曲笙沒接觸過這些,對六文錢也是放養的態度,夏時怎麼說怎麼信,而且修真界也沒追問人家東西來歷的傳統,頗重視隱私。

  她又想起一事。

  「對了,賭戰之時,夏道友給延啟和鈞語吃的丹藥叫什麼名字?竟然能在幾息間完全恢復,我也想多買些備著。」

  「唔,」夏時扭過頭裝作看風景,「以前闖秘境的機緣,似乎不太常見。」

  求你別問了,再這麼編下去,夏時冷汗都要下來了。

  給魯延啟和常鈞語救急的丹藥自然也十分金貴——那是出自目前修真界唯一的大乘期丹修,衍丹門至高長老南淮元君之手,真正可遇不可求的機緣。

  ※※※※※※※※※※※※

  人間界已有一萬多年沒有出過大乘期的丹修了,南淮元君不僅在衍丹門是至高長老之位,在修真界也是無人敢惹——求他煉製高階丹藥的高階修士如過江之鯽,而且還有那些眼巴巴等他煉丹的大乘修士們,誰會找死當全界公敵?

  但這位大能跟他的淵源……好吧,還得從他那位母親大人說起。

  當年他剛拜入太和,正是見了無數長輩,十八峰挨個走了個遍,若不是夏時有個好腦子,只怕回頭就要忘掉一半。

  第三日,靈端峰便來了幾位貴客。

  萬獸觀長老複寥神君。

  扶搖山四大護法之一的鴻英神君。

  九重天外天,六重天天君,趙歡趙神君。

  衍丹門至高長老,南淮元君。

  這要是再加上師姐斐紅湄的道侶,格物宗禦甲殿殿主飛廉神君,五大山門就湊齊全了。

  來靈端峰拜訪的這幾位,都是曾經與阮琉蘅並肩而戰的夥伴,在他們眼中夏時是好友之子,怎麼疼愛都不過分,而且太和是出了名的把弟子當牲口養,其他宗門可沒這麼光棍,幾人是合計了之後,專程過來送見面禮的。

  萬獸觀精通御獸,所以複寥神君送了許多御獸方面的法寶丹藥;

  扶搖山精萬法,鴻英神君準備了一些功法,她知道夏時有一位天下第一煉器師的師娘,便送了許多材料讓他煉著玩兒;

  九重天外天更是財大氣粗,銘古紀時期,人間資源一度因為過度開採而枯竭,整個修真界都仰仗九重天外天的資源供給,蓋因九重天外天乃是古神歲無開闢出的獨立於人間之外的小世界,物產取之不竭,所以趙歡趙送的都是奇珍異寶;

  但這些故友中,還是南淮元君送的最貴重,他手中托著的儲物袋,會讓這個修真界的大部分修士為之瘋狂。

  夏時神識一探之下,居然沒數清到底有多少瓶丹藥。

  這幾位前輩的手筆,就算是見慣了好東西的夏時都覺得有些手軟。

  「這些太貴重了……晚輩不能收。」

  他這麼一說,周圍幾人卻笑了。

  「蘅兒沒跟你提起過我們嗎?」鴻英神君笑道,她個子嬌小,笑起來很是嫵媚。

  夏時急忙解釋:「當然提過……」他們都是阮琉蘅從築基期就開始相識,不僅是肝膽相照的友人,還是真正的生死之交!

  「這不就得了,她在那個鬼地方幾千年都出不來一次,好不容易把你放出來,就讓我們盡個心意吧。」鴻英神君一想起這個就不高興,「蘅兒一定已經忘了我了,她不愛我了。」

  大概也只有在這些好友面前,這位已是一派護法的神君才會露出如此的女兒態。

  複寥神君沒什麼表情,平淡道:「我們有心無力,沒辦法幫助紫蘅。這些俗物比起她的辛苦,又算得了什麼?」

  趙歡趙是個身高馬大的壯漢,如今已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體修,他一身煆金鎧甲,突然小心翼翼地接道:「你們說……我要是揍了她兒子,她會不會出來揍我一頓?」

  幾道危險的氣息立刻爆裂開來,就連一直作陪的芮棲遲都隱隱發出了劍意。

  趙歡趙咽了下口水,擺手道:「別啊,我開玩笑的……你們都多大的人了,這還當真!」

  「賤狗就是矯情!」鴻英神君怒駡道。

  趙歡趙立刻服帖,像是被撫平了毛的大型犬一樣湊過去。

  「再罵兩句聽聽……」

  夏時:「……」

  母親大人的好友裡,是不是有不良愛好的中年大叔混進去了?

  這時,一直話不多的南淮元君開口道:「阿蘅……她在那邊還好嗎?」

  他身著玄衣,頭戴青玉冠,氣質溫文儒雅,像是一杯口感溫厚綿醇的美酒,已在歲月的沉澱中,有了更加迷人的特質。

  夏時知道,南淮一直都愛慕著母親。

  「母親很好,她一直掛念各位前輩,也委託我帶來了手信。」

  離家之前,母親取來厚厚一疊手書交給他,又摘了許多家門前的桃花枝附在信上,另準備了一些親手製作的禮品給夏時帶上,吩咐他帶給同門和故交。

  細細叮囑後,她又從桃花林中取出若干壇自己釀的好酒,也托他帶上。

  最後,阮琉蘅從身上的儲物戒中,又取出一個白玉小壇。

  「此酒名月暉,送與南淮道友。」她有些悵然道,「少了他,品酒也無趣了。」

  眾人皆知,當年的靈端峰峰主,「太和桃花」阮琉蘅一生好酒,南淮是她最好的酒友,兩人品酒談玄,乃是當時的佳話。

  但除了親近的好友,極少有人知道南淮暗戀了阮琉蘅數千年而未開過口。

  所以當夏時單獨取出了「月暉」,交給南淮元君之時……夏時發現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只一件禮物,就能讓修為已經到了大乘期的修士如此動容,大抵是情已入骨髓,身心都隨了那個人。

  南淮元君忍不住喚道:「阿蘅……」

  這一聲甘中有苦,苦到了盡頭。

  在一旁的芮棲遲見到這一幕,心中何嘗不是苦澀。

  他突然傳音夏時。

  「這些禮物,你就收下吧……數千年不得見面,如果心意還被拒之門外,教人情何以堪?」芮棲遲輕聲道,「這些東西也不及我們情意之萬一,你記住,只要你好,只要你母親好,我們付出什麼都值得的。」

  夏時雖然早慧,但這些感情糾纏到底還不是十五歲的少年能完全理解的,他只好收下了長輩們的禮物。

  那些丹藥都是南淮元君親手煉製,後來夏時專門空出時間清點了這些丹藥,他竟恍惚了許久。

  夏時不知道南淮元君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在聽說他拜入太和之後,一點點從最初級的煉氣期開始,一直把丹藥的種類煉到了大乘期,然後交到他手上。

  這是一個長輩對晚輩的殷切希望與呵護。

  同時也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至深之情。

  夏時第一次意識到「情」這個字,就始於這些丹藥,始於這一段他母親大概永遠都不會知曉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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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給老讀者的小劇場】

  照葵野大戰,大秘境琉璃洞天崩塌,當年的屠龍英雄們齊聚一堂。

  作為MT的趙歡趙。

  作為奶媽的南淮。

  作為獵人的複寥。

  作為法師的鴻英。

  ……

  月刃:你們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嘶嘶吐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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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趙歡趙還是那麼欠抽……(抖M型M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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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輕語(一)

  一個身披藏形斗篷的修士正御使著飛行法寶,如同身後有洪水猛獸一般在林間全速疾飛。他喘氣聲越來越大,不住地往腿上貼御風符,掐著訣的左手微微顫抖著。

  「不是我,不是我幹的……」他一直念叨著,顯然精神已有些崩潰,「不要追我,不要追我!」

  隨後,他發現地面上出現了巨大的陰影,他抬頭環顧四周,方才發現不知何時,周圍已有無數條黑影,正漸漸包圍他。

  「天下妖獸千萬種,每一種族幾乎都有一種特殊的技能,你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自己可笑……」

  一個白色身影出現在斗篷修士的前方,樹林見斑駁的光芒落下,映在這張俊美的臉上,猶如神光的眷顧。

  「狐王涼君!」

  「你處心積慮在千豐城臥底良久,拐帶瑜藍,在晉城釀造慘案,到底為什麼?」涼君逼問道。

  那人終於不再逃了,他摘下了兜帽,慘笑道:「是我鬼迷心竅,是我不好,這件事是因為……」他的笑容愈發扭曲,眼眸中迅速閃過一絲詭異的綠光,而後目光變得空洞。

  「不好!」涼君立刻出手制住他的靈力,卻不想這人身體中有一種極為陌生的力量,直接從裡面撕裂了他的身體。

  「嘭!」他整個人炸成了一團血花!

  林間回歸了寂靜,只剩下臉上陰沉不定的涼君。

  與此同時。

  南平州某處,魔君沈昭的面前同樣出現了這團血花,他閃身避開了穢物,笑了笑道:「還真是守口如瓶啊……」

  靈端峰峰主芮棲遲亦是趕到了義量峰當初的案發現場,他身後還跟著言真門的兩位長老。

  「這種邪術既不會凝聚靈力,也不會提升修為,楚嵩作為魔修,他完全沒必要在這裡進行這種邪術,而且此地分明還有其他人的痕跡留下,那個一直未出現的人,才是這件慘案的重點。」

  「就算有別人在場,楚嵩也一定是幫兇!」其中一位長老忿忿不平道。

  芮棲遲抱臂看向二人。

  「楚嵩在太和玄武樓過了問心關,在事情明朗前,由太和弟子監督他的一舉一動,我以靈端峰名義,願保證他的青白,不知兩位可有意見?」

  「問心關!」兩人面面相覷,玄武樓的問心關能辨別真偽,楚嵩竟能通過測試,難道這魔修真是被冤枉的?

