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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十二魔令(翠袖玉環)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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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13:31:06 |只看該作者
九〇

  伸手揭開軟簾,飛躍而出,消失在夜暗之中不見。

  公孫成目光轉到王清乾的臉上,道:“兄弟希望王兄能一赴南陽府,獨山白家一行。”

  王清乾苦笑一下,道:“白家已然閉門封府,不和武林同道來往十年之久了,何況,他們已兩代寡居,兄弟實不忍再去驚動他們。”

  公孫成道:“藍天義志在整個江湖,獨山白家,該是他們一個很重大的目標,兄弟可以斷言,半年之內,藍天義必然會找上獨山。”

  王清乾道:“自從白雲飛死去之後,白家就不再問江湖中事,藍天義為什麼還要去找白家呢?”

  公孫成沉吟了一陣,道:“白家雖已不問江湖中事,但白家的劍法,並未失傳,仍是江湖上公認的劍中絕技,何況白雲飛之死,仍然是武林中一大隱密。”

  王清乾道:“當年白雲飛開吊之日,兄弟一直守在白家,公孫兄這番話,兄弟就不敢苟同了。”

  公孫成道:“王兄,可曾親眼瞧到那白雲飛的屍體?”

  王清乾道:“那是因為白夫人,覺著其夫死狀過慘,不願別人瞧到,故而未讓兄弟一睹其夫遺容,但下葬之時,兄弟在場,白家一門老幼,無不哭的哀哀欲絕,而且下葬之前,白夫人曾經啟動棺木,再瞧乃夫遺容一次,當時,兄弟站的方位,適巧可見,瞧到了棺戶的屍體……”公孫成對這幾句話,似是特別的注意,聽得全神貫注不待王清乾的話說完,接道:“你瞧到那白雲飛的面容了?”

  王清乾道:“他臉上原本蓋有一層白紗,但我和他多年交往,心中又有懷疑,覺著白夫人不讓我一睹義弟遺容,有些大背常情……”公孫成接道:“原來,王兄和白雲飛還是義結金蘭兄弟,此事江湖之上,倒是甚少有人知曉。”

  王清乾自知說漏了嘴,但已不便再改口否認,只好接道:“我們結義之事,只求彼此情同手足,也就是了,自然用不著在江湖道上張揚。”

  公孫成道:“王兄說的是,你瞧清楚那白雲飛的形貌沒有?”

  王清乾道:“我因心中動疑,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運足了目力瞧看,果然那白紗之下,是我義弟的面容。”

  公孫成心中暗道:那白夫人首先阻攔於你,說她丈夫死狀很慘,不肯讓你看他的遺容,但在下葬之時偏又故示多情,要啟棺最後一睹先夫的遺容,又偏巧讓你站在棺旁,豈知人家不是故意的讓你瞧到麼?

  心中念轉,口中卻不肯揭破,說道:“這麼說來,王兄更是應該早到白府中去了?”

  王清乾道:“為什麼?”

  公孫成道:“白雲飛為人所害,你是他義兄,但卻一直未能替他報仇……”

  王清乾接道:“唉!我為此事,走遍了大江南北,但卻始終找不出殺害我義弟的仇人,空自負劍長嘯。”

  公孫成道:“藍天義陡然間大變心意,生出統霸武林之心,決不會放過南陽白家,你是白雲飛的義兄,現該先行通知白家一聲,免得他們全無戒備,為人暗算,需知白雲飛雖然已死,但白家劍法,仍然在江湖上享譽甚高,白家定然存有劍譜……”

  王清乾接道:“不錯,公孫兄高見甚是,白家兩代寡居,子女幼小,我這作伯伯的理應善盡保護之責,不管如何,應該先去知會他們一聲才是。”舉步向外行去。

  公孫成道:“王兄留步。”

  王清乾回頭道:“公孫兄還有什麼見教?”

  公孫成道:“王兄見著白老夫人之時,請轉告兄弟一言。”

  王清乾道:“要兄弟帶什麼話?”

  公孫成道:“覆巢之下無完卵,十年閉門杜客,並不消去白家在江湖上的聲望,請白老夫人三思其言。”

  王清乾怔了一怔,道:“公孫兄的話,兄弟一定帶到……”望了那老者的屍體一眼,接道:“閔兄的屍體還望公孫兄能夠設法保存,他是為揭發藍天義偽裝的第一個死難英雄,日後大奸消除,要把閔兄的事蹟,昭告天下,不能就這樣的讓他一腔忠心,埋於黃土,和草木同朽。”

  公孫成道:“兄弟自會盡力,不勞王兄掛心。”

  王清乾一抱拳,道:“兄弟去了。”轉身奔入夜色之中。

  公孫成望望常明和江曉峰,道:“咱們也該走了。”

  常明道:“這位閔老前輩的屍體呢?”

  公孫成道:“我把你小要飯的留下,就是要你幫我背著屍體。”

  常明道:“有事弟子服其勞,晚輩既然請命,自然聽候吩咐。”

  雙手挽起屍體,背在身上。公孫成一揮手,道:“你們到外面等我。”

  江曉峰、常明走出蓬外,片刻之後,公孫成也走了出來,道:“咱們走吧!”轉向正西行去。

  常明素知公孫成的為人,也不多問,跟在身後而行。

  江曉峰卻是忍耐不住,低聲問道:“常明,咱們要行向何處?”

  常明道:“不用問,跟著公孫老前輩,包管沒錯。”

  三人行約十餘里,來到了一個土崗下面,那土崗下都是深可及腰的深草,公孫成撥開草叢,直行而入。

  常明和江曉峰迫在公孫成身後,行過草叢,只見一座土崖之下,有著一座深約五尺的洞穴。

  公孫成晃燃火摺子,神色慘然的說道:“小要飯,你放下閔老前輩的屍體,去撿些枯草乾枝來。”

  常明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公孫成扶正那閔姓名者的屍體,對著大拜三拜,黯然說道:“閔老哥,是兄弟對不起你,你蓑衣竹笠,垂釣碧波,是何等逍遙自在的生活,但兄弟卻留函相邀,害得你慘死荒崗,如非你強忍傷勢,奔來傳訊,我們四位,應必將遭人毒手,你雖離人間,但這浩然之氣,永留於江湖之上,此刻形勢格禁,不能厚葬閔兄,只有暫時把你安置於此,日後江湖底定,再把你的事蹟昭告武林,予以厚葬。閔兄陰靈有知,亦必會體諒小弟苦衷了。”

  江曉峰守在一側默然不語,但卻被一股強烈的淒涼之氣感動,覺著這公孫成機智過人,外圓內方,不失一位豪俠之士,不由之間,對他生出了敬仰之心。

  這時,常明已然撿了很多枯枝幹草,行回土洞。

  公孫成似是不願常明見到自己跪拜屍體,聽得步履之聲,頓時站起身子,回顧了那枯枝幹草一眼,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倒出一些白色粉末,灑在乾草枯枝之上,再把乾草枯枝,分佈開去,燃起枯草,道:“咱們走吧!”

  躬身行出土洞,登上土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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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13:31:13 |只看該作者
九一

  只見他行到一株奇大的古柏之下,側目望著常明,道:“你爬樹的本領如何?”

  常明道:“小要飯的極精此道。”

  公孫成微微一笑,道:“我知道留下你必有大用,果然不錯。”

  從腰中取出一條絲繩道:“你帶著這個爬上樹去,然後垂下軟索,我們好攀索上樹。”

  江曉峰抬頭望了那古柏一眼,星光之下,只見那古柏約有二十餘丈的高低,心中暗道:這株古柏不知歷經了幾千年,十丈以下,全無著手之處,再好的輕功,也是無能飛登而上,除了爬上之外,確是別無良策。忖思之間,只見那常明施出攀登巨樹的絕技,很快爬上了大樹,把手中索繩,系在一根橫干之上,將另一端投了下來。

  公孫成在江湖上雖然身份極為崇高,但對江曉峰一直十分客氣,微微一笑,道:“江世兄請啊!”

  江曉峰一欠身道:“晚輩有僭了。”手抓繩索攀上巨柏。

  公孫成隨在身後,也攀索而上。

  這古柏橫生枝幹處,距地不下十五丈高,而且枝幹甚粗,足可容人打坐。

  常明收好垂索,回顧了一眼,笑道:“這株古柏高過十餘丈,如在白晝,一眼可見四週數裡內的景物,當真是一處既安全又可監視敵人的所在,除你公孫叔叔外,大約再無人能找到這樣存身所在了。”

  公孫成道:“你不用高興,你閔師伯以喪失性命帶來了口訊,才使我警覺到藍天義確實是一位心機深沉,非同小可的人物,而臨時改變了主意,遣走你師父,和王大俠,天燈大師等幾人,唉!如是你那閔師伯再晚到一刻,我們也許都已趕到了那莊院之中,那就誰也別想活著了。”

  常明心中有些不大服氣的道:“那藍天義的武功,果真有如此利害麼?”

