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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暖风细细吹 於 2020-1-9 09:42 編輯
第四十二章 滅口
時間進入 1945 年春,八路軍在敵後開始局部反攻,並迅速擴大了抗日根據地。 日軍龜縮在縣城轉入防守,已基本喪失對解放區進行大規模進攻的能力。 在太平洋戰場,美軍佔領了離日本本土很近的硫磺島,從而建立了轟炸日本的前進基地。
「現在看來,失敗是不可避免的了。 」存子權心裡嘀咕,眉頭緊緊揪在一起,他想起石康說麻子六民憤大,即使投誠,也應該死無葬身之地。 想想自己這些年做的事,比麻子六有過之而無不及。 八路不會饒恕麻子六,更不會饒恕自己。 他長歎一聲,心裡埋怨日本軍部沒有戰略眼光,將要斷送已經佔領的大好河山和自己的光輝前程,自己的這條小命也將伴隨著日本的戰敗而被毀滅。 他不甘心,也不服氣,他細細盤算,猛然察覺到自己破壞抗日的事除了安倍倉介,只有呂黑子和尤禿子知道底細。 一個拯救自己命運的想法油然而生。
晚上,存子權來到偵緝隊關押石康的囚室,當著石康的面擰斷了看守的脖子,為石康打開腳鐐,又遞上一套偽軍軍服,「快換上跟我走! 他們明日要槍斃你。 」
存子權騎三輪摩托,載著石康朝城外一路狂奔而去,城門站崗的日軍和偽兵看見,不是鞠躬,就是敬禮。 來到盤龍寨村南,存子權停下,把石康攙扶下來,煞有介事道:「我多次請求尤禿子放了你,讓他積一點兒德,可他死活不同意。 聽說明日他要殺你,我才不得不冒險出手救你。 前面盤龍寨裡就有八路,你去吧。 如果見到騰范仁政委和李千浩主任,告訴他們我同意反正。 有什麼任務儘管吩咐便是。 」
「那你 ...... 」
「我現在就回去。 我能對付安倍和尤禿子。 後會有期。 」說完,存子權一個急轉彎,加大油門,絕塵而去。
呂黑子已被提拔為偵緝隊的付隊長,聽人報告說存子權把石康帶走了,還打死了看守,對來人喝道:「不許瞎說! 這件事我來處理。 」說完慌忙來找尤禿子。
尤禿子聽完不緊不慢地說:「他這麼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只是如果皇軍問起來也應該有統一的口徑。 這麼著,你去找老大商量商量,看看怎麼說合適。 」背地裡他們稱呼存子權「老大」。
「他放了石康沒關係,一句話就行。 可我不明白他為何要一個弟兄的命! 」見尤禿子不語,呂黑子壓低聲音又說:「當前皇軍處境不妙,你說咱老大是不是在給自己留後路? 」
尤禿子心情沉下來,躊躇片刻,皺眉道:「咱是老大的馬前卒,從來是忠心不二,又是同乘一條船,按理說應該同榮辱,共進退,他有什麼想法,也應該告訴咱才是。 你這就去吧,探探口風。 我去看看弟兄們,這個當口,一點點兒風吹草動都可能引起軍心騷動。 」 呂黑子轉身朝門外走去。 尤禿子沖著呂黑子背影喊:「我很快就回來在此等你。」
尤禿子召集偵緝隊的小頭目瞭解情況,還好,這幫人多是土匪出身,死個把弟兄並不當回事。 尤禿子放下心來,回到自己的屋子靜等呂黑子回來通報消息。 可是,從後半夜等到天快亮了,呂黑子還沒回來。 尤禿子心裡焦躁起來,在屋子裡待不住,乾脆走到院子裡,望著東面的太陽冉冉升起,新的一天就要開始了,呂黑子還不回來,等人的滋味實在難受,困意又湧上來,正想回屋睡一覺,見十幾個日軍闖進來,不由分說將自己帶到隔壁的日軍軍營。 看看一同被帶來的還有呂黑子的幾個鐵杆心腹,尤禿子心裡緊張起來,他深知存子權高深莫測,心恨手辣,汗珠從額頭冒出來,咚咚狂跳的心臟仿佛要從嘴裡跳出來。 不一會兒,兩個日本兵拖拽著呂黑子進來,把他扔在眾人面前。 尤禿子看了一眼,心頭巨震,忙低下頭,渾身微微發抖,他萬萬沒想到,呂黑子已經死了,腦門上有一處槍傷,整個臉被汙血染成了暗紅色。 驚詫之余,見存子權氣勢洶洶走過來,嘴裡喊著,「你們看到了吧,這就是叛徒的下場。 」