  不過,既然太和插手這件事,還有靈端峰的保證,兩名長老自不會不給這個面子。

  「既然有靈端峰峰主做保,言真門願撤去對楚嵩的通緝,並請貴派幫忙查明義量鎮全鎮遇害真相!」

  「太和義不容辭。」

  ※※※※※※※※※※※※

  魏國,晉城。

  蒼梧小院十分安靜,石桌上落了幾片樹葉,大概是已落下有幾日了,葉片的邊角乾枯得捲曲起來,形成一道糾結的波浪線。

  弟子們該閉關的都閉關,該走的都跟著掌門去天瀾丹派了,只有桐姝和瑜藍在自己的房間裡,心思單純的人修煉起來也十分專注,桐姝已經入了定,瑜藍也將頭縮在了翅膀下。

  在月夜清風中,除了樹葉的沙沙聲,便是葉片被風拂動,邊緣刮著石桌的輕微摩擦聲。

  一道纖細的身影穿過了這座剛設下沒多久的護宅大陣,在誰也沒驚動的情況下,悄悄潛入了康紂南的院落。

  蒼梧空間有限,弟子就算是閉關,也只能自己在自己房間裡,最多設下一個防止打擾的結界,避免修煉緊要關頭突然被打斷而導致走火入魔。

  康紂南門前的粗淺陣法同樣沒能攔住這個身影,她潛了進去。

  裡面照例沒有點燈,康紂南似是看書看得有些累了,他坐在書案後,正用一隻手輕輕按壓眉心,另一隻手握著一本看到了一半的書簡。

  突然,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秀鸞,你怎麼又來了?」康紂南冷冷道。

  自從上次被她偷偷闖入,他就設置了一個更精巧的機關,秀鸞闖結界陣法是一把好手,但這些機關之術,她反而不擅長破解。

  那身影有些狼狽地露出身形,秀鸞腿上纏了一條繩索,她不敢擅自解開,只好道:「請少司恕罪。」

  「滾。」康紂南十分乾脆地道。

  秀鸞抿著嘴,也十分堅定地表達了「不滾」的意思。

  「誰讓你來的?你來這裡還有誰知道?」

  秀鸞搖了搖頭:「這是屬下私自行為,首座並不知情。屬下此次前來只是想送一些東西給少司……」

  她從懷裡拿出一些裝著丹藥的瓶瓶罐罐,又取出幾遝符籙,最後有些遲疑地取出一把略微有些女性化的摺扇,跪在地上,雙手呈給康紂南。

  康紂南掃了一眼,丹藥想必是她平日所得,這摺扇品階不低,來歷大概也不怎麼光明。他冷不丁笑出聲:「怎麼,你想養我?還是看不起我修煉的速度?」

  「不,屬下是擔心少司!」

  他站了起來,慢慢踱步走過來,在秀鸞身前站定,冷酷到不近人情:「秀鸞,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你喜歡我?以前身份有別,現在我瞎了,所以你覺得自己的殷勤……可以打動我?」

  「秀鸞不敢奢望。」她垂下頭不敢看他,只覺這人離她那樣遠,連想一想都是褻瀆。

  可她沒想到的是,康紂南突然抬起了她的下巴。

  「不過我還真的很需要你……」康紂南俯下身,嘴唇的熱氣呵在她的耳邊,第一次離她那樣近,「所以這些東西,我收下了,你覺得如何?」

  秀鸞整張臉漲得通紅,似幸福來得太突然,她眼中立刻潮濕了起來,不敢置信,但渾身歡喜得直發抖。

  「我願意為少司去死——從前,現在,將來,不管在什麼情況下,少司大人就是我的一切!」她跪著低下頭,低到了塵埃裡,可眼神卻壓抑著洶湧的狂熱,去虔誠地親吻他的靴子,「大人,您可以任意驅使我,我的生命屬於您。」

  這樣毫無保留的忠誠,足以讓任何一個人動容。可康紂南神情卻沒有什麼變化,彷彿他覺得理應如此。

  「起來吧,我給你一個任務。」

  「是。」

  「去接近權利的中樞,你曾經是我手下最得力的五人之一,我相信這對你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是。」

  「現在不需要對我彙報,我不想知道這些事,但是一旦我需要,你必須給我詳實的資料。」

  「是。」

  「多做一些貯備,我近期會衝擊築基期。」

  「是。」

  每一條指令都是一個簡短的「是」,然而就是這簡單的一個字,卻包含了巨大的喜悅。

  「秀鸞,你聽上去很高興,為什麼?」

  「少司大人,因為我的星辰重新閃耀了,給我信仰,給我希望,給我力量的……正是您。」

  康紂南自嘲地一笑,他擺擺手。

  「退下。」

  「是。」

  ※※※※※※※※※※※※

  有了靈丹輔助,那天馬飛得十分賣力,蒼梧一行只用了一日就到了鄭國都城陽城,曲笙正掏靈石準備買傳送陣,才想起彭家給的那五萬靈石還在自己這裡。

  她將儲物袋交給夏時,咬唇道:「你莫要以為我以後會放過彭家,那個元嬰修士若是沒有彭千繁的默許,也絕對傷不了你,可是當時情況不容我節外生枝,夏道友放心,總有一天我要為你討回公道。」

  彭湖被夏時揍得差點魂飛魄散,要不是元嬰還在體內,早就投生去了——但這種懲罰遠遠不夠,彭湖行徑卑劣,若不是夏時體內有機緣,真就被他得手了!

  曲笙心疼極了,尤其夏時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才逆轉局勢,必然十分傷身,他離開的那五日說不定就是療傷。

  ——好像猜得也沒什麼不對。

  夏時怎麼可能要這筆靈石,不過他確實對彭家有點不滿。

  就賠五萬?

  打發要飯的呢?

  「我暫時還不缺錢用,掌門大人就留著吧。」

  「不好,不能白要你的靈石。」曲笙托著儲物袋掂了掂,突然有了一個想法,「不如這份靈石就算你在不知坊的入股吧?」

  夏時對做生意沒什麼研究,他略有些驚訝:「你隨意就好。」

  回到蒼梧後一切如常,大家紛紛就位,魯延啟奮發修煉,常鈞語悟性好,當日夏時用蒼梧道法迎戰給了他許多啟發,立刻準備閉關,安塵心思比較深,他知道自己根基薄,於是每天跟著魯延啟一起修煉。

  同時,六文錢開始與棕翎商議路藏的相關事宜。

  首先,妖獸有自帶的儲物空間,可以最大限度確保貨物的安全。

  其次,妖獸比人修數量龐大,四階、五階妖獸皆能參與路藏,若是成群結隊,完全可以壟斷修真界大型物資的運輸。

  最後,妖獸信譽良好,許多人修的東西它們也用不上,減少了貨物被私吞的風險。

  這其中還有一項更為長遠的利好,當人修從運輸中解放出來,勢必可以用更多的時間修煉,長此以往,對修真界都有著良好的促進。

  六文錢因為最先提出了這個設想,又與獸族合作開拓資源與路線,經過一番唇槍舌劍,棕翎還是同意讓蒼梧正式入股。但蒼梧的本金實在少得可憐,六文錢能拿出的也只有夏時不要的這五萬靈石,它把老底全部投了進去,勉強算了一成的股份。

  畢竟獸族對路藏的各項投入,才是真正的大頭。

  第二批千羽草也運送到了丹平城,葛提那邊已步入正軌,但靈石沒進賬多少,這一點大家都心裡有數。千羽草這種貨物,註定只能走的薄利多銷的路子,所以看六文錢也不會只做千羽草的生意,它最近找了許多價目表來研究,一心一意地開拓下一步市場。

  日子過得平靜如水,這一天曲笙修煉之後,拎著定軍槍癱在地上,心裡亂七八糟地琢磨著。

  最近因為與彭家一戰,蒼梧諸人都有了體悟,曲笙也不例外,尤其是常鈞語和夏時先後使用的蒼梧道法,更是令人驚豔,給曲笙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但她更關注的,還是彭家的天罡符。

  曲掌門結束了發呆,她扭過頭,對著正擰著眉頭在賬本上踱步的六文錢不懷好意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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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輕語(二)

  陽光照在元寶鼠油光水滑的皮毛上,金燦燦顏色的讓人莫名覺得暖洋洋,六文錢的兩隻小爪子捧在胸前,時不時地撥拉兩下算盤,心算的時會候眯起眼睛,小鼻頭微微動著。

  曲笙湊過去道:「路藏不是已經談成了麼?你怎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鼠目寸光,與獸族的路藏是因為我想吃那一分利,二是不用白不用,我們真正的根基是在不知坊。」

  曲笙噗嗤一笑:「好好,我鼠目寸光。」她逗弄著六文錢的小圓耳朵,「不知坊有致遠齋的幫襯,你犯什麼愁?」

  「如果我估計得沒錯,不知坊開張的半年內,整個魏國的千羽草會迎來一個飽和期,如果我們還堅持做千羽草的話,手中會壓不少貨,這並不是問題,問題在於不知坊的利潤不能低於我設下的警戒線,我不能養一間只賺蠅頭小利的鋪子!」

  呵!好大的志向。

  曲笙又討好似的摸它的後背,一邊順毛一邊道:「對了,做符紙的材料你知道都需要什麼嗎?」

  「知道啊,就兩樣,千羽草成型,紫金凝神。」

  「那製作符籙呢?」

  「符籙是修真界最親民的法門,只要符紙、符筆,按照古神少覃所留下的七十六玄天之字,以靈力書寫玄妙之力,就可以製成符籙……」六文錢越說越覺得不對勁,它後退兩步道,「你問這個幹嘛?你不會是想學制符吧?」

  「千羽草那麼多,給我用點吧?」她哄道。

  元寶鼠登時炸毛:「這才剛賺點小錢錢,你就要敗家?」

  「你不懂,我上次看彭家的天罡符,的確玄妙,而我靈根資質不好,能深入學習的術法本就不多,現在還算是以武入道,所以符籙是我最好的防身手段,不需要掐訣,不需要用經脈扭轉靈力,只消靈力一激發,就可以禦敵制勝!與其我總去外面買符籙,不如自己做,這怎麼能是敗家,這是給你省錢呢!」

  「我不跟你爭辯,總之不行!太過分了,就這麼點結餘你都惦記,我怎麼攤上……」

  「那你給我靈石,我要買符籙。」曲笙撒嬌,「沒有符籙我出門會死掉的。」

  「我剛入股路藏,你知道咱們現在有多少靈石嗎?」六文錢哆嗦了,深感人修之無恥,「只有一千四百六十七塊!」

  「千羽草咱們是現成的,紫金我省著用,聽說那些沒原料的學徒一開始都將符籙做成一半大小,這樣省錢,另外符筆我有一杆門派中傳下來的,不用再買。」曲笙剖析道,「符籙師是最不看靈根的了,只要能掌握七十六玄天之字就可以制符,說不定我以後還可以賣符籙。」

  「你這麼說的話……」六文錢略微放鬆了點,「一兩紫金三百靈石,那一兩能製作多少張?」

  「只煉一半大小的話,能煉製六百張,但製作成符籙賣不出去,只是給學徒練手。正常煉製的話,可以制將近三百張。」

  「一張二品符籙要四塊靈石,三百張就是一千二百塊靈石,再算上千羽草……」六文錢還真有點猶豫,「你能畫出成符嗎?」

  「總要先投入,後面才有收入,對不對?」

  六文錢到底也是初出茅廬的小鼠,對供養一個符籙師還沒有明確的概念,瞻前顧後地想了良久,還是點點頭答應了。

  於是繼路藏、倒賣草藥之後,主僕兩個又義無反顧地跳了一個巨坑。

  曲笙興沖沖說給夏時聽。

  「……以夏道友來看,我這想法靠譜不?」

  「靠譜。」

  古神少覃專司符籙之術,這種法門誕生的最開始,其實是用來儲藏修士的法術,以便在關鍵時刻激發,不用漫長的誦讀法訣,但是自古神少覃傳下七十六玄天之字之後,符籙的書寫方式變得更簡便,甚至可以超脫靈根的限制,從而使得符籙的發展更為迅速,用途也變得更廣泛。

  其中符籙分為攻擊、防禦、輔助三大類,目前在修真界,符籙幾乎是所有人必備的東西。畢竟不用靈根,不用修習術法,只要用靈力就可以激發,實在太方便了。

  曲笙憧憬道:「我也不求能做出天罡符那等符籙,只要夠咱們蒼梧用的就好,以後夏道友用的符籙,也一定都用我畫的。」

  夏時極少用符籙,劍修只相信自己的劍。

  「好。」

  「對了,我用你的五萬靈石去投資了路藏,到時除了有一成盈利做供奉,另外再給你分紅,你覺得如何?」

  「有一份供奉就夠了,我本來也該為蒼梧盡心盡力。」雖然這供奉到現在還沒影子。

  曲笙莫名紅了紅臉,心裡下定決心,一定在明年年末時補上門派供奉。

  其實夏時私下也跟棕翎商量過,路藏確實可行,雖然夏時心思不在賺錢上,但還是投了十條大型靈脈進去,分了兩成的股。對夏時來說,賺的話就當玩玩,賠的話就算他支援涼叔的。

  不過據他所知,偷偷跟黑崎大商搭上線的虛妙山也投了八千萬靈石進去,他們求的不多,只要路藏的一成利潤,但會在路藏其他方面跟獸族合作。

  那些方面就不是六文錢目前能插手的了。

  蒼梧眾人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了幾個月,大家潛心修煉,且有了安塵做飯後,蒼梧整個都封閉了起來,雖在角子街,卻與外界隔離了起來。