  公孫成緩緩說道:“記著你那閔師伯是傷在藍福的手下,藍福只不過是藍天義的一個老僕,藍天義的武功,也許要強他十倍……”語聲一頓,接道:“說起來,也要感激你小要飯的帶回這位江世兄,自從藍天義六十大壽之後,凡是進入藍府中拜壽之人,全部如同投在海中的砂粒,沒有半點消息,這位江世兄,是逃出藍府的唯一之人……”江曉峰此時,對幾人已然不再存絲毫懷疑之心,當下接道:“還有一位方姑娘,逃了出來,現在仍在那莊院之中。”

  公孫成道:“笑語追魂方秀梅?”

  江曉峰道:“不錯,她雖是女流之輩,但見識廣博,機心過人,強過晚輩十倍。”

  公孫成一皺眉頭,道:“你可曾和她訂下會面之處?”

  江曉峰道:“約好了,不過,要在七日之後。”

  公孫成不再多問,目光一掠常明,接道:“這位江世兄說出了藍天義大壽筵上的惡毒手段,我已生出了戒心,但我知曉決無法阻止你師父和王大俠等幾人到那莊院探看之心,後來,閔老英雄帶傷而歸,說出那莊院中部分隱秘,我才下決心免去這次入莊探查,唉!閔老英雄和老要飯的,天燈大師、王大俠和我幾人,武功都在伯仲之間,縱然有些差別,那也是有限的很,他的死亡卻救了我們……”仰臉望天,長長吁一口氣,又道:“我約你師父和大燈大師,王大俠等到此時,原想合幾人之力,赴那莊院中一探究竟,順便毀去他們一些佈置,給那藍天義先來個當頭一棒,卻不料因此送了你閔師伯的性命。”

  常明道:“閔老前輩為人和善,滿腔俠情,想不到竟然是最先遭受毒手之人。”

  公孫成道:“你師父、王大俠以及天燈大師,都是生具俠膽,寧斷不彎的人物,我把他們個個遣走,一則是已覺出此事,不是我們幾個人的力量所應付,二則也免得他們到那莊院之中涉險。”

  常明道:“此事,一旦發作,整個武林都遭劫難,但願家師和王老前輩等一行能夠說服各大門派的掌門人,共赴此難,合力拯救這一次江湖大劫。”

  公孫成道:“要江湖各大幫派,捐棄門戶之見,實非易事,我也只有盡人力而聽天命了,但至少,這番舉動,可使各大門派提高一些警覺,使他們有所提防。”

  常明輕輕嘆息一聲,道:“叔叔把閔老前輩的屍體,移入那土洞之中,而且燃起幹草枯枝,可是想把他屍體焚化麼?”

  公孫成道:“如若把他屍體焚化,日後再談他為武林大義殉身之事,別人縱然相信其事,卻無法確信那骨灰就是閔玉祥的骨灰了。”

  常明道:“既非用火把閔老前輩屍體焚去,就該找個地方埋起來才是。”

  公孫成道:“再好的棺木,也無法永保屍體不壞,何況此刻,藍天義耳目遍佈,咱們也無法背著一具屍體,到處求購棺木。”

  常明道:“這個麼?小要飯的就想不通了。”

  公孫成嘆息一聲,道:“我要用煙燻之法,把他的屍體熏干,然後再找一個瓷壇,裝起他的屍體,日後也好使武林同道,一睹他的遺容。”

  常明道:“原來如此……”望了公孫成一眼,接道:“小要飯的心中還有一樁疑問,不知是該不該問了。”

  公孫成道:“你說吧!什麼事?”

  常明道:“你把我師父、王老前輩等全都遣走、你卻留此不去,但又留下我小要飯的,不知是何用意?”

  公孫成道:“怎麼?你心中害怕了,是麼?”

  常明道:“晚輩並非害怕,只是憑著晚輩這一點武功,對你公孫叔叔,確是無所幫助。”

  公孫成道:“我留此地,是要監視那藍天義的舉動,至少應該設法查出,藍天義下一步舉動為何?這是鬥智謀,斗膽氣,不能鬥力鬥氣,你師父和王師伯等,都是豪俠人物,一向正大光明,不用鬼計,留此反足以壞事,至於你小要飯的,卻是天生的鬼靈精,用詐使奸,只怕還要強過我作叔叔的了。”

  常明聽得臉上一熱,道:“公孫叔叔誇獎了。”心中卻是大感受用,暗道:他這麼看得起我,當真要露它兩手才成。

  只聽公孫成接道:“不要被我這一誇獎沖昏了腦袋,需知,對方高手眾多,稍一不慎,就有喪命之虞,你這點年紀,來日正長,不可輕易丟了性命。”

  常明心頭一凜,道:“公孫叔叔教訓的是,小要飯決不逞強,害人害己,壞了公孫叔叔的大事。”

  公孫成微微一笑道:“這麼說來,我倒還未看走眼……”目光一轉,望著江曉峰,道:“此番咱們用心在暗中觀察,儘量避免和他們動手,還望江世兄能和在下合作。”

  江曉峰道:“晚輩識見不多,一切聽憑前輩的吩咐。”

  公孫成道:“江世兄肯予合作,在下十分感激,最為重要的幾點是最好不讓敵人發覺,萬一被人發覺時,亦該走避為上,非絕對必要,不和人動手。”

  江曉峰道:“晚輩記下了。”

  說話之間,忽見遠處火光高照,夜暗中清晰可見。

  江曉峰瞧那起火之處,頗似剛才存身的篷帳,心中暗道:原來,他剛才留在最後,埋下了火種,燒去篷帳。

  常明道:“那片大火可是公孫叔叔燃放的麼?”

  公孫成道:“我留下了火種,燒去篷帳,咱們不能給藍天義留一點痕跡。”

  望望天色接道:“這把火,必然引來藍天義嚴密的搜查,明日,咱們要在這古柏上,留他一天。”

  常明看看東方已經變白,接道:“公孫叔叔,如是明日不能離開這株大古柏,咱們得早些備點食物才成。”

  公孫成道:“你師父一生耿介,當得完人之稱,唯一的嗜好,就是愛吃,但他收了你這個精靈古怪的徒弟,你師父的好處,你似是都未學會,單單學會了他那唯一的嗜好。”

  常明笑道:“我小要飯的,如果再學不會師父唯一的嗜好,師父定要把我逐出門牆了。”

  公孫成道:“你自認愛吃,這準備食用之物的事,就交給你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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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13:31:22 |只看該作者
九二

  常明看看天色,道:“太陽升起之前,小要飯定然趕回來。”言罷,放下軟索,下樹而去。

  江曉峰閉目靠在古柏上一處枝椏之上,心中暗道:“我和那方秀梅在大樹身中,躲了一月之久,想不到數日之後,要在一棵大樹之上停留下來,人生的遇合變化,實在不可思議。”

  側目看去,只見公孫成也閉著雙目而坐,不知是在運氣調息呢?還是正在運用思考,以微等謀對敵之策。

  不大工夫,常明攀索而上,只見他胸前鼓鼓的,不知裝的些什麼東西。

  公孫成睜開雙目,笑道:“你替我們準備的什麼食物?”

  常明探手從懷中摸出兩隻煮熟的大肥雞和十個雞蛋,三個大饅頭,一壺老酒,笑道:“時間太急了,小要飯只好匆匆而歸。公孫叔叔,請將就一些了!”

  江曉峰心中暗道:去不過頓飯工夫,煮熟了兩隻雞,十個雞蛋,又帶回來一壺老酒,這份快速,實是夠驚人了。

  但聞公孫成道:“你這兩隻雞和十隻雞蛋,都是偷來的了?”

  常明道:“不能算偷,小要飯的留下十倍於此的價錢。”

  公孫成道:“難為你這樣短的時間,竟然都把它弄熟了。”

  常明把一隻煮熟的雞子,撕成了三塊,分給了公孫成和江曉峰,笑道:“咱們先吃它一隻。”

  公孫成十分小心,食過的雞骨,都不許丟到樹下。

  三人匆匆食過,天已大亮。

  公孫成一直留心著那土崗下冒起煙氣,看它逐漸消失,才長長吁一口氣,道:“幸好我沒有算錯,你們可以先坐息一下了,咱們輪流值班。”

  常明笑道:“如若天氣晴朗,在這棵大樹上可以看到十里之內的情勢,公孫叔叔未雨綢繆,選中了這株大樹。”

  公孫成道:“你不用太高興,那藍福是一個很難對付的人,這大樹之上,並非是絕對安全,咱們不能有一點大意。”

  常明道:“那麼公孫叔叔和江兄先坐息,小要飯的精神還旺。”

  江曉峰道:“兩位……”公孫成接道:“江世兄不用客氣,小要飯的既然自告奮勇,心中必然有所把握,咱們也可以放心休息。”

  江曉峰想想自己傷未痊癒,照那藍家鳳之言,還需要兩月以上的時日養息才成,當下不再多言,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這株古柏,不僅高大,而且枝葉密茂,分叉之處、更是枝幹交錯,足足有四五尺方圓大小,只要選擇的位置不錯,坐在上面十分安全。

  江曉峰閉目打坐,不覺間漸入忘我之境。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一陣低語之聲,傳入耳際。

  睜眼看去,只見常明和公孫成,正在指指點點,低聲交談。

  江曉峰順著常明的手指望去,只見三條人影,正對著古柏方向行了過來。

  因為相距過遠,無法看得清楚那些人的形貌,但目光下,隱隱可見那三人佩帶著兵刃。

  只聽公孫成道:“這是第三批吧!”