尤禿子等人呆若木雞,大氣不敢出。
存子權將眾人掃視一遍,高聲道:「昨晚半夜,這個呂黑子,我曾經的兄弟,竟然跑到我家裡要我跟他一起背叛皇軍去投八路,我訓斥他,你們猜怎麼著,他竟敢跟我動武,不得已,我把他斃了。 你們都是他的鐵杆兄弟,我把你們叫來,就是要問問你們,這小子和你們同吃同睡同生活,難道你們沒有查覺他最近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嗎?比方說,他說過皇軍壞話沒有?稱讚過八路沒有?發過牢騷沒有?你們可要想清楚,隱瞞不報就是他的同黨 !」見眾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做答,存子權來到尤禿子面前,「尤隊長,你是他的頂頭上司,與他接觸最多,用你的腦子好好想一想,他說過什麼,如實道來。 」說完,兩隻眼睛死死盯著尤禿子。
憑著與存子權打交道數年的經驗,尤禿子很快明白過來,故作惶然大悟,「哦!我想起來了,他近來常唉聲歎氣,說戰局對皇軍不利,這樣下去恐小命不保。 原來這小子是喪失了鬥志,他投八路是再自然不過了。 」
存子權將目光轉向眾人,目光所到之處,便傳來陣陣附和聲,「對,對,呂黑子說過皇軍壞話,其實他早有叛逃之心。 」
「呂黑子自以為是,不把皇軍放在眼裡。 多虧太君果斷處置了他,不然會出大亂子的。 」
存子權將眾人的話告知安倍倉介,安倍倉介對存子權大大表揚一番,對存子權也更加信任了。
存子權本來想把尤禿子做為呂黑子的同黨給斃了,可惜沒有抓住明顯的把柄,考慮做得太露骨也不好,便改變了計畫,暫時放過了尤禿子。
尤禿子惶惶回到自己的住處,不顧一切爬在床上蒙頭細想,想來想去終於明白了,存子權是在殺人滅口!下一個不就是自己嘛,他渾身不由得哆嗦起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有人在外面喊「報告!」 尤禿子拍拍自己的禿腦殼,極不情願從床上爬起來,有氣無力地答應了一聲,「進來。 」
門開了,進來一個外號叫「尖下巴」的勤務兵,「隊長,晚飯好了。 」
尤禿子揉揉眼睛,「怎麼,都黑夜了!」
「是,你從皇軍那裡回來後就沒出門。 」
尤禿子盯著「尖下巴」,他可是自己在偵緝隊最貼心的下屬,片刻,輕聲說:「兄弟,咱今晚去下館子。 」說完穿上鞋,拍了拍正不知所措的「尖下巴」,「走吧!」 二人來到縣城最豪華的萬福莊,點了一桌豐盛的飯菜,酒過三輪,尤禿子四處看了看,又走到窗前向外觀望一番,回到飯桌坐定,悄聲說:「兄弟,你知道呂付隊長是怎麼死的嗎?」
「聽說是想叛逃,被存翻譯官打死了。 」
尤禿子沉下臉來,「屁! 呂黑子去找存子權前跟我打過招呼,是為當晚存子權放走石康的事才去的。 真想叛逃的不是呂黑子,是他存子權! 」
「尖下巴」心驚,「小聲點兒,隔牆有耳。 」
尤禿子喝了一口酒,看著「尖下巴」,「兄弟,你說我平時待你怎樣? 」
「如再生父母。 」