  其實這才是真正的修士生活。

  直到晉城的一位管事拜訪,才打破了曲笙每日修煉的枯燥日常。這位管事曲笙也認得,黑崎大商開張的時候便由他來負責與城主府接洽的相關事宜,名為安旭。

  「旭管事。」曲笙微微頷首。

  不似安塵那般刻板,安旭長了一張比較討喜的圓臉,他笑著道:「今日來打擾不是為了別的,五日後,晉城將有貴客拜訪,城主大人想著蒼梧與晉城一體同心,所以派在下邀請曲掌門一同款待貴客,不知曲掌門意下如何?」

  「這位貴客是哪位?」曲笙疑惑道,晉城不過是凡人城鎮,修士最多是路過,或是來黑崎大商採買原料,居然有人來城主府做客,真是稀罕了。

  安旭笑道:「是虛妙山的莊小舟,莊真人。」

  曲笙差點跌掉下巴,不過面上還是保持風度,向安旭表達了自己願往的意向,然後便關上院門,心裡直打鼓。

  莊小舟來晉城做什麼?就連趴在曲笙肩頭的六文錢也是一臉莫名其妙。

  「你們人類的事兒我不懂!」甩了一句話,六文錢又鑽回靈獸袋啃豆子去了。

  她回到掌門殿抓心腦肺了兩天,終於坐不住了,決定出去看一看晉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因為某種莫名心虛,她這次沒叫夏時。

  但夏時早就在護宅大陣裡加了料,莊小舟要來晉城之事他跟曲笙同時知道,從她出了掌門殿到大門這一路,他都放出神識監控著。

  最後她也沒來找自己,於是他冷眼看曲笙自己溜了出去,一臉陰晴不定地回了客房。

  「翅膀硬了。」他下了一個自己十分不滿意的結論。

  角子街的氣氛還是老樣子,大白天沒什麼活氣,直到曲笙走進了東市,才發現整個晉城像是過年般張燈結綵,所有人臉上都喜氣洋洋,口耳相傳著。

  「城主府出告示了!」

  「護城大陣要重新布起來了!」

  「快去看啊,聽說最近又有修士的店鋪要在城裡開張,要免費發放三日靈茶!」

  「快,快去準備家裡最大的碗來,上次黑崎大商發的爺還沒喝夠!」

  「你們就知道瞎叫喚,你們可知這來開店的是什麼人,可是魔修!」

  「嘁,魔修又怎麼了?別拿老觀念衡量人啦,人家在丹平城都開了幾百年……」

  出了東市,不止城主府的人高調地走街串巷發傳單,就連附近的小商販也開始賣做成小鳥形狀的糖糕。

  「連魔修大能都讚不絕口的虛妙山糖糕,獨家配方,只要三個銅板!」

  還有賣面具的,生旦淨末醜,但是眉心處都畫了一個墮魔印,以示與道修面具的區別,小販吆喝道:「魔修面具,做工精美,能武善鬥——大哥,給孩子買一個吧!」

  「虛妙山養出來的金絲雀,瞧一瞧看一看啦!」

  「魔修金剛大菜刀,不鋒利不要錢!」

  晉城接地氣接得讓曲笙汗顏,她從城主府的人手上接過傳單,才知道莊小舟此次來晉城居然是要開一家致遠齋分號。

  安放之要高興瘋了,傳單上一片溢美之詞,將致遠齋誇得天上少有,比黑崎州獸族時還要賣力。獸族目前只有一家店鋪,而虛妙山的致遠齋……別開玩笑了,那可是致遠齋啊!這兩家店鋪在晉城一立,來往修士必然增加,安放之能不樂嗎?修士上的稅,那是靈石,可不是銀子!

  一塊靈石折合五十兩白銀,要是能賺靈石,誰願意賺銀子?

  所以護城大陣也喜氣洋洋地開始重設,城裡打掃得乾乾淨淨,城主府已處處按照一個修士城鎮來要求自己了。

  曲笙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虛妙山如此高調地與獸族合作,這樣好嗎?如果不是合作,那為什麼來晉城開店?

  她晃晃悠悠地回了蒼梧,腳步不由自主地想往客房區,又有些猶豫,最後磨磨蹭蹭走到客房門口,又不敢進去。

  正想轉身走的時候,門突然開了。

  夏時斜倚在門框,那雙桃花眼水波流轉,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問道:「怎麼了?我這裡能吃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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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輕語(三)

  曲笙伸出食指,不太自然地在臉上撓了撓:「莊道友要來晉城,致遠齋也要在晉城開分號,我摸不準這裡面的門道……」

  夏時心裡冷哼一聲。

  莊小舟大概已經知道他太和弟子的身份了,但莊小舟本人應該還不具備隨意開分號的能力,說不定是在遠鷺神君那裡說了什麼話,對方才同意開這間分號。這很好猜,有他師娘那一層關係,遠鷺神君不會吝嗇對自家人的照顧。

  而莊小舟的意圖,也正如他所說,他們還會再見的。

  「既然晉城有了黑崎大商,又為何不能有致遠齋?你不用想太多,做生意的事有六文錢,你管好自己就夠了,要學制符,學功法,練槍……怎麼?我的掌門大人很是遊刃有餘?」

  「怎麼可能,累得要死!」

  「這不就得了,進來,」他向屋內走過去,「上一次在天瀾山你是不是又強行沖靈竅了,我幫你檢查檢查。」

  「好!」曲笙立刻跟了進去,隨後便開始絮絮叨叨地跟夏時提起在外面的見聞,「夏道友你不知道,外面都瘋了,他們做了魔修的面具,哎,一個個那麼醜,估計魔修看到後就想銷毀,還有賣菜刀的、賣糖糕的,都打著虛妙山的招牌,他們說魔修……」

  夏時只是微笑地聽著。

  曲笙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有的時候她會有些怕跟他說話,可是一旦開了口,又是止也止不住,永遠也說不完,想就在他身邊這麼嘮叨下去。

  這人真是有一種奇怪的魔力。

  五日後,在西市黑崎大商的隔壁,平空而起一座三層小樓,上面掛上了致遠齋的招牌,正是紅綢掛匾額,只等開張儀式。

  此次來自虛妙山的貴客共有六人,其中兩名夥計和一名迎賓都是築基期修為,掌櫃和客座為金丹期修為,虛妙山的代表則只來了莊小舟一人。

  安放之眉開眼笑地在旁邊對莊小舟諂媚,他身後跟著三個兒子,五名修僕,還有慈祿宮的駱明真人和環璩真人。

  這種場合棕翎是不參與的,他留下了一名掌櫃,有五階修為,名叫小鐘,化為人形後是個年紀不大的清秀少年,此時也帶著店裡的那位貓耳迎賓姑娘,站在致遠齋的門口與莊小舟寒暄。

  開張時間定在午時,曲笙和夏時提前半刻鐘趕到。

  安放之立刻介紹道:「這位是蒼梧派掌門曲笙,我們晉城雖小,卻有門派入駐,所以家父常說,晉城這塊地的風水,呈精門聚寶之勢,吐納天地靈氣,絕對是開鋪子的好地方!」

  曲笙一聽便一臉黑線,晉城這風水簡直都邪乎了好嗎!

  青極宗找茬、大妖尋仇、魔修逃難,再加上獸族的第一間商鋪,和如今的致遠齋……真是什麼妖魔鬼怪都往這兒湊,護城大陣都讓人破了,安放之還好意思吞吐天地靈氣?

  她只能腹誹,臉上也堆笑道:「莊道友有禮。」

  以安放之這個級別,還不知道致遠齋和不知坊的合作關係,他只是意思意思招呼下曲笙,便又去抱莊小舟大腿。就連安城主這樣的凡人也知道天極榜,自然要好生討好這尊大神。

  莊小舟卻看著曲笙笑道:「當日我說過,咱們定會再見,今日果然成緣。」

  「莊道友好眼光,晉城的風水確有別樣風致,祝寶號財源廣進。」

  曲笙實則心道,就晉城這風水,誰來誰知道。

  莊小舟對夏時微微一笑,兩人同時打開了神識通道。

  「莊師兄。」

  「夏師弟。」

  「晉城風光獨好,沒想到莊師兄也忍不住來湊個熱鬧。」

  「我只是很好奇,蒼梧有什麼東西,值得堂堂青彌峰峰主的關門弟子,來這裡當一名小小的客座長老?」莊小舟微笑地看向曲笙,卻對夏時傳音,「說句實在的,我本質還是個商人,看到自己琢磨不透的寶物,總想探究一番。」

  莊小舟的確查不出蒼梧有什麼問題,當年的舊事已被阮琉蘅和夏承玄壓下,所以……他在詐他。

  夏時怎麼可能讓莊小舟如願?

  他乾脆地道:「我喜歡那位蒼梧掌門,想追求她,保護她。」

  ——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這句用來糊弄莊小舟的謊話說出來時,夏時竟不覺得任何滯澀,很流暢地說了出來,然後目光故作溫柔地看著曲笙。

  莊小舟愕然。

  他以為夏時會揶揄回去,以為他會欲蓋彌彰,以為他會反唇相譏……但絕沒有想到他會給他這樣一個答案!

  痛快,無懈可擊,沒有任何餘地。

  ……這就是太和劍修的待人接物方式嗎?

  話已被說死,莊小舟也不掙扎,坦蕩地祝福道:「竟是這樣,那為兄便祝夏師弟馬到功成了。」

  「多謝師兄,也祝莊師兄生意興隆。」

  兩人面和心不合地相視一笑,在這旁人看來只有一眨眼時間的神識交流後,各自切斷了神識通道。

  夏時鬆了一口氣,對付莊小舟這種聰明人,只有用最簡單的方法才能打消他的戒備,而男歡女愛是最不牽扯各方利益的有效障眼法,他也正好明目張膽地把曲笙納入羽翼之下。他很滿意自己今天的表現,以至於後面臉上一直都掛著笑,包括城主府的宴席,以及在夜色中陪著曲笙走回角子街。

  曲笙狐疑,之前他看到莊小舟還劍拔弩張,現在怎麼春風滿面?

  「夏道友今天很高興?」

  「嗯,城主府的酒還不錯。」

  「哎?你喜歡喝酒?」

  「偶爾小酌。」父親酒量不好,所以他會偶爾陪母親小酌一番。

  「我記得關師兄會釀花酒來著,用桃花和蜜糖,你喝過桃花酒嗎?還有石榴、桂花、青梅、桑葚、玫瑰……」

  「我喝過的不多,不過說起桃花啊……」

  微醺的夜風下,兩個人一路投趣相談,還真是有說不完的話。

  而莊小舟則順著城主府的傳送陣回到了丹平城,他一個人坐在致遠齋的內堂裡,總覺得今天好像被夏時擺了一道,頗有些不甘心。

  「曲掌門?只有十六歲的築基期修士,居然能吸引太和弟子?」

  這簡直太詭異了,修真界誰不知道太和弟子是一群最晚開竅的愣頭青,甚至扶搖山的女修還得出過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結論——想要得到太和劍修的注意,你最好先跟他們打上一架。

  據說還真有因為打架打出感情的。

  夏時作為一名太和劍修,尤其還出身自以鐵血嗜殺聞名於世的青彌峰,居然會口口聲聲喜歡一個見面才半年多的少女?