  常明道:“不錯,他們似是編組的很有規律,每一批三個人。”

  公孫成笑道:“今日夠那藍福忙的了,方圓二十里大概要被他們搜查個天翻地覆。”

  常明道:“藍天義千慮一失,他選擇這樣一荒涼的所在,築建起一座莊院,雖然十分隱密,但這四周都是荒草,隨便在那裡藏上一個人,夠他們找的了。”

  公孫成笑道:“如若是藍福主持這次搜查,必然會放火燒去這十里方圓的野草。”

  常明道:“如若藍天義主持這次搜查呢?”

  公孫成道:“如是藍天義親自主持那就很難說了,唉!這是一次考驗,如若是藍天義不放火燒去這數十里的野草……”話未說完,突見人影一閃,土崗下草叢中,突然躍飛出一個人來。

  這一著大大的出了三人意料之外,公孫成頓然住口。

  江曉峰授目望去,只見那太白髯飄花,身著長衫,正是老管家藍福。

  公孫成暗暗籲一口氣,忖道:“好利害的腳色,無聲無息找到了這裡。”

  只見藍福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之後,目光落到那株高大的巨柏之上。

  公孫成突然用極低微的聲音說道:“江世兄,你能夠動手麼?”

  江曉峰點點頭,道:“晚輩勉強可以。”

  常明搖搖頭,低聲道:“他傷勢未癒不能和人動手。”

  公孫光點點頭,不再說話。

  但見藍福舉手一語,道:“你們上來吧!”

  隨著藍福招動的手勢,兩條人影,飛燕一般躍上了土崗。

  江曉峰凝目望去,只見那躍上土崗之人,正是血手門的高文超和千手仙姬祝小鳳。

  藍福望著那高大的古柏,道:“高世兄,你爬樹的本領如何?”

  高文超道:“老前輩可是懷疑到那株古柏之上有人麼?”

  藍福道:“老夫早就該發覺這株古柏了,登上古柏,可見方圓四十餘里之內的景物,如是有人在樹上……”祝小鳳接道:“老管家說的……”藍福冷哼一聲,接道:“祝姑娘,你已是本教中的人,對老夫還是如此稱呼麼?”

  祝小鳳呆了一呆,道:“總護法教訓的是,賤妾叫順了……”藍福冷冷接道:“那就罰你爬上那株高大的古柏之上查一下。”

  藍福說話的聲音甚大,江曉峰等都聽得清清楚楚。

  常明輕輕的一扯那公孫成的衣角,低聲說道:“老前輩如若他們要上這株古柏,咱們是否要動手呢!”

  公孫成心暗暗盤算道:藍福帶了兩人,我方也是三人,如若是一對一的動手,我們就算不能勝得對方,但至少可以脫身逃走,但如今江曉峰傷勢未癒,我方只有兩人,和對方三人動手,先天上已經吃了大虧……

  心中念轉,低聲說道:“如是今日局面,非要動手不可,出手一擊,必要使對方一人,完全失去迎戰抗拒之能才成,但此乃下下之策,非必要時不可動手。”

  常明微微一笑,道:“好!第一次由老前輩出手,晚輩等候吩咐就是。”

  公孫成點點頭,不再答話。

  只見千手仙姬祝小鳳緩步行到古柏下,抬頭望望那距地十餘丈的高大樹幹,緩緩說道:“總護法,這古柏高近二十丈,就算是天下第一等的輕功,也無法飛上樹去。”。

  藍福和高文超,快步行了過來,抬頭打量那巨柏一眼,藍福冷笑一聲道:“不錯,這株巨柏夠高,天下第一等的輕功,也無法飛躍而上,不過,他們可以爬上去啊!”

  祝小鳳道:“總護法,可是要屬下爬上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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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藍福道:“就算這株巨柏之上沒有敵人,老夫也要在這株巨柏上,設下一座瞭望台哨,身居其上,可見方圓十里內所有的敵人,好所在啊!好地方!可惜,老夫過去竟未能發覺。”

  江曉峰聽得暗暗嘆道:這藍福平日裡裝得老朽昏庸,但臨事卻是精明無比。

  但聞祝小鳳嘆一口氣,道:“屬下是女兒之身,這高大的古柏,既非輕功所能躍登,要憑爬樹的本領爬上去,那實非屬下所長,還望總護法賜予諒解。”

  藍福皺皺眉頭,道:“高世兄會爬樹麼?”

  高文超道:“區區幼時,家教甚嚴,很少在外面野過,這爬樹一道,實非所長。”

  藍福一捋前胸白髯,道:“老夫已白髮蒼蒼,總不能叫老夫爬吧?”

  常明心中暗自言道:他們個個自持身份,看來這樹是爬不成了。

  但聞高文超道:“總護法如若覺著那江曉峰藏身於大樹上,晚輩倒有一策。”

  藍福道:“願聞高論?”

  高文超道:“咱們用兵刃把這株巨柏砍倒。”

  藍福搖搖頭,道:“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祝小鳳接道:“就屬下所見,那江曉峰的瀟灑文秀,也不似擅長爬樹的人物。”

  藍福點點頭,道:“好吧!回頭咱們再帶人來,在這株巨柏上,設下一座哨台,再放幾隻信鴿,就可以監視方圓十里之內的人物行動了。”言罷,舉步向前行去。

  ***

  三人去勢甚快,片刻工夫,已走的蹤影不見。

  公孫成目睹三人的背影消失之後,微微一笑,道:“你們兩人聽到了麼?”

  常明點點頭道:“聽到了。”

  公孫成道:“這是很大的教訓,不能當機立斷,只因他心有貪念。”

  常明笑道:“晚輩明白。”

  江曉峰卻不明所以,微微一皺眉頭,道:“怎麼回事?”

  公孫成道:“那藍福追尋至此,發覺這株古柏上,很可能是閣下藏身之地,他的判斷正確,足證有過人的才智,但他不該心存貪念,他們既不願爬樹又捨不得把這株巨柏砍倒,因為他一心想在這株巨柏上建立一座哨台,致使判斷動搖,所謂一念之差,給了咱們一個很大的機會……”常明接道:“這還是公孫叔叔才智勝過藍福,才使他一錯再錯。”

  公孫成微微一笑:“你什麼都明白,說說看他失誤何在?”

  常明道:“公孫叔叔臨危不亂,先行遣走了家師、天燈和尚師伯和王大俠,已減少了衝突的可能,照晚輩的想法,如若他們三位中,有一個人在此,剛才藍福下達爬樹之命時,恐已引起衝突了……”公孫成點點頭,道:“還有麼?”

  常明道:“公孫叔叔一把火燒去了所有的痕跡,使他無法查出咱們遺留的蛛絲馬跡,也使藍福認為咱們已走,也是引他們誤入歧途之因,使藍福一心只想到追查江兄。”

  公孫成道:“這古柏之高,非輕功所能躍登,又認為江兄不會爬樹,如是知曉你小要飯時也在此,那就大不相同了。”

  常明道:“說來,我真要感謝一個人。”

  公孫成道:“什麼人?”

  常明道:“藍家鳳姑娘。”

  江曉峰奇道:“感謝她什麼?”

  常明道:“她未把見著小要飯的事,告訴藍福。”

  江曉峰道:“這很重要麼?”

  常明道:“不錯,如果那藍福知道小要飯的和你在一起,必然要搜查這株古柏不可了。”

  公孫成道:“咱們雖逃過了他們這次搜查,但這古柏已非久居之地,咱們先得找個容身之地,使得江世兄把傷勢養好……”語聲一頓,目光轉注在江曉峰的臉上,接道:“江世兄的傷勢,大約幾時可以好?”

  江曉峰道:“照那高文超的說法,大約還要一兩天的時間。”

  公孫成道:“那很好,咱們找個安全的地方,你養息傷勢,等作完全復元之後,咱們再設法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常明道:“小要飯的和那藍家鳳訂好之約,是否還要去呢?”

  公孫成沉吟了一陣,道:“當時情形,我不太瞭然,你覺著是否該去呢?”

  常明道:“小要飯的覺著這是一樁很重大的事情,藍家鳳已和我約好了,由她單身赴約,但她卻未限制小要飯的一個人去。”

  公孫成道:“為什麼呢?”

  常明微微一笑,道:“藍家鳳雖然有錢,但一萬兩銀子,並非是小數目,她不瘋不傻,為什麼要拿一萬兩銀子,買半隻烤熟的野兔?就憑我小要飯的這副德行,一兩銀子她也不干啊!”

  公孫成若有所悟的望了江曉峰一眼,微微一笑,道:“你們約好什麼時候見面?”

  常明道:“後天中午時分,在那座祖師廟中。”

  公孫成道:“好,論心機,你小要飯的不在公孫叔叔之下,你覺著應該去,那就去吧!”

  常明微微一笑,道:“你老誇獎了,小要飯覺著,你老人家也該去一趟。”

  公孫成微微一怔,道:“我也要去麼?”