「欸,你說的有點兒過了。 再生父母不敢當,但我的的確確是把你當我的親兄弟。 」尤禿子見「尖下巴」點頭,接著說:「兄弟我今日就跟你說說心裡話,現在皇軍有可能戰敗,一些人開始為自己留後路,存子權就是這種人。 他幫皇軍做了那麼多事,呂黑子和我再清楚不過了,他想保命,就要滅口。 現在他殺了呂黑子,下一個就是我了。 我今日就把他的底細告訴你,如果我被他殺了,你把他做的公之于眾,我死也就瞑目了。 」正要開口敘說,卻見「尖下巴」噗嗵一聲跪在自己面前。
「隊長大人,你這如同把我殺了,誰敢得罪存翻譯官呀?! 我實在做不來,你就饒了我吧! 」說著,「尖下巴」眼淚流了出來。
尤禿子強壓怒氣,狠狠瞪著「尖下巴」,片刻,怒道:「滾! 不中用的東西。 」
望著「尖下巴」跌跌撞撞走了,尤禿子獨自吃起來,心想,吃了這頓,可能就沒下頓了。 趁現在活著就吃個夠,死也不做餓死鬼。 喝了不少酒,膽子大起來,心想不能這樣縛手待斃,對,去安倍倉介那裡告狀,存子權昨天放走了石康,許多人都看見了,守城的皇軍也看到了,人證物證皆在,看他怎麼過這一關。 看看時間還不算晚,現在就去,去找安倍倉介。
尤禿子走在路上,一陣陣涼風吹來,頭腦清醒不少,安倍倉介不懂中國話,自己只會一點點日本問候語,就是連說帶比劃恐怕也說不明白。 存子權對會說日語的人百般打擊刁難,現在全縣城日軍只靠存子權一人與中國人聯絡。 再說,存子權可是走一步往前看十步的人,即然他敢放走石康,必留後手。 存子權的思維,雖學不來,這多年的耳熏目染,還是略知一二的,此等大事,必須深思熟慮,十拿十穩。 尤禿子改變了主意,他回到自己的住處,思來想去,一會兒想與存子權決裂,在安倍倉介面前爭個你死我活,自己或許有一線生機;一會兒又覺得自己不是存子權的對手,得罪存子權恐怕自己會死得更快。 他不停唉聲歎氣,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直到天明,也沒拿定主意。
「尖下巴」送來早飯,他怔怔地看著飯卻不敢吃,半晌,猛抬頭緊盯著「尖下巴」問:「你是不是存子權派來的?」
「尖下巴」一愣,戰戰兢兢道:「隊長,我是緊跟你的隨從,來到偵緝隊只認識您,也只伺候您,決無二心。 」
尤禿子瞪著血紅的雙眼,指著飯菜怒道:「你先吃兩口!」
「尖下巴」明白了,尤禿子擔心飯菜有毒,忙上前吃了兩口,巴嘰著嘴巴站在一旁,心想尤禿子是不是瘋了。
尤禿子見「尖下巴」安然無事,揮手喊了一聲,「滾!」
望著「尖下巴」背影,尤禿子心想, 如果是存子權,是不是應該把「尖下巴」斃了? 待「尖下巴「走遠, 他把送來的飯吃了個一乾二淨。 吃完後呆坐著不知做什麼,滿腦子都是存子權。 聽外面有動靜,是麻子六的聲音,剛站起來,見麻子六闖了進來。
「聽說呂黑子死了,怎麼回事?」 麻子六嗡聲嗡氣問。
尤禿子漲紅著臉,瞪著發紅的眼巴巴看著麻子六,突然放聲大哭起來,邊哭邊唸叨,「我恐怕活不長了,今日可能就是咱最後一面了。 」
麻子六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又是怎麼回事? 有話直說,有屁就放!」
尤禿子蹲在地上,不管麻子六如何追問, 只哭不答。 麻子六氣湧心頭,一把揪起尤禿子,「娘的你可說話呀?你別覺得你有靠山就不把老子放在眼裡,老子現在就揍你!」 說著揮動拳頭。
此時門外的「尖下巴」忙闖進來喊:「長官,聽說呂付隊長是被存翻譯官打死的, 據說他想叛變。 」
「放屁! 我才不信呂黑子會叛變。 不管怎麼說, 他是我過去的一個兄弟, 他死了, 我得知道個緣由不是?」 麻子六鬆開尤禿子, 望著闖進來的幾個偵緝隊的人, 話語也緩和下來, 這裡可不是自己的地盤。