  一定有什麼不對……

  「那咱們就走著瞧吧。「莊小舟的嘴角浮上笑意。

  ※※※※※※※※※※※※

  黑崎大商和致遠齋意外的和睦,兩家商鋪賣的東西不一樣,黑崎大商以原料為主,致遠齋售賣法寶等物,最近來晉城的修士流動明顯比以前密集。

  只有蒼梧還像以前一樣低調,而且曲笙過得很充實。的確如夏時所說,學習制符、修煉功法、練槍……這些已經消耗了她的大部分時間,平時還要考校魯延啟的功課,而修士入定時間都比較長,大家都是能遇到便說幾句話,若是遇不到,有事也可以來掌門殿找曲笙。

  不過晉城這奇妙的風水,註定了蒼梧不可能如此平靜。半個月後,八師兄關瑟突破築基中期成功,在一個朔月的午夜出關了。

  只可惜蒼梧人太少,桐姝最近修煉勤勉,只有曲笙前來恭賀。

  「果然是因為之前忙於俗務的緣故,閉關之後,關師兄這麼快就晉階了!」曲笙喜道。

  何止修為飛速,就連關瑟微黑的膚色,也因為閉關稍微白了一些。

  他溫和道:「接下來再穩固一下就好,不知我在晉城外的田地如何,掌門師妹若無事的話,我想出城看一看。」

  因為沒有芥子空間,城外的田地帶不進來,所以關瑟用專門看顧草藥的陣法將那幾畝地護了起來,不過心裡到底還是惦記。

  「師兄不忙,我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曲笙笑眯眯地拿出了在丹平城特意給他買的芥子藥園,「就是想送師兄這件禮物。」

  關瑟看到芥子藥園的表情極具震撼。

  「師師師師……妹,」關瑟當場結巴道,「這這這這……是送我的?」

  彷彿劍客見到了龍泉太阿,琴師見到了久違的焦尾,將軍見到了的盧絕影……當然這些都是曲笙的腦補,她師兄其實激動得十分質樸,那模樣,就像是花農見了最肥沃的土地,恨不得在上面打個滾兒。

  「送給師兄的,門內靈石一直不富餘,虧欠了師兄這麼多年,我也十分過意不去。」

  「沒、沒事!我這就去把晉城外的那幾塊地都搬進去!」關瑟幾乎是衝出了蒼梧,很不得早點見到他的寶貝草藥們。

  這時六文錢從靈獸袋中爬了出來,它最近好吃好喝,生意也聯絡得差不多,在儲物袋中貓著衝擊三階,昨日剛成功,現在也是一隻響噹噹的三階妖獸了。

  「你師兄會種的草藥多不多?咱們可以自己種植草藥,然後放在不知坊出貨,這樣更划算。」六文錢滿腦子都是生意經。

  曲笙卻搖了搖頭:「如果可能,我不想師兄們手上再沾這些了,就算以後要為門派做貢獻,也是他們成為高階修士以後的事。」

  靈石要賺,但門派不能立足與靈石上,真正有幾名拿得出手的高階修士才是根本。

  ……

  只是曲笙沒想到,關瑟出去的時候興致沖沖,過了幾日再回到蒼梧的時候,卻是神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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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玄鐵之光(一)

  關瑟急匆匆來到掌門殿,拿出一塊造型奇異的金屬鐵塊。

  它只有拳頭大小,形狀極不規則,像是受到過劇烈的擠壓,已經看不出曾經的模樣,但這塊金屬無疑很漂亮,它上面閃著如星子般溫和而不刺眼的銀光,星星點點散布在表面,像是一件藝術品。

  他遞給曲笙道:「掌門師妹請看,我在一塊田下挖出了這個。」

  曲笙接過來,她腦海中瞬間閃過許多典籍上提到的鐵礦,卻無一能與其對應。她和關瑟都不擅長這方面,目前徐鼓又在閉關,曲笙摸了摸下巴道:「我找夏道友商量一下,我覺得能賣靈石!」

  最起碼它漂亮啊!

  關瑟也點頭道:「最好能鑒定出材料的屬性和稀有程度,這樣更值錢一些。」

  「師兄真乃我的福將!」

  關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我回去照顧藥園,聽說蒼梧名下已有商鋪,我這裡有些產出,咱們門派也沒有煉丹師,掌門師妹拿去賣了吧。」

  他揮袖放出幾十隻木盒,都是修真界熱銷的各種靈植。

  曲笙收下草藥之後,便帶著這塊奇怪的金屬找到了夏時。

  「沒見過。」夏時皺著眉頭,他確定自己沒在典籍上見過這種金屬,它不是合金,看上去是一整塊礦石冶煉而成,他示意曲笙取出定軍槍。

  定軍槍的槍尖是他用玄鐵加上青牙打造而成。玄鐵乃是世間可塑性和延展性最好的金屬之一,乃是太和劍修鑄造本命劍劍坯的原料,而青牙是六階妖獸青豹的利齒,也是堅硬無比。

  他握著定軍槍,灌注了五分力道,向那塊金屬刺去!

  「鏘!」金屬發出了清脆的鳴叫聲,上方也擦除了些許火花。但整塊金屬上卻沒有任何劃痕,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這種硬度已經很讓人驚歎了。

  雖然曲笙不知道為什麼夏時要用她的定軍槍來試,不過這絲毫不影響她對夏時的捧場:「以夏道友的力度都沒有在上面留下痕跡,看來是塊好料吧?」

  她期許地看著夏時。

  夏時瞬間就明白了,曲笙這又是準備賣錢。

  他無奈道:「好像還不錯,不過得找人鑒定一下,這塊料說不定可以打造上品法寶。」

  曲笙也意識到了法寶問題,她點頭道:「有道理,要是找煉器師打造法寶,只出手工費,紂南鈞語他們的法寶就有著落了,要是能遇到學徒想找材料沖階,說不定還能免手工費……」

  夏時研究著這塊金屬,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並沒把曲笙的話往心裡去。

  他本就準備過幾天裝作去秘境一趟,然後給蒼梧帶點法寶回來,不然弟子們實在太寒酸,無論再怎麼上進,手上沒兩件上品法寶,以後怎麼進秘境歷練?莫說秘境本身兇險,到時候人人都有法寶,你若沒有,進去就是第一波被刷下來的小蝦米,這樣闖秘境還不如不闖。

  至於這塊金屬……

  「那咱們去丹平城找人鑒定吧?」曲笙興致勃勃發問,打斷了夏時的思緒。

  「丹平城?慈祿宮的煉器師只是大師級吧?而且這種典籍上未記載的金屬很可能會引起爭搶,我信不過慈祿宮。」

  這麼嚴重嗎?曲笙沒經驗,她有點懵。

  夏時看了她一眼,把雙手枕在腦後,指點道:「對於一個在修真界摸爬滾打的老江湖來說,弄到一件無法界定價值的稀有寶物,你說他會怎麼處理?」

  「找可信的人鑒定,然後……藏起來?」她遲疑地道。

  「首先,他在得到寶物之前,就會十分謹慎小心,那麼我們來追溯一下,關瑟挖到這塊金屬的時候,有沒有布下結界?有沒有其他目擊者?」

  「啊?」師兄沒注意,她也沒問。

  「好,假設沒有,那麼他第二步不是著急將東西脫手,而是在當地潛伏下來,打聽跟這件東西有關的事情,這會成為判斷寶物來歷的重要線索。」

  曲笙:「……哦。」

  「掌握了相關線索後,根據線索的提示動身,寶物的後面很可能是某種機緣,一個修真界的老江湖,是絕對不會錯過任何機緣的。」夏時有些好笑地看著平時機靈的曲笙,現在露出一副傻不愣登的樣子,「最後自己實在找不到寶物的源頭,才會去找可靠的人來鑒定或是賣掉。」

  「那,我要在晉城打聽一下嗎?」

  「不用了,你在晉城太熟,不僅不該打聽,還得儘量捂著這件事。」

  「那該如何處理?」

  夏時沉默了。

  他其實心裡也沒拿准這件事,這塊金屬看上去來歷不凡,而且他總覺得晉城最近風水詭異得出奇……這件事不能讓不相干的人知道,他有心去找他師娘鑒定,但他覺得這是蒼梧的機緣,若是他動用自己的能量來推進因果,勢必會對後面的進展造成影響。

  他搜腸刮肚,方才想到一位合適的煉器師。

  「我知道齊國有一位聲譽良好的煉器師,最擅長材料鑒定。」

  煉器師也都有各自的專長,天下有名的幾位煉器師宗師,柳昔卿最擅冶煉和創造,虛妙山的光隼神君最擅長水冷控火,格物宗的五大煉器師宗師分別擅長精修、鑒定、冶煉、固形、整合……

  「夏道友認識他?」

  夏時失笑:「怎麼可能?我沒那麼萬能,這位煉器師雖然只是大師級,但曾經多次跟太和合作開發玄鐵礦,專精礦石屬性鑒定,我們或許可以找他試試看。」

  能與太和合作的,多半人品不錯。

  「好極,那我們準備一下,便動身去齊國吧。」

  「咱們最好再詢問一下關瑟,這件法寶挖掘時的樣子,它周圍土壤的特性,上方花草的變化,應該都有跡可循,關瑟擅長這些,應該會有所發現。」

  曲笙太早失去師父的指導,直到現在才知道修真界弄一個寶貝原來有這麼大的講究。

  她帶著夏時去找關瑟,好在時間間隔不長,關瑟還未開始閉關。

  曲笙把問題倒豆子一般全部提了出來。

  關瑟:「……你當時不問,我還以為掌門師妹胸有成竹。」

  「師兄快說嘛。」

  他想了想:「你們不問我也沒注意,似乎確實有些不一樣,先來我的芥子藥園吧。」

  關瑟一揮袖,將兩人一同捲進自己的芥子藥園中,只見裡面已經歸攏好了田圃,各種靈植有序地劃分成一個個小方塊。

  關瑟帶著他們來到一處天地,指著裡面種植著黃色小花的小方塊道:「就是從明黃花下方挖出來的。」

  「當時情況如何?」

  「為了在遷移靈植時不傷根莖和藥性,我是直接用法術將下方一丈以內的土壤都搬到芥子藥園中,搬到這一塊的時候,下方的土壤受法術所激,突然發出光芒,我才停了下來,發現了此物。」他手一伸,從下方挖出泥土來,「你們看,土壤和花沒有任何問題,否則也不至於我耕種這麼多年都沒有發現異樣,但是在此物剛出土時,我感覺到它在嗡鳴,似乎與什麼東西產生了共振。」