  常明道:“你老人家先躲在神案之下,小要飯的和她鬥嘴,藍家鳳雖然慧黠,但她終是小女孩,小要飯的自信,可以激地說出一些隱秘,你老人家也許能夠聽出一點子蛛絲馬跡來。”

  公孫成道:“江湖上爭傳玉燕子藍家鳳之美,我卻始終沒有見過……”常明道:“不妨去見識一下,江東第一嬌,那是名不虛傳,小要飯的行南走北,閱人多矣!確也未見過藍家鳳那樣的美人。”語聲微微一頓,目光轉到江曉峰的臉上,接道:“江兄,也要同往一行?”

  江曉峰道:“唉!我想在下不去了。”

  常明道:“不成,江兄不去,小要飯的再有三頭六臂,也是要不開了。”

  江曉峰道:“在下自知口不善言,去亦無法幫助常兄。”

  常明道:“不用你說話,只要你在場,那就行了。”

  江曉峰道:“好吧!常兄覺著去了有益,兄弟自是不推托。”

  常明微微一笑道:“江兄的用處可大了。”

  三人計議停當,離開古柏,找了一處僻靜所在,讓江曉峰調息養傷。

  常明不但會吃,而且善於烹飪,不論瓜果野味,經他燒烤後,無不香脆可口。

  日夜匆匆而過,第二天一早常明就請公孫成先走了一步。將近中午時,常明獨自轉來,並帶回了食物,先讓江曉峰飽餐一頓,一起動身趕往祖師廟。

  那是個很小的廟宇,總共只有一座大殿,積塵滿地,蛛網處處,至少有一年沒有人進過香火了。

  常明先在四周查看了一陣,不見有何埋伏,才帶著江曉峰行入殿中。

  藍家鳳早已在廟中等候。江曉峰轉目看去,只見那藍家鳳裝著一身玄色勁裝,外罩玄色披風,玄巾包發,中綴明珠,玉柄金鑲的劍把,透出披風之外,嬌媚中別有一種剛健之氣。

  藍家鳳似是已等的不耐,冷笑一聲,道:“小叫化子,現在什麼時刻。”

  常明道:“午時未過,我們約訂午時,小叫化準時而來。”

  藍家鳳抬頭看看天色,果然還未過午時,冷笑一聲,道:“我的指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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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常明道:“帶在身上,姑娘的銀票呢?”

  藍家鳳道:“交出指環,我自會給你銀票。”

  常明搖搖頭,道:“不行,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江曉峰目光轉動,掃掠了藍家鳳一眼,只見她全神貫注在常明的身上,似是根本未發覺自己也在大殿之中一般,不禁暗暗一嘆,轉過身子,悄然退出大殿。

  他轉過身子後,藍家鳳兩道清澈的目光,立時投到江曉峰的後背之上,瞧著他步出廟外。

  只待江曉峰轉過門角消失,藍家鳳才收回目光,緩緩取出一張萬兩銀票,向常明一揚道:“銀票在此,你拿去瞧過吧!”

  常明接過銀票,仔細瞧了一陣,也取出指環,遞了過去。

  大約是藍家鳳覺著了常明手髒,不肯伸手去接,向後退了兩步,道:“丟過來。”

  常明右手一抬,投出指環,微微一笑,道:“藍姑娘可是覺著在下的手髒麼?”

  藍家鳳接過指環,冷冷說道:“你訛了我一萬兩銀子去,也該換換行頭了。”

  常明仰天打個哈哈,道:“姑娘瞧我滿手油污,不登大雅,但我心地卻是明淨晶潔,纖塵不染,你玉燕子美若嬌花,但論心胸光明磊落,卻未必強過我小要飯的。”

  藍家鳳嬌美絕倫,豔光四射,任何男人見了她,無不驚其為天人,但得玉人一顧,無不大感榮幸。從未有人這般當面的數說過她,不禁聽得一呆,道:“你罵我?”

  常明笑道:“不敢,不敢,在下不過說的實話而已。”

  藍家鳳冷笑一聲,道:“你亮兵刃吧!”

  常明哈哈一笑道:“怎麼?姑娘想打架?”

  藍家鳳道:“你訛我一萬兩銀子,又出口傷人,今日我非要教訓你一頓不可。”

  常明笑道:“姑娘錯了,有道是漫天開價,就地還錢,姑娘乃是心甘情願的買,怎麼能談到訛詐二字?”

  藍家鳳一抬玉婉,長劍出鞘,緩緩說道:“我既付了銀子,又是單身赴約而來,已是守了信諾,但你出口傷我,我殺了你那是另當別論了。”

  常明刁鑽古怪,思慮周密,但卻未想到藍家鳳會突然相逼動手,怔了一怔,道:“姑娘一定要打一架麼?”

  藍家鳳道:“嗯?怎麼樣?”

  常明道:“江湖上盛傳你為人刁蠻,今日一見,果是不錯……”藍家鳳長劍一振,唰唰唰連攻三劍。

  劍如電閃,閃化一片銀芒,迫的常明連退了三步。

  常明正待探手取出兵刃迎改,心中突然一動,急急叫道:“江兄快來。”

  江曉峰聞得常明呼叫之聲,急奔而入,道:“什麼事?”

  口中問話,兩道目光,卻已投注在藍家鳳的身上,看她持劍而立,心中早已瞭然,當下一橫身,攔在常明身前。

  藍家鳳冷笑一聲,道:“你替他出頭?”

  江曉峰道:“咱們這次會晤,旨在交易,似是用不著動手吧!”

  藍家鳳道:“他出口傷人,我教訓他一頓,那裡不對了?”

  江曉峰淡然一笑,道:“來日方長,以後再打不遲。”

  藍家鳳道:“關你什麼事?給我閃開。”

  江曉峰搖搖頭,道:“姑娘一定要動手麼?”

  藍家鳳道:“你可是覺得金蟬步當真是天下絕技麼了?”

  江曉峰道:“在下未作此想。”

  藍家鳳道:“那你為什麼強自代人出頭?”

  江曉峰道:“他對我有救命之恩,在下自是不能不管了。”

  藍家鳳一振腕,道:“你一定要管,那就請亮劍吧!”

  江曉峰緩緩抽出身上佩劍,道:“姑娘一定要動手,在下只好奉陪了。”

  常明心中暗道:“金蟬步乃傳誦武林的絕技,江兄弟就算不能勝她,但足足可以自保,只不知他的傷勢是否痊癒。”

  他為人雖然精明多知,但卻頗具俠氣,他並非是真的害怕藍家鳳,就算非敵,亦可先行放手一搏,呼叫江曉峰趕來相援,只是想證實自己的推想,還考較一下江曉峰的武功如何,是否在這番武林正邪大決鬥中,堪當重任。

  但眼看兩人就要打起來時,常明又突然想起江曉峰不知是否傷已全好。

  心中念轉,口中叫道:“江兄弟,和女孩子們動手,勝之不武,殺雞用不著牛刀,我瞧還是小要飯的來吧!”

  江曉峰知他心意,微微一笑,道:“藍姑娘家學淵源,劍上造詣必深,如是兄弟不成,再請常兄接替。”

  藍家鳳冷笑一聲,道:“看起來,這一場閒事,你是管定了?”

  江曉峰道:“藍姑娘如若能打敗在下,常明不出頭,也是不成,姑娘請吧!”

  藍家鳳舉起長劍,緩緩說道:“你傷勢好了沒有?”

  江曉峰道:“那是在下的事,不勞藍姑娘關心。”

  藍家鳳道:“哼!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

  長劍一震,唰的一劍,刺了過去。

  江曉峰橫劍一擋,噹的一聲,震開了藍家鳳的長劍,隨手一劍,還擊過去。

  藍家鳳身子一側,避開一劍,身子一轉,欺到了江曉峰的身側,平劍削出。

  江曉峰頭不轉,目不視,橫劍一封,又把藍家鳳一劍震開。

  但聞一連串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藍家鳳一連攻出五劍,盡被那江曉峰的長劍擋開,雙劍連連交錯,兩人手中精鋼鑄造的利器,都碰出了數處缺口。

  藍家鳳五劍攻過,不再進擊,倒退了三步,舉劍一瞧,道:“今日恐難打出勝敗,我不想再和你打下去了。”舉步向外行去。

  江曉峰聽得一怔,忖道:我們雖然連接數劍,但她並無敗象,雙方長劍,都已碰缺,彼此扯平,不知她怎地忽然不打了?女人的心啊!當真是叫人無法捉摸。

  但見常明一橫身,攔在廟門口處,道:“勝負未分,姑娘為何不願再戰下去?”

  藍家鳳冷冷說道:“再打下去,對你們有百害而無一利。”

  常明道:“姑娘高才,倒是把小要飯的給唬住了,不知可否點明一下個中的內情?”

  藍家鳳道:“哼!你除訛詐的本領高人一等之外,倒也笨的可憐。”

  常明道:“嗯,小要飯的實是想不明白,如論目下行情,我們兩人,姑娘一個,那應該是我們稍佔優勢了,小要飯的百思不解這害處何在?”

  藍家鳳眼珠兒轉了一轉,道:“你想知曉內情麼?”