「那你得去問存翻譯官, 尤隊長和我一樣,比你知道的並不多。 」「尖下巴」道。
另一個說:「就是,有本事去找存翻譯官。 」
眾人附和,「對! 有種去找存翻譯官。 」
麻子六見狀, 趕緊就坡下驢,「就按你們說的,我去找存君,我現在就去。 」說完匆忙走了出去。
尤禿子望著遠去的麻子六,「哎吆,你們闖禍了。 萬一他和存子權爭起來, 還不把咱賣了?」
眾人忙道:「尤隊長放心,借給麻子六個膽子他也不敢去找存子權。 他肯定出門就拐彎兒溜了。 你若不信,咱打賭。 」
尤禿子見眾人言之鑿鑿, 放下心來。 眾人也紛紛離去,相互間竊竊私語, 都覺得尤禿子今日有點兒怪怪的。
尤禿子呆坐在椅子上,滿腦子又充滿了存子權,惶惚間覺得存子權正在盯著自己,他環顧四周,屋子裡只有自己,又覺得頭頂有雙眼睛,望上看是空空的房梁。 他覺得煩悶,屋子裡空氣仿佛供不上自己呼吸,他深吸一口氣,匆匆跑到街上,又覺得有人在後面跟蹤自己,仿佛路上的每個人都是存子權派來的。 他跑起來,一口氣跑到連接城南和城北的石橋上,望著流過的洶洶河水,聽著瀑布的轟鳴聲,他想起來了,這不就是許五聲被千刀萬剮的地方嗎? 而且也是存子權出道被獲救的地方。 他歎一口氣,心想,霍楚飛呀霍楚飛,你當初救他做甚? 結果你自己的小命沒了,思秋和思春,還有你的准女婿師保志也被他害了。 他簡直就是活閻王,他殺了那麼多人,有無辜的人,抗日的人,與他有利益衝突的人都被他直接或間接殺了。 他站在橋上,暫時忘卻了害怕,心裡開始恨起存子權來,要不是他,自己怎會走到今天這地步! 想想呂黑子,死得太冤。 他走下橋來,來到一個相面的老者面前,「喂,老頭,你給我寫幾個人的名子。 」
「老總,要相面呀? 要麼先占一卦。 」相面的老頭畢恭畢敬道。
「我即不相面,也不占卦,我已經說了,你給我寫幾個人的名子,一個字,一塊錢。 」
「行,行,請問,寫誰的名字?」
「你聽好了,我說, 你寫。 騰范仁,姬夢茵,存子權......」 存子權四處張望,仿佛做賊一般,此刻的他,不再信任任何人,偵緝隊過去的弟兄,在他看來都成了存子權的爪牙,他害怕見到他們。 看見一隻烏鴉飛過,他羡慕起來,當一隻烏鴉多好。
天快黑了,實在無處可去,他躊躇再三, 最後還是回到了偵緝隊。他把門鍤起來,把窗戶關的嚴嚴實實,拿著上膛的手槍把屋內各各角落探查一遍, 在桌前坐下,拿出一疊白紙, 細心畫起來。 他要把存子權做的事畫下來, 即便被存子權殺了,也留下點兒什麼。
幾天過去了,尤禿子瘋了的消息在偵緝隊傳開來。 存子權很快聽說了,他親自來到偵緝隊,任命「尖下巴」為偵緝隊隊長。 他在人前還特別囑咐要象親兄弟一樣照顧好尤禿子, 還要為尤禿子建一處像樣的住宅。 眾人聽了,都覺得存子權宅心仁厚, 對兄弟有情有義。
一個月後,「尖下巴」帶人把尤禿子安置在為他建的新房子裡。 這所房子離偵緝隊很遠, 且在縣城最北部, 尤禿子一百個不願意, 離開偵緝隊那天大喊大叫,說是「尖下巴」搶了自己的位子, 還說「尖下巴」賣主求榮。 眾人心裡也清楚尤禿子說的是實話, 但大家只當沒聽見,或是嘿嘿一笑了之, 沒人為了他去得罪新主子。 又過了一個月,尤禿子死了, 據說是上吊自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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