  「當時你可有設下陣法結界?周圍可有其他人經過?」夏時問道。

  「有兩層陣法,一層是築基期的防禦陣法,一層是守護靈植的『玉陽春雨陣』。我選擇開荒的地方很隱蔽,旁邊沒有任何人。」

  「共振?受法術會發光?」夏時沉吟片刻,讓曲笙取出了金屬,將一道雷光打在上面,果然發出了璀璨的光芒,十分耀眼奪目,卻沒有嗡鳴之聲。

  曲笙:「看來齊國這一趟,咱們勢在必行了。」

  得到了全部信息,兩人各自回房間略做了準備,便離開蒼梧,通過城主府的傳送陣來到丹平城,又在丹平城通過國與國之間的傳送陣,來到了齊國都城臨裕。

  曲笙去過了魏國的都城丹平,又去過了鄭國的都城,這一次又到了臨裕,從最開始的土包子進城,到現在已經波瀾不驚了。

  七國聯盟經過幾萬年的重組和整合、滲透與交融,除了細微的民俗差異,在大體上幾乎是一體全貌,就連都城也都差不多,規劃和佈局選擇了最優,而大小也在多年的攀比和較量下,達成了詭異的一致,以至於從傳送陣大門出來後,要不是坐在門檻上的不是小道童而是啃著雞腿的大叔,她幾乎以為傳送陣壞掉了。

  臨裕的西市北街簡直像是從丹平城複製過來的一般,連幾大商號的排位都一模一樣。

  這一次的任務並不著急,於是曲笙四處走走看看,齊人服裝明豔亮麗,女子的衣裙垂下曼妙的絲絛,行走間十分動人,曲笙到底沒忍住,給自己和桐姝各買了一套。除此之外,曲笙還買了許多特產美食給弟子們嘗鮮,又給六文錢儲備了各式花樣豆糧,這才找了一家修士茶館入座。

  修士茶館賣的都是靈茶,靈茶功效比丹藥低很多,但清香怡人,是許多修士的最愛。因為實用性不高,品茶對窮人來說還是相當奢侈的,曲笙闖蕩江湖以來,還沒在這麼高檔的地方消費過。

  但是這次是帶夏時出來,她上次從陽城到天瀾山讓人家帶著五個人飛了兩天,還差點搭進去一條命,這一次說什麼也要好好招待下自家長老,曲掌門可是厚道人。

  修士茶館有公共茶座和私密包廂。私密包廂設有結界,不過修士大多疑心重,店家通常也允許客人自己再設一層。而公共茶座通常是修士各抒己見,高談闊論之地,經常人滿為患——這也好理解,要是不想痛痛快快直抒胸臆,找朋友傳音不就得了,幹嘛非來茶館不可?

  臨裕是都城,往來修士不少,此時茶館也是座無虛席,曲笙和夏時都是人中龍鳳之姿,一路走進來,吸引了不少眼球,都是暗暗喝一聲彩——不知是誰家的弟子,玉面桃花,真是精彩人物!

  茶博士手上搭著白巾,一路將兩人請進了二樓的包廂,曲笙來這裡只是因為樓下沒座位罷了,也不設結界,對夏時道:「夏道友可有喜歡的靈茶?」

  夏時都無所謂,最主要是蒼梧窮,他頷首道:「隨掌門就好。」

  曲笙便對茶博士道:「來三錢九月梅,清妃壺靈登泉,配兩枚羅漢果,要青不要紅,再加一碟杏片兒。」

  「好勒您!」

  這點茶是有講究的,曲笙剛入門沒多久,連大門都沒出過的時候,就開始背誦茶經,將修真界的各式靈茶靈果倒背如流,什麼茶配什麼碟,什麼碟配什麼果,茶量、茶壺、泉水、溫度……那是一絲都不能亂,亂了要鬧笑話的。

  就這份兒風雅的功夫,許多修真世家都不見得有蒼梧的底蘊。

  夏時也是另眼相看,這些茶道上的講究他也略懂一點,沒想到曲笙竟如此擅長,想到蒼梧那滿藏書閣的陽春白雪和碎花迎客小徑,他默默將蒼梧「不務正業」的程度又提高了一檔。

  說起這九月梅,價格也比較昂貴,一壺最多能出六杯,卻要一千五百靈石,因為這種靈茶服用之後可以在身體中停留許久,能夠驅除御風中的身體勞頓,所以,他猛然想到……這是曲笙特意給他點的?

  夏時不由自主地看向曲笙。

  曲笙此時正捲起竹簾,順著二樓的欄杆看著下方的各種攤販和行人,齊國多雨,在朦朧的細雨中,她垂下的長髮和纖細的腰身像是要淡入這水墨色中,潤成一抹柔光。

  少女的輪廓,一點一滴地映進了那雙專注的桃花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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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00:12:1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六章 玄鐵之光(二)

  曲笙突然回頭問道:「夏道友,你說那位煉器師該在什麼地方?」夏時的目光還來不及閃躲,被曲笙捉個正著,她又疑惑地瞧了瞧窗外,「外面有什麼不對嗎?」

  夏時差點把桌角掰斷了,才沒讓自己轉移視線。

  躲什麼躲?躲了就是心虛!

  他淡定地保持姿勢道:「沒什麼,只是雨下得太久了。」

  他心道,不過是一壺靈茶,就感恩戴德了?

  簡直沒出息!

  曲笙坐了回來,身上帶了一絲潮氣,配上身上的幽香,變著法兒的往夏時鼻子裡鑽,似乎整間包廂都充斥著她的芬芳。

  直到茶博士送上了茶點,淡淡氤氳開來的茶香才掩蓋了她的味道。

  曲笙斟滿兩盞,熱騰騰的茶水入口,人也心定了許多。

  夏時:「既然是與太和有合作的煉器師,應當在玄鐵礦附近,只要打聽齊國有幾處玄鐵礦山,順著找過去,應該就能找到。」

  「說起這玄鐵礦,就是用來製作劍坯的原料吧?聽說太和的青龍坊負責煉製劍坯,並不假他人之手,為何不在礦山直接開採礦石,還要煉器師一起呢?」

  自人間有劍修,便有本命劍的說法。但最初本命劍乃是無形之劍,以靈力為載,神識駕馭,劍意為刃。後有大能發現玄鐵礦竟能與劍意結合,遂將玄鐵礦熔煉為劍坯,最終鑄成有形之本命劍。從此本命劍的威力得到極大強化,有玄鐵之剛,有劍意之利,有劍修之神。一柄劍,相當於修士的本命,與修士心魂相合。

  據說所有太和劍修會在築基之後得到門派下發的劍坯,之後將劍坯蘊養在丹田內,以自己的本命靈力和劍道本源來鍛造它,當本命劍鍛成後,將成為伴隨劍修征戰一生的夥伴,得到天地賜名,成就不朽。

  夏時自然也有本命劍,作為太和弟子,他對玄鐵礦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侃侃而談道:「玄鐵礦的初級礦石雜質比較多,而且也不是開採下來就能用的,要有老練的煉器師尋找合適的礦點,還要留下礦脈的脈眼,這樣礦脈才不會枯竭。」

  曲笙:「我印象裡,齊國曾經有七座玄鐵礦山,不過目前在開採的似乎只有兩處,一處是南方的秩留平原,西南的汶谷。」

  「嗯,玄鐵礦脈一旦開採動輒需要幾十年,他應該就在這兩座礦山之一。」

  曲笙飲了一口茶,正想確定接下來的路線,卻不想樓下公共茶座突然傳來一聲怒喝:「……懿榮宮簡直欺人太甚!」

  「噓!你小點聲!」有人在小聲提醒,「這年頭世家都不好混,更何況是咱們這些小宗門出身的人,你消消氣。」

  「老友,不是我脾氣大,這幾年的礦藏和靈脈都捏在懿榮宮手上,他們居然還想要東北的沙河區,我們派身家都砸在那上面了,懿榮宮插手這叫什麼事兒?七國聯盟裡還給不給外來修士活路了?」

  「唉……就當是交給他們的保命錢吧,好歹這裡比外面安全。」

  「天元2018年以後,魔修倒是不惹事了,反而是道修自己掐成一團,這人啊,怎麼就……」

  「誰說不是呢?」另一人也歎道,不過聲音卻小了許多,「你們最近聽說了沒有?燕國厲家的第七代單傳,對,就是那個呆霸王,因為一點小事與南洋道的一個中型宗門發生了紛爭,結果被那掌門失手一劍斬殺,之後可就不得了,厲家派人將整個山頭夷為平地,把那掌門打得魂飛魄散不說,還勾結燕國的微宇宮,將那個宗門逐出了七國聯盟。」

  「世家簡直太可惡了!」有人應和道。

  「厲家這樣肆意妄為,還不是微宇宮的縱容!」

  「對,微宇宮不作為!」

  「嗨,你們以為就懿榮宮和微宇宮這德行嗎?你們還記得鄭國的……咳,天瀾山嗎?」

  「聽說過,是不是那個跟彭家……」

  「聽說要不是魏國的一個小宗門用了賭戰的法子斡旋,只怕又一個宗門要背井離鄉。」

  「對對,是有個小門派,唉,現在敢多管閒事的,除了五大山門的弟子,還有幾個……」

  說話聲漸漸小了下去。

  曲笙按了下案几旁的陣法樞紐,將結界打開。

  「魏國的慈祿宮,鄭國的九馗宮,齊國的懿榮宮,燕國的微宇宮……七國聯盟近些年怨聲載道,簡直是鬼迷心竅了。」

  夏時將杯中茶一飲而盡,道:「那人說的沒錯,前九個紀年,大家忙著跟魔尊鬥,跟魔修鬥,跟魔獸鬥,現在天下太平,卻反而開始內鬥了起來。階層分明、權利集中的七國聯盟本就內部爭鬥不斷,魏楚兩國打了這麼多年,連個出面干預的人都沒有……這種風向很令人不安。」

  「七國腐朽……何處是我等安身之地。」曲笙歎道。

  「別太心急,事不宜遲,我們還是早點出發吧,你準備先去哪個礦山?」

  「先去秩留平原吧。」

  ※※※※※※※※※※※※

  齊國秩留平原是被開發得最為徹底的一塊地,凡人在上面耕種了數萬年,將這塊土地開墾得肥沃而美麗。

  七國聯盟地處中陸州的北方,但氣候卻十分宜人,加上護國大陣的守衛,終年可以種植莊稼,不受寒暑干擾。

  今年春耕已經過去,地裡都是剛栽種不久的作物,在細雨中,被潤得水靈靈的秧苗挺直了腰杆,繁茂的樣子讓人一看便能聯想到秋日的豐收。

  秩留平原的玄鐵礦山,則坐落於平原的西北方,外面布下了陣法,明確宣告著「非請勿入」。

  「嘖,看來咱們得想辦法進去了。」曲笙拎著定軍槍,仔細地觀察礦山邊界處的陣法圖騰。

  夏時:「……咱們是來找人的,只要跟裡面通報一聲,應該沒問題的吧?」

  「哎?這裡不是太和的勢力範圍嗎?」

  在曲笙心目中,這些大宗門都是高高在上,要見一面可不容易。

  夏時無奈道:「太和不是那等不講理的宗門,你不過是拜訪一位煉器師,又不是來作亂的。」

  他彈出一道法術,打在陣法圖騰出,道:「在下蒼梧修士,求見棋湖真君。」

  曲笙這才知道原來要找的煉器師名叫棋湖。

  不過,等等,這個名字為什麼有些熟?

  若干年前。

  ——什麼?你打了棋湖的僮兒?

  ——哎呀呀,那人最是護短……

  耳邊響起師父的聲音,曲笙瞪大了眼睛。

  「棋湖,棋湖前輩?」當年棋湖來蒼梧做客,她拎著槍還打過人家的僮兒啊!

  夏時不明所以地點頭,心裡飛速想道,莫非是自己哪句話出了漏洞?