  常明道:“不錯,我小要飯的一生最怕悶葫蘆,姑娘不說明白,可別怪小要飯的無禮,攔住你姑娘不許出廟了。”

  藍家鳳道:“我可以說,而且一句話就讓你明白……”常明道:“恭聆高見。”

  藍家鳳道:“你半隻烤兔賣我一萬兩銀子,我要一字千金。”

  常明道:“你一句能說幾個字呢?”

  藍家鳳道:“我儘量說的簡明,一個字一千兩銀子,數幾個算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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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常明道:“藍家富可敵國,一萬兩銀子在你藍姑娘眼中,算不得什麼,但小要飯的卻付不起。”

  藍家鳳道:“你如捨不得銀子,還有變通辦法可行。”

  常明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玉燕子花樣,還是真多。”

  藍家鳳冷冷說道:“你不聽那就算了。”仗劍硬向廟外衝擊。

  常明右手一場,五指若鉤,硬向那藍家鳳的握劍右腕上抓了過去。

  藍家鳳冷笑一聲,反手一劍,削了過去。

  這一劍勢道甚怪,若點若劈,使人無法預測她劍勢的去路。

  常明吸了一口氣,向後退了兩步。

  但見寒芒一閃,唰的一聲,長劍掠衣而過,劃破了常明身上的衣服。

  藍家鳳如若再借勢攻擊一劍,雖然未必能把常明斃於劍下,至少可以使他受傷。

  但藍家鳳卻及時收住劍勢。

  這當兒突聞金風破空,一道寒芒,由常明和藍家鳳之間,疾閃而過。

  原來,江曉峰生恐那藍家鳳再攻一劍,傷了常明,及時發出一劍,希望能攔住藍家鳳的劍勢。

  藍家鳳及時收住了劍勢,江曉峰一劃落空。

  常明臉色凝重,道:“姑娘劍勢詭異,果非幸致。”

  藍家鳳還劍入鞘,道:“客氣,客氣,我走了吧!”

  常明道:“姑娘刺了在下一劍,就這樣走了麼?”

  藍家鳳道:“那還要怎麼樣?”

  常明道:“兩條路,任憑姑娘選擇。”

  藍家鳳道:“說說著。”

  常明道:“一條路是,姑娘憑藉武功,衝出此廟,咱們如是攔不住姑娘,只怪我們學藝不精,怨不得別人……”藍家鳳笑道:“我不希望打架,還有什麼別的法子麼?”

  常明道:“第二條路麼?那就要請姑娘說明內情,我們放姑娘離去。”

  藍家鳳望望天色,道:“我的行動,早已在藍福監視之下,我如不走,他很快就會追來了,計算時刻,找我之人,只怕已在途中了。”

  常明沉吟了一陣,抱拳說道:“姑娘請吧!適才開罪,還望見諒。”

  藍家鳳幽幽一嘆,欲言又止,轉身向廟外行去。

  江曉峰望著藍家鳳的背影消失後,緩緩說道:“常明,你相信她的話麼?”

  常明微微一怔,反問道:“你呢?”

  江曉峰道:“我覺得她的一舉一動,都是事先經過了精密的算計。”

  常明道:“不錯啊!她如不是事先計算清楚,怎肯用一萬兩銀子,買半隻烤免呢?”

  江曉峰道:“照常兄的說法,那日的巧合,今日相約都是她預計之謀了?”

  常明道:“可以這麼說吧!”

  江曉峰道:“她既是經過仔細的計算,如何可以信她的話呢?”

  常明道:“這個麼?兄弟倒也想出了一點原因,玉燕子藍家鳳有意幫助咱們,不過,公孫叔叔在這裡,小要飯的不敢賣弄,再說,我心中亦無把握。”

  但見人影一閃,神像之後,閃出了一身農家裝扮的公孫成,道:“察其顏,觀其行,她說的一點不錯,此時此情之下,咱們還犯不著和藍福照面。”

  一面說話,一面大步向外行去。

  §第十四章 欲擒故縱

  常明、江曉峰緊追在公孫成身後,一口氣行出了七八里路,才找一處隱密所在,停了下來。

  公孫成目光轉動,望了兩人一眼,笑道:“可惜!可惜!”

  一連兩個可惜,不僅江曉峰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連那一向精明的常明,也被弄得直抓頭皮,莫名所以。忍了又忍,仍是忍不住的問道:“什麼事如此可惜?”

  公孫成道:“你把我藏在神像之後,窩了半天,實是有些難過,但卻是不虛此行,收穫頗豐。”

  江曉峰仍是聽不明白,問道:“老前輩收穫什麼?”

  公孫成道:“玉燕子藍家鳳。”

  江曉峰道:“她怎麼樣?”

  公孫成道:“她對藍天義的作為極是不滿,不過,那是她生身之父,儘管不滿,但卻不敢抗拒。”

  江曉峰啊了一聲,道:“有這等事?”

  常明道:“所以,她送給江兄解藥,暗中相助咱們。”

  公孫成道:“藍家鳳雖然不滿父親的作為,但她此刻,還不敢背叛父親……”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她頗具俠氣,又能明辨是非,可怕的是,她本身……”話到此處,一頓而住。

  常明奇道:“她本身怎樣了?”

  公孫成道:“是一股狂流,如若善加運用,是一種很大的力量,如是一個處置不當,極可能氾濫成災,這就是所謂的禍水了。”

  仰起臉來,望著天上一朵朵不停變幻的白雲,輕輕嘆息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道:“這本是不應該的事情,正人君子,武林俠士,都會痛罵我公孫成有失忠厚,可是,怎麼辦呢?武林中殺機瀰漫,蒼生塗炭,這一次,武林的大變,如不能及早平息,牽連的又何止限於武林中人呢?”

  常明道:“公孫叔叔,你好像感慨很多啊!”

  公孫成苦笑一下,道:“小要飯的,你說公孫叔叔我是好人呢,還是壞人?”

  常明道:“你是憂天下之憂,樂天下之樂,是一位大大的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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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3 14:12:52 |只看該作者
九六

  公孫成嘆道:“我不配作俠人,因為一個俠人,要有坦坦蕩蕩的胸懷,正正派派的氣度,你師父王大俠,還有死去的閔玉祥,他們才被尊為江湖上的大俠,而且是當之無愧。”

  常明道:“我師父殺過人,只怕不會少過公孫叔叔……”公孫成接道:“那不同,他們殺人,一則那些人是該殺的十惡不赦之徒,而且,你師父殺人,是憑藉武功,殺的正正當當,我卻和他們有些不同,施用權謀,借刀殺人,有時,使用的手段,甚至近乎卑下,怎能和你師父相提並論呢?”

  常明道:“雖然手段不同,但用心則一,只要心懷大仁,通權達變,用些手段,亦無不可,殺一人而救千萬人,小侄感覺到並無不對,而且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降魔衛道,也不能全憑武功啊!”

  公孫成微微笑道:“你小要飯的不用安慰我,你轉彎抹角的只不過想從我口中問明內情,是麼?”

  常明尷尬一笑,道:“公孫叔叔,難道您覺著不該告訴小侄麼?”

  公孫成神情肅然的說道:“藍家鳳是一個可怕的力量,她如全心全意的協助藍天義,不惜以色相誘人,武林中人,能夠過得美人關的。只怕是寥寥無幾。”

  常明低聲說道:“一個女孩子的力量,當真有那樣大麼?”

  公孫成道:“不錯,我研究過星卜之學,雖然不敢說論斷必中,但自信可看它個八九不離十,那藍家鳳不但生的美,而且具有一種魅力,她只要接近一個男人,就具有著極大的征服力量。”

  常明道:“小要飯的聽公孫叔叔的口氣,似乎是你老人家胸中已有對付之策。”

  公孫成道:“辦法倒是有一個,不過必需要事先下些功夫才成。”

  常明道:“公孫叔叔可否說清楚些?”

  公孫成不理常明,卻轉望著江曉峰道:“江世兄和那藍姑娘很熟麼?”

  江曉峰道:“彼此相識而已。”

  公孫成道:“你救過她的命?”

  江曉峰道:“曾有此事,但那藍家鳳不肯受人之恩,早已還報於我了。”

  公孫成沉吟了片刻,道:“如若那藍家鳳肯於棄暗投明,世兄是否願助她一臂之力?”

  江曉峰道:“玉燕子如果真肯棄暗投明,在下自然願助他一臂之力,不過,她和藍天義有著父女之情。只怕此事不易。”

  公孫成微微一笑,道:“如若江世兄肯和在下合作,也許咱們能夠設法促成玉燕子大義滅親,至少可使她不滿父親所為,不願全力助他。”

  江曉峰略一沉吟,道:“晚輩一切聽候老前輩的吩咐。”

  公孫成道:“等在下找出適當時機時,自會借重世兄……”語聲一頓,道:“敵勢敵情,大致如斯,咱們也犯不著再冒險去探那座莊院了。”

  常明道:“公孫叔叔之意是?”

  公孫成道:“咱們好好利用這幾日休息一下,也不用和他們鬥著玩了,等到江世兄和方姑娘約定之日,看看方姑娘是否能平安離開莊院,如是方姑娘能平安離開,對那莊院中的情形,自然瞭解甚多。”

  常明道:“這法子也好,咱們躲起來,給他們個避不見面,使他們莫測高深。”

  三人計議妥當,就找個地方躲了起來。

  ***

  時光匆匆,六日時間彈指而過。

  這日,到了江曉峰和方秀梅約定的時刻。

  這是個浮雲掩月之夜,江曉峰提前了半個更次,趕到了預定的相約之地。

  公孫成、常明都同行而來。

  但兩人都隱身在附近的草叢之中,以作戒備。

  江曉峰身體已完全康復,佩帶著長劍,準備萬一方秀梅被人發現生擒被迫降敵後帶著強敵回來。

  突然間,一條人影,疾奔而至,帶起了一陣衣袂飄風之聲。

  江曉峰閃身隱於一叢野草之中,凝目望去。

  只見來人一身深藍色短衫長褲的婢女衣著,正是笑語追魂方秀梅。

  方秀梅停下腳步,四顧了一眼,不見人影,立時探手入懷,摸出奪命金劍,握在手中。江曉峰吃了一驚,忖道:“此物中藏細針,惡毒無比,常明和公孫老前輩都隱身在近,如若方秀梅射出劍中毒針,必將傷人。”心中念轉,急急叫道:“是方姊姊麼?”

  躍出草叢迎了上去。

  方秀梅已聽出江曉峰的聲音,喜道:“江兄弟,你無恙麼?”

  江曉峰道:“小弟還好。”

  方秀梅搶前一步,把手中金劍還給江曉峰道:“那花樹之下,未見兄弟留下消息,可把姊姊擔心死了。”

  江曉峰接過奪命金劍,收入懷中,說道:“姊姊智慧過人,才能在他們嚴密的防範之中,安住了數日之久,小弟就不成了,不過一兩個時辰,就被人家發覺了……”語聲一頓,接道:“姊姊在那莊院之中,潛住甚久,定然,深得了不少院隱密。”

  方秀梅點頭道:“可怕的很,咱們得以最迅速的方式,把藍天義的陰謀,轉告給武林同道……”

  四顧了一眼,接道:“此地不是談話之處,咱們得先找個靜僻地方,再行詳談。”

  江曉峰道:“姊姊,咱們並不孤單,藍天義雖然智點深遠,也不能一手遮天下英雄的耳目,在咱們之先,已經有很多武林中豪俠人物,對他懷疑了,而且已經有所行動。”

  方秀梅道:“有這等事?”

  江曉峰低聲說道:“小弟已經和他們碰過頭了,而且這幾日中,都和他們守在一起。”

  方秀梅道:“什麼人?”

  江曉峰道:“公孫成老前輩,姊姊認識麼?”不待方秀梅答話,回目望著兩人隱身之處,叫道:“公孫老前輩,常兄弟,請出來吧!”

  但見草叢分動,人影一閃,公孫成和常明一先一後行了過來。

  公孫成一拱手,道:“方姑娘別來無恙,還記得區區麼?”

  方秀梅道:“五年前咱們在金陵見過。”

  公孫成微微一笑,道:“姑娘好記性。”

  回望著常明接道:“這一位是小要飯的常明。”

  常明出道不久,方秀梅並未見過,當下點頭一笑,道:“原來是常少俠。”

  公孫成道:“常明出道不久,姑娘也許不認識。但他的師父李五行,姑娘也許見過了。”

  方秀梅道:“失敬,失敬,原來是‘鐵面神丐’的傳人。”

  公孫成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換個地方再談。”語聲甫落,突聞一陣冷厲的笑聲,傳了過來,道:“生死判官摘星手,公孫兄,咱們久違了。”

  方秀梅失聲叫道:“藍天義!”

  但聞一陣呵呵大笑,道:“不錯正是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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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江曉峰轉目望去,星光淡月下,只見藍天義身著長衫,卓然而立,左面站著一個七歲的勁裝小童,手捧長劍,右面是身穿玄色勁裝,背插長劍的藍家鳳。

  身後並排站著四人,依序是老管家藍福,金陵劍客張伯松,少林高僧無缺大師,和武當名宿玄真道長。

  雙方相距,也不過一丈多些。

  公孫成暗暗籲一口氣,忖道:“藍天義一個到來,已夠我們對付了,帶著這多高手同來,如若鬧翻動手,我們實無半分取勝之機。”

  他為人冷靜多智,強敵當前,心神仍然不為所動,暗自分析敵情,籌思對敵之策。

  只聽藍天義緩緩說道:“方姑娘在我們莊院中時,老夫已經發覺,但我們故作不知,任你瞧去莊院中的隱密,因為,老夫相信,在姑娘身後,必然另有著主謀之人,這就是老夫雖然發覺了你,仍然不肯揭露的原因。”

  方秀梅冷笑一聲,道:“果然是老奸巨滑。”

  藍天義道:“但我想不到你身後主謀之人,竟然是公孫成!”

  公孫成道:“客氣,客氣,藍大俠太誇獎兄弟了。”

  原來,他暗中分析今日之局,實已全無生望,膽小畏怯設法逃避,也是難免一死,倒不如死的坦蕩,有英雄氣概。

  想通了生死之關,心中反而輕鬆了不少。

  只聽藍天義哈哈一笑,道:“公孫成,玄真道長,無缺大師,在江湖上比你的聲望如何?”

  公孫成道:“如要我報實而言,兩位僧、道高手,比我高過甚多。”

  藍天義道:“這就是了,他們既然能夠身為老夫屬下,你如投在我教之中,大約也不會辱沒你的身份吧。”

  公孫成冷冷說道:“在下相信無缺大師,玄真道長,都是世外高人,他們決非自甘為你手下。”

  藍天義道:“眼下情形昭然,你不信也得信了,你今日如不肯答允老夫好言相勸,老夫就讓你死在無缺大師的手下。”

  公孫成心中暗自想道:想那無缺大師,乃是少林高僧,極為武林同道愛戴,不知何故,竟然甘為那藍天義的爪牙,這一點,倒真叫人思解不透,難道這位少林高僧,當真是一個貪生畏死之人,遇到了性命交關之時,就變的全無骨氣,甘願為人所役,今日倒是要問他一個明白,瞭然此事,死了也少一樁心願。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在下倒想問明詳情,如若是無缺大師,當真是心甘情願的歸為你的屬下,在下倒要認真想想這件事了。”

  藍天義回目望了無缺大師一眼,道:“你去勸那公孫成投我教中,如其不允立予搏殺無赦。”

  大師一欠身道:“敬領法諭。”僧袍飄飄的行了過來。距離公孫成三尺左右時,停下了腳步,一揮手,道:“公孫施主。”

  公孫成一皺眉頭,道:“大師素為武林同道敬重,想不到竟然會自甘為人之奴。”

  以那無缺大師在江湖上的聲望,公孫成相信這幾句話必然激怒於他。

  那知事情竟然完全出了公孫成的意料之外,無缺大師竟然毫無愧咎之色,而且也全無惡意,淡淡一笑,道:“投效藍大俠,又有什麼不好呢?”

  公孫成呆了一呆,道:“大師是否瘋了?”

  無缺大師道:“老衲很好啊!”

  公孫成雙目神凝,仔細的打量了無缺大師一眼,緩緩說道:“大師望重武林,難道就不惜一世英名麼?”

  無缺大師淡淡一笑,道:“老衲行心之所欲,世俗如何評論,老衲並不重視。”

  公孫成怒聲喝道:“少林寺清規森嚴,想不到竟會有這等弟子,難道你不怕少林門規懲罰麼?”

  無缺大師平靜的很,不論那麼孫成說出如何難聽的話,都無法激怒他。

  只見他淡然一笑,緩緩說道:“老衲在少林寺和在藍大俠的手下聽命,不知有何不同……”公孫成接道:“天下武林豪傑,一向都把那少林寺看作武林中泰山北斗,大師可以不為自己想,難道那少林寺的清名,大師也一點不顧慮麼?”

  無缺大師冷冷說道:“這是老衲的事,和你無關!”

  公孫成冷冷說道:“想不到我們一向敬重的無缺大師,世外高僧,竟然是一個善變、險詐的無恥小人。”

  藍天義哈哈一笑,接道:“無缺大師乃是江湖上名重一時的高僧,但他卻願意列身老夫屬下,不惜背棄少林,如若老夫待人不好,豈有此等事情?……”語聲一頓,聲音變得十分冷漠,道:“公孫兄請仔細的想想,如若不肯投入老夫教中,只有死亡一途。”

  公孫成心中一直在推敲那無缺大師背棄少林門牆,投入藍天義手下之事,只覺此事疑雲重重,令人費解。

  藍天義久久不聞公孫成回答,不禁冒火,冷冷說道:“公孫兄既不願投入我教,那是選擇死亡一途了?你一向敬佩無缺大師,那就讓你死於大師手中吧!”