  「棋湖是我師父的好友!」曲笙驚喜道,「我幼時曾見過他一面。」

  「哦?那看來就更輕鬆了。」夏時後退幾步,準備對方回應。

  然而過去了許久,裡面都悄無聲息。

  曲笙眨巴著眼睛看著夏時,彷彿在問「說好的講理呢?」

  夏時卻神情肅穆,他一把拉過曲笙,揮袖在身周設下一個結界,將兩人隱藏起來。

  「玄鐵礦脈通常是太和與當地宗門合力開採,之後收購全部玄鐵礦,付給對方一筆不菲的雇傭費作為福利,所以裡面至少應該有太和與懿榮宮修士兩波人馬,如今一點聲音都沒有,恐怕是出了變故!」

  「咱們如何探探虛實?是否需要循跡突破?」

  「不,先觀察觀察再說。」在天瀾山與彭家賭戰時吃過一次虧,夏時比之前謹慎了許多,「你留下來,確定這座礦山是否有人出入,我去周圍的民宅打探一下。」

  曲笙也意識到嚴重性了:「你多加小心。」

  兩個人分頭離開礦山,夏時留了一縷神識在結界上,幫助曲笙遮掩身形,她不敢將神識鋪開,免得高階修士發現她,只能挑了一個地勢最高的石頭,在上面監視礦山。

  這座礦山規模很大,占地足有上千畝,山不高,但是在陣法的掩護下,只能看到一層假像,不知道裡面究竟如何。

  原來她要拜訪的棋湖真君就在裡面,他竟是一名煉器師。

  曲笙只見過他一面,她依稀記得棋湖臉龐清瘦,一雙臥蠶眼,總是笑眯眯的樣子,他是師父的棋友,兩人交談甚歡,下起棋來更是沒玩沒了。

  當年棋湖就已是元嬰修士,卻一點架子都沒有,為人和善可親,只是帶來的僮兒太可惡……那一次她揍了棋湖真君的僮兒,師父最後還是去道歉了,好在棋湖真君也沒在意,反而狠狠地教訓了自家的僮兒,還答應下一次給她帶漂亮的禮物。

  棋湖大概還不知道師父已經過世了吧,畢竟修士相聚相別極為平常,動輒以百年計。

  正回憶著,突然陣法邊界傳來了靈力動盪,她屏住呼吸,伏在樹頂上悄悄地看去。

  出來的是兩名身穿黃色道袍的修士,看上去都有金丹後期修為。其中一人打開陣法後,皺眉道:「剛才不是有人來拜訪棋湖的嗎?人怎麼不見了?」

  「大概沒跑多遠,咱們分頭追。」

  「好,務必不留活口。」

  曲笙心裡一涼,這黃色的道袍,怎麼看怎麼像是懿榮宮的弟子服!

  這裡是齊國與太和共同開採的礦山,他們殺人滅口是為什麼?

  棋湖真君還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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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二代的扶貧日誌:三】

  夏時沒清點過自己的家產,除了特別珍貴的,以及長輩的饋贈,大多材料都鬆散地放著,心裡有個印象罷了。

  至於靈石靈脈,就更懶得管了。

  在富貴堆裡長大的孩子,對這些反而不在意,尤其他大部分時間都在苦修,還修的是這天下最光棍最窮的劍道。

  夏時一直覺得,太和劍修畢生只修一劍,除了執著,便是因為窮。

  直到他有一天遇到了更窮的曲掌門。

  一塊靈石恨不得掰兩半兒花……

  夏時一邊品著九月梅,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茶是好茶,就是太貴了。」

  言下之意——快說,說為了我都是值得的!(搖尾巴)

  曲笙居然點點頭,歎道:「茶館是搜集修真界各種風向的好地方,至於這九月梅,你是不知道,在我師父眼裡,九月梅已是能入口的最差的茶了,其他只配牛飲,再往上我就買不起了啊……對了,聽說師祖只飲仙雪毛尖,若無心頭所好,寧願一生不飲……」

  夏時:「……」

  蒼梧這麼奇葩的門派果然還是自生自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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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玄鐵之光(三)

  那兩名修士一左一右地飛遠了,曲笙記住了大概方位,只能焦急地等夏時回來。

  一刻鐘後,遠處傳來了打鬥聲,有紫色光芒閃過,曲笙心知可能是夏時遇到了來滅口的修士,她溜下樹,一路向著發出光芒的地方疾飛。

  兩人在半路上交匯,夏時手上果然拎著一個已經昏迷過去的修士,他掏出一副絕靈鎖扣在了那人手上,然後交給曲笙道:「在這裡等我。」

  曲笙只看了那絕靈鎖一眼,就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這修士身上,以防他暴起。

  絕靈鎖可以阻斷修士體內靈力運轉,但造價非常高,通常只有大宗門的刑堂才會配備,就連當初守夜人追捕楚嵩,用的都只是法門而已。

  夏時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法寶?他不說,她不問,這是默契。

  不多一會兒,夏時又拎著一名修士回來,他把人往地上一丟,沉聲道:「有人對太和下手了。」

  曲笙倒吸一口涼氣:「他們怎麼敢!那可是五大山門之首啊!」隨即她又想到兩人出陣法之前的對話,「所以他們才要滅口,這兩個人都是準備對咱們下殺手的,他們果真是懿榮宮的修士?」

  「不清楚,這身道袍一穿,是真是假都得查過再說,周圍的村莊什麼都打聽不到,這些人做得很隱蔽,也將消息封鎖得很好,要不是這人自持金丹後期修為,一見面就要殺我,我還真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敢!」夏時冷笑道,「剛才我已找了人去通知太和,相信他們很快會趕到。」

  夏時剛才與曲笙分開,一方面是為了查探消息,一方面是為了發送飛劍傳書,以及向周圍的太和弟子發出緊急信號。

  這種緊急信號與飛劍傳書不同,為了不讓其他人察覺,製作信號的人需將劍氣凝出形狀,並將其定在空中,只有太和弟子才能察覺到這種劍氣,按照事情的緊急嚴重程度,分為黃橙紅三色。

  夏時發出的是橙色信號。

  他想到礦山裡面或許還有同門在煎熬,目光中便染上殺意,他扭過頭冷冷看著那陣法,手中帶雷光,連掐訣都不用,一拳轟了上去,激得陣法立刻浮現出一層金光,上方波光粼粼,已是全力激蕩。

  「闖陣吧,不管是什麼人,殺進去再說!」

  他另一手掐訣,眉心處飛出四柄小劍,高懸在陣法之上,與夏時的雷光相和,一層紫色光芒瞬間籠罩在了陣法上,冷滲滲地與那金光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個直徑足有十丈的穹頂,夏時又是一拳轟上去,這一次四柄小劍更是光芒大作,直接將那陣法撕開一個缺口。

  曲笙發現夏時似乎沒有趁手的法寶,出招竟只用拳頭。

  她輕輕看了他一眼,祭出定軍槍道:「希望夏道友別嫌我拖後腿。」

  夏時:「不會,跟緊我。」

  他拉起曲笙的手,掐起御風訣,向著那缺口衝了進去。

  然而裡面並沒有他們想像中的護衛、結界、陣法……裡面這座礦山不盡荒涼,黑漆漆的礦洞外光禿禿一片,沒有人的呼吸聲,也沒有其他生物,靈氣凝滯,像是死了一般。

  「怎麼會沒有人?」曲笙問道,「還是在幻境中?」

  「不是幻境,」夏時將那四柄小劍召回,掐訣在兩人身邊定了一個五芒星的陣法護身,「這山還沒空,是被人用神通封了靈氣運轉。」

  礦洞這樣狹小的空間不適合御風,夏時取出一盞不知名的燈,鬆手放出後,這盞燈就跟在他們左右,隨著他們一起走進了黑漆漆的礦洞。

  周圍的牆壁潮濕,浸透著某種剛冷的氣息。老實說,礦洞絕對不是讓人舒坦的地方,也絕對不是年輕男女拉著手壓馬路的地方。

  但夏時的手乾燥而溫暖,將她的手握在掌心,力度剛剛好。他輕微的呼吸聲,衣料的些許摩擦聲,以及走在前方側過頭看她的樣子……在昏暗的礦洞中,在柔和的燈光下,都那麼不合時宜的迷人。

  曲笙定了定心神,兩人一路無話,不知走了多久,來到礦洞的腹地,才發現了一處傳送陣。

  按理說,礦洞很少會設置傳送陣這樣奢侈的法陣,除非是要挖掘那種藏在地下千丈外的深度礦藏。而玄鐵礦卻非生在地下,它們如樹木一樣,自下而上蔓延,直達山的內部,更是用不到傳送陣。

  「這應該是通往地下的傳送陣。」夏時俯下身觀察傳送陣,一邊推演它的軌跡,一邊道,「他們的目的似乎不是玄鐵。」

  「這裡居然一個人都沒有。」曲笙有些擔心棋湖真君。

  「一般來說,敵人不會對大宗門的弟子下死手,因為難保其中就有點了本命元神燈,能夠破解本命元神燈攝取畫面的法門可不多。只要太和弟子沒死,棋湖真君應該不會有事,他們會保護他的。」

  「這傳送陣能開啟嗎?」

  他起身道:「差不多,不過,我大概要失禮了。」

  「哎?」

  夏時彎腰,將曲笙打橫抱了起來。

  曲笙第一次被男人這麼抱,一愣之後,整張臉都紅了。

  「非正常手段進傳送陣法,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所以……還是這樣比較妥當。」夏時輕聲解釋道。

  這番說辭大概連他自己都不會信,在修真界中,起碼有上百種方法可以不通過接觸就能把對方縛在身邊,而且夏時有一點小潔癖,在遇到曲笙之前,除了親人外,從未與女性有過身體接觸……此時不知為什麼,他卻覺得只有這樣抱著她才安心。

  所以他由著自己任性了一次。

  曲笙信任夏時,既然他這麼說,那傳送陣也許真的很兇險。只是她的頭就在夏時胸膛旁邊,靠不是,不靠也……太虐待自己了。曲笙索性閉著眼睛靠過去,小聲道:「我聽夏道友的。」

  事不宜遲,夏時抱著嬌小的少女走上了傳送陣,手指掐訣激活陣法,在一陣藍光之後,兩人都消失不見。

  傳送陣的另一方是什麼?

  也許是陌生的空間,也許是極其惡劣的環境,也許有許多敵人正等著他們。

  可兩人如此相擁,體溫相連,便彷彿可以攜手一直走到世界的盡頭。彼此心中都湧上一絲陌生的情愫,但是卻被兩個人分別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壓下去了。

  「太和出事了,要穩定心神,不能亂想。」他如是想道。

  「賺靈石,養蒼梧、養弟子、養美人!」曲掌門如是想道,「還是把那塊金屬估價賣掉吧,能養好多人呢,到時候給大家一人買倆極品法寶,用一個丟一個,再給夏道友買一個趁手的,最好五光十色,最漂亮的那種,打起來一定襯得人更好看……」

  曲掌門的發散思維真是想得長遠。

  傳送陣效率其實相當高,幾息後,兩人眼前一亮,隨之便感覺熱浪迎面而來!