  無缺大師接道:“敬領法諭。”揚手一掌,劈向公孫成的前胸。

  公孫成身軀一閃避開掌勢,右手一翻,反向無缺大師右腕脈穴之上扣去。

  無缺大師乃少林有數高僧之一,功力深厚,劈出掌勢中,帶有強烈的勁風,一擊不中,身形一轉,招數早變,公孫成反擊之勢雖快,但仍然落空。

  但見無缺大師隨著轉動的身軀,又是一掌劈來。

  公孫成久年在江湖上走動,對敵經驗,豐富無比,目睹無缺大師幻變的身法、掌勢,竟然無法知曉他攻襲之處。當下不再反擊,一吸氣,疾快的退後八尺。

  但見人影閃動,藍天義身後的藍福、玄真道長和金陵劍客張伯松,已然分別搶站了三個方位,團團把幾人圍了起來。

  無缺大師卻追蹤而上,展開了凌厲的攻勢。

  掌勢幻起,重重波波的攻了過來。

  公孫成不善拳掌之學,準備抄出兵刃迎敵,但那無缺大師的掌勢一招連接一招,攻勢如長江大河一般,綿綿不絕,迫的公孫成連取兵刃的時間也是沒有,只好施展擒拿手,混入點穴手法,突穴斬脈,封阻那無缺大師的連綿攻勢。

  轉眼之間,雙方已惡鬥了數十招。

  無缺大師掌力雄渾一招快過一招,力道也一招強過一招。

  公孫成一開始,就陷入被動之局,全無還手之力,數十招過後,已是不支狀態。

  常明低聲對江曉峰道:“小要飯的雖然沒有見過無缺大師,但卻知曉這位和尚的大名,乃是少林寺中高僧,公叔叔已呈不支之狀,小要飯上去替他下來。”

  江曉峰道:“小弟心中早有此意,只是不便開口而已,既是可以替代,小弟去替他就是。”

  常明自知武功跟那公孫成尚有一段距離,更遑論勝過那無缺大師了。

  是以,聽到了江曉峰要出手,立時接道:“江兄的金蟬步,至少可避開他的掌勢,不可和他硬拚,這和尚內力深厚,恐非我們能夠及得。”

  江曉峰眼看公孫成已漸不支,連忙上前數步,躍入戰圈,把公孫成替換了下來,他仗著“金蟬步”法,和無缺大師周旋,雙雙打成平等。

  無缺大師功力深厚,掌風虎虎,若以真實功夫比鬥,江曉峰決非其敵,但他那“金蟬步”法神妙新奇,往往在最危急的時候,閃步而過。

  藍天義見無缺大師久戰無功,漸有力不從心之感,且江曉峰身懷絕毒兵器“奪命金劍”,深恐無缺大師有所閃失忙高叫一聲:“住手。”

  公孫成唯恐江曉峰有失,忙上前一步道:“藍大俠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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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藍天義道:“像這樣比鬥下去,何時才能分出勝負,這樣吧,只要你們有人能接老夫三招,你們就可全身而退,老夫決不願多造殺孽。”

  他哈哈一笑又道:“老夫一生作為,有目共睹,但武林中惡人太多,老夫一人之力,也無法斬盡除絕,因此成立天道教,使武林統一,永絕殺伐。”

  公孫成淡淡笑了一笑,道:“原來,藍大俠成立了天道教,兄弟孤陋寡聞,不知教名天道的用意何在?”

  藍天義冷笑一聲,道:“公孫兄是當真不知呢?還是明知故問!”

  公孫成道:“兄弟自然是當真的不知。”

  藍天義道:“替天行道。”

  公孫成道:“好一個替天行道,武林中近年之中,原本是一片平靜,但藍大俠這天道教一成立,就攪一個天翻地覆,天道二字,藍大俠不覺著用的很慚愧麼?”

  這幾句話,說的很重,在江曉峰想像之中,那藍天義定然要惱羞成怒,那知事情竟然是大出了江曉峰的意料之外。

  只見藍天義淡淡一笑道:“千百年來,武林中門戶紛爭,從沒有停息過,一時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前的片刻安寧而已。”

  公孫成接道:“藍大俠組織這天道教,可算得一陣狂風暴雨,整個武林,都為之震盪不已。”

  藍天義笑道:“霹靂手段,菩薩心腸,老夫這天道教,用心在統一武林之各大門派,雖然在起事之初,難免要鬧出幾場流血慘局,但一勞永逸,一旦各派各門,統納入天道教之後,那就永遠不會再有紛爭了。”

  公孫成道:“如若藍大俠確實這般用心,兄弟倒有幾句奉勸之言。”

  藍天義似是有著無比的耐性,淡然一笑道:“公孫兄儘管暢所欲言,老夫洗耳恭聽。”

  公孫成心中暗道:“好一個陰沉、狡猾的物。”口中卻笑道:“藍大俠言重了…”

  輕輕咳了一聲,接道:“各門各派,爭雄江湖,千百年殺伐不息,誠然是一大憾事,但它也有它的好處,……”藍福冷哼一聲,接道:“胡說八道,既是殺伐不息,還有什麼好處可言!”

  藍天義搖搖手,阻止藍福接道:“讓他說下去。”

  公孫成道:“門戶紛立,互為牽制,一門一派中,縱然出了一兩個不肖弟子,謀得掌門權位,但他也不敢太過胡作非為,恐引起武林公憤,往事昭彰,並非區區捏造。如若各門各派,統納一教之下,萬一有不肖之人,竊得權位,荼毒所及,就非止限於武林了,何況千百年來,不少奇才梟雄心存武林霸業之願,但卻從未有一人能夠心願得償。藍大俠如肯聽區區良言相勸,目下時猶未晚,解散天道教,還一你俠譽,你仍是武林中,最受敬慕、愛戴之人。”

  藍福怒道:“稟教主,此人詞鋒犀利,滿口胡言,留下終是大患,不如由老奴出手,立時搏殺。”

  藍天義搖搖頭,道:“我答應過只要有人能接我三招,就可全身而去,豈能失信於人?”目光一掠公孫成道:“人各有志,勉強不得,公孫兄既不肯聽我良言,都只有動手一途了,老夫一諾千金,接下我三招,老夫決不再下令追殺,公孫兄請準備,老夫要出手了。”一面說,一面舉步向前。

  方秀梅大聲喝道:“慢著!”

  藍天義微微一笑道:“方姑娘是女流之輩,老夫破例優容,只要你接我一招。”

  方秀梅道:“你身挾金頂丹書、天魔令中正邪兩道絕技,一擊殺我,並非難事。”

  藍天義道:“哈哈,姑娘是明白人,此刻答允入教,老夫還願收留。”

  方秀梅大義凜然的說道:“我方秀梅雖然是一個弱女子,但還能明辨是非,生死早已不放在我的心上了。”

  藍天義冷笑一聲,道:“方姑娘很有豪氣。”

  方秀梅道:“你藍教主親身到此,大約我們是死定了,不過,在死去之前賤妾想請問兩件事,不知藍教主是答允?”

  藍天義雖然心機深沉,但喜愛聽人奉承乃人之天性,方秀梅那兩項高帽子,又戴的不著痕跡,藍天義甚感受用,微微一笑,道:“姑娘有著視死如歸的豪氣,也有著判論事務的聰明,你既知必死,老夫自也不吝回答你問的事情了。”

  方秀梅嗯了一聲,道:“藍大俠組成天道教,志霸武林,籌備了二十年不著痕跡,這份心機,險森可怕、也叫人佩服,我想藍大俠在這近二十年中,除了暗中訓練了那十二劍童,和十二個飛龍童子,以及莊院中那批怪物之外,定然早已在各大門派中置有內應眼線了。”

  藍天義沉吟了片刻,道:“方秀梅,老夫如若告訴你內情,那你就非死不可,除非你能投入我教之中。”

  方秀梅道:“如是當其面對著死亡之時,也許我會改變心意,答允投入天道教中。”

  藍天義仰天打個哈哈,道:“沒有,目下江湖上人才鼎盛,各大門派中,都有才慧很高的人,老夫如若在各大門派中廣佈眼線,此事只怕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被揭穿了,那裡還能等到老夫選擇發動的時機?”

  公孫成怔了一怔,道:“藍大俠的陰沉,倒非古人能及了。”

  藍天義微微一笑,道:“老夫默察歷代武功才能絕高之人,竟未能有一人完成霸統武林之願,他們的錯誤……”方秀梅道:“什麼錯誤?”

  藍天義道:“事不機密。他們只管羅致人手,廣佈眼線,雨未至,雷先響,那無疑告訴了別人,所以,還未發動,已使武林中有了警覺,迫於情勢,提先發動,終於落得個一敗塗地。但老夫的準備,一直限於鎮江藍府,直到此時,江湖上也是沒有幾人知曉。”

  公孫成冷笑一聲,欲言又止。

  方秀梅心中暗道:“今日情景的確是生機茫茫,唯一有機會逃離此地的,只有江曉峰一人,他憑仗奪命金劍,和金蟬步的奇幻武功,我如能再聯絡公孫成等,捨死掩護他,更可增進他逃走的機會,但在他離此地之前,必得使他瞭然大部份內情,始可把此事傳佈於武林之中。”

  她心中有了一套完美的設想,便顯得氣定神閒,格格一笑,舉手理一理鬢邊的散發,笑道:“閣下的保密工夫,可算得前無古人,直到你藍大俠發動大變之前,我方秀梅還在費盡心機的替你賣命。”

  藍天義道:“就憑這一點,老夫對你也應該破例優容。”

  方秀梅道:“藍大俠盛情心領,但我在江湖上的聲名,一向不好,投入天道教下,實也無助你藍大俠……”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一生之中,有一個最大的毛病,那就是最怕被人裝入悶葫蘆中,所以,我希望在死去之前,能夠死的明明白白。藍大俠如若對我方秀梅,還有一點顧惜,希望你能夠讓我償此心願。”

  藍天義笑道:“老夫儘量答你所問。”

  方秀梅道:“賤妾一直想不明白,想玄真道長,無缺大師這等人物,怎會甘願為你役用,這其間必有一種很特殊的手段。賤妾細察他們,又不似被一種藥物控制,這就賤妾想不明白了。”

  藍天義笑道:“如若用藥物控制他們,那將使他們心智大受損傷,而且體能、武功,都將會隨著時間,日漸萎縮,終致成無用之人,老夫豈肯如此。”

  方秀梅道:“所以,賤妾就想不明白了,有什麼方法,能夠使兩個世外高人,一夕間性情大變,甘為所用。”

  這幾句話,說的聲音甚高,希望能使無缺大師和玄真道長,能夠有所反應。但細查兩人形態,一片沉靜,恍如未聞。

  只見藍天義淡淡一笑,道:“這是魔道中移情神通,昔年魔道中第一高手,勾魂真人,創出此法,還未在江湖上用過,但他卻留在天魔令中……”公孫成駭然問道:“那天魔令,當真落在你手中了?”

  藍天義哈哈一笑,道:“何止天魔令,就是金頂丹書,也在老夫手中。”

  方秀梅接道:“唉!如若世間沒有金頂丹書和天魔令,藍大俠也許能常保俠譽,留給後人無限的欽敬。”

  藍天義淡淡一笑,道:“沒有金頂丹書和天魔令,世間也就沒有藍大俠,也許我早已死於別人的手中……”語聲微頓,聲音實轉冷厲的接道:“那移情神通,博大深奧,老夫縱然願意告訴你,也非短時間所能瞭然……”方秀梅點點頭,接道:“不用解說了,賤妾再請問一事,然後就可受死了。”

  藍天義道:“我希望你能在死亡之前,改變主意,投入我天道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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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秀梅嫣然笑道:“那要看你藍大俠的手段了。”輕輕籲一口氣,道:“你養了那許多似似猿非猿的怪物,不知是何作用。”

  藍天義笑道:“老夫要仰仗他們之力,除去老夫謀霸武林的阻力。”

  方秀梅道:“用那些怪物?”

  藍天義道:“不錯,用那些怪物,他們忠實可靠,而且力大無窮,先天的條件,馴育訓練,已然個個身負絕技。”

  方秀梅回顧了公孫成一眼,道:“公孫兄,傷勢如何了?”

  公孫成道:“這一陣調息,體能盡復。”

  藍福冷笑一聲,道:“諸位還想作困獸之鬥麼?”

  方秀梅高聲說道:“江兄弟,取出你的奪命金劍,此刻一戰,事關武林存亡,你用不著再心存仁慈了。”一面說話,一面縱身,一躍飛落到公孫成的身側。

  江曉峰應了一聲,取出奪命金劍,手控劍柄機簧,流目四顧。

  這一把曠絕古今,惡毒絕倫的兵刃暗器,連那藍天義看了,也有一些頭疼,當下喝道:“各人向後退開!”

  分圍在四周的藍福、玄真道長、張伯松等,聞言各自向後退開八步。

  守在正面,和公孫成對峙的無缺大師也向後躍退了一丈多遠。

  常明低聲說道:“奪命金劍,乃武林中第一的絕毒暗器,百年以來,從未聽說過有人逃過劍中毒針,咱們既有此物,何不用它除去藍天義?”

  方秀梅低聲道:“只怕是傷不了他。”

  只聽藍天義冷笑一聲,道:“方秀梅,你可是認為那奪命金劍,真能夠傷得老夫麼?”

  公孫成道:“百年以來,從無人能逃過奪命金劍的毒針,藍大俠雖然練有正邪兩道中的絕高武功,但也未必能夠逃過奪命金劍。”

  藍天義冷冷說道:“如若奪命金劍,當真有那等利害,老夫今宵非得把它毀去不可。”

  回顧了藍家鳳一眼,道:“鳳兒,去把那金劍奪回來。”

  此語一出,藍福大為震駭,低聲道:“教主,鳳姑娘……”藍天義道:“我知道,鳳兒只管出手無妨。”

  藍家鳳應了一聲,緩步向外行去。

  ***

  江曉峰似是未料到那藍天義,竟然狠心到讓自己親生的女兒,以身相試這種絕毒暗器,不禁一呆。就在他一怔神間,藍家鳳已經向前行進了七八步,唰的一聲,抽出背上的長劍,護住前胸,緩步向前行來。

  江曉峰心頭大急,道:“藍姑娘,這毒針惡毒無比,見血封喉,而且細如牛毛無聲無息,劍中彈簧力道奇強,可及兩丈以外,就算是練有金鐘罩、鐵布衫的工夫,也無法擋這毒針。”

  藍家鳳淒涼一笑,道:“我知道。”口中說話,人卻仍然向前行來。

  江曉峰凝目望去,淡月星光下,只見她臉上笑容淒迷,衣袂在夜風中微微飄動。那是一幅絕佳的圖畫,充滿著淒涼的美,幽暗的夜色,使得淒涼中又增加一分迷濛。

  江曉峰雙目盯注那張美麗無倫的臉兒,執著金劍的右手,微微在發抖。

  藍家鳳那淒迷的笑意,有如一道閃光電流,使得江曉峰全身痠軟,無力按動劍柄上的機簧。其實,木然發呆的又何止是江曉峰,就是公孫成、常明、方秀梅亦被那藍家鳳淒迷的笑意所惑。

  突然,一聲夜來長鳴、方秀梅的神智陡然一清,伸手從江曉峰手中搶過奪命金劍,高聲說道:“江曉峰也許下不得手,但我方秀梅人稱笑語追魂,什麼事都能夠作得出來。”

  她口中大聲呼叫,二人卻微微偏過臉去,不敢和藍家鳳的目光相觸。

  但聞藍天義高聲說道:“鳳兒,快回來,功敗垂成,不能怪你。”

  方秀梅突覺腦際中靈光一閃,右手微微加力,按動機簧。

  只聽蓬然一聲,藍家鳳突然倒掉在地上,那金劍內細針劇毒,見血封喉,藍家鳳一聲未哼,倒掉在地上,顯然已經中了劍中毒針。

  江曉峰啊了一聲,叫道:“藍姑娘中了……”他心中一直深印著藍家鳳那嬌媚絕倫的音容,雖然彼此敵對相處,這印象仍然是這樣鮮明,目睹藍家鳳中針倒在地下。不自禁驚呼出聲。

  方秀梅低聲,說道:“鎮靜些。”

  這時,瞥見人影一閃,疾如電閃一般,直向場中撲去。

  他動作太快,快的方秀梅無法分辨那人的身份。

  但方秀梅卻知曉那人決不是藍天義,因為她一直在留心著藍天義的舉動。

  那人影快如電光石火一般,一掠而過,探手間,抓起了倒掉在地上的藍家鳳。

  方秀梅急轉手中金劍,正待按動劍柄上的機簧,打出毒針,突覺一般暗勁,無聲無息而至。

  這暗勁來得十分奇異,事後全無痕跡,但一和方秀梅身子觸接之時,威力突發,方秀梅如受重擊一般,身不由主的向後退了三步,手中的奪命金劍,也不由自主失手向地上落去。

  江曉峰一側身,右手疾快絕倫的一抄,抓向奪命金劍。

  就在出手的同時,一條人影也疾衝而至。

  江曉峰距離較近,動作亦快,先那人影一步,抓住了奪命金劍。

  那人未搶到奪命金劍,伸出的右手,原式不變,一翻手背,易抓為掌,拍向江曉峰的右臂。

  江曉峰雙肩晃動,使出金蟬步法,身子一轉,靈巧絕倫的閃避開去。

  那人影一掌未中,呼的一聲,疾掠而過,直飛三丈開外。

  這些變化銜接綿密,也不過是一剎那的工夫,當真迅如奔雷閃電一般。

  江曉峰轉目過去,才瞧出奪劍之人,大袖飄飄,正是武當名宿玄真道長。

  救去藍家鳳的卻是曾和自己對過掌的老管家藍福。

  常明雖然常隨師父在江湖之上走動,見過了不少兇殺惡鬥,但也未見過這等武林頂尖的身手,藍福搶救藍家鳳的身法固然如迅風快箭,玄真道長出手搶劍的身法,亦是如狂飆忽至,但江曉峰身法更妙,竟能在間不容髮中避開一擊,只看得暗暗讚道:“盛名不虛傳!玄真道長身手不凡,但那傳誦武林的金蟬步,更是奇幻絕倫。”

  但見方秀梅啊了一聲,張嘴吐出一口鮮血,雙肩搖擺,似是站立不穩。

  常明一伸手,扶住了方秀梅,低聲道:“姑娘傷的很重麼?”

  方秀梅滲然一笑,道:“傷的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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