  曲笙睜開眼睛,差點叫出來。

  此時她無比慶倖是被夏時抱著的,不然一驚之下,她還真可能失足掉下去。

  他們的腳下是翻騰滾沸的熔漿,四周一片暗紅色,傳送陣設在一處只比熔漿高半尺的石頭平臺上,而平臺的石壁處留有一個很小的孔洞,正在流淌著岩漿。

  兩人放眼望去,這處空間呈圓柱形,橫向並不很寬,直徑不過三十丈,但縱向極深,曲笙的頭頂還有許多從跟他們腳下一樣,從石壁延伸出的平臺,每個平臺後方都有一個流淌熔漿孔洞,這些熔漿緩慢地流淌到石頭平臺的盡頭,也許直接垂直落下,也許與其他平臺的熔漿彙聚在一起之後再落下。

  曲笙看著平臺下方黑漆漆的深淵,不知下面到底是什麼,居然承載了如此多的熔漿。

  夏時反應很快,當陣法的光芒一熄滅,他立刻罩上了可以隱匿身形的結界。

  曲笙看著腳下皺眉道:「陣法不見了,這是單向傳送陣?」

  「想來那些人也很謹慎,入口做得簡單,但出口卻另有法門。」

  「能御風嗎?」曲笙問道。

  「能。」夏時將曲笙放下來。

  但是她一時還真有些腿軟,原諒曲笙見識少,她長這麼大連秘境都沒去過,這地方真的超出她認知的極限了。

  夏時看在眼裡,很自然地拉住了她的手。

  「這裡可能會有危險,你跟在我身後。」夏時牽著她向上飛去,兩人開始仔細地觀察此處地形,一邊調查一邊尋找出口。

  「這是應該是地下,看溫度和岩層,至少已入地下百里外,不知道他們挖到這裡做什麼,那些人應該也是從這裡出去的,所以此處一定有人。」夏時分析道。

  「他們要的不是玄鐵礦,而是玄鐵礦下的地底,這裡有什麼,秘寶嗎?」

  夏時嗤笑:「我倒是不知道,到底是多逆天的秘寶,讓他們甘願得罪五大山門之一的太和。」

  因為不敢在陌生地方鋪開神識,所以兩人繼續向上飛了許久,直到看到黑漆漆的山體,才終於死心。

  曲笙歎道:「這是一處封閉的空間,看來是進來容易出去難。」

  「無妨,反正我們也是進來調查的,那些人的老巢極有可能在下方,這隱形的結界不一定能瞞得過高階修士,你多小心。」

  「你也多注意。」

  兩人使出御風術,一路向下急衝,同時觀察那些熔漿小洞,生怕錯過緊要信息。

  「你看那是什麼!」倒是曲笙眼尖,她在某一處流出熔漿的洞口上方,發現了指甲大的一塊靈石。

  夏時一看立刻服氣,在這種熔漿光芒刺眼的情況下還能發現靈石的光芒,曲掌門對靈石是真愛!

  「這會不會是記號?」

  「有可能。」夏時小心地避開了熔漿,又將那盞小燈祭了出來,「我們走這條路試試。」

  流出熔漿的洞口就更狹小了,夏時示意曲笙放鬆,然後施展了一個法訣,將曲笙變成食指大小,又將法訣打在自己身上,縮得跟曲笙差不多,兩人如同飛行的小昆蟲,一起飛進了熔漿洞中。

  這種縮身成寸的法門需要金丹期後才能使用,不過兩人都變得一樣小之後,曲笙感覺不出與平時有什麼區別。

  直到他們出其不意地從飛出洞口,然後看到眼前的一張血盆大口,還差點飛進人的嘴裡,曲笙才覺得這法門的壞處來。

  「吃人就吃人!你吐什麼口水!」曲笙掄起定軍槍,一槍把那張大臉抽飛,然後被夏時帶著躲過漫天飛舞的唾液,忍不住怒道,「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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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00:12:4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八章 玄鐵之光(四)

  那張大嘴的主人應該也沒想到會突然飛出來兩個縮身成寸的修士,冷不丁嚇一跳,也是連連後退,嘴裡叫道:「師父,有,有人來救我們了!」

  夏時帶著曲笙飛到一邊,立刻撤去法訣,兩人重新變回原身大小,都做出防禦姿態。

  曲笙這才細細打量那張大嘴的主人,只見他一臉橫肉,全無修士的俊朗之氣,生得膀大腰圓,像是一座肉山般懸立在岩漿之上。

  莫名有些眼熟。

  曲笙聽到這人喚「師父」,便越過他向後看過去。

  在熔漿石穴中,一個穿著寬大青袍的修士坐在一團散發著寒氣的雲朵上,他面前是一張棋盤,上方正在黑白搏殺,自成天地,以至於這青袍修士根本沒在意那人的話,他手指夾著一枚黑子,正在苦思冥想。

  曲笙一看此人便激動了,她沒想到自己運氣竟如此之好。

  「棋湖前輩!」

  那清瘦的模樣,低垂的眉眼,眼角還帶著些許笑紋,正是棋湖真君。

  聽到她的聲音,棋湖才從棋局中脫離,對著曲笙看了又看,遲疑道:「你是淩海家的小丫頭?」

  「我是師父最小的徒弟,排行第九的曲笙。」

  曲笙到底沒好意思把當年揍人家僮兒的老底掀出來,但棋湖卻恍然大悟道:「對,對,你就是那個揍了觀墨的……咳、咳咳咳……小丫頭……」他咳嗽起來,那肉山似的修士馬上飛過去幫忙順氣,但不知為什麼,這咳嗽怎麼也壓不住,最後噴出一口血,棋湖才緩過氣。

  曲笙擔心道:「前輩受傷了?是何人所為?」

  「不妨事,」棋湖擦了擦嘴,揮袖收起了棋盤,指著那肉山道,「這就是觀墨,你還認得嗎?」

  曲笙對當年那個僮兒印象不深,因為通常記人的都是被揍的那一個,揍人的壓根想不起來,只覺得眼熟而已。

  觀墨橫了曲笙一眼,冷哼一聲道:「這幾年過去了,還是沒變樣子,小爺不過是打了個呵欠,你非要裝個蚊蟲兒往我嘴裡飛,反說我噁心!」

  其實當年觀墨都跟人說了她什麼壞話,曲笙早就記不得了,如今一看這人的脾氣,料想打得也不冤。

  曲笙已是掌門身份,那些小孩子之間的齟齬自不在意,她微微頷首道:「一場誤會,只是不知前輩為何被困在此地?」

  棋湖眉眼一沉:「懿榮宮的修士有問題。」說罷又是一頓咳。

  觀墨歎道:「師父,還是我來說吧。」他安頓好棋湖,對曲笙和夏時道,「秩留平原的玄鐵礦山每隔兩百年開採一次,論辨識礦脈,在齊國我師父說自己第二,還沒人敢稱第一!」

  觀墨說得驕傲,不妨棋湖抽冷子給了他後腦一下,喝道:「少說廢話,別賣弄!」

  觀墨委屈地看了師父一眼,只好老老實實繼續道:「通常都是太和向懿榮宮申請開採,交足定金,懿榮宮再請出師父,然後一行來到此地。」

  「一共多少人?」夏時問道。

  「太和來了五人,四名金丹期,一名元嬰期,懿榮宮只負責監督,不負責開採,因此只來了三人,其中兩名金丹期,一名元嬰期。一開始的開採還是很順利的,師父估計了礦脈的情況,認為這一次可以開採三個月,」觀墨的神情也漸漸沉了下來,「但是變故很快就發生了,在開採的第十三天,懿榮宮派出了足有五十人的修士軍團襲擊了我們。」

  夏時:「你確定來者是懿榮宮修士?」

  觀墨搖頭道:「他們雖然穿著懿榮宮的道袍,但出手便是一種邪陣,將整座礦山團團圍住,就連太和劍修也無法突圍,我們一起被抓了起來,同行的那三名懿榮宮修士也消失不見。」

  「你們是被關在這裡,還是逃出來的?其他人情況如何?」

  「不清楚,他們把太和劍修單獨關了起來,但師父推測他們不敢隨意殺太和弟子。我們被關在礦山中的一個結界裡,師父用了半個月的時間準備,然後用縱地術帶著我從地脈的裂隙中沿山體裡逃走,想順著地脈逃到包裹礦山的結界之外,然後去太和求助。沒想到走不多遠地脈就斷了,原來他們居然將礦山的腹中挖成了這樣一個上不見天下不著地的地宮,我們前無去路,也不敢退回原位。只好找了一個隱蔽的熔岩洞躲了起來,想等師父傷好一些再尋找出路。」

  曲笙握拳道:「棋湖前輩的傷是怎麼來的?」

  「我們抵抗了五天,師父就是在此時受的傷,對方出動了四十名金丹,十名元嬰,再加上邪陣輔助,我們已經盡力了……」

  連棋湖都傷成這樣,那些太和弟子更不知拼殺到何種地步,夏時心中殺意驟起。

  曲笙推測道:「這件事有三處疑點,其一,這些人強佔了礦山,不去開採玄鐵,反而向下挖掘,很顯然並非針對玄鐵礦與太和,而是因為下面的東西很重要,那麼,這地下到底是什麼?其二,如果說這些襲擊你們的人真的是懿榮宮,那麼他們只要在太和要求開採的時候將申請延後即可,完全沒有必要用這麼激烈的手段,他們應該是想將此事嫁禍給懿榮宮,而背後的目的又是什麼?其三,能調用如此多的修士,這些人從何而來?」

  眾人沉默,這件事實在詭異,而且牽扯到了太和,絕非簡單的佈局。

  夏時皺眉道:「我們很快就會暴露,得在此之前做打算。」

  棋湖問道:「你們是如何進來的?」

  曲笙一一說明。

  「夏道友已經想辦法通知了太和,那兩名被俘虜的修士也被陣法束縛,等咱們逃出去,一定要還大家一個公道。」曲笙又想到這空間進來容易,怕是出去難,歎道,「只可惜那陣法是單向傳送陣,我們進來後,那陣眼就消失了。」

  看來沒那麼容易逃,眾人一陣沉默。

  「說來,蒼梧遠在魏國,賢侄為何來到此地?你師父近況如何,我已很久未找他手談了……」棋湖邊咳邊道。

  棋湖上一次與淩海見面,還是在削月洞,後來蒼梧搬遷到晉城,因是搬到凡人城池,不便待客,所以淩海真人只給故交發了傳音符,棋湖只知道蒼梧換了地方,其他情況並不知曉。

  「師父壽限已到,於兩年前過世……」曲笙黯然垂眸。

  棋湖一怔,他想說什麼,突然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捂著嘴的掌心上已有血滲出。

  曲笙忙道:「師父走得很安詳,如今我已接任蒼梧掌門,門派中一切都很好,」她引夏時介紹,「這位是蒼梧長老夏時。」

  棋湖臉色越發蒼白,他低聲道:「我與他交友五百年,竟不知他壽限將至,否則……」煉器師底子頗厚,他斷然不會眼睜睜看著老友到壽限。

  曲笙:「前輩節哀,師父常說萬物周而復始,有因有果,有生有死,他一生歸於本質,完成大道一體,故而安然。」

  棋湖苦笑:「他能有如此參透,倒是造化了。」

  可惜修士誰不想『結髮授長生』,修為、境界、機緣、功法……追追逐逐,怎會如淩海真人般坦然?便是淩海真人,也會牽掛弟子和門派,其中苦澀只有自己才知。

  棋湖看著曲笙的眼神充滿了憐惜與溫柔:「你是個好孩子,淩海認準了你,也是辛苦你了。如有難處,不要學你師父,要跟我說。」

  曲笙已經很久沒有被長輩用這種目光注視了,瞬間心酸。

  「其實晚輩來此地,是因為得了一塊不知名的金屬,夏長老提起了一位擅長鑒定的煉器師,於是我們從魏國奔波而來,直到我見了這礦山,才直到他口中的煉器師竟是前輩。」

  「哦?」棋湖眼睛略綻出神采,「是何物,可否容我一觀?」

  曲笙自是求之不得,她將金屬交給棋湖後,便詳細將關瑟發現金屬的經過講述一遍,又祭出了定軍槍。

  「夏長老用此槍擊打,竟不能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跡。」

  棋湖一見這杆槍,便知此槍來歷不凡,只不過修士很少打聽其他人的法寶來歷,他點頭道:「看來這金屬確實堅硬,倒是塊做防禦法寶的好材料,待我分辨片刻。」棋湖從儲物袋中依次取出一些工具,開始鼓搗起這塊金屬。

  旁邊的觀墨百無聊賴,湊過去對曲笙道:「你不是五靈根嗎?怎麼也能當蒼梧掌門?」

  曲笙挑眉:「修真界規定掌門的靈根數量了?」

  「那倒沒……」觀墨歎口氣,一屁股坐在曲笙旁邊,「我也是五靈根,本來只能做師父身邊的僮兒,倒是那一次師父去了削月洞之後,就將我也收下了。」

  曲笙笑道:「千萬種機緣,莫過如此。」

  若不是觀墨惹了曲笙,曲笙也不會出手,棋湖大概也不會注意到蒼梧還收有五靈根的弟子,而且那剛引氣入體的小姑娘,居然把自己練氣中期的僮兒打得嗚嗚直哭。

  觀墨卻又不服氣了,趾高氣昂道:「你懂什麼,我師父收我是因為我下棋好,」他低聲道,「我師父只在我入門時贏過我一盤,其他都是輸。」

  曲笙打量了觀墨一眼,棋湖真君道號便得名於他是一名棋癡,沒想到觀墨竟然比棋湖的棋力還高。

  「也許大愚若智吧……」曲笙喃喃道。

  觀墨也已築基,他看了眼師父,又是唉聲歎氣道:「趕緊離了這鬼地方吧,幸好你們來了,真是老天保佑。」

  曲笙這才想起,問道:「這處熔漿洞口的靈石碎屑,是你做的標記?」

  觀墨得意地掃了她一眼:「當然,這叫大智若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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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00:12:5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章 雁門盾(一)

  在這深不見底的礦山地下中,除了被敵人關押的生死不明的太和弟子,還有將近四十名金丹修士,十名元嬰修士。夏時從觀墨這裡得到了許多情報,但除了對方想得到礦山,並在地下挖掘某種東西之外一無所知。

  一想到還有太和弟子被關押,他起身道:「我出去繼續查探。」

  曲笙立刻接道:「我也去。」

  觀墨直眼:「那……那我……」

  「你留下來照顧棋湖前輩,」夏時一句話打發了曲笙,「你身上有我的神牽,如果有事,就放出來找我。」

  曲笙站起身道:「我認為現在出去十分不明智,不如等太和的援軍趕到。」

  夏時還想反駁,在一旁的棋湖卻道:「你們先不忙,要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對方人數眾多,若我們手上沒有足夠自保之物,也不過是再一次送上門任人宰割罷了。也幸好你們帶來這塊金屬,雖然我不知道這塊金屬從何而來,不過它質地十分堅固,恐怕可以與玄鐵、庚金之利呈抗衡之勢。」

  曲笙和夏時都是一驚訝。

  觀墨更是不敢置信道:「玄鐵可是太和本命劍的原坯,而庚金是天下至利之物!」

  棋湖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他斷斷續續笑道:「這麼說沒錯,但相同的法寶和利器,在不同的人手中也有不同的造化,這卻不是法寶本身質地能決定的,所以,雖然這塊金屬本身很強大,但還要看其主人的心性。曲笙,你繼任掌門,我卻未能為你祝賀,如今我便補償你一件禮物吧。」他招呼曲笙過來,「淩海把蒼梧交給你了的手上,你要好生守護,我便為你打造一面盾牌,取守護之意,你意下如何?」

  「前輩,你要給我煉製法寶?」 曲笙眼睛都亮了,但隨後又黯淡下來,她心裡一萬個願意,但這塊金屬既然如此貴重,卻反而捨不得給自己用了,門派還有那麼多嗷嗷待哺的小崽子啊。

  她揉了揉衣角:「不,前輩,這塊金屬還是……」

  棋湖打斷了她:「如今面臨危境,不要瞻前顧後,一切當以大局為重,這面盾牌,說不定就是我們突圍的制勝關鍵。」

  夏時從棋湖的話中聽出了些端倪,他取出一枚可以抑制氣血的丹藥,待棋湖服下後,方問道:「前輩想將這塊金屬煉成盾牌,莫非是因為那些人手中有什麼法寶需要以盾牌克制?」

  棋湖贊許地看了夏時一眼:「小友猜得不錯,當時我與太和諸位不敵,陣法被破開之後,對方帶頭的一名修士使出了一種如同劍意一般的強勁法門,將所有人一舉擒下。而且敵人數量龐大,而且他們能在短時間將礦山挖掘到這個地步,必定有所依仗,所以我才選擇了盾牌。」

  像劍意一樣的法門?

  夏時越發覺得事情詭異,他繼續問道:「可否詳細說一下那法門?」

  「世人都知太和劍修的劍意無有不斬,其非法門非法術非神通,乃是劍修意念之剛正,劍道之精魄,」棋湖緩緩回憶道,「修真界十萬多年傳承,每一種兵器都有自己的靈性和意念,卻只有劍意不同,你可知為何?」

  夏時木著臉搖了搖頭。

  作為太和弟子,他當然知道自己的道統。

  上古神魔大戰之後,眾生凋零,百廢待興,尤以武道盛行。劍為百兵之首,自是備受推崇,人間修劍者不知凡幾,卻只有一人於劍中,悟出了道法自然,一技生萬象。所謂劍道,便是創於一位名叫「雲和」的修士手中,他一人一劍入道,開創道統,建立門派,便是如今五大山門之首的太和派。其後太和又衍生出道統無數,卻萬變不離其宗,劍為其根本,但凡太和劍修,畢生皆修一劍,神為正,骨為綱,在這十萬年風波中,挺起了修真界的脊樑。

  然而曲笙是真的不知道,她還沒見識過太和劍修呢,立刻問道:「什麼是劍意?」

  夏時再次痛恨自己掩飾身份,不得不聽一次棋湖的講古。

  棋湖搖頭晃腦道:「……修劍之難,也超乎尋常道修的想像,對根骨的要求自不必說,且對悟性還有嚴苛的要求……」

  劍修的修煉,自成體系,但也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最初有劍招,有悟性者方可從劍招中領悟出「道」之萌芽。

  ——再生劍氣,修煉者即便不短兵相接,也可以劍氣傷人。

  ——後煉劍意,修煉者進入似劍非劍的人劍合一境界,將神魂意志凝練在劍中,腳踏大道,劍成其意,才算有成。

  ——又凝劍域。通常化神修士便能修出領域之力,將修成的小世界外放,自在天地間形成屬於自己的一方領域。而劍域則是獨屬於劍修的領域,劍域又分內外,劍意所至之領域,為外劍域;身前三尺為絕對劍域,是為內劍域。

  ——在劍域之上,仍有最後一關,卻除了太和祖師雲和道尊之外,再無人到達,那便是天下無雙的劍靈!

  棋湖又道:「嘖,你們這些小輩都沒能看到,當年太和劍靈忘君的飛升一幕,真是我等煉器師的終極嚮往,如今所有煉器師都希望自己能修出器靈,可惜迄今為止,仍只有大宗師柳昔卿元君的鴻蒙天元爐修出了器靈,是為天元君。」

  曲笙讚歎道:「原來還有器靈一說。」真希望那機緣灶也能生出器靈,她十分想跟機緣灶好好聊聊人生。

  夏時扶額道:「棋湖前輩,那個法術,到底……」

  棋湖一提起煉器就容易跑題,他咳了幾聲道:「我這雙眼睛別的不擅長,唯獨擅長鑒定,那法門不是任何由天地元素組成,不是神通之力,也非邪法中的邪念,更不是高階修士之間的規則之力攻擊……它更像是一種意志之力,這種力量與所向披靡的劍意不同,它的關鍵點不在於『斬』,而是對身體的直接衝擊!」

  曲笙一頭霧水,夏時則在沉思。

  沒見過那一幕的人可能很難想像這是一種什麼感覺。

  觀墨便湊過來道:「我來打個比方,就像是兩個人打架,劍修的劍意是真刀實槍的砍殺,雖然很快,卻還是有軌跡可循,而那些人的攻擊卻沒有任何軌跡,令人無法防備!」

  「所以防禦在這裡非常重要,這也是我攔下你們的原因,」棋湖敲了敲這塊金屬,「無論援兵是否到達,我們都不能坐以待斃,那些被囚禁的太和弟子也要救,但一定要做足充分準備。」

  夏時終於被說服。

  「咱們煉製法寶後再突圍。」夏時心道,也許那時太和援軍也已趕到,他們正好裡應外合,將敵人擒獲。

  棋湖又仔細打量了下手中金屬,滿意道:「今生今世,能用這等奇材煉製一件法寶,吾生足矣,你們放心,這一定是我繼機緣灶之後,最成功的作品,能因此而晉階宗師級也未可知!」

  曲笙驚道:「原來師父留下的機緣灶是前輩煉製的?」

  棋湖笑道:「那是你師父偶然得了一張圖紙,之後找到了我,希望我能按照圖紙將這件法寶煉出來,所以我與淩海也算是因機緣灶而結緣,我更是因為煉製了機緣灶而晉階到了大師級煉器師,你們師徒二人先後帶給我如此機緣,反而是我的大幸。」

  經過這麼一說,曲笙才知道機緣灶的來歷,不過看棋湖那般滿意之態,又想起機緣灶時靈時不靈的坑貨,還真有些誇不出口。

  棋湖是元嬰修士,曲笙在想什麼一看便知,他哈哈一笑:「那機緣灶可是不靈驗?」

  曲笙委婉道:「還好。」她很是心疼那些燒機緣灶的材料。

  棋湖卻是笑而不語了。

  機緣與運勢本就是修真界可遇不可求之物,機緣灶的煉製幾近逆天而為,他初一看圖紙,也被那人的奇思妙想所驚歎,而裡面蘊含對天道之勢的推演更是精準無比,他可以想像畫出這份圖紙的煉器師,一定是某位能掌控規則之力的大能,而這位大能的行為本身,幾乎將天道都算了進去。

  無論是氣魄,還是才華、境界,都註定此人不可能是修真界中籍籍無名之輩。然而這份圖紙卻沒有任何署名,也查不到任何源頭,在機緣灶煉成的瞬間,按理說極品法寶都要遭雷劫,當時他與淩海找了一個僻靜之處,卻還是被當時足以與晉階大乘的震元雷劫相媲美的雷劫駭住了。但這張圖紙居然能主動飛出,將天空中原本醞釀的兇猛雷劫化為虛無,又足可見這位大能的高瞻遠矚——機緣灶的降世,越低調越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此時還不到告訴曲笙機緣灶來歷的時候,對於現在還無法自保的蒼梧來說,亦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夏時卻是初次聽說「機緣灶」,他不知蒼梧還有這等法寶,不過此時也不是深究的時候,他比較關心另一個問題。

  「不知這法寶煉製要多久?」

  「這就要看夏小友的功力了。」棋湖慈祥地看著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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